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梦讶然，她从未听说过商陆恩提及他有兄弟姐妹，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商陆恩顿了顿，表情有一瞬间复杂难言，最后才语气平静道：“我母亲在我三岁时曾再次怀孕，据说是个妹妹。”
“具体情况我也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这些也都是我母亲断断续续和我说的。”
“可能我小时候性格比较顽劣，所以母亲为了照顾我格外耗费心神，最后意外失去了妹妹。”
“……其实母亲一直很渴望能有个女儿，但是医生说她不适合再怀孕了，或许这件事也一直横亘在母亲心里吧。”
“可能是这个原因，她才格外热衷于将小时候的我打扮成女孩模样，聊以慰藉。”
林晓梦：“……”
虽然商陆恩现在看起来情绪稳定，叙述时客观冷淡。
但或许是因为他如今身体虚弱，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深埋于心的疮疤——
林晓梦透过他眼底深处的阴翳，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将一条人命背负在自己身上是多么沉痛？
林晓梦自己深有体会，当年娜娜的死让她心神崩溃，以至于身体的保护机制启动，生生剥夺了那段痛苦的记忆。
更何况这项罪责还是他的母亲亲口安在他身上的？
尽管林晓梦并不知情当年的真实情况，但一个三岁的孩子，心智还未健全，顽皮并非他自己能控制的。
这的确需要家长的悉心教导和指正。
但如若当时商母已有身孕无法操劳，那么如此呵护她的丈夫又去了哪里？
他们家庭条件优越，完全有资本请一个育儿师辅助，明明是多方的疏忽，又怎么能将责任甩到商陆恩一人身上呢。
虽然林晓梦满腹义愤填膺，但这毕竟是他的妈妈，她也不好在背后说些什么。
林晓梦又实在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苍白地憋出一句：“……你别太自责了，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的，不应该怪你。”
看见林晓梦一脸愁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一些宽慰的话来的模样，商陆恩嘴角微勾，心中那缕无名状的纷扰便渐渐消散了。
“我梦见你了。”商陆恩冷不丁说道。
“什么？”
“我昏迷的时候，看见你了，小时候的你。”商陆恩眉眼弯弯，显然极为有兴致。
林晓梦摸了摸脖子，嘿嘿傻笑：“我都快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啥样了，你还记得呢？”
“梦里你拉着我，说很想和我一起玩。”
“于是我决定留下来陪你。”
“但是你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你说……过去只可追忆，未来的你还在等着我。”
“刚刚一睁眼，没有看到你，我有一点难过。”
商陆恩神色温柔，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林晓梦纤细修长的指尖：“所以……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笨蛋。”林晓梦任由他拉着自己，眼神飘到了虚空，“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还有，拜托你以后别再立flag了，我可受不了这种事再来一次。”
“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了，因为这辆车刚经过年检，所以我没有仔细检查。”商陆恩眉头紧锁，依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辆车开出来的时候刹车是好的，应该是停在停车场的时候，刹车被人动了手脚。
但电子刹车是很难在那么短时间里弄坏的，他们应该是早就下手了。
他明明自认做足了准备，居然还是被对方钻了空子。
“啊，说到这件事，那几个人已经指认幕后主使了。”林晓梦帮商陆恩倒了一杯温水。
商陆恩有些吃惊：“哦？我以为他们不会承认。”
能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的人，多半是豁出性命的“死士”，要么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要么收了巨大的利益。
很显然，危险驾驶罪要比故意杀人罪轻多了，他们怎么会承认是受人指使来杀他们的呢？
“这件事，我爸妈和哥哥他们都很生气，还有你堂哥——”
“哦对了，你堂哥人还挺好的，那天晚上他在外省出差，第二天一大早就赶过来探望你了。”
“不过你也知道，他很忙，等你情况稳定后，他就很少过来了。”
林晓梦说着说着，忍不住在商陆恩面前帮他堂哥说话。
堂哥当时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前时，她还以为是哪里的老大来刺杀商陆恩了，吓得她严阵以待，差点出手制服他了。
一切皆因他们商家祖传的臭脸，以及堂哥接近两米多大高个，还穿着个黑风衣，一脸严肃。
哪里像是好人？
还好堂哥他主动向她表明了身份，他甚至尴尬地问林晓梦要签名。
“那个……我儿子他很喜欢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还有那次他被绑架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向你道谢，真的很感谢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和堂哥唬人的外表相反，聊起来之后，她才发现对方是一个直来直往、雷厉风行的人。
有了乐乐作为两人的共同话题，他们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林晓梦也顺势将她的猜想和对方说了——
她怀疑这次车祸背后有人主使，并非是普通的交通意外。
正是在堂哥神通广大的运作下，原本死鸭子嘴硬的几个嫌疑人，在受到家人探视后，纷纷争先恐后地开始爆料。
而这个幕后黑手，不出她所料，果然是唯一逃出生天的蒋志。
警方动作迅速，立即将原本保释的蒋志逮捕归案，并且这次他无法再被保释了。
虽然之前的那些“大事”他沾不上边，但这回雇凶杀人的罪行可是板上钉钉的。
林晓梦如实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跟商陆恩说了一通，期间对他堂哥夸了又夸。
其实林晓梦的确有些刻意的成分，她想让商陆恩知道，他还是有真心关心他的家人的。
和他父母对比起来，这个哥哥还要更为称职。
他们俩甚至连商陆恩为什么会发生车祸都没问，简直就像一对塑料家长，过来一趟只是例行公事似的。
可是，商陆恩却越听脸色越差，最后还貌似不经心地点了一句：“嗯，堂哥他一向很重视家人，和嫂子的感情也很好。”
林晓梦有点好笑，他不会还吃自己哥哥的醋吧？
她掩鼻轻笑调侃道：“好奇怪，病房里这怎么突然哪来的酸味儿~”
被她这么一说，商陆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微低头，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
“你这么容易吃醋，以后可怎么办，看来至少最近我拍的这部电影，你应该看不了了。”
林晓梦却不肯放过他，伸出一根手勾起他的下巴，不让他逃跑。
商陆恩活像一个被强迫的良家相公，耳尖红红的，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还不忘为自己辩护几句。
“那……我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以后你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就不会了。”
商陆恩嗓音低沉喑哑，诚恳又真挚的情感仿佛从他幽黑深邃的瞳仁里映射了出来。
这下，主动调戏她的林晓梦反而变得赧然，他这话和求名分有什么区别？
感觉不答应他的话，自己都变成不负责任的渣女了。
两人相互凝视着，浓稠的情绪感染下，林晓梦的呼吸都变轻了，脸热得不行。
她在商陆恩鹰视般强势的目光下，率先败下阵来，抢先转移了视线：“那个……我有事先走了，等你的身体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虽然现在两人对对方的心意都心知肚明，离在一起只差一层朦胧的窗户纸。
不过，如果要在病房里戳破这层窗户纸，未免太没有仪式感了。
商陆恩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他的猜测罢了。
之前林晓梦对他的屡次拒绝，确实让他对于自己的感觉丧失了不少信心。
正所谓告白是胜利的凯歌，而非冲锋的号角。
在正式告白前，最好还是先确认清楚对方的感情。
哪怕林晓梦之前曾经喜欢过他，也不代表她现在仍然喜欢。
现在回想起来，商陆恩觉得自己在综艺节目上求婚确实有些冲动鲁莽了。
主要也是因为当时节目上的情敌太多，让他有些方寸大乱，急于表达自己的心意。
商陆恩半倚在床头，望着林晓梦落荒而逃的身影，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嗯，是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
林晓梦方才步伐凌乱地走出医院门口，就接到了意外的来电。
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蒋志提出想要见你一面，林女士，你有空来警局一趟吗？”
林晓梦一怔，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
关于蒋志，也关于几十年前的那宗大型拐卖案。
回忆起娜娜的音容笑貌，林晓梦迅速收敛了心中那点少女情怀，匆匆赶往了警察局。
林晓梦走进审讯室，蒋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悠然自得地睨了一眼林晓梦一眼，仿佛此刻，他才是那个拥有自由的人。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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