第51章 第四十九章
阿药赤着脚在黑夜中奔跑,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呼啸的风声。
她径直冲进了森林里,脚下踩上凹凸不平的道路。尖锐的石块划过少女的脚底却无法留下任何伤口,树上栖息的鸟被惊醒,拍打着翅膀飞离了树枝,发出警告性的鸣叫。
听觉变的异常敏锐,周边的声音都钻入了耳朵里,一时间吵的让人没有办法习惯。阿药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里瞎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下摆被树杈勾住,发出被撕裂的声音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的停住了脚步。
“呼呼呼……”夜晚的森林安静的不像话,除了风吹过时,草木发出的沙沙声之外,耳边最为清晰的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
就像是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孤独寂静到可怕。
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少女的脊背慢慢的弯曲,像被什么压住一样,一点一点,缓慢又压抑的弯了下去。
“啊……”她蹲在地上,一只手用力握着抓着护身符的那只手,抵在额头前。
牙根很痒,她用试探的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发现期中有两颗变的比其它长了些,并且格外尖锐,像是和那些食肉动物相同的,可以轻易刺入猎物体内,撕咬血肉的犬齿。
“为什么……”少女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流出,啪嗒一声砸到地面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胸口处的热度一直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烫。但现在森林里只有她一个人,而胸口的标记只有在遇到鬼的时候才会发烫。
那这意味着什么
答案不用细想就能得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少女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绝望又无助的哭嚎。
像是发泄一般,她大声的叫喊着,却无法让自己轻松哪怕一点。
为什么事情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这样一来她之前为了活下去,为了作为人类活下去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像是笑话一样吗?
林子中的鸟兽再次被惊扰,跑动之间发出的动静让四周不再静的那么可怕。
“……”哭累了之后少女在黑夜里小声的抽泣,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手里滑落,掉到地上轻轻的弹了一下,最后向前滚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
多亏了鬼这个物种优秀的夜间视力,阿药没费多大力气就在草丛里看到了那颗红色的小珠子。
她倾身向前,拾起了那颗珠子。
珠子是木质的,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全身还布满了细小的划痕。阿药记的很清楚,那是炼狱杏寿郎和她交换的护身符上的装饰品。
这时阿药才想起来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护身符。
她慢慢的张开手掌,因为之前握的太紧,手指关节都变的十分僵硬,动作间好像能够听见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红色的护身符被她握的有些皱巴巴的,用黄色的线绣上去的字也被血液染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护身符上的绳子断了,红色的木珠就是因为这个才掉了下来。
阿药试图把珠子穿回去,珠子的穿口并不小,放在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可今天,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珠子穿上。
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少女赌气一般的坐到了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的串珠子。
期间她曾自暴自弃的把珠子丢出去,坐在地上哭了会又跑去找回来,重新把孔对上绳子的断口。
眼泪扭曲了眼前的东西,不知道第一次抹掉眼泪后她才终于把珠子串上了。随后,阿药凭着突然变灵敏的听力,顺着流水声找到了一条河。顾不上自己一身的血,先把护身符放进水里小心的冲洗着。
河水依旧冰凉,可她的手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冻僵。一遍又一遍,阿药重复的清洗着护身符,但过了很久,金色的丝线上依旧带着斑驳的红色痕迹。
她保持着将手放在水里的姿势低着头,浅金色的长发从肩后滑下来,发尖垂入河水里,被水流冲的轻轻摇晃。
鱼群被血腥味和染着月光的发丝吸引,摆着尾巴游上前,一下一下的嘬着与水流一起起伏的金色。
突然间,水面上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胆小的鱼们被惊到,迅速的向四周游开。
阿药的视线重新变的模糊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水面上的涟漪。
冰冷的河水让她的大脑开始重新尝试思考起来,帮助她了解和分析现在的情况。
摧毁一个人有的时候其实很简单。对于阿药来说,最后支撑着她的就是炼狱杏寿郎给的护身符。
而现在不管她再怎么清洗,染在线上的红色都没法洗净。护身符不能变回原样,就像她也没法变回人类。
眼泪还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可是阿药没再哭出声。她一言不发的把手从水里拿出来,握着还在滴水的护身符走回了她最初停下的地方。
少女从地上捡起了包和药箱,属于她的行礼里还装着塞着紫藤花的香包。原本令人舒适的花香突然变的格外刺鼻起来。
天快亮了,她甚至隐隐的觉得皮肤的有些刺痛。阿药强忍着那股气味,拽着包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带着湿气和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霉味。山洞深处的最上方甚至还倒挂着一小片蝙蝠,一看就知道对于人类来说并不安全。
阿药发现那群蝙蝠的时候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和它们腥红的眼睛对上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拖着包走到了另一片没有蝙蝠的地方。
这个山洞挺大,足以让阿药和那些外表丑陋的生物平分。蝙蝠们看起来对阿药也没什么兴趣,翅膀都没动一下,看到突然闯进来的那个像人类又不是人类的生物没有想要攻击它们的意思就闭上了眼,继续睡觉。
虽然对方一进来时身上的血腥味让它们有些躁动,但那丝躁动很快的就被另一只诡异的威胁感压了下来。动物们想在大自然中存活,相信直觉是很重要的。
阿药找了一块比较平摊的地方抱着膝盖坐了下,随后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手里的护身符发呆。
一开始还没逃脱秀井身边的时候她有想过——如果真的变成鬼了,那就跑去太阳底给自己来个最后的日光浴吧。
可当她真的变成鬼的时候却不敢这么做了。
【当你遇到的事情让你痛苦到即使无法再见到家人或是你在意的人也没关系的时候,就按着你所想的去做吧。】
父母的教导还刻在记忆深处。
那么,现在的她即使无法再见到小淳,没法见到香奈惠……没法见到炼狱杏寿郎也无所谓了吗?
少女用力的抱紧自己,细碎又压抑的的哭声惊扰到了蝙蝠们。它们不爽的拍了拍翅膀,但同时也畏惧着什么,依旧没有进行攻击。
“对不起……”
她将护身符贴在额头上,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道歉的话。
“对不起……”
这种时候她除了哭泣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
前面想的那么简单,可到了最后她却没有勇气去做。
“对不起。”
她还想要活下去啊,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踏入阳光下,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变的更加可笑了吗?
“对不起……”
会有这么任性的想法。
最后的最后,少女沙哑着喉咙,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名字。
“杏寿郎……”
她捏着护身符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救救我……
少女的后半句话轻的像是细小的沙土,被风一吹就散在了空中。
……
“杏寿郎君”蝴蝶香奈惠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手臂,担忧的看向突然发愣的同伴。
“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她们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赶到了目的地,用时比蝴蝶香奈惠预计的要短上不少。
两人没有多做休息,和这边的隐交换了情报又稍微调查了一阵之后就潜入了有问题的宅子附近。
她们躲在宅子外,打算稍微观察一下再进行下一步动作。而就在他们准备转换侦查地点的时候炼狱杏寿郎突然停了下,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蝴蝶香奈惠顺着看过去,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漆黑的一片,没有任何问题。
“不……抱歉大概是我听错了。”炼狱杏寿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救救我】
刚才的风声中好像夹杂了这么一句话,但多半是他听错了。只是……
少年猎鬼人摸上了腰间装着胸针的袋子,一种莫名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小心一点。”他皱着眉对蝴蝶香奈惠说道。“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带着蝴蝶发夹的少女点了点头,来到这里之后她也有了一种诡异的危机感,而那种感觉来自于眼前的宅子。
直觉告诉她里面一定存在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可同时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要进去。
“走吧。”她这么说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第52章 第五十章
鬼会饿死吗?
这或许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就目前为止来看,阿药觉得大概是不会的。反正她到现在饿了五天除了觉得很虚弱之外身体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并且这个虚弱的范围也只是让她觉得没什么力气而已,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更大的不适感,离死亡那个临界点感觉上还很遥远。
阿药现在正在进行着把自己饿死的实验。
没有勇气走到太阳之下,可也不愿意吃人,那不如试试把自己饿死算了。
有了这种想法的阿药天天抱着香囊里的紫藤花待在山洞的角落,除了拿紫藤花那会整整五天没有移动。时间久了反倒是洞里的那些蝙蝠们表现的躁动不安。
第五天的夜晚,阿药听到了蝙蝠煽动翅膀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动作完全是因为听到动静而下意识做出来的,浅紫色的眼眸像是块毫无杂质的透明玻璃,乍一看像是映上了什么,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有。
洞顶上那些脑袋看上去酷似老鼠,长着獠牙和翅膀的夜行生物动了起来。它们扑动着翅膀,一起飞离了这个居住许久的山洞。
按理说蝙蝠这种生物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巢穴,只是突然闯进洞穴带着就不走的阿药令它们有些不安。
蝙蝠的视力极差,基本等同于是个瞎子。可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并没有连同视力一起从它们身上淡化,时间越久,它们就越能从阿药身上感到一种威胁。
像是来自捕食者发来的威胁,而它们这些蝙蝠就是对方的狩猎对象。
即使整整五天阿药都像融进了背后的石块,和整个山洞成为一体一般没有动弹,那种威胁感也没有消失放到越来越强。
这或许和阿药一直没有进食有关。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变成鬼会失去理智一段时间,但是不断加重的饥饿感还是让她变的有些焦躁。
这种焦躁感从她身上流露出来,另蝙蝠们感到了不安。所以它们决定逃离这里,再去寻找另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只希望这次不会在遇到这种奇怪的人了。
阿药像个坏掉的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蝙蝠飞离洞穴。她还穿着之前那套衣服,血液已经干透变成了接近纯黑的暗红色,全身上下只有手上干净的,那还是因为她之前清洗过护身符的缘故。
蝙蝠们飞走后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包和药箱都摆在一边,手里握着装着紫藤花的香囊和护身符,像是睡着了一半。
可实际上,鬼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们好像永远都不会感到疲惫或者困倦,即使是做出睡觉这种行为其实也只是躺着放空大脑而已。
阿药就处于一种放空大脑的状态,她努力不去想任何事,同时也努力忽视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
这五天里药研一直没有说过话,但阿药还是能感觉到付丧神的存在。她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能够保存着一丝理智从旅馆里没有伤害任何人的离开这件事,其中或许有药研的功劳。
有那么一会,她曾经想过拜托付丧神杀了她。她没有勇气自行了断,那接住他人之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但这个想法只存在了短短的几分钟。
阿药还记得有关于药研藤四郎这振刀的传闻。在父亲给她讲的众多睡前故事中,那是令她印象深刻的一个。
畠山政长,药研藤四郎曾经的主人之一。当他想用短刀切腹自尽的时候却怎么也划不开腹部,一气之下将刀扔开时刀刃却刺穿了放在角落的药研。
这也是药研藤四郎名字的由来。
能刺穿铁质的器具却划不会伤害主人的刀剑。
阿药觉得拜托付丧神做那种事情,对对方而言未免太残忍了。
那么,出去试试路遇一个鬼杀队的剑士怎么样
阿药闭着眼睛,很快的也否决了这个想法。
先不提她能遇到剑士的几率又多大,在还没有把握自己不会伤人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冒险做出这种事情的。
所以还是试着把自己饿死吧……
阿药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挪了个位置,从地上站了起来。
再把自己饿死之前,她得先换个地方。
这五天里她也不是光坐着不动,她也在思考。首先田川死了,那是她亲眼所见,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作为隐的田川死亡和她下落不明的情况下鬼杀队肯定会派人来调查,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阿药抿了抿嘴,张开手掌,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护身符。
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见到炼狱杏寿郎还是不希望。如果见到了……对方或许也还是会朝她挥下日轮刀的吧。
阿药能够确信这一点。无论是蝴蝶香奈惠还是炼狱杏寿郎,在得知她变成了鬼后,虽然会有纠结,但最后还是会挥下刀刃。
对此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同时她也清楚,那是剑士们的使命。即使再痛苦,也不能松开握着日轮刀的手。
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就算被鬼杀队剑士斩杀……她也会努力不让炼狱杏寿郎或是蝴蝶香奈惠变成斩杀她的那个人。
阿药从来不是悲观主义者,也不是乐观主义者。但五天的时间用来伤感已经是足够了,再怎么去抱怨命运的不公,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首先,离开这里。
阿药选择了在蝙蝠飞走后,天色最黑的时间点出发。如果那些蝙蝠知道它们选择放弃山洞离开后,阿药也紧跟着离开了估计会气死。
阿药先来到了之前洗护身符的河边,她换下了身上一身血的衣服,走近河水里简单清洗起身体来。
原本应该冰冷刺骨的河水浇在身上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没什么不适感的。她垂着眼,看着胸口上的那个标志。
扭曲可笑,如小孩用树枝在泥土上瞎画的图案。那个只有在鬼出现在附近时才会显现出来的标志,现在一直印在她心口,没有消退的迹象。
在那个标志的皱纹,阿药看到了一些黑色的花纹,从胸口蔓延到了左臂。她猜这大概是鬼的一种标志,和她脑袋上突然生出的两只角一样……
没错,除了犬齿之外,她还拥有了两只角。要开始发现时她崩溃的试图把角弄断,但无论怎么尝试,即使角断掉也会在长回来,崩溃变为绝望,慢慢冷静下来后她就放弃了想要折断那对角的想法。
至今她所遇到过的鬼里边都没有这种明显和普通人不同的特征。阿药觉得大概是她还学不会控制身体,所以角和花纹才会出现的。
清理完身上的血迹,阿药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把之前的那一套挖了个坑埋了起来。做这一切的时候格外轻松,连挖坑都只用了几分钟。
这是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很难做到的事。
她不经意间许下的愿望实现了,她拥有了一副十分健康的身体。除了想吃人和无法见到太阳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少女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低头看着脚下刚刚铺上的泥土。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好像更白了几分,在月光下接近透明,整个人仿佛是虚无的幻影,风一吹就会消散。
阿药将护身符放进了另一个装满晒干的紫藤花的香囊中,贴着心脏的位置放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的心脏跳动的动力。
鬼的心脏也是会跳动的,只是很缓慢很缓慢。
咚……咚……咚
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一般的跳动着。
阿药站在原地,突然开始迷茫起来,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沉默了半响,阿药决定用一个比较原始的方法。她蹲下身,随便捡了根树枝立在地上,然后松开按着树枝的手指。
树枝缓缓的倒了下去,再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吹的换了个方向,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掉进了河里。
“……”
“咔嚓……”她捏碎了手里的一块小石子,碎屑从她的手指缝里漏下,被风吹远。
变成鬼后好像会更加情绪化,特别是很多较为负面的情绪更是被放大了些。
阿药放弃了再捡一根树枝,她犹豫了会,最终起身朝着炼狱杏寿郎所说的,鬼杀队的方向前进。
就算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她也想要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即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也还是渴望着见到对方。
……
阿药没能料到在离开那座森林的第二天晚上就遇到了超大的危机。
不进食对鬼的影响比她预料中的严重许多,但同时她也确定了,鬼这种生物再饿也是死不了的。
阿药不知道别的鬼是怎么样的,但她或许是第一个……被饿晕的鬼。
她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变的模糊起来,在黑暗将全部吞噬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人。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在野外一觉睡到早上。此时的她正在一个山洞里,洞的正上方挂着曾经和她相处了五天的蝙蝠们。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她醒来的时候,洞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正试图往她嘴里塞什么。
那是一截人类的手臂。
第53章 第五十一章
有着手掌和五个指头,肌肉匀称,掌心有些厚茧的健全男性手臂。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是手臂到肩膀的地方就断开了,再往上没有该有的人类躯体,只有一截森白的骨头和黑红色干固的血液。
比起断手更让阿药觉得恶心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真的想要配合的去咬那只手臂上的肉。
“唔……”她猛的偏过了头,紧紧的咬着牙。
她能感觉到自己口中在不断的分泌唾液,牙根又痒又难受,特别是犬齿的位置,那两颗牙齿好像在生长,只为变得跟加尖锐,锋利到能够了轻而易举撕破食物的血肉。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恶心。
“……”刚刚试图往她嘴里塞肉的男人沉默了半响,捡起刚刚被阿药不小心挥落到地上的人类手臂。
这次他没有直接整只手臂的往阿药嘴里塞,而是盘腿坐到地上。
他把手臂拎到眼前,另一只手上下比划着不知道想做什么。阿药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但之后的画面让她好不容易忍住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男人比划了半天,突然将手指扣入了断口的肉里地方,接着就那样,硬生生的撕下了一块肉。
令人感到不适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男人手口并用,遇到撕不下来的部位只用上嘴用咬的,血液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动作和撕咬着猎物的豺狼一般,异常凶狠。
蝙蝠们不安的动了动翅膀,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让它们有些躁动。
阿药看着男人动作,大脑短暂的停止了思考,光是和饥饿感抗争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
男人把断臂上的肉全撕了下来,然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脏兮兮的布包着,送到了阿药面前。
“咕……”阿药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肉,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原本的形状,这样乍一看上去更不看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的肉,更加激发了她的饥饿感。
少女用力的吞咽着唾液,努力把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压下去。她知道这是什么,知道这是什么物种的肉,可是鬼的本能却驱使着她,在脑袋里大声叫嚣让她快把面前的东西吞下。
男人就那样举着血肉,等了半响看阿药还没有要吃的想法就把自己拿起了一块,凑到对方嘴边。
阿药没反应过来,好像带着一丝温度的肉贴在了她嘴上,血液似乎透过唇缝进到了嘴里,又似乎没有。
她惊恐的叫了一声,一巴掌打开了男人的手,爬在地上吐出了些水。对方手里的肉块也被她拍飞了出去,砸到了地面上。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他后退了几步,在原地转圈,表现的很焦躁的样子,咬着拇指神经兮兮的念叨着什么。
阿药缓了一口气,拽着袖子擦了把嘴,警惕的抬眼看着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也把她的包给带进了洞里,就放在她手边。
阿药一边提防着男人,一边不露声色的把手伸进了包里,摸索着握上了药研。
刀柄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的安心了几分。
男人慢慢停止了绕圈的动作,他再一起捡起了地上的肉块,凑到少女面前。
“啊唔……呃……吃。”他先是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最后才说出了一个音调奇怪的‘吃’字。
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大着舌头带着鼻音,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使用正确的发音。
“饿,你……饿。”男人结结巴巴的,抬着肉又向前走了几步。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阿药看清了男人的外貌。即使被血糊了一半也能看出来是一张十分平凡的脸,平凡但清秀,棕色的眼睛像是幼犬一样,格外的亮。
他的眼神里带着委屈和祈求,小心翼翼的凑近阿药。
“饿,不好……你……你吃。”
阿药张了张嘴,看着男人做出与外表年龄看上去十分不符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能确定的是,对方和她一样都是鬼,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往她嘴里塞人类手臂了。只是……
阿药微微眯起眼,握着药研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只是对方看上……不太聪明的样子?
——
三天后
阿药坐在火堆旁边烤着一只兔子。可怜的蝙蝠们紧紧的贴在一起,缩在洞穴的角落,被火光折腾的难受却不敢飞走,就怕动一下就被抓去和兔子一起烤了。
她不清楚蝙蝠们在想什么,专心的用小刀往兔子肉上戳口子,努力让里面的肉熟的快些。
自从被陌生的男人捡到这个洞里已经是第二天了,阿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朝海歌慎悟。
询问名字的过程很波折,和阿药一开始猜想的一样,朝海歌的身上有一些问题,关于精神……或是智力上的问题。
看样子应该是天生的,或许就算是变成鬼也无法治愈这方面的疾病。
朝海歌慎悟的智力大概只停留在七八岁左右,他很难用话语表达自己想要什么,容易焦躁,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基本想做什么都是直接动手。
比如刚开始的时候对方坚持要往她嘴里塞肉,用了各种方法,甚至还嚼碎了之后想要再喂给她。
那时对方的眼神就像长辈看待一个不听话的挑食小孩一样。
当然,朝海歌噘着嘴巴凑过来的时候就被她一把推开了,肉也没能喂给她。
当阿药表现出对人肉强烈的抗拒之后朝海歌不再坚持,转头出了山洞。
饿到没有力气的阿药躺在地上和蝙蝠们又一次大眼瞪小眼,也不打算逃跑或反抗了。
没过多久男人就回来了,手里抓着几只血糊糊的山鸡。
这次对方的态度格外强硬,硬是按着阿药往人嘴里塞鸡肉。一副‘我已经给挑食的你找了别的食物,这次你一定得吃!’的架势
之后阿药就被迫吃下了一整生的鸡,期间还夹带着几根五颜六色的鸡毛。
生肉的口感和血腥味让她回想起了当初吃掉的那只野兔还有秀井。她以为自己会吐,但可悲的是许久没有摄入食物,属于鬼的这具身体对这种生食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甚至还在渴望着更多。
阿药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几只鸡给吃完后才慢慢的回过神,她看着一身血的自己和一地的骨头羽毛,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
从那之后朝海哥慎悟每天都会出去抓些野鸡野兔的来给阿药。而阿药在发现这些动物的肉能稍微缓解她的饥饿,让她不为此晕倒或是失去理智伤人后就也慢慢接受了。
但是……
她转了转手里的竹签,给兔子翻了个面。
一直吃生的肉会让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某种怪物,所以烤熟后再吃是她最后的底线。
朝海歌慎悟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出去。他不喜欢火,也不喜欢看阿药吃动物,他觉得对方这就是挑食的表现。
他算的时间很准,等阿药吃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阿药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看着对方身上一身的血没有说话。她猜到对方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她会饿,对方也一样。
她能够自己忍耐着吃人的欲望,但是她不能强求其他鬼也那么做。
一开始她也试过。当她发现朝海歌慎悟对她异常的耐心后她试着让对方和她一起吃动物。但是对方拒绝了,反应还特别大,差点就把洞给砸了。
阿药没办法,只能要求对方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一定要吃的话……就吃些作恶多端的坏人吧。
那时的朝海歌慎悟犹豫的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的坏人两个字,似乎在思考这个定义是什么。然后第二天他就拖着一个男人的尸体跑到了阿药面前,献宝一样指着高声说道:“坏人!”
阿药愣了愣,忍着不适打量起那具尸体。别的不说就冲对方衣服上的标志她就能看出来那具尸体的确是个坏人。
那是个山贼组织的标志,还在镇上的时候阿药看过告示,大概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山贼组织,成员的衣服上都会绣着组织的标志。
“坏人,你吃。”朝海歌兴奋的拉起男人就朝阿药的方向推。等他发现即使是坏人阿药也不吃的时候还挫败了好一阵,第二天格外努力的抓了不少兔子山鸡,就怕阿药把自己饿死。
阿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留下来,明明朝海歌从来没有防备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但鬼使神差的……她没有离开。
“药……看,看……”朝海歌慎悟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站到了阿药面前,脸上挂着看上去傻乎乎的笑容,把怀里的东西凑到了阿药眼前。
“看,妹妹,可……可爱。”
阿药用手帕擦试着手上的灰尘,低头看向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具……用布包裹着的白骨,空洞没有眼珠的眼眶和森白的骨头,和可爱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阿药动了动嘴唇。这几天每到这个时候朝海歌慎悟都会抱着这幅骨架凑过来,说着同样的话。
阿药今天的回答也依旧和前几天一样。
“啊,加奈子很可爱啊,是个很好的孩子。”
在成为鬼的一周后阿药遇到了一对兄妹。
哥哥是鬼,妹妹是一具白骨。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又是你个傻子!!”馒头店老板的怒吼响遍了一整条街,不少人停下了手里的事看了过去。
刚买完馒头走没几步的男人被老板的怒吼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偷偷多拿了一个馒头的事被发现了。心虚的转身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却在下一秒和一个人影狠狠的撞上。
撞上他的人看着十分瘦小,但力气却大的惊人,撞上他后连摇晃都没晃一下,只是稍微停顿了一秒钟后再次快速跑走。
“好痛!”男人被撞的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忍不住痛呼了一声。他看着洒落一地的馒头和罪魁祸首逃跑的背影,愤怒的抓起一只掉出纸袋的馒头狠狠砸了过去,张口骂道:“喂,臭小子你别跑!”
而那人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跑的更快了。占着自己瘦小,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很快就没了影。
男人爬起来,起的刚想追就被馒头店的老板拽住了领子。
一脸横肉的老板笑的十分和善,他手指向掉落在地上的馒头。
“1,2……”老板每数一下男人的心脏都会停止跳动一秒。
“嚯,六个。小子,我记得你只买了五个馒头啊,这多出来的一个是这几个馒头生出来的?”
“你,你听我解释。”
老板冷哼一声,一巴掌扇到男人脸上:“老子不听!”
男人打的晕头转向,可还是试图想要挣扎一下,虚弱的开口:“你听我……”
又是一巴掌扇过来,伴随着的老板粗犷的声音。
“我不听!我不听!”
最后一个字的调子九拐十八弯,听的人寒毛直竖。
潮海歌慎悟跑的飞快,丝毫不关心身后的骚动。心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着,他抱紧了怀里的两个馒头,嘴角高高的上扬,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些许傻气的笑容。
饿了三天,他们今天终于有饭吃了。
浑身脏兮兮的瘦小男子挤在人群里,周边的人远远的看到他时就厌恶的避开了身子,而那些没注意到,不小心被碰到的人则是骂出了各种极其难听的话语。
朝海歌慎悟能感觉到人们的恶意和对他的厌恶,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别人是喜欢或是讨厌他都没关系,对他来说只要那个孩子喜欢他就够了。
那个孩子,他的妹妹加奈子。
他唯一的宝藏。
男子穿出人群,走进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的又走了一会,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用破布搭起来的简易帐篷。说是帐篷都是好听的了,实际上就是几根木棍子挑着被拼接在一起的破旧布料,看上去风大一些就能立马被吹翻,然后打着卷飘走。
朝海歌慎悟抱着馒头谨慎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拉开布的一角。
“哥哥!”
又瘦又小的女孩笑着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猛的往前一铺抱住朝海歌慎悟的大腿。声音里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鼻音,软软的冲男人说道:“欢迎回来~”
笑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挂在朝海歌慎悟脸上,他咧着嘴,揉了揉女孩枯黄的头发。
‘我回来了’
男人无声的说道。
朝海歌慎悟和潮海歌加奈子是一对兄妹。哥哥二十岁的时候妹妹才五岁。
说实话,朝海歌慎悟能健健康康的活到二十岁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因为他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儿时的一场疾病,朝海歌慎悟的智力一直停留在了七八岁小孩的程度。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母亲。
她的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在得知儿子的大脑出现无法逆转的损伤之后没有用过多的时间思考,就反对了丈夫想要将孩子丢弃的决定。
“慎悟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女人哭红了眼,怒瞪着自己的丈夫,怀里抱着一样眼神空洞的孩子。“都是因为你连买药的那点钱都舍不得。”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她的慎悟,她可怜的孩子两天前突然发起了高热,但是丈夫舍不得给小孩看病,说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这一觉睡了两天,睡醒之后人虽然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了,但人也烧傻了。
“他以后只是……只是会比较笨,又没有断手断脚,他还能帮到家里的忙。”她哭的接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我可以照顾他,大不了……”最后女人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更加搂紧了孩子,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丈夫反抗。“大不了我死的时候也带着一起!”
大概是被妻子话里的决然吓到了,男人沉默了半响,留下一句随你就拿着锄头出门了。
就这样本该被丢弃到某个深山里自身自灭的朝海歌活了下来。在那之后过了几年,朝海歌加奈子出身了。
加奈子出生后他们母亲的身体就突然变的虚弱起来,病痛不断,两年后就过世了。
女人死前掐住了傻儿子的喉咙,想要履行当年自己说的话。
朝海歌慎悟还以为是什么新游戏,拍着手笑着,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女人看着他的脸泣不成声,到了最后也没下得去手,只能一遍遍重复的说对不起。
后来潮海歌兄妹的母亲被埋入了黄土中,而他们的父亲再忍受了他们一年后,最终选着了悄悄的变卖掉田地,在某个雪夜离开了家。
一周之后,看着空空的米罐,朝海歌慎悟隐约明白了什么。更糟的是就在那一天,一群男人闯入了他们的房子,拿出了一张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的纸,勒令他们离开这里。
朝海歌慎悟听不懂男人们说的话,也不知道纸上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他穿着一件很薄的棉外套,抱着妹妹站在雪地里发抖。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向下弯折,雪块滑落下来,砸在他脑袋上,刺骨的冰凉压弯了脊椎。他知道他们之后就没有家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要养活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有多难?朝海歌慎悟不知道,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喂饱加奈子,不管是去偷去抢,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他们还是熬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年。
朝海歌慎悟是个傻子,正是因为他不懂的东西很多,所以也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对他来说只要和妹妹在一起,只要能有一口东西吃就够了。
现在他正和加奈子坐在他们临时的家里,一起吃着夹着香甜豆沙馅的馒头。朝海歌慎悟觉得这种时刻永远都是美好的。
吃完馒头,加奈子把自己埋进了一堆,被自家兄长捡回来,对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垃圾’堆中,嘿咻嘿咻的翻找着什么。
最后加奈子从里边掏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绘本。绘本的封面已经它原先的主人用各种颜色的彩笔涂的看不出来画着什么了,书页也只剩着孤零零的两三页。
加奈子十分爱护这本书,绷着一张小脸,认真的抚平了书页角落的弯曲。
然后女孩抱着书,把自己挤进了朝海歌慎悟的怀里,翻开了书页。
“哥哥……”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期待。“我也想去看大海。”
稚嫩的小手放到了书页上,指着那一片蔚蓝的画面。
“母亲说过大海在东边。”她抬起脑袋,用额头蹭了蹭兄长带着胡渣的下巴。“等我再长大些你带我去看大海好不好。”
朝海歌慎悟看了看绘本上画的画,偏头思考了会大海是什么,得出的答案是长在陆地上的蓝天。
陆地上的蓝天?!
他的眼睛两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拍着手,用力的点头。
“那就这样约好了。”加奈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们要去看大海。”
总有一天……
朝海歌慎悟被抓住了,失败的偷窃行为,他被面包店的老板抓住了。
“脏东西!”老板一脚狠狠的踹到了他肚子上。“被我抓到了吧,我看你还敢不敢再来的。啊?还敢不敢?”
每说一句话老板就会提他一脚。朝海歌慎悟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他敢不敢?不知道……最近他都找不到吃的,加奈子已经饿了五天了,在没有东西吃的话……
“……”瘦小的男子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面包在地上缩成一团。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痛,可他得回去,再痛也要回去,加奈子还在等他。
面包店老板看到朝海歌慎悟即使被打成这样也没有忏悔的意思,怒气更甚了。他抓起一根棍子,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敲打在对方身上。
因为朝海歌慎悟没法发出声音,气红眼的老板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下手有多重,等理智稍微回笼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已经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朝海歌慎悟无力的看着回过神的老板慌张的在旁边走来走去,转了好几个圈,而等对方冷静下来之后,他就被塞进了一个大麻袋里。
被拖动的时候他的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眼前的最后一丝光亮完全暗了下来,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麻袋里了。而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染上了刺眼的红。
第55章 第五十三章
血的颜色,血的气味,血的触感。
这些对于潮海歌慎悟来讲并不陌生,他也曾有几次因为偷窃食物失败,被怒火中烧的老板们打的头破血流过。
他知道什么是血液,但从未见过这么多血液,周围的土地和树木都被染上了艳丽的颜色,仿佛有什么人的血液全部被抽取了出来,洒在这里。
潮海歌慎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与周围相同的红色,顿顿了,走向不远处的河。
要快点回去才行……要回去。
他直接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揉搓着身上的衣服,水面瞬间浮起了红色,像是水里的烟雾,顺着水流摇晃着。
男人站在水里,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身上的伤痛在醒来之后全部不见了,除此之外身体里好像还有什么在改变。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就像街头偶尔出现的街头表演,能他为此兴奋一整周,拉着加奈子不停的比划。
加奈子……
脑海里划过了妹妹的脸,今天出门前对方还和他说了要早点回去。
朝海歌慎悟回过神,从莫名的兴奋感中努力把自己剥离出来,加快了清洗的速度。
随后他拖着一路的水迹,回到了镇子上。镇子里冲满了某种香甜的气味,让他感到很饿,所以他先转去了街角的面包店。
为了不再失败,他先小心翼翼的调查了一番,奇怪的发现店的后面开着,而老板却不在。
只迟疑了一瞬,朝海歌慎悟就踏入了面包店,拿走了他所能抱得下量。
怀里的面包十分松软,还散发着白糖和牛奶的气味,可朝海歌慎悟觉得空气里另外那种香甜的味道要比面包更诱人。
他决定等把面包拿给加奈子后就去找找那股味道的来源。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帐篷里也有那股好闻的味道呢?
朝海歌慎悟站在帐篷门口,疑惑的偏了偏头,迟疑着没进去。
他轻轻的敲了敲架着布的铁棍子。
“咚咚咚。”一共三下,这是他和加奈子的暗号。
男人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通常五秒之后加奈子就会拉开帐篷,露出一张小脸,笑着和他说欢迎回家。
这是,他们的家。
一,二……五,六,七……十五……
但是这次朝海歌慎悟等了很久,过了半分钟加奈子都没拉开帐篷。
“……咚咚咚。”他又敲了敲,这次等了更久的时间。
是因为找到了好吃的东西在偷偷吃吗吗?
嗅着鼻尖那股比面包还香甜的味道,他这么想着。
偷吃东西是不可以的!
朝海歌慎悟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不再等待加奈子回复,直接拉开了帐篷的布。
他突然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蜂蜜和棉花糖的味道,柔软甜蜜的让人沉沦。
气味的来源是躺在被褥上的女孩。被褥还是几个月前,朝海歌慎悟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兄妹两洗了好久才把那些恶心的味道给洗掉,只是被子上发黑的污渍不论怎么清洗都无法去掉。
身材瘦小的女孩躺在发黑的被褥上,发黄的头发黏在凹陷的脸颊上,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眼里却没有一丝光彩。
朝海歌慎悟咽了口唾沫,空气中的味道让他感觉有些饿了。男人舔了舔嘴角,上前几步,跪坐在女孩身边。
他将怀里的面包一个个在了加奈子面前。外表金黄松软的面包尽责的散发着面粉和糖的香气,而女孩浑浊的眼里却什么都映照不出来。
朝海歌慎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的抬起了手,放到了加奈子的脸上。
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睛像是变成了浑浊的水潭,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手下冰冷的温度让朝海歌慎悟颤了一下,随后像是怕被野兽咬到一般猛的收回了手,缩到了帐篷的角落,抱着自己开始颤抖。
冰冷的河水不会让他感到不适,但加奈子身上的温度却让他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全身好像都被冻住,变看起来坚硬,实则稍微用力一敲就会碎掉的冰块。
最后,他在黑暗中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陌生又沙哑,发音奇怪到像是什么动物在怪叫。
那个声音说——
“……加奈子?”
——
阿药抱着加奈子的骨架坐在火堆边上,朝海歌慎悟正捏着兔子皮翻来覆去的玩着。
从这几天的相处里阿药从朝海歌慎悟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了一些事情,虽然对方只会说些单一的词或者简短的句子,但是连懵带猜也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痴傻的哥哥在一次偷窃失败后被愤怒的老板揍了个半死,昏过去又醒过来之后就变成了鬼,而等他回到家时才发现妹妹已经饿死了。
当然,朝海歌慎悟并不承认加奈子已经死了,他只是觉得妹妹身体弱,一直都在睡觉而已。
比如在刚才,对方就强硬的把尸骨塞到她怀里,让她给加奈子唱摇篮曲。
用来包裹加奈子的布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洗过,手感黏腻又带着浓烈的腐臭味。看着潮海歌慎悟期待的表情,阿药没忍心拒绝,忍住了那股刺鼻的味道,摇晃着怀里的骨架,轻轻哼着母亲给她唱过的摇篮曲。
变成鬼后能修复身体上的损伤,就像阿药原本脱臼还在恢复中的手臂,和因为病痛而比常人娇弱的身体。被面包店老板打到半死的朝海歌慎悟也是一样的,当他变成鬼后身体上的伤口都消失了,还可以说话了,可他依然有些痴傻,一些行为也比较奇怪。
阿药猜想朝海歌慎悟会变成这样有一部分是心理疾病造成的,而心理疾病大概是变成鬼也无法治好的。
就像是机器上一块独一无二的零件,坏了就没法修复,也没有另一块一模一样的零件可以替换。
那天对方会把她捡回来,想要强塞她吃肉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她饿晕时的样子让朝海歌慎悟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加奈子。
所以她被捡了回去,然后被对方当成另一个妹妹养。
朝海歌慎悟老怕挑食的她饿死,每次出去都恨不得把山上的兔子和鸡一窝端了,全部堆她面前。甚至还想对洞顶上倒挂着的蝙蝠们下手。
最后阿药黑着脸抓住朝海歌慎悟伸向蝙蝠们的手,还给对方上了一堂长达两小时的卫生课,同时还充分告知了对方她所知的,蝙蝠所携带的细菌都有什么危害。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那些细菌对鬼产生不了危害,但谁能对着蝙蝠的那个渗入的脑袋下口啊!就算去了头也不行!
朝海歌听没听得进去阿药讲的东西没人知道,总之,他是被念叨的不敢再打蝙蝠的注意了。
翅膀挨着翅膀,可怜兮兮的挤做一堆的蝙蝠们都快哭了。差点成为粮食,最后却因为长的丑而得救,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不过如果能够因为长相丑而平安的活下去的话……求求神明让它们再丑些吧。
反正他们视力不行看不清彼此,关了灯都一样嘛!
又哼了一遍摇篮区,阿药动作轻柔的把加奈子放到了朝海歌慎悟旁边后坐到了一个背对着对方的位置,用手帕纸擦拭着刚刚蹭到衣服上的污渍。
“明天……走。”朝海歌慎悟到现在也不太会发音的技巧,舌头对他来说就像是难以掌控的工具,还没有不会说话那会舒服。
阿药的动作顿了顿,她们已经在这个洞穴待了好几天了,时间久到她都以为以后都会住在这里了。
“明天走去哪?”她问。
“走。”朝海歌慎悟皱了皱鼻子,不愿意多说话。
阿药停下手里的事,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对方,又一次问道:“走去哪里?”
朝海歌慎悟有些不开心了,他用手指扣着地面,很快就在土地上扣出了一个小洞。
阿药这几天都会有意思的引导着朝海歌慎悟说话,让他说比较长的句子。可是很明显,朝海歌慎悟并不喜欢说话,每当阿药这样引导的时候他都会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阿药耐心的等待着,又过了许久,对方在重复了说了好几次‘走’后,才不情不愿,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一句比较长的话。
“明天去……走,去,明天去,海……看。”
虽然语序格外混乱,但也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去看海吗?”阿药摸了摸腰间的护身符。
海在和鬼杀队相反的方向,和她原本决定的目的地是两个反面,但是……
“好……”她握了握护身符,抬头冲朝海歌慎悟笑了笑。
“我们带着加奈子去看海。”
……
“前……前辈,请您等等我!”
一身黑色制服的年轻猎鬼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息急促。拖长了声音,半死不活的跟在一名白发少年的身后。
被他称作前辈的少年停下了脚步,不耐烦的转过头,露出一张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的脸。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都变的实质化了,在半空中张牙舞爪。
“你这家伙这么弱是怎么混进鬼杀队的啊!”少年脸上的伤痕因为他的怒吼看上去更加扭曲吓人,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把年轻的剑士吓的差点脚下一滑滚下山
“闭嘴跟上和我现在就把你砍了二选一!像你这样的遇到鬼恐怕都熬不过一刻钟,还是直接死在这里更好”
年轻的剑士被吼的憋回了眼泪,快速站直了身体,脑袋摇的飞快。“对不起前辈!我错了!我会跟上的,请不要砍了我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原本忍回去的眼泪在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后猛的涌了出来,剑士哭的连续打了好几个嗝,仿佛面前的少年是比鬼舞辻无惨还恐怖的纯在。
不死川实弥不爽的啧了一身,转身继续向你前走。这次他身后的剑士不敢让他等了,咬着牙,努力跟着。
“前……不死川前辈,我们去哪啊?”
不死川摸了摸腰间的日轮刀,回答道:“往南,去海边。”
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古前尚云是鬼杀队的一名丁级队员,实力在其他同期队员中能算得上中上,总体来说,各方面发展均衡并不弱,脾气还很好相处。
唯一的缺点就是……泪腺稍微发达了那么一丢丢。
按道理来讲,能和古前尚云做搭档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抱怨,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和他分到一起出任务的是不死川实弥。
那个不死川实弥!那个长相和性格都凶到能止小儿夜啼的不死川!
古前尚云第一次见到那个白发少年的时候,如果不是对方身上穿标志性的黑色制服,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拔日轮刀的手。
如果当时他拔了……那可能他也就没了。他毫不怀疑不死川实弥会在他拔刀的瞬间揍死他。
实话实说比起剑士,不死川实弥那张脸真的更像恶鬼啊!就连蝶屋的小护士们一开始都被吓哭了几次。
不死川实弥最开始来到鬼杀队的时候,每次受伤基本都是蝴蝶香奈惠或是蝴蝶忍处理的。其他小姑娘都躲在一边,死活不敢上前。
到后来被蝴蝶姐妹带回蝶屋的另一个孩子,蝴蝶香奈乎也成为了少数敢接近不死川实弥的人之一。在那之后蝶屋的小护士们才慢慢的大起了胆子。
像对待其他队员一样强行灌药是不敢的,但是给上个药包扎一下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但即使不死川实弥相貌凶狠脾气暴躁暴躁,古前尚云也无法否认对方的实力。
年纪轻轻入队没多久就晋升到了甲级,成为了下一任柱的预备役,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轻松做到的事。不死川实弥身上各处交错的伤疤也预示着这一点。
剑士身上哪个没点疤啊,就连身为女性的蝴蝶香奈惠身上多多少少也带着些无法褪去的疤痕。
可不死川实弥身上的伤要更多,大大小小布满了整个身体。
古前尚云有幸见到过对方和水柱富冈义勇对练。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是他下辈子都学不会的。
这一次的任务来的挺突然的,古前尚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里准备就被隐丢到了不死川实弥面前,然后稀里糊涂就跟着上路了。
一开始他连任务内容都没搞清楚,以为是什么斩鬼任务,一路上战战兢兢,就怕自己没表现好拖了后腿,在和鬼见面前就先被这次任务的新搭档砍了。
等到了目的地的镇子上他才知道只是个简单的调查任务。
两天前,镇上的一所旅馆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屠杀。初步估计受害者大概有十人以上。
而受害者人数一直没有统计得出来的原因是……现场留下的只有一地的血液和不少残肢断臂,混在一起都分不清是属于哪一具尸体的。
事发时,旅馆二楼的客人们都没听到任何动静,直到房间位于楼梯口的客人忽然听到门口响起奇怪的声音,出来查看才发现了这一切。
如果不是这样,旅馆一楼的惨状估计要到早上才会被人发现。
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鬼的手笔,更重要的是,遇害的客人里有一名隐的队员。
古前尚云站在警察局的临时停尸房里,看着一具失去了四肢的尸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记得这张脸,是一名刚刚入队的隐,听说是为了养活家里的小妹妹才加入鬼杀队的。
停尸间的灯时不时的闪一下,仔细听,安静的空间里还能听到飞虫撞到灯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噼里啪啦的,挑断了古前尚云绷紧的神经。
“可恶!”他大吼一声,一拳接一拳的砸到了墙上,双眼通红。在没找到凶手的情况下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怒气。
没砸几下眼泪就涌了出来,他边哭边砸,看着格外狼狈。
不死川实弥在古前尚云把自己的手砸出血之前一脚踹了过去,将人踹翻在地上。
动作看似凶狠,但实际上只会让人疼一下,屁股青上那么一小块。这点对于鬼杀队的剑士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白痴!”
白发少年的动作把一旁陪同的警员吓了一跳,皱着眉想要说什么确被对方凶狠的眼神给吓的闭上了嘴。
接下来,原本看上去最容易因为这件事暴躁的不死川实弥却是两人之中最冷静的。他格外有耐心的办好了认领尸体的所有手续,最后居然还礼貌的朝警察们道了谢。
看上去对隐的死亡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古前尚云却看到了。在白发少年布满伤痕的掌心出现了几个指甲印,有些甚至已经渗出了血。
川田的尸体被另一位给带走了。他将会被埋入故土,而他的妹妹也会由鬼杀队抚养直到能够独立生活。
到时候他的妹妹可以选择加入鬼杀队,或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之后在旅馆的现场勘查里不死川他们并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确定这件事起码是实力接近下弦,甚至的上弦的鬼。
“辛苦你了。”古前尚云给自己的鎹鸦喂了一小块生牛肉,用指尖蹭了蹭对方胸口的绒毛后才将要传回鬼杀队的消息塞进鎹鸦脖子上挂着的小竹筒里。
遇到鎹鸦的表达能力无法说清楚的事时剑士就会用这种方法传递消息。
古前尚云的鎹鸦嘬了一口对方乱摸他胸毛(?)的手,屁股一扭翅膀一拍就飞走了。
“啊……这是他在撒娇的表现呢。”年轻的剑士捂着被嘬红的地方,干笑着打着哈哈,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但不死川实弥看都没看他一样,在房间里绕圈,时不时的掀开地上的被褥或是拿起桌上的水壶,不知道在找什么。
“前辈,你在找什么?”古前尚云凑了上去,然后被不死川实弥一把按住脸推到了一边。
“别挡路。”不死川实弥把人推到了一边,刷的拉开了衣橱的门。而里面除了两个枕头以外什么都没放。
“喂,你。”他喊了一声蹲在地上一脸委屈捂着脸的古前尚云。“这的老板娘说过这个房间他们之后都没碰过是吧?”
“诶?”古前尚云疑惑的抬起头,在对上少年那双眼睛的时候猛的爬起来站直了身子。
“是的!警察那边也是,因为那边交代过所以什么都没动,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拿走。”
他所说的那边就是和鬼杀队有联系的政/府高层。他们赶到之前鬼杀队就先打过了招呼,不然等他们来的时候现场都被警察搜了一遍,他们还能找到什么就怪了。
说完后,古前尚云看不死川实弥没再理他而是又继续满屋子的找什么之后才送了口气,像插了根钢筋挺得笔直的背也放松的弯了下来。
“不死川前辈,你在找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点,往衣橱里面看。
“行李。”不死川实弥难得态度正常的回话:“那个之后要加入鬼杀队的……”
“医城药。”古前尚云适时的接上了话。
“啊,就是那个家伙。她的行礼不在了。”白发的少年拍了拍手走到窗边。木质的窗沿上留下了几道白色的划痕,比起自然磨损,更像是被人为的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
比如说……
不死川实弥把手放到那几道划痕上,每一道划痕的位置与他手指基本吻合。
比如说,指甲。
隐队员川田确认死亡,保护对象医城药失踪,生死不明。整件事基本能确定是鬼所为。
至于失踪的医城药……
无法得知是被鬼抓走了还是自己逃跑了。
这是他们最后得出的调查结果。
古前尚云更倾向于前面一种可能,毕竟如果是逃跑了那肯定会等着鬼杀队的支援啊。
他和不死川实弥说了自己的猜测,对方回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干什么干什么!
古前尚云委屈的在自己心里划出了一块角落蹲着画圈圈。摸摸控诉这次搭档的不友好。
这样还不如和水柱大人一队呢!!
解决了这边的问题后不死川实弥没有急着回鬼杀队,而是打算顺便就在周围巡逻一圈。
他们绕了几个周围的镇子,还真就抓出了一两只鬼来,实力都不强两刀就解决了。
一周后,不死川实弥决定再往比较远的地方走一走就回去。
“不死川前辈……我们去哪啊?”
白发的少年看向了某个方向,遵从了直觉。
“往南,去海边。”
……
要问阿药现在是什么感觉,那就是自闭,十分的自闭,特别的自闭。
她不知道为什么鬼杀队的人会突然出现,一路上她都尽量让吵海歌慎悟不吃人了,努力不留下然后痕迹。
但是为什么……还是遇上了。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陌生的人往她的方向走了走,身上的香气让她嘴中不断分泌打量的唾沫。
阿药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来不及咽下,口水就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少女用力的抿着嘴,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看着对方一身黑色的制服和日轮刀,十分想要扭头就跑。
但在这种情况下转身逃跑就太奇怪了,阿药能确信,只要她一表现出逃跑的意向对方就能立刻拔刀砍了她。
少女淹了口唾沫,拽紧了泡在水里的布,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装出一副有些胆怯羞涩的样子。
表现出对陌生人的警惕。
“谢谢您,我只是来洗衣服。”
古前尚云看着河边的少女,对方低着头,在漆黑的夜晚看不清样貌,相对的是白的快要透光的皮肤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鬼的一大特点就是比常人要白皙很多的皮肤。他们不能被太阳照射,皮肤都是接近白纸一般的颜色,格外好分辨。
古前尚云已经把手放到了日轮刀的刀柄上。当然,不能一竿子打死,逮到一个皮肤白的就说是恶鬼,不然他们得错杀多少无辜的人。但是皮肤又白还大晚上跑出来洗衣服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吗?怎么这个点出来洗衣服啊。”古前尚云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手却未从腰间的日轮刀上放下。
“……”阿药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回答,只能假装被对方吓到,沉默的往后缩了缩。
她也不想现在来洗衣服的啊!这是和潮海歌慎悟一起往海边出发的第二天,她忍了很久,到了今天终于忍不住,认真的和男人谈了谈关于加奈子的事。
“慎悟君……”黎明前他们找了个破旧的木屋,阿药把潮海歌慎悟按到面前,一脸严肃的冲对方说:“我觉得加奈子她……”
“该洗澡了!”
变成鬼后嗅觉比她还是人类的时候要灵敏好几倍,即使离得很远和放慢呼吸,从加奈子身上传来的腐臭味也依旧浓的厉害,让人无法忽视。
虽然并不是很想和朝海歌慎悟提这件事,但是除了味道让人无法接受之外,阿药还觉得让加奈子一直被那样的布着也太可怜了,即使已经死了,生为女孩子想让自己在死后也干干净净的吧。
思考了许久之后,阿药最终还是决定给加奈子清洗一下,起码把那些味道去掉。
而朝海歌慎悟的反应也同她猜想的一样,格外抗拒这件事。还发了火,把屋里原本就破旧的家具全部砸坏了,阿药费了好大劲,几乎和对方沟通了一整个白天才取得了给加奈子洗澡的机会。
等到天黑,朝海歌慎悟又磨蹭了一阵,才不情不愿的把加奈子交给了阿药。然后自己赌气的跑到了树林里……给阿药抓兔子。
和朝海歌慎悟的对峙中取得胜利的阿药心情很好的哼着歌找了条河,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块不知道包了尸体多久的布给烧了。不知道用了多久,沾了多少奇怪东西的布料燃烧期间散发出来的味道差点直接把她给带走。
随后阿药小心的把白骨放到河水里,认真的清洗着上面的污渍。在清洗的过程中阿药在骨头的小腿上以及肋骨上发现浅浅的牙印,不是很明显,要不是她在清洗时是直接用手摸上去也根本发现不了。
在发现了这点后,阿药顿了半响才继续默默的清洗。
好不容易把白骨上的那股腐臭味清洗掉之后她用旧衣服把加奈子重新裹好,放到身边。拿出了之前被弄脏的衣服,顺便洗了起来,而没洗多久古前尚云就出现了。
阿药不露痕迹的用手里的衣服遮住身后的加奈子,说出了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我……我不是这边村子里的人。家乡闹饥荒,好多人都饿死了。所以哥哥带着我出来想要投奔外地的亲戚。”
“因为怕衣服第二天干不了,所以才晚上洗了,第二天早上晒干后就能接着赶路了。”
古前尚云看着阿药手里明显就是属于男士的衣服稍微信了几分,但是还没有放松警惕。
他和不死川实弥是追着一个鬼的踪迹才到这里的。保不准眼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就是他们正在追踪的鬼。
鬼舞辻无惨把人变成鬼的时候可不管对方是女人还是小孩,之前队就因为有个剑士对上一个看上去还是小孩子的鬼时放松了警惕,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只眼睛。
现在不死川实弥和他分开去了另一个方向追查,他自己一个人更得小心了。
“夜晚独自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你哥哥怎么没配你?”
“……”阿药紧张的都快把收下的地面扣出一个洞了,最后她眼一闭,心一横,捂着脸不顾形象的大喊起来。
“救命啊!非礼呀!!!”
这下换古前尚云愣住了,他顾不得警戒,为了自己的名声,跑过去想要捂住阿药的嘴。
“我我我,我不是啊!你不要喊!”
以前的阿药可能躲不开,但现在不一样。她灵活的避开对方之后还十分巧妙的把加奈子推进了旁边的一个树洞里。
“救命呀,呜呜呜……”阿药捂着脸发出抽泣,混着风声在夜里听着有些渗人的感觉。
“求求你别喊了。”古前尚云一脸生无可恋,想上去捂住少女的嘴,可是他一动对方就又哭的更厉害了。
旁边的灌木丛发出了戚戚促促的声音,白发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药听到声音偷偷的看了一眼,看清不死川实弥的样子之后哭声更大了。原本听着还有些假的哭声里带上了些真情实意。
“……”古前尚云已经是一副只剩一口气的模板,站在原地眼角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也想哭了。
“嘤嘤嘤嘤……”
青筋在不死川实弥的额头跳动,他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直接砸了过去,正中古前尚云的脑门。
“你跟着哭什么啊?!”
第57章 第五十五章
“嘤嘤嘤嘤……”
夜晚的树林里回荡着女性的哭泣声,偶尔还会夹着着一两声男性的声音。听着十分诡异,比几年之后流行的恐怖电影里的音效还令人背后发凉。
阿药一边捂着脸装哭一边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安全离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都干在了袖子上后她依旧想不出任何理由。
“……嘤。”等她嗓子都干哭哭哑了那名白发的猎鬼人还是站在旁边抱着手不为所动,一副就等着她哭完的样子。
“呜呜呜呜……”
不死川实弥额头的青筋猛的跳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在了古前尚云的屁股上。
“都说了——你跟着哭些什么啊白痴!!”
古前尚云被踹爬到了地上,干脆就趴着不起来了。大概一路上和不死川实弥混熟了些,胆子也大起来了,躺在地上一副看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的……我的名声没了啊呜呜呜呜呜!!!”
男人哭的过于凄惨,把阿药吓的都忘记假哭了,思考是不是得给人家道个歉之类的。
不死川实弥烦躁的又朝古前尚云的腰侧踹了一脚,对方也配合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趴到远一点的地方哭。
没了古前尚云挡着之后白发的少年猎鬼人把注意力移到了阿药身上。
“喂你……”
出声的时候,他看到少女的肩膀明显抖了抖。不死川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些。就像是他曾经和弟弟妹妹交流时那样:“你……有在附近见过一个男人吗?”
“脸上有奇怪的花纹,身材矮小。”
阿药紧绷的肩膀在不死川实弥说出第二句话后才放松了下来。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说的是朝海歌慎悟。
而朝海歌慎悟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花纹。
“没有……”阿药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刚刚假哭太久而有些沙哑,和她原本的声音有些偏差。
“我和哥哥刚刚到这里,没见过你说的男人。”
阿药松了口气,依旧用袖子挡着脸。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样貌暴露出来。
第一眼看到不死川的时候她吓到都不觉得饿了。外貌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多的恐惧大概是来源于鬼的第六感,只是一眼她就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嗖嗖的。
和面对古前尚云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而见到不死川实弥的时候则是全身的细胞都骚动了起来,高喊着想要逃跑。
阿药觉得对方的实力在她认识的人里大概是接近炼狱杏寿郎和蝴蝶香奈惠的,也就是接近柱的。
之前遇到的鬼都被杏寿郎他们轻松解决了,那像她这种新生的鬼恐怕还不够砍一刀的。
“啧……”得到答案后不死川实弥揉了揉头发。
他们是追着一个鬼一路追到这里的。那鬼明明没有什么很强的能力,跑的却很快,一路上躲猫猫把不死川实弥气的眼底的红血丝都多了不少,看上去更加像头凶兽了,身上的杀气到了路过个村子都得把小孩吓哭那种程度。
不死川实弥看了一眼坐在河边的阿药。身材纤细的少女用垂着头,正捏着袖子擦拭眼角,好像从头到尾都有意识的挡着脸,都没让他们看清过。
“喂,你衣服洗完了吧。”他用下巴指了指被阿药旁边一个有些破烂的竹筐,里面放着两件衣服,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好。
他说:“走吧,你住哪,我们送你回去。”
听到不死川实弥的话阿药喉咙一紧,拽着袖子的手抖了一下,差一点就把衣服给扯破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还是在试探,又或是两者都有。总之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把这两人带到他们暂时住的那个屋子里。
“不麻烦这位先生了。”
少女小声的拒绝道,随后她偏了偏头。从不死川的视角看是阿药在看他腰间挂着的日轮刀。
“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就在不远处,谢谢您的好意。”说着礼貌又疏离的话语,阿药表现出一副对不死川腰间的刀十分警惕的模样。
白发的猎鬼人啧了一声,他一时间没法分辨阿药的表现是真的还是演的。他现在总不能顶着这一张脸和对方说:‘别怕,我们是好人。’吧?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曾经因为外貌问题在路上被警察先生拦下来过的不死川实弥陷入了沉默。
他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属于鬼的气息,但对方的表现又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让他没法不在意。
阿药被不死川实弥盯的每根神经都崩的死死的,准备对方一有什么发起攻击的预兆就立刻从树洞里报出加奈子跑路。
虽然那只是一具白骨,但却对朝海歌慎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对方愿意把加奈子交给她,那无论如何她也得带着加奈子一起离开。
不死川实弥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他决定先用刀试试,划破对方的手看一下,如果愈合速度很快那直接就能砍了。
不死川·直男·实弥觉得,他没把目标定成脸已经是十分善解人意了。
而就在他准备动手拔刀的时候树林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姐姐?”
看上去才十来岁的黑发男孩从一颗树后走出,目光在白发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下后落到了河边的少女身上。
不死川实弥挑了挑眉,刚刚那一瞬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敌意。从那个年幼的男孩身上。
“姐姐,你在这里啊。”药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上宽大的男士衣服遮挡住了他的出征服和腰间的本体。
他走向阿药,蹲在了少女面前。
“你那么久没回来我很担心,所以就出来找你了。”
外表年幼的付丧神握住了少女冰冷的手,待对方看过来时笑了笑,温暖的,带着能安抚人的力量。
阿药看着眼前的男孩愣了会神。
黑发黑眼,秀气但不会显得女气,甚至还给人一种莫名沉稳的感觉。
这是一张阿药从没见过的脸,本来应该感到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十分熟悉的错觉。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温度,她知道对方是谁。
“药研……”喉咙里挤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颤抖和轻微的哭腔。眼前被模糊成了一片,阿药紧紧的回握住了对方的手。
药研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了阿药。手上另一个人的温度让他走神了半响。
与审神者的接触让他身体的每一寸都雀跃起来。就像是身体里亮起了一团一团的火焰,温暖的令人忍不住沉沦。
他定了定神,动作迅速的把树洞里的加奈子用布包裹着放到了竹筐里,没让旁边的两名猎鬼人看到布里的白骨。
“谢谢两位先生。”他背起了竹筐,转身像不死川实弥和古前尚云道谢。
“我和姐姐回去找兄长了,不耽搁两位的时间了。”
付丧神笑着,外表极具欺骗性,真的就像是一个乖巧礼貌的小孩,可其实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早就握上了腰间的本体。
即使刚刚被召唤出来练度还不高,但他也有七成的把握带着阿药离开。
战斗是最糟糕的打算,可以的话他比较想和平解决。
古前尚云早就已经哭够了,正站在不死川实弥背后,充当跟班背景。
他看不死川实弥没有回话就自觉的凑上去接了话。
“要不还是我们送你们回去吧。别看……咳。”脖颈后方一凉,突然的危机感让古前尚云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险好险,‘别看这位长这样,但我们真的是好人,不信你看我长的就很纯良。’,这句话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会被不死川前辈砍了吧
嗯……绝对会。
后怕的咽了口唾沫,古前尚云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我是说,别看晚上没什么人,但一个女性一个小孩独自在树林里还是太危险了。”
不死川实弥的手放在腰间的日轮刀伤,没有提出异议,显然也是同意古前尚云的说法。
本体是刀剑的付丧神当然看得出来面前白发的少年虽然看上没什么异常,可实际上只要他们一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能快速的拔刀应对。
空气有些胶着起来,就连古前尚云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往不死川身后缩了缩,手也握上了日轮刀。
阿药紧张的握紧了药研的手,付丧神回握了两下,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嘎!”
气氛变得一触即发是半空中突然响起的乌鸦叫声。
“嘎——昨日花柱蝴蝶香奈惠,甲级队员炼狱杏寿郎……”
听到这两个名字一直垂着头的阿药猛的抬头看向了半空中盘旋的黑色鎹鸦。
“在任务中遇到了上弦之二,发生了战斗。”
“花柱蝴蝶香奈惠濒危。队员炼狱杏寿郎重伤。”
“已知上弦二为男性,白发,眼为七彩色。请队友加强戒备和巡逻,一但遇上相似人物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汇报。”
鎹鸦说话断断续续,一次只能吐出一两个词,即使和时炎相处了一点时间阿药也不能很快的把这些词组合。
她先是被七彩色的眼睛给弄懵了一瞬间,过了会才从其中过滤出了想知道的信息。
濒危,重伤。
第58章 第五十六章
上弦之二的鬼是一名极其俊美的男性,是毫无疑问的美男子。
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白橡色的头发蒙了一层西洋般浅浅的暖色,头顶上的暗红似血一般,攀附在发丝上,像是下一秒就会滴落。
以及他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眸。
比世上任何宝石都要绮丽,像蕴含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一般,七彩的瞳孔。这是他生为人类时就拥有的色彩。
童磨的眼睛里常带着一种冰冷虚假的慈悲,有着令人着迷和让人沦陷的能力。而沉溺在这种慈悲里的人,只要到最后才能触碰到温暖表面之下的,能把人完全吞噬的冰冷。
“啊……真悲伤。”俊美的鬼用扇子轻轻抵着下颚,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有了不少破损,但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
反观,他面前的两人要狼狈许多。
蝴蝶香奈惠和炼狱杏寿郎身上的衣服几乎每一寸都被他们自己的血渗透。血鬼术造成的冰霜侵入他们体内,拉扯着肺部和其他内脏,越是使用呼吸法痛苦越是加倍。即使蝴蝶香奈惠做了一些紧急的措施也只能稍微延缓疼痛的程度。
两人之中蝴蝶香奈惠的情况要更糟一些,她几乎站不住,只能将日轮刀插入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再有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天亮了。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内脏的疼痛已经让身体变的麻木,她需要用新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呼——”炼狱杏寿郎缓慢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口腔里蔓延着浓郁的铁锈味,他甚至能在每次呼吸时听到自己的肺部发出痛苦的抗议。
像是里面被灌满了沙子,呼吸时嗡嗡的响,伴随而来的是窒息般的痛苦。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日轮刀,不躲不避的直视着前方。长相绮丽的男人眼中印着几个字——
上弦
贰
这就是他们与上弦的差距。
“我真的感到很悲伤……”水光浮现在男人的眼底,透明的泪珠把他那双眼睛的颜色衬托的更加绮丽,海市蜃楼一般,虚无梦幻。
“我还挺喜欢你们的,可是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的机会,这让我很难受。”
童磨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表情和语气表现的好像真的为此感到遗憾,悲伤到落泪。
可不管是蝴蝶香奈惠还是炼狱杏寿郎都看得见,在那层看似慈悲的表明下所隐藏的冷漠与恶意。
眼前的恶鬼仿佛只是一个外貌精致的人偶,正在卖力的演绎出人类的感情,可笑又可怜。
动起来!
炼狱杏寿郎咬紧了牙根,用毅力趋势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
“炎之呼吸……”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腿还能动,手臂也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伤。
既然如此,就还不能放弃!
在一夜的战斗中,他清楚的认识到了童磨的力量。现在的他和上弦之二中间,还有一道巨大的横沟。
但那又怎么样!
少年仰着头,舔了舔嘴,用舌尖卷入嘴角的血迹,金红色的眼里迸发耀眼的光芒。
“五之形——炎虎!”
炼狱杏寿郎猛的向前突刺,斩击似乎化成了燃烧着的猛虎,直直的冲童磨袭去。
“血鬼术——”童磨刷的打开了手里的对扇,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眼里多了几丝惊艳。
“冻云。”
冰晶在一瞬间大量涌出,如同云雾一般遮挡住了炼狱杏寿郎的视线。
“血鬼术——枯园垂血。”
站在云雾之后的童磨面对直冲而来的猛虎挥动起对扇,一共九次夹杂着冰霜的攻击打散了火焰组成的猛兽,而他自己则是毫发无损。
在童磨使用冻云时蝴蝶香奈惠和炼狱杏寿郎就同时屏住了呼吸,阻挡冰晶的侵入,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停止使用呼吸法后他们暴露出来的弱点也就更多了。
打散了炎虎后童磨慢条斯理的向前跨了一步。晶莹剔透的冰花在他身前集结,而随着他挥舞扇子的动作冰花慢慢碎开成了更小的花瓣。
“散莲华。”
瞬间,破碎的花瓣如箭矢一般飞速的射/入白蒙蒙的云雾之中。
细碎的亮光以及刀刃和冰晶碰撞的声音出现在冻云制造出来的云雾之中。
炼狱杏寿郎狼狈的躲闪着冰晶的攻击,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让他判断力有所下降,不少冰晶都划破了他的身体。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腰侧被什么狠狠拽了一把,不受控制的顺着那个力道扭过身体。而也就是那时,一块较大的冰晶紧贴着他的胸口划过,刺入了身后的墙壁。
如果不是刚刚那一下,那块冰晶可能就会刺入他心脏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响起一般,震的他耳朵里嗡嗡嗡的响,连着脑袋里也被搅和成了一片。
炼狱杏寿郎盯着那片冰晶,手摸上了身侧,就是之前被什么拽了一把的那个地方。
那里挂着一个小香囊,花纹的针脚杂乱又难看,但意外的结实,一整晚的战斗中都没有损坏或者脱落。
少年捏紧了香囊,隔着布料他摸出了里面东西的形状。
那是一枚胸针,是名为医城药的少女所和他交换的护身符。
“诶~居然全部躲过了。”冻云慢慢的散去,童磨再一次和起了对扇,他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了看炼狱杏寿,随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小年纪就把炎之呼吸用这么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嗯……但对我来说还是太弱了。”他勾着嘴角,说出嘲讽一样的话语。
炼狱杏寿郎不为所动,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被侮辱。童磨说的是事实,现在的他……还不够强。
“炼狱杏寿郎!这是我的名字!”少年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挺着了脊背。
童磨愣了一瞬间,随即愉悦的笑出了声。
“嗯嗯~啊,不如你和我走吧,有个家伙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外貌俊美的恶鬼朝少年伸出手,发出了组队邀请。
……
童磨的组队邀请当然被炼狱杏寿毫不留情,且一脸正气的拒绝掉了。
童磨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既然被拒绝了,那就抱着慈悲,带两人前往极乐吧。
战斗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再次触发,最终上弦之贰的童磨在快要天亮时逃跑,而蝴蝶香奈惠以及炼狱杏寿郎两人已经没有再追的力气。
当第一缕阳光落入室内时炼狱杏寿郎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蝴蝶香奈惠身前。
而战斗的最后,重伤被他护在身后的蝴蝶香奈惠也早已意识涣散,连呼吸都几乎要消失了。
少年躺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被血鬼术撕裂的肺部痛苦的进行着呼吸的转换。
“……我还是太弱了啊。”少年自言自语的低语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明明他的呼吸法面对上弦二的血鬼术时应该是有利的那方才对。
可是……
“可恶……”
没人看见,坚强又成熟的前任炎柱之子不甘的眼泪。
又歇了一会,炼狱杏寿郎挣扎的爬起来,忍着浑身的疼痛,从怀里找出了几个瓶子,分别抖出药丸后一口气吃下。
在肺部受损严重的情况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完这一切他缓了几秒钟,又给蝴蝶香奈惠喂了同样的药。
好在对方还留有一点意识,在听到他声音后虽然吞咽的动作进行的很艰难,但最后还是吞下了药丸。
这几瓶药都是之前临走时阿药塞给他们的,就是最基本的止痛和止血药,但据说是祖传秘方,效果比一般的好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炼狱杏寿郎确实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少年忍着疼痛,盘腿坐在蝴蝶香奈惠旁边讲话。他没有提到童磨,大部分讲的都是蝶屋和蝴蝶忍的事情。
“还好我和蝴蝶小姐一起来了。”
“忍小姐应该会很喜欢你给她的礼物吧。”
“唔姆……阿药给的药还真有用,之后得好好谢谢她。”
“……”
炼狱杏寿郎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直到看见屋外跑来的少女。对方绑在单马尾上,和蝴蝶香奈惠如出一辙的蝴蝶让他瞬间放松了下来。
在被疲惫和黑暗包围之前,他握上了腰间的那个香囊。
……
炼狱杏寿郎做了个梦,奇怪的是他居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通常做梦时人都没法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就算有意识到那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醒来之前都无法清楚的确定自己在做梦。
可炼狱杏寿郎肯定他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可奇怪的是他却能看清自己,仿佛他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发光体。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腰间的日轮刀还在。
少年猎鬼人试着在这个空间里走动,可一片的黑色让他失去了方向感。
炼狱杏寿郎只能用数步数的方法来计算自己走了多久。等他数到一千的时候周围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变化。
当他还是思考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周围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
“叮——”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什么坚硬的东西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回声传了好久。
炼狱杏寿郎蹲下身,顺着声音摸索着,随后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硬物。
他捡了起来,张开手……
紫色的胸针安静的躺在他手心,发出微弱的光芒。
第59章 第五十七章
梦境里原本是应该感觉不到温度的,可手里的胸针不一样,带着丝丝的冰凉,无论如何也捂不热。这让炼狱杏寿郎有种不好的预感。
得快点醒过来。
抱着这种想法他开始在这个空间里尝试各种方法,想让自己从梦境挣脱。不过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
如果交战中不是对童磨血鬼术的体系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或许会认为自己陷入了对方的某种血鬼术中。
但据他了解,上弦之二的血鬼术并没有使人产生幻觉这一类的能力。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把时间拖到天亮。
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法从这个空间脱离的炼狱杏寿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把胸针收进胸口的包里,拔出日轮刀开始做起挥刀练习。
既然这样,那不如抓紧时间趁着和童磨战斗的记忆还清晰的时候多锻炼一下!
对方的每一次攻击在他身上留下的所有痛苦他还记得,他的身体也记得清清楚楚,依靠这些,他还能变得更强。
他要变的更强,强到能够在下次交手时不那么狼狈,强到能成为鬼杀队的支柱。
少年用力的向前跨出一步,挥下手里的刀刃。和他发尾一样明艳的火焰在寂静的黑色空间升起,带着能灼烧一切的热度照亮了空间。
“……”
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大概是对炼狱杏寿郎的神经大条有了点新的认识,又或是怕这样下去会变成主角随身携带芥子空间,在空间里修炼成神出去一刀一个上弦的男频文,空间里终于有了点变化。
空间里慢慢的有了些光线,从最初的漆黑一片变的灰蒙蒙的,地上亮起了与胸针一个颜色的光芒,在空间里缓缓的,蔓延出了一条路。
与此同时,被少年收在心口的胸针也隔着衣服,发出了光亮。就像是在指引着他走上那条突然出现的路一样。
想到和童磨战斗时发生的事,炼狱杏寿郎没有犹豫太久就收回了日轮刀,走上了那条突然出现的道路。
一眼看去这条路好像并没有尽头,但没有走太久,少年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背对着炼狱杏寿郎往前走着。她的速度一直没有变化,但无论炼狱杏寿郎是加快脚步还是放慢速度他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一样的。
对方赤着脚走在亮着微弱光芒的路上,浅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着。
炼狱杏寿郎盯着对方的的头发看了会,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的头发是这个颜色。
像洒落的月光一样冰冷,但又矛盾的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温柔的颜色。
“……阿药?”
他不确定的开口,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
一直往前走的女孩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的回过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变成了炼狱杏寿郎所熟知的那个医城药。
“杏寿郎……”
阿药缓缓的开口,抬起手想要握上少年伸出来的手。
指尖触碰到一起,他们脚下的光像是炸开一般突然四散开来,周围的空间也在一瞬间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当炼狱杏寿郎被变故吓了一跳,警惕的转头查看四周的时,眼泪毫无预兆的从身前的少女眼中滑落。
啪嗒,啪嗒……
泪珠一滴接一滴的滚落在地上,炸出细小的水花。
周围的空间变的躁动起来,炼狱杏寿郎下意识的握住了阿药的手,想要将对方拉到身后。
而就在他握上对方手的同时,四周的黑暗突然攀附上了少女的身子,一点一点又快速的将她整个人吞入黑暗。
“我好害怕。”
阿药哭着这么说道,黑暗像是泥浆一般快速的攀附上了她的脸颊。吞噬了少女如同紫罗兰一般柔和明亮的眼睛。
这一过程实在太快了,炼狱杏寿郎都没来得及拔出日轮刀对方就消失在了眼前,手里原本握住了什么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他只能抓到一把没有实体的空气。
金发的少年猎鬼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搭在日轮刀上的手没有松开。
他知道这大概是幻像。但幻像里的阿药太过真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和他所认识的一样。
真实到不像幻觉。
这让一直驻扎在他心里的不安疯狂生长,甚至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求求你,帮帮那个孩子。”
空旷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陌生的,又极其温柔的声音。
然后……炼狱杏寿郎就从这个古怪的梦境里醒来了。
他觉得自己突然醒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用舌头抵了抵嘴里的异物,尝到了极为苦涩的味道。
苦到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暖金色头发的少年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流泪,场面看上确实有些诡异。和他对视的队员哆嗦了一会,挪到了旁边的少女身后。
正在看书的栗花落香奈乎察觉到了队员的动作,抬起头也就看到了炼狱杏寿郎瞪着眼睛流泪的画面。
相较旁边的男性队员,年龄尚幼的少女则要冷静许多。
她面无表情的合上了书,走到躺在床上的炼狱杏寿郎旁边。
“炼狱先生醒了的话就嚼一嚼嘴里的药丸吧,含着化太慢了。”
原来是药丸啊……
炼狱杏寿郎乖乖的咬破了嘴里的异物,苦涩的味道瞬间更加强烈的在他嘴里爆开。
他的眼泪流的更猛了。
一边看着的队员后怕拍了拍胸脯,那颗药丸他也是‘有幸’吃过一次的。
那个味道,嘶……难为炼狱先生没有当成吐出来了。
栗花落香奈乎见少年开始咀嚼起药丸之后就和一起等在旁边的队员交代了几句,抱着书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眉头微微皱着,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的表现出了了担忧的情绪。
距离蝴蝶忍将两人救回蝶屋后又过了五天,蝴蝶香奈惠依旧处于昏迷中。
这边看炼狱杏寿郎把药吞下去后,一直等在旁边的队员立马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来,抵过一杯水。
不管是蝴蝶香奈惠还是炼狱杏寿郎,两人身上比起外伤,肺部的损伤更加严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炼狱杏寿郎学的是炎之呼吸的缘故,肺部的伤要比蝴蝶香奈惠好上不少。
这也他能比对方早几天恢意识的原因。
炼狱杏寿郎握着水杯,因为肺部依旧疼的让人难以忍受,只能小口小口的喝着里边的温水,冲淡嘴里的味道。
“唔姆,谢谢……”
喝完一整杯水后嘴里的味道才淡的差不多,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朝给他递水队员道谢。
“主公大人他刚刚才被岩柱大人强行送回去休息。”
“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主公一直都很担心您和香奈惠小姐。”
队员说着说着居然还哽咽了起来,就差抱着炼狱杏寿郎哭一顿了。
“嗯!好了好了别哭了!”炼狱杏寿郎笑着抬起手,在对方的背上拍了几下,掺着金色的发尾在空中晃了晃,格外明亮
“香奈惠小姐呢?”他问道。
还在哭的队员突然停了下来,过了半响,才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回答道:“香奈惠小姐的伤要更严重些,一直没脱离危险。”
“而且……”
“忍小姐说,即使香奈惠小姐醒过来,也再也没法和鬼作战了。”
肋骨几乎全部断裂,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更为严重的是肺部的问题。
童磨的血鬼术几乎将蝴蝶香奈惠的肺给整个撕裂,就算以鬼杀队的医疗技术也没办法完全治好。
剑士们所用来战斗的呼吸法,所依靠的一个重要组成就是肺。
肺是用来呼吸的器官,以蝴蝶香奈惠的情况来看,以后如果再使用呼吸法恐怕每用一次都是在缩短寿命。
“……不能,战斗了吗?”炼狱杏寿郎沉默了下来。
不能战斗就意味着蝴蝶香奈惠要卸下花柱的责任,她可以不在和鬼作斗争。
从某个方面看或许是好事,在鬼杀队里没有哪个剑士是真的愿意参加战斗的。鬼和人类有着很大的实力差距,如果可以,无论是柱,或是普通的队员们,甚至是他们的主公,都是不想参与这场战争的。
蝴蝶香奈惠无法战斗也就意味着她或许不会像其他剑士一样身处于危险之中太早死去。
这听起来是件好事,但……对她本人来说真的是这样吗?
没办法再和鬼战斗,没办法举起手里日轮刀,保护重要之人,对于蝴蝶香奈惠,或是对于其他剑士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吗?
看着炼狱杏寿郎没再说话,被派来照顾人的队员似乎发现自己并不该在现在提起这件事,所以他试图补救。
“说起来多亏了杏寿郎先生和香奈惠小姐一起去了,不然……”
即使后面的话没说完,炼狱杏寿郎也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如果他没选择和蝴蝶香奈惠一起调查。那对方可能回不来了。
能够活着……就好。
飞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炼狱杏寿向来照顾他的队员上岛确认了时间。
“唔姆,现在留在队里的只有三名柱吗?”他皱着眉思考了会,随后朝上岛说道:“可以麻烦你去请宇髓先生过来一趟吗?这个时候主公应该刚刚歇下吧。”
“音柱大人吗?”上岛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阿……恐怕得开一场柱合会议。”
听到炼狱杏寿郎这么说上岛也严肃了起来,而当他打算离开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张了张嘴又闭上,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呢?
炼狱杏寿郎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皱起眉严肃的教育道:“男子汉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不用犹豫那么多。”
上岛被吓的站直了身子,一闭眼一咬牙,心一横说出了刚刚才收到的情报。
“还有一件事!前几日您和香奈惠小姐所住过的旅馆遭到袭击,已确认是鬼所谓。隐的队员川田殉职,同时……同时杏寿郎先生你所说的医城小姐下落不明。”
啪嗒……
一直被放在炼狱杏寿郎枕边的胸针不知道怎么的掉落到了地上,磕破了一小个角。
“我好害怕。”
梦里的少女曾哭着这么说。
第60章 第五十八章
【已】
我好害怕。
胸针落到地上的声音和梦里少女说过的话一起响起。炼狱杏寿郎脑袋突然懵一瞬,像是塞进了一个蜂巢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上岛看到胸针掉到了地上就上前帮忙捡了起来。包裹着紫水晶的银饰磕断了一个角,露出锋利的断面,差点把他的手划破。
“嘶——磕破了一个角。”
他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找到了那块断裂的部位,连着胸针一块放入了小小的布袋子,重新放回少年枕边,怕再次掉下来还往里塞了塞。
装胸针的袋子不是之前蝴蝶香奈惠给的香囊,没有歪七八扭的针脚,没有扭曲到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图案,也没有染了一整个香囊的血红。
装胸针的袋子换了一个,里边的胸针也缺了一角。
炼狱杏寿郎被送回蝶屋的时候手里就紧紧拽着那个香囊,力气大到血液都开始不循环,指尖发白的程度。
把蝶屋的小姑娘们急的转圈,最后还是得到消息的岩柱过来帮忙,费了点功夫,才终于在治疗已经开始的半小时后把香囊从已经昏迷的少年手里扣了出来。
一开始大家都猜测里边可能装着什么重要的情报,结果最后从香囊中抖出,落入悲鸣屿行冥大大的手掌中的是一小颗胸针。
紫色的宝石上沾染了少许的血液,看着格外暗淡。
在场蝶屋的孩子们轻而易举就从样式看出了那是枚女士胸针,并且看起来造价不菲。
这样的胸针,八成不会是和情报有关。联系起炼狱杏寿郎即使没有意识也依旧紧握着香囊的样子,这枚胸针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最后,胸针被神崎葵拿走,仔细清洗过后找了个布袋装着,放到了昏睡的少年猎鬼人枕边。
“还好只是一小个角,应该能找人修……诶诶诶!”
上岛被炼狱杏寿郎掀起来的被子甩了一脸,胡乱的挥动手臂想把罩到脑袋上的被子撤下来。
而少年则是拔下了输液管,抓起枕边的布袋子下了床,脚步踉跄的想要去取被放在墙角的,属于他的日轮刀。
从他和蝴蝶香奈惠被救回来开始他的日轮刀就一直放在那里。因为蝴蝶香奈惠伤势太重,蝶屋的小护士们焦虑的忙前忙后,没来得及清理两人的日轮刀。
此时白色的刀鞘上还沾着干固的血液,原本纯白的刀柄的缠条更是变成了暗红,藏在刀鞘下的刀刃也带着不少豁口。
和上弦二的童磨战斗了一整晚,刀刃没有损耗是不可能的。
没等炼狱杏寿郎摸到刀柄上岛就先一步扯开了被子,冲上前把人架住。
“请……请您冷静一点啊!”
取下遮挡视线的被子后,上岛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腰间的血红。
像墨点一样在雪白的绷带上蔓延,张牙舞爪格外刺眼。吓的他腿都软了。
来蝶屋的时候栗花落香奈乎就给他细数了炼狱杏寿郎身上的所有伤口。千叮万嘱要他注意。
实际上他被派来照看炼狱杏寿郎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家主产屋敷耀哉猜到了现在的情况。
“那个孩子,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勉强自己的。”
黑发的男人握着嘴咳嗽了两声,紫色的丑陋疤痕像是扭曲的怪物攀附在他左侧的额角上,在那张俊秀的脸上异常刺眼。
“所以请你看好他,可以吗?”
可以!那当然可以!
在鬼杀队,没有人能拒绝产屋敷耀哉的要求,没有人!就算对方让他们当场切腹他们或许也会照做。
当然,产屋敷耀哉在鬼杀队里有这么高的地位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世代相传的诅咒,作为家主的产屋敷耀哉一出身就身染恶疾,注定活不过二十岁。身体薄弱的他无法握上日轮刀,与剑士们一同斩杀恶鬼。
即使这样,剑士们也毫无怨言的听从着他的指挥。可见产屋敷耀哉的人格魅力不是一般人所拥有的。
他无法拿起剑,但他的剑士们就是他的利剑。比任何武器都坚韧,比任何家臣都忠诚。
鬼杀队的剑士们几乎都要把产屋敷耀哉的话当成人生的风向标了。
然后现在,上岛目前的风向标都快被炼狱杏寿郎给折了。
“主公大人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少年身上大部分伤口,把人推回病床上。
好在他虽然剑术平平,但是力气挺大,没有费多少劲就把炼狱杏寿郎按回了床上。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了也没用的!而且那个医城药大概也……”
听到这炼狱杏寿郎不再挣扎着想起身,那双好像永远都亮着光的金红色眼眸瞬间失去了光彩。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上岛猛的禁声,收回手,不知所措的站到一边。
“……我知道了,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半响后炼狱杏寿郎重新坐了起来,朝缩着脖子的上岛笑了笑。
“是哪天的事”他问
上岛肩膀颤了一下,犹豫了会才小声的回答。
“是……您和香奈惠大人离开的那天晚上。”
“是这样啊。”
“……”只有他们两人的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上岛焦虑的直冒冷汗。
还好炼狱杏寿郎没让这种气氛持续太久。过了半响,暖金色头发的少年突然抬起双手狠狠的拍上了自己的脸。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又清脆,在安静的病房里居然还有回声。
上岛被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了少年猎鬼人左右两边脸上各一个的五指印。
“唔姆!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跑了,麻烦你去请宇髓先生过来一趟了。”炼狱杏寿郎放下了刚刚狠狠拍了自己脸颊的手,朝旁边着还有些不在状态的上岛说道。
低迷的情绪像是只在只在他身上出现了一瞬间。少年的眼睛重新染上了阳光的颜色。
“啊……啊!好!我现在就去。”上岛回过神,跑出病房,去找正在鬼杀队值勤的音柱。途中还去找了蝶屋的小护士说明情况,让对方去给炼狱杏寿郎重新包扎。
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在他离开后乱跑。这位柱的预备役在鬼杀队里拥有非常高的信用度。
约定好的事情,炼狱杏寿郎就不会违背。说了不会再想着乱跑那就一定不会。
炼狱杏寿郎确实没有乱跑,也没想着回到镇上亲自调查。
起码现在没有。
这是鬼杀队近百年一来又一次接触到上弦的鬼。战斗中的每一件小事,童磨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能成为他们找到鬼舞辻无惨的线索。
他得在记忆还清楚的时候把所有还记得的细节都说出来。他清楚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是……
少年浑然不顾自己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向后一倒,闭上了眼。身上的伤口被震的生疼,好像又裂开了。
比伤口更让他难受的是胸口格外的闷,像是有酸水灌入心脏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还好我和蝴蝶前辈一起来了。”】
【多亏了炼狱前辈和香奈惠小姐一起去了……】
【是……您和香奈惠小姐离开的那天晚上。】
这些话像回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重复播放,吸走每一寸空气。
半个月前,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往她怀里塞了好几个红薯。
刚挖出来的,还带着泥,曾了他一身。
【我给你供奉红薯,你一定要保护阿药姐哦!】小女孩做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祭拜方法,动作生涩的朝他拜了拜。
【唔姆!约定好了!】
“……”
炼狱杏寿郎从枕边拿过装着胸针的香囊,轻轻的握在手里。
嗯,约定好了,但是他好像食言了。
神崎葵抱着纱布靠着墙站在病房外。因为蝴蝶香奈惠一直没脱离危险,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唯一一次休息可能就是清洗那枚胸针的时候了。
因为害怕而无法与鬼战斗,最终选择加入了蝶屋的少女抬手抹了把酸涩的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安静的站在屋外,听着病房里少年压抑的,不甘哭声。
几不可闻,但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十分清晰。
病床上的炼狱杏寿郎用手臂压着眼睛,紧紧咬着下唇,即使已经刻意压制但哭声还是传出了一些。
母亲过世后他也曾在弟弟和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掉过眼泪,这次也一样。
在大部分人眼里,比谁都坚强,比谁都稳重的少年也曾背着所有人偷偷,展露出自己并不坚强的那一面。
炼狱杏寿郎紧紧的握着布袋,手心的里的温度有些高,或许是因为他太用力了,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没去想如果一开始选择自己送阿药到鬼杀队会是怎么样的。做一百个假设结果也不会改变。
脑袋里嗡嗡的响,耳朵边好像又听到了烟花拉着尾巴,划破夜空到达最顶端时炸开的声音。
同时,还有被烟花的声音掩盖了大半,从少女口中吐出的那几个音节。同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起,和身边的空气交杂在一起。
神崎葵依旧站在门外,低着头盯着脚尖。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她被吓了一跳,惊呼还没出口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嘘——”男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身上的钻石饰品反着明亮的光,驱散空气中的那丝阴霾。
毫无疑问,男子的五官十分漂亮,漂亮但不失阳气。就是一身的宝石看上去就像个炫富的暴发户,但同时,这一身的宝石和金饰在他身上却不会显得俗气。
宇髓天元以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站在神崎葵面前。不少女性队员也曾被音柱的美色耽误,但后来大家得知对方有老婆,害不止一个之后就麻木了。
神崎葵也只是一开始被吓的一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示意男人自己不会出声。
宇髓天元这才满意的收回手,走到旁边和神崎葵一起靠墙站着。
他对声音要比别人敏感,自然更能听清病房里的声音。
男人叹了口气,声音融入风中飘远。
“还是个孩子啊……”
只是……鬼杀队不需要小孩。到最后他们都会成为手握日轮刀的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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