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1. 瘾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琴酒已经很久没被人成功偷袭。他从地上爬起, 擦擦破损的嘴角,望向安室时似笑非笑:

    “擒拿?你很想我吗?连我随口说的一句都记那么清楚?”

    “当然想。”安室不假思索回答。

    这直白的话像颗沉重的铅球,猛地砸进琴酒怀里。

    琴酒沉默, 安室却不依不饶,“你呢?你想过我吗?”

    于是,好不容易停下的铅球又在琴酒身后穷追不舍, 势要让他说出心里的话。

    琴酒觉得烦, “啧”了下嘴躲避安室灼灼的视线,过了会儿又转回来嗤道,“想啊。想得快发疯了。”

    伴随刻意上扬的尾音, 安室的眼睛在琴酒视野放大。那双眼里有喜悦和不可置信。

    琴酒抓准机会朝安室膝盖猛踹一脚。

    这一脚他用了十成力, 安室当即痛苦地弯下腰去。

    琴酒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心里总算有种掌控权回归催生的爽感。

    “起来打啊!不是想打吗?”

    安室忍过了第一波疼痛,紧攥琴酒的裤腿抬头看他,一滴冷汗顺着琴酒苍白的额头滑落,很快在折磨人的酷暑下消失无踪。

    安室想起琴酒跟自己通感,他那么痛,想必对方更不好受。

    虽然对琴酒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说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他受伤。

    “算了,不打了。”安室咬着牙说。

    听到这话,琴酒胸口立刻冒起股无名怒火。

    他揪住安室的领子, 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面无表情问:“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想打就打,想结束就结束?”

    两人凑得很近, 呼吸可闻的距离。安室脸上的绒毛因琴酒滚烫的呼吸竖起, 同时也看到对方深深的黑眼圈。

    他刚平息的心绪也再一次激荡, 反手抓住琴酒的领子,拔高嗓音责问:“是我想开始就开始, 想结束就结束吗?难道不是黑泽先生你,想上床就上床,想消失就一声不吭人影都没了?”

    说完,他朝琴酒的脸挥去一拳。这次,琴酒眼明手快挡住,勾勾唇角浅笑,“打人不打脸。安室透,我就舍不得打你这张英俊的脸。”

    琴酒总擅长说好听的,趁安室分神,又毫不留情朝对方肚子来上一拳。

    “砰!”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什么擒拿的招式、技巧都被抛于脑后。一时是琴酒攻击安室下盘,一时是安室照着琴酒的脸打。

    虽说琴酒不舍得打他的脸,但这不是约定俗成。安室就很能下手,甚至觉得琴酒挂了彩的脸格外漂亮。

    他一把揪住琴酒银色的长发,贴近了问:“你刚才说想我想得发疯,是不是真的?”

    琴酒凝视他,浓密的睫毛挂着汗珠微微颤动,看上去很人畜无害的模样。琴酒嘴唇轻启,“那你说想我,是不是真的?”

    他们这刻的氛围与其说是斗殴,倒不如说是调情,是做a,因为双方眼里的情绪分明是愉悦的。

    安室飞快地笑了下:“打赢我就告诉你。”

    琴酒也笑,头虚虚搁在安室的肩膀上,压着本就嘶哑的声音回答:“你还是那么喜欢找死。”

    又一轮不相让的互殴。

    两人战意正酣时,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安室神色一凛,当即捧起琴酒的脸亲上去……

    等真正的别所赶到,落入众人视野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

    昏暗的巷子深处,两个男人亲得难舍难分,期间还时不时传出引人遐想的水声和吞咽声。

    几个戴墨镜的直男保镖不堪忍受地别过眼,嘴里嘟囔:“就没钱去开个房吗?”

    别所不为所动地盯着,不仅认出了组织里的好友琴酒,还认出刚才假扮自己,差点被子弹射伤的安室透。

    不久前他发现那枚藏在衣服里的窃听器,思来想去决定找到对方。

    他们共同制定了今晚李代桃僵的偷袭计划。据说安室是想引出对自己始乱终弃的琴酒,作为回报,也会助别所完成心愿。

    别所觉得不可思议,无论是琴酒和安室恋爱,还是安室被抛弃后依旧穷追不舍。

    仔细看,两人应该刚打过一架,这会儿又亲得像世界末日。

    别所更不理解了,他一向清心寡欲,难以承受这种过于浓烈的感情。

    或许是看得时间太久,安室停止了亲吻。他放下琴酒别在耳后的长发,头按在自己肩膀上,面无表情地朝众人看过来。

    “有事吗?”

    认识安室这段时间,对方总是笑容温和,还是头一回露出这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

    安室捏着别所最大的把柄——他母亲的下落。别所不敢造次,朝身后的保镖挥挥手说:“狙击干事长的不是他们,身高和样貌都不符。”

    毕竟别所是唯一看见过袭击者真容的人,大家头也不回地撤退,速度快得像后面有恶鬼在追。

    其实哪儿有什么恶鬼,最多就是两个有伤风化的男人。

    等几人完全在视野消失,安室察觉琴酒的异常。对方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发出一阵阵的颤抖。

    安室把人拖出怀抱,望见琴酒被亲得艳红肿胀的唇,也望见那张布满冷汗痛苦的脸。

    他心跳一顿,着急忙慌问:“黑泽,你怎么了?”

    “Dice。”

    琴酒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个单词,翻遍浑身口袋,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安眠药的瓶子,哆嗦着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他犯了瘾,但药已经吃完了。

    *

    收到安室联络的Gin立刻赶回仲夏夜,阿智忧心忡忡地呆在店外,一见他,赶忙把人往二楼卧室领。

    两人还没到门口,里面就传出阵阵声嘶力竭的吼声:“放开我,安室透。信不信我杀了你。”

    Gin脚步微顿,询问般地看向阿智,阿智欲言又止,深吸口气推开门,房间内残酷的景象映入Gin的眼帘——

    和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琴酒被绑在床上,四肢由扎带和手铐双重固定,因为剧烈挣扎,皮肤破损,沾染上鲜红的血迹。

    安室则站在不远处毫不退让地注视他,额角像被砸伤,正汨汨淌血。

    Gin在脚下发现几块马克杯的碎片。

    安室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他时明显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

    “……我们出去说。”

    一旁的阿智自告奋勇留下来陪琴酒,安室默了下同意了,又补充一句:“站远点,他现在攻击性很强,我们马上回来。”

    Gin瞥了眼床上的琴酒,对方化身成失去理智的野兽,和他目光交汇时,眼里都带着浓稠的恶。

    “……”

    *

    关了卧室的门,琴酒对阿智的咒骂仍旧源源不断地从身后传出。

    安室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标签,“那家伙说,你知道从哪儿能拿到这种药。”

    被人揉皱又展开的标签上写着似曾相识的字母,『Diaslumber』。

    Gin马上把琴酒的惨状和有过一面之缘的药物联系起来,甚至考虑得更深。但他不愿意相信。

    他常年淡然的脸上露出抹显而易见的震惊。

    安室见状,迫不及待问:“你真知道这药是哪儿来的?”

    Gin盯着安室,斩钉截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

    这一晚,回到警校的Gin心烦意乱,状态差到连萩原等人都察觉端倪。

    Gin随意搪塞几句,回到自己寝室,躺在床上许久也难以入睡。

    他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琴酒野兽般嘶吼,看到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沦落成那样,对Gin内心的冲击是最大的。

    但琴酒说过,Boss已经同意他回组织,这瓶药也是Boss给的。

    Boss为什么要故意害他成瘾?

    *

    天蒙蒙亮时,Gin做了个决定。他翻身下床,穿上那件标准性的黑风衣,出门走向和警校截然不同的地方。

    早上操练,降谷第一个发现黑泽不在,他保持标准站姿,一双硕大的猫眼却四处乱瞟。鬼冢经过身边不轻不重地哼了声:“那家伙早上跟校长请假了。你们可真是臭味相投,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

    又一次站在乌丸办公室门口,Gin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严格来说,这是他杀了师傅斯汀格后第一次跟对方见面。

    他曾经仔细观察过自己和琴酒,双方的容貌和举止都一般无二,唯独眼神,琴酒的要更坚定、淡漠。

    一想到对方现在的模样,即使是Gin也心存不忍。

    他抬手敲门,得到同意后进了房间。

    乌丸站在落地窗前向下俯瞰,看到Gin来,不着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一眼,笑道:“有事吗?”

    虽然这么问,Gin有种直觉,对方知道他为什么来。

    “上次的安眠药效果很好,想请问您这儿还有没有多余的。”

    乌丸没直接回答,而是招呼Gin站得更近。Gin照做后,乌丸自顾自转头。

    “等你站到足够高的地方就会发现,以前觉得很大的东西原来只有这么小,无论是车马建筑,或者是人,都小得像个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你说对吗,Gin?”

    Gin听出乌丸的暗示,若无其事说:“Boss,没记错的话,只有您的办公室在最高的这层。”

    乌丸勾了勾唇,笑容颇为自得,他又转头审视面前的下属。Gin回忆起琴酒的姿态,在乌丸的视线中很快抖了下手腕,又用另一只手握住,像在竭力克制。

    “你怎么了?”乌丸明知故问。

    “抱歉,Boss。”

    乌丸沉默了下:“上次的事你改变主意了吗?”

    Gin压根儿不知道乌丸指的是什么,上次跟对方交锋的是琴酒。他略微思考,摇头恭敬道:“没有。”

    一声冷嗤如尖箭直冲Gin的脑门,乌丸脸色骤沉,转身从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取出个药瓶扔给Gin。

    “滚出去。”他斥道。

    *

    Gin把拿到的药给了安室。安室没问他上次为什么刻意隐瞒,而是打开药瓶直接凑上去闻。

    Gin下意识想阻拦,安室说:“不是粉末状的,没关系。”

    药品白色无味。安室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Gin不由哼了声:“你听起来就像个经验丰富的警察。”

    安室瞥他一眼,“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和那家伙到底谁叛变了。现在看来,是他。”

    安室很快笑了下,不置可否。

    “但我查过,这种药在美国已经批准上市,也没爆出成瘾的新闻。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嗑别的嗑上了瘾?”

    安室把药小心翼翼放回瓶子里,拧紧瓶盖,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Gin,“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试图否认黑泽现在这样,是这款安眠药造成的。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选错了路,对吗?”

    “……”

    Gin恶狠狠瞪他,一把抢过药瓶,“没必要浪费口舌,我会自己找到答案。”

    说完,Gin头也不回地离开。安室转身走回卧室,琴酒药瘾发作的时间又快到了。

    *

    琴酒一见安室进门,气势汹汹问:“我听到你和那家伙在外面说话了,药呢!”

    安室置若罔闻地端着茶杯走过去,坐在床上手指轻抚琴酒眼下的皮肤,心疼道:“昨天没睡好,我给你煮了点昆布茶,喝完试着睡一会儿好吗?”

    昨天琴酒彻夜难眠,安室也陪着折腾了一晚上。他把热气腾腾的茶杯递到琴酒嘴边,被对方毫不犹豫地甩手打翻,“拿不到药就给我滚。”

    滚烫的茶溅了安室一身,单薄的衬衫湿了,金发上也挂着煮烂的昆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琴酒眼尖发现安室小麦色的皮肤被烫得微红,顿了下,脸色冷淡说:“你不知道是我杀了那个爆炸犯吗?要是你够聪明,就该放我自生自灭。”

    安室本来还在抽纸巾擦衣服上的茶水,闻言抬起头,盯着琴酒的脸说了四个字:“想都别想。”

    说完,他当着琴酒的脸脱下衣裤,浑身赤l着爬上床。琴酒一脸嫌恶地瞪着他,安室无辜道:“又不是没见过。”等把人抱在怀里,又压着嗓音说,“我很困,就当陪我睡会儿吧,黑泽。”

    “……”

    过了会儿,阿智前来探望,在外面敲了好一阵门都没得到回应。他悄悄拧门把往里一瞧,琴酒正张着嘴往安室肩膀上狠狠咬一大口。他听到动静,抬头和阿智无声对视。

    “……”

    “……”

    阿智面不改色地关门退出来,等走到楼下才如释重负呼出口浊气。

    房间里,安室拍拍琴酒的后背,“咬那么重,自己不痛吗?”

    “觉得痛就快滚。”琴酒说。

    Ch82. 坦白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降谷等人很快闻讯前来。不过,安室没有直接让他们进店,而是先征求了琴酒的意见。

    经过几天强制戒药, 琴酒的攻击性比之前小了很多,人也更加憔悴。他侧卧在床上轻嗤:“你很想让我在你的朋友面前丢脸吗?”

    安室本来在旁边任由琴酒责骂,闻言蓦地笑容转淡。

    “对不起。”他没头没脑说。

    琴酒听懂了, 沉默一下恶声恶气道:“我不想看到他们, 让他们滚。”

    就这样,降谷等人没能见到琴酒。回程路上大家七嘴八舌担忧琴酒之余,也对Gin的行踪很不放心。

    “我本来还不相信有未来穿越这种事, 现在不得不信了。这一个两个, 怎么动不动就玩失踪?”

    正像阿航说的,Gin也从警校离开了好几天。但他不像琴酒不理任何人,和大岛校长还时不时有信息往来。

    对于校长的人品,大家深信不疑,否则上梁都不正,警校也快完蛋了。

    除了安室,和琴酒接触最频繁的就是阿智。他看到对方凄惨的模样,愈发觉得世事难料,也由此想起服部的告白。

    终于,他鼓起勇气把人约出来, 坦白了竭力想忘却的过去。

    “其实我以前是个收赌债的小喽啰,还跟非法组织的干部谈过。之所以打扮成女性, 也是为了躲避对方追杀。”

    很多事, 开头是最难的。一旦开了头, 阿智的话像竹筒倒豆般从嘴里冒出来。迎阳光而坐时,他产生些许错觉, 仿佛不是要对面前的副教官坦白,而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哪怕再不堪回首的过往也属于他,是过去的他造就了现在的。

    想到这儿,他声音不禁哽咽,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狠狠掐右手虎口,好不容易忍住了。话题停止,他胆怯地看向服部,像个在等待宣判的罪犯。

    服部的脸藏在耀眼的光里,看不清任何表情。阿智只听见一句“你等我会儿”,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急匆匆跑了。

    阿智的心像绑了石块,一点一点沉入海里。

    他等啊等,想看手表又不敢,只怕一看,就明白了服部离他而去的现实。或许没有直接拒绝,是对方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阿智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杯子里的摩卡都冷了苦了,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结账花了点时间,他推开椅子起身,面前突然出现一大束紫色的鸢尾。

    服部英俊的脸从花束后冒出来,呆呆地问:“你要走了吗?”

    阿智脚步微顿:“这是……”

    “这是鸢尾!”服部中气十足地抢答。

    阿智失笑:“我知道这是鸢尾,我的意思是,你要……送我这个?”

    “对啊。我今天赴约前上网查了好多资料。大家都说告白应该更正式,最好要准备花。但我觉得玫瑰太普通了,就选了这个。”

    阿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所以,你要跟我表白吗?”

    服部点点头,总被鬼冢斥责不够正经的脸上充满郑重。他深吸口气: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过往,阿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每个人也都会犯错,就像你说的,你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不会自恋地说,你活下来是为了遇见我。但正是因为你活了下来,我们才能遇见。这也是一种缘分,希望有可能的话,我们能把这样的缘分继续延续下去。所以,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服部叽哩哇啦说了好长,阿智隐约能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相亲失败。这是个快餐的时代,太过真挚的感情会让人想逃。

    但尝试过一次失败的阿智格外喜欢这种,尤其是服部抬头时,目光犹如少年般清澈。他一下就心动了,泪水顺着湿润的眼眶滑下来。

    阿智胡乱擦了把,在服部惊讶的眼神中伸手笑道:“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哇!”

    周围有年轻的食客站起来鼓掌,阿智一惊,回过头迎上更多善意的目光。

    过了会儿,连店长都免费送上块布朗尼蛋糕,说是庆祝这位送花的先生求婚成功。

    “……”

    果然对于告白而言,这阵仗还是略大了点。

    阿智脸色绯红,抱着花悄悄打量面前的新晋男友,两人不约而同甜蜜地笑了……

    *

    Gin再次出现在仲夏夜正好是一周以后。他提着个罩黑布的铁笼,走到店外时,意外发现仲夏夜重新开始营业。

    穿男装的阿智一人在餐厅里忙忙碌碌,眼熟的食客或低声交谈或和阿智搭讪。

    “我觉得你还是穿女装好看啊~小丽子。”

    阿智满面带笑地把食物送到对方桌上,用身前的围裙擦擦手,“诶?是吗?但我觉得自己穿男装也很不错。另外,请叫我阿智。跟我念,阿——智——”

    这边阿智“教育”完食客,转头发现站在门口的Gin。他赶忙迎过去:“小黑,你来啦?”

    Gin嘴角一抽,暗自思考要不要用点威胁或武力让对方端正对自己的态度。他转念一想,算了。毕竟也是短暂收留过自己的人。

    “你怎么又决定开店了?”

    “啊噢,这件事说来话长~你是来看大黑的吗?”

    听到这个更奇葩的称呼,Gin刚才那点不爽瞬间被抚平了。

    这时,他提着的笼子发出“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暴躁地横冲直撞,距离较近的食客纷纷停下动作转头望来。

    黑泽眼风一扫,又不约而同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还是有记忆超群又好事的人拔高嗓音问:“诶,阿智。这不是之前那个在你店里开枪的?”

    阿智不加掩饰笑道:“对啊,人家是警察啊~”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男朋友。他可是警校教官噢!”

    那好事者撇撇嘴不说话了,阿智像斗胜的公鸡扬着下巴拍拍Gin的肩膀,一副“有我在,你别怕”的表情。

    Gin眉头紧锁,有理由相信对方只是想炫耀有了新男友这件事。

    “你这里面装的啥呀?”

    Gin不答反问:“那家伙是在二楼吗?”

    “啊对,你直接上去就好。反正这里你也很熟嘛~”

    *

    正值午餐时间,安室在给琴酒喂饭。这些天琴酒胃口时好时坏,只吃了会儿,琴酒就说自己饱了。

    安室没再劝,非常自然地开始解决碗里的剩菜剩饭。

    头一回看见时,琴酒十分震惊且嫌恶。日本崇尚分餐,即使父母也不见得会吃孩子剩下的食物,这个安室透却……

    又经过了几次,琴酒现在已经很习惯了,连眼皮都不会撩一下。

    他困倦地准备睡觉,Gin提着笼子走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很庆幸你没死”。

    琴酒的手没再被绑,神态自若地抽了张纸擦完嘴笑道:“真是别致的开场白。”

    两人互瞪一阵,还是安室先看不过眼,打破沉默道:“你来了Gin。看来上次要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Gin哼一声,掀开罩笼子的黑布,里面是两只实验室专用小白鼠,一只病恹恹地趴着,另一只龇着牙不断地用脑袋撞击栏杆。

    “砰砰”的噪音回荡在卧室内,听上去让人胆寒。

    这两只小白鼠的症状和琴酒的如出一辙。但他没有说话,安室也没有,两人默契地等着Gin来说。

    Gin很聪明地察觉他们的意图,没提笼子的那只手握拳又放松,“……你们猜得没错,Dice是有很高的成瘾性。”

    虽然Gin加大了剂量,但服药的小白鼠一周内就能出现这种症状,Dice的威力不容小觑。

    琴酒飞快笑了下,笑容竟让Gin觉得纵容。他抿抿唇问:“Bo……乌丸说‘那件事改没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

    琴酒闻言瞥安室一眼,“你不是要出去洗碗吗?”

    安室其实还没吃完,不过还是乖乖走了出去,甚至贴心给两人带上门。

    Gin等了会儿走到琴酒床旁,垂眼看对方四肢上厚厚的绷带,琴酒不动声色把睡衣睡裤放下来挡住。

    “你是不是没想通乌丸莲耶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第一,以他的势力研发出解瘾的药并不难,第二,对他而言,手下人臣服比能力更重要。无论钱、权、性、名声,你总要沉迷于一样,否则他晚上怎么睡得着?”

    “……”

    *

    过了很久,Gin从卧室里出来,门口的安室和他打个照面,先前碗里的饭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Gin狭长的眼眸划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你会愿意吃他的剩饭。”

    安室温和地笑笑,自然转移话题:“聊完了?”

    “嗯。”

    Gin以为安室会迫不及待问他有没有转移立场,但对方没有,琴酒也没有。这样一来,他自己反倒有些烦躁,莫名瞪了安室一眼:“那家伙说是因为拒绝跟我们老板上床。谁能想到他不久前还背着你和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乱搞?”

    丢下这句话,Gin大步流星离开。

    安室只是短暂地愣了下就跑去洗碗了。

    *

    片刻后,洗完碗的安室再次走进卧室,琴酒正躺在床上假寐,听到动静慵懒地睁眼,安室坐在旁边给他四肢上的伤口上药。

    “你觉得他会改变主意吗?”

    “会。”琴酒言简意赅,语气却不容置疑。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

    安室笑笑,转身收拾床头柜上的碘酒和纱布,“听说你为我拒绝了乌丸?”

    琴酒顿了下,漫不经心哼一声:“原来那家伙这么不靠谱。”

    于是安室知道了,这件事琴酒本来想瞒着自己。果然是琴酒的风格。

    他唇边的笑容隐去,重新坐回琴酒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让我们来说说别的吧?”

    “嗯?”

    “既然Gin已经通过了你的考核,那我呢?”

    琴酒皱皱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室从怀里掏出那个标签被撕去的空药瓶,慢条斯理打开,“Gin带来的那个瓶子里没有任何味道,但这个瓶子里有很淡的薄荷味。所以……”

    “其实你根本没吃过会让人上瘾的安眠药,对吧黑泽?”

    Ch83. 所以,汪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上瘾容易, 戒断难。琴酒不允许自己的计划里存在这种不安定因子。

    至于模仿,对他更是小菜一碟。琴酒首先对乌丸送药的动机产生怀疑,而后做了跟Gin一模一样的实验。

    现在的问题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们重逢的第二天, Gin来送过药。”

    也就是很久以前。

    琴酒垂下眼,入目所及是安室刚帮他换的纱布。安室换药时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肌肤。

    太温柔的对待容易让人沉沦。

    琴酒抬头微笑:“所以, 你这些天的反应都是在骗我?”

    安室惊愕地瞪大眼睛, 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但事实证明,他没有。

    因为琴酒的笑中掺杂嘲讽, 又吐字清晰地重复一遍:“我说, 所以你这些天帮我换药、抱我睡觉、甚至吃我的剩饭都是装出来骗我的。”

    琴酒的语气相当笃定,笃定到安室有一瞬间以为确实是自己错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胸口冒起股滔天怒火,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

    琴酒脸上的淤青好不容易消掉,安室之前满怀愧疚,这会儿却恨自己没揍得更狠一些。

    他左手牢牢攥着右手腕,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震颤。

    琴酒鼻腔里憋出声冷哼,看都没看他径直下床。

    琴酒走到衣架旁套上钟爱的黑风衣,很自然地把泛着光的银色长发撩起来放到外面。一截白皙的后颈在安室的视野里转瞬即逝。

    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牙根发痒。

    眼见琴酒要离开, 安室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他的手腕。

    “等等。”

    琴酒挑眉,淡漠地望过来, “还有事?”

    “我照顾了你这么久, 总该要点回报吧?”

    “钱?”

    安室听到这话居然笑了, 死死盯着琴酒,从唇缝间挤出四个字:

    “再和我睡一次。”

    安室的要求不出乎琴酒意料。他们每晚无缝隙地抱在一起, 想要很正常。但安室从没跟琴酒说起,只是在深夜或凌晨独自跑进浴室解决。

    每当这时,琴酒都会醒,静静听完洗手间里压抑的气息和释放声,再熟练地闭眼假寐。安室会卷着一身燥热蹑手蹑脚爬上床,像之前那样紧抱他——

    真是个不长教训的蠢货。

    “好啊。”琴酒听到自己说。

    他希望今天过后,两人能顺利地一拍两散。

    *

    安室拖着琴酒下楼,明显感到对方清瘦。虽然上瘾是装的,但失眠和食欲不振琴酒都实打实经历过。他悄悄放轻力道,才一秒,对方就开始剧烈挣扎。

    于是安室远未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像害怕琴酒逃跑般紧紧攥着对方。

    痛就痛吧。

    伤好之前总要痛的。

    一前一后出现在餐厅的两人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

    “诶,这不是刚才那个警察吗?啥时候回的,我都没发现。”

    阿智反应迅速地回答:“啊,这个是大黑,刚才是小黑,他们是孪生兄弟。”

    “原来是这样啊,两人可真像啊哈哈哈哈哈。”

    食客豪迈地笑了,但安室阴沉着脸,琴酒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

    现场很是尴尬。阿智咽口唾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安室怎么了。

    安室若无其事勾唇:“和这家伙出去一趟,不用担心。”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走了。

    阿智忧心忡忡地目送他们离开,脚下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捡起一看是用来包裹伤口的纱布。

    他心情愈发沉重,摸着脸喃喃自语:“小安室的话,应该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吧?”

    *

    蓝色的货车发动机轰鸣,安室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打破沉默。

    “记得不记得我们一起去东都大送外卖?”

    琴酒通过后视镜窥探安室的表情,他摸不准对方在想什么,因此决定闭口不言。

    安室像早有预料,嗤了声又问:“当时在摩天轮上,你说有两件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琴酒闻言,抓握把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是他和安室一周不联络后首次见面,对方借“送外卖”的名义把他带到东都大缓和跟别所的关系,他也在随后的摩天轮上得知松田的死亡方式——

    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交心。

    之后,琴酒本来打算坦白和景光的吻,还有在洗手间对降谷的蓄意勾引,但阿智突然打来电话。

    “早忘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琴酒漫不经心回答。安室灼热的视线长久定格在他侧脸,几乎要在上面凿出个窟窿。

    “行。”安室咬牙切齿说。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琴酒飞快地勾唇又绷直。

    他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很喜欢惹旁边这个金发的家伙生气。

    *

    二十分钟后,蓝色货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love hotel外。

    两人进入,铺满视野的玫红色壁纸十分艳俗,琴酒不禁怀疑起身边人的审美。

    他脚步微顿,安室转过头问:“走啊?怎么不走了。”

    “……”

    没等琴酒回答,听到动静的接待员从低矮的窗口探出头,她揉揉眼睛,语气里充满惊讶:“诶,是你啊?”

    ……居然是上次那个快递员。

    一瞬间,安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琴酒探究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熟人?”

    “对。”

    “不认识。”

    女人和安室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琴酒一看安室避之不及的眼神就知道有猫腻。他越过安室走到窗口前弯腰:“确定认识吗?”

    “是啊,上次在仲夏夜餐馆,他和另一个男的为你大打出手,你不也在吗?”女人边说边露出嫌弃的表情。

    琴酒瞥安室一眼,戏谑而笑:“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女人这才满意,颇为八卦地问:“你们和好啦?”

    话音未落,安室压抑着怒气走上来,“要那间‘the M world’。”

    琴酒早就猜到安室是特意选这家店,因为刚才在路上安室都没查过手机,直接调出的导航。

    “这间房有什么特别吗?”琴酒问。

    女人把房卡递给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看不出来,你男朋友玩很大。”

    安室看不惯两人嘀嘀咕咕,忙不迭拽着琴酒走了,隔老远,女人还在背后殷勤地嘱咐:“记得用套,在床头柜的第二层。”

    *

    love hotel什么都可以烂,床和隔音一定要好。琴酒和安室在走廊里前行,周围静悄悄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埋头耕耘和尖叫。

    安室沉着脸走了一段问:“她刚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安室停下脚步瞪他,“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骗人。”

    “如果你是在意和降谷零打架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

    简单一句话,安室的脸色由黑转红,像竭力维持自己的愤怒般紧紧攥拳。

    琴酒飞快地笑笑,指着安室身后不远处,“我们好像到了。”

    *

    琴酒对名为“the M world”的主题房有自己的猜测。里面可能藏着很多上不了台面的道具,让人痛苦之余又产生至高的愉悦。

    但要说安室精通此道……琴酒第一个不信。

    他决定静观其变。

    随着一声“咔哒”电子音,主题房的真面目在两人面前展开。出乎意料地,里面除了张紫色圆形软床什么都没有。

    这不符合女人说的“你男朋友玩很大”。

    对未知的戒备让琴酒停下脚步。安室见状,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琴酒一言不发地瞪他,安室沉默下又说:“做完这次,我就放你走。”

    “……”

    这是琴酒梦寐以求的,不知怎么被安室发现。但更重要的,是听到这话的瞬间琴酒心里涌起阵钝痛。他分不清这股痛属于安室还是自己——

    或许两者都有。

    琴酒猛地把倚在门上的安室拽进房,含糊道:“如果食言,你就是狗。”

    安室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说“好”,接着两人不管不顾地亲吻在一起……

    *

    仔细算起来,两人已经一个半月没做了。但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一个简单的吻就足以点燃火焰。

    起初是琴酒压着安室亲,不知什么时候位置调换,变成安室把琴酒按在门上。他急切地用舌头索q,琴酒的手没处放,只能虚虚搭在门把上。

    琴酒的手指白而修长,握着的门把却掉了金漆,露出廉价的铁锈,两者对比,很有堕落的味道。

    琴酒不是道德高尚的人,答应安室约这一趟本来就是要堕落的。

    他希望这次比以往哪次都好,让他再也没法跟任何人做同样的事,也希望比哪次都差,就能尽快忘掉面前这个金发的男人。

    琴酒想要堕落,安室也有同样的想法。对方脱他衬衫的手都在抖,透着深深的不耐。琴酒难得反省了下,自己该穿那件丝绸的,“哗啦”一下就能把扣子全扯掉。

    但他也没想到安室会提出这种要求。

    于是只好帮着脱,搞得自己很想一样——

    他确实挺想的,想得都快发疯了。

    两人好不容易坦诚相对,安室的吻一路往下,搭着一点点不知道是汗珠还是唾液的东西,把琴酒身上弄得湿漉漉的。

    房间里没开空调,有点燥热难当,但他们都很喜欢。

    安室的吻继续。琴酒一惊,混沌的理智也回归了些,一把拽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发问。

    不是“你在干什么”这种很初级的问题,而是“你偷偷自学了”?

    自学也很正常,但琴酒会嫉妒。

    安室看穿他的眼神,得意地勾唇笑笑:“你吃醋?”

    琴酒眸色一凛:“放屁,快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更用力地拽安室的头发,安室吃痛,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放心,这种事我看一次就会了。”

    看的就是琴酒为他做的那次。但琴酒没他温柔,安室有点难受,艰难地抬头看琴酒,琴酒一副难以自抑的表情,纤长的脖子扬着,晶莹的汗珠缀在上面,一点点滑下来。

    这幅场景太美了,美得让人快死掉。

    察觉琴酒快到,安室提前停下来,对上琴酒充满怨气的眼眸微微一笑:“总不能你抛下我,一个人先去了。”

    那张很庸俗的紫色圆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琴酒喜欢面对面,安室却说:“这次我从后面来吧。”

    琴酒看了他一秒,决定让渡自己的权力。本来这种事就要大家开心才好,再说是最后一次了。

    琴酒乖乖趴着,因为看不见安室的脸有些莫名烦躁……

    耳畔传来声稍纵即逝的笑,然后是“嘎达嘎达”的机械声。琴酒眼睁睁看着四周毫无破绽的地板上一点点冒出镜子,敞亮敞亮的,他的眼睛都快被照瞎了。

    琴酒一下懂了“the M world”,M说的是“镜子”。

    这是个镜子的世界。

    “安室透,你疯了吗!”他恶狠狠地咆哮。

    一般情况下,琴酒并不在意做事时灯是开着还是关着,但现在,被那么多镜子围绕,他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琴酒剧烈地挣扎。因为这些天装上瘾都没好好吃饭和睡觉,又或者是安室早有预料,总之他被压得死死的,没法动弹。

    “立刻从我身上滚下去!听到没有!”

    说话间,琴酒的头发被从后面拽住,头被迫抬起来面对前方的镜子。镜子里,安室把下巴虚虚搁在琴酒肩上,脸很英俊,眼神却很冷。

    带着嘲讽的那种冷。

    “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吗?黑泽阵。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吗?”

    安室温热的呼吸打在琴酒侧脸,让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哨兵般立起。哨兵的存在是为了保护重要的基地,而琴酒的基地已经被破了。

    他恼羞成怒,想反手掐安室的脖子,对方却比他更快一步,钳制住他手的同时语带怜惜:“你以为帮你戒瘾的这段时间,你的手都白绑了吗?”

    言下之意,安室早就做好准备。

    设局的明明是琴酒,眼下坠入圈套的也是他。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在告诉我,你是胆小鬼吗?”安室拽着琴酒的胳膊问。

    琴酒无法逃脱,徒劳地偏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

    话音未落,又是很用力的一下,琴酒的银色长发失重般飞起,脸也几乎贴到面前的镜子上去。

    “那好,我就再给你个提示。这一周,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

    琴酒仰着头,表情介于痛苦和愉悦之间。镜子映照出他紧闭的双眼和浓密微颤的睫毛。一副与往日截然不同,任由求取的模样。

    实在很漂亮。

    安室在背后望着,看出他不想回答,索性不逼了,自己回答:“你一直让我滚,叫我让你自生自灭。Gin害怕选错了路,那你呢?”

    “被师傅枪击、好友欺骗、组织抛弃的你又在害怕什么?”

    琴酒听了这话像被触到禁区,一下爆发出来:“安室透,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但那……也是一种呜咽,只有同类能懂。

    这个时候,安室轻柔地握着琴酒的脖子,把脸转过来,和他接吻。

    吻一开始落在琴酒的太阳穴附近。

    他说:“我不会背叛你。”

    接着,落在琴酒的侧脸。

    他说:“我不会背叛你。”

    然后,又是琴酒的嘴角。

    他说:“我绝不会背叛你。”

    最后,在亲吻琴酒的薄唇之前,安室非常庄重地凝望着问:“请你再试着相信一次,好吗?”

    *

    琴酒一直觉得自己像在黑夜里游泳,看不见大海的边也永不休止,偶尔脱力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一根浮木。

    所以,他开始刻意遗忘被处决之人的名字。

    那个安室透似乎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

    说“抱歉,我当时心情也很混乱,但一周没联系你,是我的问题”。

    说“我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去调查了爆破犯的案子,凶手是地下论坛里另一个发生过争执的人。”

    确实是这样,琴酒没灭口,因为安室不想他杀人。但这不妨碍琴酒故意泄露爆破犯的地址,让该死的人早点死。

    顺便在法律上,他也是“疑罪从无”,作为昔日的TK,销毁证据根本难不倒他。

    安室说到最后,委婉地表达了两点。

    第一,明白琴酒对景光和降谷的行为是为了报复自己,不过最好别有下次。

    第二,把人拉黑也没用,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找到他。

    这些话琴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他被某人做晕过去了。

    *

    再醒来时,周围的镜子消失了,琴酒的身上也清清爽爽。他望了会儿天花板,腰、腿、手和关键部位一阵阵泛疼。

    “你醒了?”安室小麦色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方,笑眯眯的,很欠扁。

    琴酒慢吞吞坐起来,抬手发现上面崭新的绷带。

    “对不起,刚才太用力,把你伤口弄崩了。”

    “哼。”琴酒起身去拿椅子上叠放整齐的黑风衣。他本来不打算被扶,实在是双腿软得像踩着棉花。

    琴酒绷着脸由安室帮忙穿好衣服,趁安室还在抚平褶皱,从口袋里掏出藏着的枪直指对方太阳穴。

    安室挑下眉,乖乖地举双手投降。

    “记住你的话,如果敢食言,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好。”

    琴酒面无表情地准备放下枪,安室先一步轻握住他手腕,笑容和煦:“我喜欢你,还有——汪。”

    *

    我说,做完这次就放你走。

    你说,如果食言你就是狗。

    所以,汪。

    Ch84. 他们的计划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琴酒和安室决定用Dice给乌丸重击, 但这件事牵扯到干事长成田,光凭他们两人的力量肯定不够。

    “你的意思是让那群家伙也一起加入?”安室不可置信问。

    “怎么?你不肯?”

    “……不是不肯,就是他们都还没毕业。”

    琴酒看安室言辞闪烁, 一下知道对方是不想让好友们涉险。

    他嗤一声:“安室透先生,请问你知不知道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应该做的?”

    “哈?你还好意思说我?想自己解决掉爆破犯然后消失的人是谁啊?”

    话音未落, 安室蓦地噤声。

    琴酒好整以暇看他, “所以,你知道了。”

    “……如果你说的是爆破犯胸前的刀伤,对。”

    虽然那名爆破犯的死因是爆炸, 但尸体再怎么血肉模糊也掩盖不住他曾受过的创伤。

    “那你不准备把我抓进去吗?”琴酒目光灼灼地盯着安室。

    安室回看, “怎么抓?除此之外我们都没有证据,再说‘疑罪从无’。”

    安室说这话时语气很微妙,抱怨的同时似乎又松了口气。

    琴酒勾唇笑了下:“不愧是能被选进组织当老鼠的人。”

    “是啊,所以才会被选进组织当卧底。”安室乖巧地重复。

    两人抬起眼相视而笑。

    原则很重要,但光有原则的人不可能在那种黑暗的地方活下来。

    *

    又一个周末,五人组和Gin受召集赶到仲夏夜。

    大家先对琴酒成功戒药表示欣慰,而后听安室叙述了接下来的计划。

    降谷等人不假思索要献一份力,Gin却没有当即表态。

    第一次作战会议结束,他单独找到琴酒,开门见山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上报给Boss?”

    琴酒神情淡漠地看他:“我至今为止的人生被教枪击的师傅打伤, 发现全心信任的朋友抱着别样的目的接近我,到最后连发誓效忠的组织也弃我于不顾。你觉得, 我还会怕吗?”

    听到这话的Gin浑身剧震。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琴酒明确提到穿越到这里之前的生活。

    “你……”Gin定定地注视着面前比自己年长七岁的自己, 像被猫叼了舌头, 说不出任何话。

    片刻后,Gin离开, 安室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摸着琴酒的后颈,在对方额头印上一个吻。

    “黑泽,你做得很棒。”

    琴酒嫌弃地笑了:“还说不是老鼠,明明这么喜欢偷听。”

    Gin下了楼,吧台后的阿智笑容满面对他说“再见”,他没有回答,走出门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他:

    “哟,魂丢了吗?”

    Gin一脸愠怒地回头,原来是降谷零。

    两人肩并肩走在回警校的路上,经过商业街,在熙熙攘攘行人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沉默。

    降谷偷偷用余光瞥着Gin,一下就收回来,过了几秒又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Gin恶狠狠地问。

    降谷无辜地笑笑,仰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没什么,就是觉得真尴尬啊。你看,这还是我和景光那个之后第一次和黑泽面对面。不过,黑泽看起来和那家伙关系不错。”

    Gin嘲讽地哼一声:“所以,你在指望我安慰你?抱歉,我不认为一个被利用了还不知道的傻瓜值得我这么做。”

    降谷宽容地笑笑,过了会儿指着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问:“喝什么?”

    他的目光猫儿般敏锐地逡巡一圈,“你不喜欢喝太甜的,对吧?”说着,手指就要按下“玉米汁”的按钮。

    这时,站在降谷身后的Gin跨前一步,抢先按下了“草莓汁”。

    一个粉色的圆罐头咕噜咕噜滚出来,Gin弯腰捡起,飞快地说了声“多谢款待”。

    降谷气笑了:“我好像没说请客吧?”

    过了会儿,两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Gin倚在电线杆上,打开易拉罐抿了一口。

    “太甜了。”他低声抱怨。

    降谷走过去,想把手里的玉米汁递给Gin时,对方却抗拒地把手收了回去。

    降谷不明白,为什么身旁的人明明不喜欢喝很甜的还要逼自己喝,就好像是为了更了解什么人一样。

    “其实你遇到的事很正常。”

    “什么?”

    “我说,像我们这种年纪选了错的路,对没有结果的人动心,都很正常。只要及时止损就行。”

    话音落下时,燥热的夏风吹过,卷起地上嫩绿的树叶,隐匿在树梢的蝉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是啊。”降谷一手插着口袋轻声附和。

    他们才22岁。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从警校毕业了。

    *

    很遗憾地,Gin不能和其他人一起毕业。一方面,他是旁听生,就算上完了所有课程成绩优异,也拿不到警官证;另一方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毕业典礼这天,出席的人员不多,除了大岛校长、鬼冢和服部,只有降谷他们五个。

    Gin戴着警帽,穿笔挺的制服迈正步走上讲台领毕业证书。

    这种在几个月前哪怕听说也会笑掉大牙的事,此刻,他确确实实在经历。

    虽然他依旧穿不惯身上很廉价的衬衫,也没在警校学到什么有用的本领,但这里作为他逃避组织的港湾一度很有用——

    是七年后的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

    两鬓斑白的大岛把镶了金边的证书递过来,说着和他脑中差不多的话:“黑泽同学,你进校的时候已经足够优秀,但如果能学到哪怕一点点身为警察的信仰和执着,对我来说就很欣慰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让Gin下意识想轻嗤,对上老头充满期望的眼神,他忍住了,轻轻“嗯”了声。

    主教官鬼冢送了Gin一束紫色的鸢尾,嘴里说“麻烦精总算走了一个”,副教官服部没什么好送,用力地拍拍Gin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观众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明明只有五个人,Gin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短暂的毕业典礼结束,五个人在厕所门口等着Gin。过了会儿,他换上标志性的黑风衣出来,把手里放警服、警帽的袋子递给降谷。

    Gin要回到乌丸身边做事,这种暴.露身份的东西当然不能带。

    降谷很自然地接过,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帮你保管的。”

    “那就麻烦你回去手洗一下。”

    “啊?”降谷还没反驳,一旁的景光忙不迭道:“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Gin似有若无地瞥降谷一眼。

    阿航语重心长说:“黑泽啊,天热了。有空去买点短袖,回头别中暑了。”

    萩原观察着Gin的脸色唱反调:“没必要吧,班长。黑泽涵养功夫好,都不怕热啊。”

    而松田已经在暗戳戳地摩拳擦掌:“黑泽走了的话,我能申请用他宿舍的浴室吗?”

    ……

    降谷一直把Gin送到校门口,中午时分,门卫大叔吃饱喝足正呼呼大睡。震天的鼾声伴着蝉鸣时不时飘到两人耳边。

    降谷和Gin面对面而立,降谷看着Gin怀里的花问:“黑泽,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

    “不知道,是什么?”

    “‘信仰者的幸福’。入学典礼的时候校长说‘我们做警察的,要相信正义,相信法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金钱名利诱.惑,坚定地走下去。”

    那声Gin憋了很久的嗤笑终于发出来,“抱歉,可我只相信自己。”

    他说着,一把将花扔进降谷怀里,一片紫色的花瓣飘落在地上。

    “好吧,相信自己也不错。”降谷耸耸肩说,“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Gin独自走出警校大门,背影挺拔孤傲,怀里虽然没有花,却依旧留有花的清香。

    *

    同一时间,朗姆桌上摆了好几张照片,每一张上都有阿智明媚的笑脸。朗姆的独眼里流露出贪恋,苍老的手指描绘着昔日恋人的脸部轮廓,头也不抬问:“他的店不是关门好久了吗?怎么会又重新营业?”

    对面的下属低着头欲言又止。

    “嗯?”朗姆抽口雪茄不耐烦地挑挑眉。

    “额……应该是跟最近谈的男朋友有关。”

    随后,下属在朗姆杀人般的目光中颤颤巍巍掏出另一张照片。照片上阿智抱着一大束鸢尾,和服部对视,笑得害羞又甜蜜。

    朗姆死死盯着,毫不手软地用烟去烫服部的脸,直到那讨厌的家伙脸上只剩一个可怖的黑窟窿……

    *

    警校里的五人还没完成学业,暂时不能参与到行动中。为了效率最大化也确保安全,安室以新成员的身份进入组织和Gin搭档,琴酒则去应聘干事长成田的保镖。

    成田因为遭受过一次枪击,对保镖的要求格外苛刻。听说现在的这几个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不过,这种事对琴酒根本不在话下。无论是以一挑十的搏击还是精准用枪射击,只是略微展示,就让成田赞不绝口,恨不得贴在琴酒身上,保自己长命百岁,连被打趴在地的保镖们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些测试都是琴酒蒙着眼完成的,顺便一提。

    琴酒摘眼罩时,不远处的别所彻很快收了手机,但这也逃不过琴酒的眼睛。

    等只剩两人,他走过去漫不经心问:“拍给谁看呢?”

    别所支支吾吾,最后在琴酒凶狠的注视中含糊地回答:“受人所托。”

    别所不肯讲,琴酒也懒得问,自顾自转身走了。

    *

    又过了阵,琴酒和别所保护成田外出走访回来,远远看见个可疑的身影在办公大楼外徘徊。

    对方的皮肤是不同于大厦绝大多数人的古铜色,一身腱子肉把衬衫撑得鼓起来,很有力量的美感,走近了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海水味。

    『大道寺哲也』。

    琴酒一下就认出对方,瞥了眼身旁的别所,率先走过去问:“有事?”

    正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的大道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尴尬地笑笑:“啊,对。我想问问成田议员是不是在这所大厦里工作?”

    “你是说成田干事长吗?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别所边说边警惕地抬了抬金丝边眼镜。

    一连三个问题让大道寺发蒙,本来大咧咧的笑也有所收敛。

    别所抿抿唇,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对普通群众太过严肃,正打算找补时,身旁的琴酒跨前一步挡住他,“要拜访成天干事长必须先去前台预约,你再这么鬼鬼祟祟呆在这儿,我就让保安把你赶走。”

    丢下这句话,琴酒拖着别所走了,别所不断地回头,眼里满是大道寺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表情。

    电梯里,他和琴酒肩并肩站着。

    “你刚才太有攻击性了,阿琴。传出去对干事长的名声不好。”

    琴酒不耐烦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下下跳动,“有什么所谓?你不就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

    “!”

    别所错愕地瞪大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头擦拭手腕上的表。

    琴酒特意看了下,还不是劳力士。

    很好。

    很快,电梯门开了。

    琴酒一马当先走出去,扔下句“想知道的话,今晚在老地方请我喝酒。还有,那家伙很烂,不要心动。”

    留在原地的别所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会儿,他没告诉琴酒自己也是同性恋啊?

    *

    七年后,未来。

    忙完一天的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宾加一边捏着脖颈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

    “金菲士那家伙原来一直过着这种日子,不被炸死也迟早过劳死。”

    距离琴酒和安室透失踪将近半年,宾加回到家卸完妆后的面容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过量工作是不人道的,哦不,工作本身就是惨绝人寰的!

    他本来以为大厦里已经没有旁人,走到门口脸颊蓦地多出份冰冷的触感。

    『神经啊?』

    宾加在心里咒骂,视线稍转,映入眼帘的是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家伙——大道寺哲也。

    宾加违心地端起职业笑容:“大道寺议员,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干事长的秘书天天很晚下班,不太放心,就想等等看。喝咖啡吗?”

    宾加没忍住在心里“呕”了下,皮笑肉不笑:“对不起,我咖啡过敏。”

    大道寺暗自咬牙,他明明看见对方工作间隙不要命地灌咖啡来保持清醒。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咖啡,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需要我跟父亲说一声吗?让你减少点工作。”

    宾加挑了挑眉:“真羡慕您啊,大道寺议员。活到二十多岁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是政治高层,堂堂的干事长。连带您在党内的职位也提升了很多。这种好事怎么没砸到我头上呢~”

    宾加很做作地歪了歪头抚脸,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扮的是个男人——

    他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咳咳。”宾加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

    如果刚才大道寺还能把宾加的拒绝当成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真的太明显不过了。

    他当即沉下脸,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举在宾加眼前。

    照片上的宾加站在巷子里抽烟,头顶上五彩缤纷的酒吧招牌十分显眼。

    “我查过了,这是家gay bar。永田町容不下同性恋,你这么对我说话,就不怕我把事情抖出去吗?”

    宾加笑了:“这么有名的一家,您还用查?凭您的性取向,不早该耳熟能详了吗?”

    大道寺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宾加一把抢过照片撕得稀巴烂,恢复了原本更低沉的声音恫吓道:“警告你,我不是蠢货,别拿对别所那套对我。还有,你跟老子撞型了,识相的话快滚。”

    说完,他重重地推开大道寺转身走了。

    尽管大道寺经常锻炼,但面对刀口舔血的宾加体力还是差了一截。他脚下一个踉跄,等反应过来,门口只有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仿佛是他昔日的“恋人”在哭诉。

    宾加启动车行驶一段,碰到红灯停下,还是没忍住骂了句傻X。

    经过这段时间和贝尔摩德的秘密调查,两人大致还原出了真相——

    首先,别所借组织之手接近干事长成田,是为了报复对方多年前让自己的父亲背锅以死谢罪。

    他和大道寺是情侣关系,过程很可能就像那个傻X勾搭他一样。

    大道寺是私生子,别所也日常戴着面具过活,这种相似的经历让两人迅速走到了一起。

    但,再重申一次,以宾加的角度来看,大道寺纯粹是靠女人好感度票选上位的傻X。

    后续,别所应该是发现了有关药物成瘾证据,没有及时交给Boss,而是给了身为干事长私生子的大道寺。

    或许是以为大道寺和自己一样想要报复。

    不过事实证明,别所赌错了。大道寺把得到的证据交给父亲,得以被公开承认身份,迅速提升党内地位。而别所的背叛暴.露,遭到Boss抹杀。

    但为什么要在琴酒面前?

    这是宾加和贝尔摩德唯一想不通的点。

    *

    七年前,现在。

    “……然后你就在我面前自己引爆了炸.弹。”

    琴酒没什么感情地叙述完别所彻之后的结局,喝了口酒。

    身旁的别所陷入巨大的混乱——

    穿越回过去什么的,实在太匪夷所思。但这也证明了为什么琴酒和安室透知道他雇佣了个过气女演员假扮妈妈,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

    “对。”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刚进组织的时候就听说琴酒靠手刃师傅,当上了TK。

    琴酒摩挲玻璃杯的手停顿,昏黄的光投射在杯中澄澈的液体上,让他不由想起那个金发的身影。

    “因为有人不允许,还千方百计想叫我跟你和好。”

    别所知道琴酒说的是谁,尴尬地舔了舔唇,沉默好半晌说:“安室透看起来不错。”

    “确实。像我们这种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是会被阳光吸引。但你的眼光跟我没法比。”

    “……”

    别所彻不知该怎么反驳,他有种直觉,琴酒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男朋友。

    『可恶!』

    他闷闷灌了一大口酒,呛得脸上飞红。

    琴酒瞥别所一眼,有一瞬间很想问“跟自己交往以来,有没有一刻是真心的”。

    但那个真正该被问的男人已经默默地死在幽深的巷子里,被炸成一堆焦炭。

    琴酒收回思绪,面无表情说:“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快。”等别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又问,“现在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拍我应聘考核的视频了吗?”

    当听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琴酒粲然一笑:“这么简单的事,我早就猜到了,愚蠢。”

    “不要有了男朋友就到处炫耀啊,你这家伙!”

    别所趴在吧台上含含糊糊地说。琴酒小心翼翼取下对方鼻梁上歪斜的金丝边眼镜,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没记错,这是别所第一次用“你这家伙”来称呼他。

    琴酒对安室透的思念在这刻几乎满溢出来。

    Ch85. 我从不后悔。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琴酒把别所扛上车, 飞快地回租住的公寓给安室打电话。

    铃响了三次,总共不超过十秒,琴酒却觉得等了一个世纪。

    第三声铃结束时电话接通, 安室英俊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金色的短发发尾还在滴水。

    “太慢了。”琴酒皱着眉说。

    “抱歉抱歉,我想总不能光着来见你。”

    其实没什么所谓, 琴酒都看过好几次了。

    他默了下, “今天和Gin的任务怎么样?”

    “还不错,反正那个和成田唱反调的富商明面上是死了。”

    Gin以TK的身份回到组织,免不了要接触刺杀任务。为了不暴.露已经叛变, 由安室从旁辅助。

    他们也由此知道了乌丸和成田的合作模式——

    乌丸负责为成田铲除异己, 成田则通过斡旋,让利好乌丸的措施上台。

    真是沆瀣一气。

    “你呢?和别所的酒局还好吗?”

    关于这件事,琴酒提前知会过安室。

    他简要叙述经过,到末尾沉默几秒说:“有个瞬间,我很想问他和我交往过程中有没有过真心。”

    听到这话,安室立刻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把白色毛巾攥在手里,正襟危坐。

    琴酒见状,不由嗤了声:“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因为这是黑泽先生第一次对我倾诉,我当然要认真听。黑泽先生, 你成长了。”

    琴酒恶狠狠地瞪安室一眼,安室却笑得更欢。

    “那你问他了吗?”

    “……没有。我觉得这种事, 更适合自由心证。”

    所谓“自由心证”, 指的是法律不强制预设, 而通过法官的逻辑、经验、理性和良知对证据和案情事实做出判断。

    “毕竟那家伙连大道寺这种人渣都能动真情。”

    琴酒没有明说,安室却懂了, 因为窥见琴酒心中柔软的部分倍感欣喜。

    曾经那个只会怀疑的男人也慢慢学着去相信了。

    这样很好。

    安室的胸口变得格外温暖和充盈,“刚才抱歉,让你久等了。”

    琴酒没什么表示,又听他说:“所以你着急联系,是不是想我了?”

    被戳中心事的琴酒心跳漏了半拍。确实如此,但他不会坦白,反而胸口涌起股奇怪的胜负欲。

    “想你?你说哪方面?如果是床上,那我没法否认。”

    简单一句话,两人间气氛急剧暧m。琴酒冷不丁开始脱身上的黑色缎面衬衫。

    安室像预感到他要做什么,赶忙制止:“等等黑泽,你快住手!”

    琴酒置若罔闻,嘴角勾一抹笑,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其实,他完全可以一拽了之,但这样就看不到安室小麦色的皮肤逐渐转红,最终变成开水壶,头顶冒烟的过程。

    “黑泽阵!我让你现在住手!”

    安室徒劳地喊着,作为回应,琴酒雪b的胸膛铺满他整个视野。他反射性地抬手捂住,却依旧能从指缝间看到那皮肤上的h痕——

    是琴酒故意用力拧的,一点一点,像被狠狠凌n过一样。

    这还不够,琴酒又嗓音喑哑地叫他的名字。

    不是“安室透”这种一本正经的,而是“透……”

    他们真正做的时候,黑泽从没这么亲昵地叫过他!

    安室一下就顶不住了,暗暗骂了句“靠”,没好气地对琴酒说:“你等等,我去拿副耳机。”

    耳畔似乎传来声稍纵即逝的轻笑。

    安室忙不迭出了屏幕,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在地板上踢踏乱跑。期间,镜头外传来声压抑的痛呼。

    安室很快若无其事回来。

    “刚才什么情况?”

    “没什么,就是小脚趾撞到了桌角。”安室脸上还残留痛苦的表情。

    琴酒想到以前伏特加转过他一个贴子,说脚趾撞到桌角的痛远大于身体其他部位发生碰擦,还受到广大网友的认同。

    “愚蠢。”琴酒说。

    “对对对,也不看看是谁害的。”

    两人再次投入到不可言说的氛围中。

    时而是琴酒要求安室t掉T恤,时而是安室让琴酒调低镜头,好看得更清楚。

    琴酒不仅大方展示自己的身体——微仰的下巴、凸起的喉结,由汗珠淌过天鹅般的脖颈和苍白修长的手指……

    还说了很多荤h,比如c死我,真想s在你身下之类的。

    在语言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下,安室很快到了。当然,这跟他们半个多月分居两处,没有z枪s弹做过也有关系。

    没有哪对热恋中的情侣能忍受这种非人折磨……

    过了会儿,琴酒洗完手,神情倦倦地躺回床上。他无意识润了下唇。

    安室没忍住道:“黑泽,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叫我的名字?”

    琴酒漫不经心撩起眼皮,“噢,我还以为你想让我下次也那么浪。”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安室赶忙摆手否认,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重新泛上来。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安室就像被戳穿的犯人溃不成军。

    他眼神躲闪,嘴里支支吾吾道:“如果能这样当然很好,我还挺……喜欢的。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舒服的话。”

    琴酒边欣赏安室语无伦次地解释,边想起在酒吧里和别所的对话——

    他的眼光确实很好。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安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惊又喜。

    但下一秒通话结束——

    是安室那边主动挂断的。

    “……找死。”琴酒面无表情地紧盯屏幕说。

    *

    安室对着漆黑的屏幕,一瞬间陷入错乱。谁会想到手机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电?

    他赶忙找到充电器连上电源,但光等待开机就好几分钟。这几分钟安室度日如年,更体会到之前琴酒说他太慢时的心情。

    等屏幕一亮,安室润了润因紧张而黏在一起的唇给琴酒发信息。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哭哭emoji)你说我们结婚的事……(小狗探头探脑.jpg)』

    好在琴酒这次没拉黑他,而是很快回了。

    但回复的内容也实在让安室高兴不起来——

    『嗯,知道了。下次再说。』

    “……”

    *

    第二天早晨6点,琴酒刚晨跑完回来,有个鬼祟的身影在他公寓门口探头探脑。

    “有事?”

    穿黄色快递员装束的女人扶着安全帽转头,惊喜地叫起来:“哟,是你啊?这里有你的信封。”

    “你不是在love hotel做接待?怎么又回来送快递了?”

    女人露两排白牙,豪迈地笑道:“这不是赚点外快嘛?毕竟love hotel高峰期有限。大家不会一大早就来光顾。”

    琴酒理解地点点头,接过信封还没看,女人自来熟地捅捅他的胳膊,“诶,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快结婚啦?”

    “嗯?”他不明所以地低头,才发现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

    『结婚请柬,加急送!』。

    琴酒走进房间澡都顾不上洗,立刻给安室打电话。

    听筒那头的声音很雀跃。

    “你送的这是什么?”

    “结婚请柬的范本,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

    “这么急吗?放在计划结束后更稳妥吧。”

    安室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非常庄重:“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来不及聚的饭局就放在下次,忘了说的再见以后总有机会。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把握现在更好,不是吗?”

    就像安室明白琴酒昨晚在倾诉,琴酒现在也察觉了安室的情绪——

    对方说的,是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事。

    琴酒笑了下:“好,那就尽快。你觉得明天怎么样?”

    *

    “明天”实在太快了。两人商议后决定把仪式放在本周末,正好警校的毕业典礼也在同一天。

    尽管如此,周围的人还是因为他们突然的决定兵荒马乱。最明显的是阿智。

    “什么,你们这周末就要结婚?我的天,那我得赶快找个地方,再布置布置。”

    “你们需要定制西装吗?戒指呢?婚礼要日式还是西式?”

    他像个陀螺,不间断又开心地忙碌着。

    安室和琴酒试图婉拒他的好意,尤其是金钱上无条件的支持。阿智笑道:

    “无所谓啦,反正当时从ex那里得到很多赔偿款。本来打算一辈子不用的,花在你们身上不是很好嘛?你们俩在这儿都没有亲属,我就勉为其难假装你们的爸……”

    琴酒和安室不约而同静静地盯着他,阿智浑身打个激灵,快速找补,“额,当爸好像年纪有点小哈。当哥哥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仪式的细节快速敲定下来。

    安室还煞有介事在婚礼的前一天给好友们发了请柬,翻开内页,他和琴酒各自用金色的马克笔并列写下自己的名字。

    *

    保险起见,仪式在晚上十点进行,地点是某个小型教堂。

    虽然宾客不多,该有的步骤也都有。

    仪式开始前,身穿白西装的琴酒独自在准备室等待。他百无聊赖,决定到处走走,一走就走到了距离准备室不远的忏悔室。

    “忏悔室”顾名思义就是教徒们向神父忏悔自己罪孽的地方,空间比准备室要小,为了保护教徒的隐私,在两张座位间添置了隔板。

    教徒忏悔时,拉上隔板就不必看见神父的脸,更能畅所欲言。

    教徒这边的半张桌上放着尊小小的圣母玛利亚像。这尊像由纯白的大理石打造,圣母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周身散发着神圣而静谧的气息。

    琴酒注视了会儿,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想起至今29年的人生——

    他走过的路,做出的选择,遇到的人,刻意遗忘的名字……对的错的,数都数不清。

    正在这时,隔板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属于神父的位置上落座。

    “黑泽,是你吗?”对方问。

    琴酒对声音很敏锐,一下就听出是诸伏景光。

    “对。”他说,顺势想打开隔板。

    景光立刻阻止了他,“别开,这样就好。”

    琴酒的手又原封不动收回去。

    “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说完,景光沉默了好几秒,琴酒耐心等着。

    “首先,恭喜你和Zero结婚。”

    “我很感谢你在我做噩梦那段时间的陪伴,还特意设局让我能顺利抓到外守一,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曾经,我是个缺乏自信的人,多亏了你才能摆脱童年阴影。说没有对你动过心是假的。”

    “我知道,我不可能介入你和Zero之间。一方面,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另一方面,你们间的默契也是我没法比的。”

    “抱歉。”琴酒望着手边的圣母像说。

    “没必要道歉,黑泽。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没有结果,但不代表过程没有意义。相反,这也是一种美。”

    “作为新婚礼物,我为你和Zero都打造了一把匕首,顶端镶嵌了你的诞生石,希望能够保你平安。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那么,我先走了,待会儿婚礼现场见。”

    说完,对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琴酒打开隔板,正巧窥到景光离去的身影。他没有出声,静静地目送对方离开,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桌上崭新的匕首。

    琴酒把匕首拿在手中,泛着寒光的刀面映照出他淡漠的脸。

    “还真是一如既往啊,苏格兰。”

    片刻,琴酒走出忏悔室,乔装打扮后的Gin倚在墙上等他。

    “消失这么久,还以为你后悔了要逃婚。”

    琴酒冰冷地瞥他一眼,“我做事从不后悔。”

    “哪怕被组织抛弃,命悬一线?”

    “哪怕被组织抛弃,命悬一线。”

    因为往事不可追,后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情绪。

    就像某人说的,要好好珍惜当下。

    Gin内心的焦躁被安抚了。他看着琴酒逐渐走出视野,轻轻勾唇而笑。

    这次,他选了截然不同的路,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就跟七年后的自己一样。

    结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Ch86. 是的,我愿意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结婚仪式开始。琴酒在教堂外等着, 身边还有个难得穿西装的鬼塚八藏。

    八藏的站姿挺拔如松,手却一直捣鼓脖子上的领结。他实在被卡得太难受。

    “不如直接摘下来。”琴酒冷不丁说。

    八藏动作骤顿,“真没想到你和降谷都毕业了, 还能给我找事。”

    琴酒瞥他一眼,“不想来也可以不来。”

    “切,就你们这个仪式时间, 大岛校长就算有意愿, 家属也不会允许,只好托我做代表。”

    八藏抱怨一堆,没等来琴酒回话, 停了停又道:“你和那小子都没亲人在这儿吧。俗话说‘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人生大事没有长辈在场怎么行?”

    琴酒于是懂了,鬼塚八藏在警校这种高压环境一干就是几十年,平时为了不让学生爬到头上,一直端着架子,要好声好气跟晚辈讲话是很难的,但不代表他没有关爱。

    琴酒勾唇笑笑:“关于这件事,大岛校长在婚礼前给我们打过电话了,说自己没办法出席,直接转了礼金过来。好像没听他提起让你做代表, 要不你再去确认一下?”

    话音未落,八藏的脸涨得通红, 也不知是被戳穿后的窘迫还是被气的。

    亦或是两者都有。

    “你小子, 别不识好……”他绷着脸即将发作。

    这时, 琴酒又说:“谢谢您,教官。”

    琴酒诚恳的语气让鬼塚一阵发懵, 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他呐呐又说了句“你小子……”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的得意门生恐怕婚后要被这个黑泽疯狂拿捏了。

    八藏心有戚戚焉,从门缝里传来的狗叫仿佛也在赞同他的看法。

    “汪!汪汪!”

    *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打开,琴酒在众人的注视中踏出关键一步。无尽的黑暗被甩在身后,他缓缓走向面前的万丈光明。

    门边分别站着阿智和服部,见他进来,立刻尽职地开始撒花。

    粉色的花瓣呈抛物线在空中扬起,又坠落在琴酒脚下柔软的红毯上。

    阿智回头朝他眨眨眼睛,突然唱了起来:

    “噔噔噔噔——”

    另一边的服部紧随其后:

    “噔噔噔噔——”

    但相比阿智动听的歌声,服部算得上破锣嗓子。

    琴酒眼角一抽,越来越多的人从两旁的木椅上起身,边鼓掌边加入唱歌的行列。

    经典的婚礼进行曲调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家脸上却都很高兴。

    琴酒想起阿智曾经问他们要不要在现场放歌,增加气氛。琴酒斩钉截铁地拒绝。

    现在确实没“放”,这怎么能不算一种语言的艺术?

    不过仪式进行到这儿,也没有中止的道理,他们喜欢热闹,就随他们去吧。

    结婚本来就该是值得庆祝的事。

    琴酒的目光和坐席间的Gin相遇,人群中唯独他没笑也没唱歌。

    两人静静地对视,这一秒超越了时空,曾经的琴酒和现在的交汇在一起。

    他想起久违的那个自己——

    不擅长和人产生正面的情感联结,也从没把“结婚”纳入人生选项。

    但此刻他站在这儿,做着意料之外的事。还真是相当奇妙。

    过了会儿,琴酒准备往前走了,收回视线时Gin终于也鼓起了掌,像在赞同他的决定。

    不过黑泽阵就是黑泽阵,想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认可,哪怕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那只硕大的金毛从席位间窜出来,像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一直绕着琴酒的脚边打转。

    大家见它只是陪琴酒走红毯,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反倒笑得更温暖。

    “没想到黑泽这家伙还挺讨小动物喜欢。”

    旁边的萩原哈哈一笑:“‘没想到’三个字就不必了吧,小阵平?”

    作为回应,他被狠狠肘击了,捂着肚子痛了好一阵。

    走着走着,琴酒总算走到红毯尽头。安室透正在那儿等他,穿一身精致的黑西装,金发抹了许多发蜡,一丝不苟地全梳上去变成大背头,看起来成熟又英俊。

    琴酒再次想起那句话——

    他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被大家行注目礼的感觉怎么样啊?”安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问。

    琴酒立刻懂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安室和阿智故意设计来折腾他的。

    琴酒嗤一声:“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安室笑得更欢,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到了宣誓环节,神父问安室:

    “尊敬的安室透先生,不论健康疾病,富有贫穷,你是否愿意跟面前的黑泽阵先生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共度余生?”

    “是的,我愿意。”安室不假思索说。

    轮到琴酒,神父又用浑厚的嗓音问了相同的话。或许是场合加持,原本的陈词滥调落在琴酒耳朵里,也变得格外神圣起来。

    “尊敬的黑泽阵先生,不论健康疾病,富有贫穷,你是否愿意跟面前的安室透先生相互扶持,共度余生?”

    按琴酒的性格,不会那么快回答。他想故意等几秒让安室心焦,作为对刚才无伤大雅的“回击”。但当他目视前方,望进安室蓝紫色的猫眼,那里好像一片被月光照耀的海,柔和而明亮,把他这点小小的“恶意”也洗涤干净。

    他听到自己下意识说:“是的,我愿意。”

    安室腼腆又欣喜地笑了,灼灼的眼神却仿佛在他脸上凿个窟窿,让他整个人都为之烧起来。

    琴酒有点微妙的不太爽,“爱情”这玩意儿果然不能轻易碰,他感觉自己都变蠢了。

    然后开始交换戒指。琴酒和安室的婚戒非常简洁,银质的,内圈刻着各自的名字。

    安室从礼盒里拿出刻有“黑泽阵”字样的,准备给琴酒戴上,这时一直趴在附近看戏的金毛突然跳起来猛地朝安室的小腿撞过去。

    “砰!”

    安室毫无准备地踉跄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金毛就把落地的戒指叼在嘴里跑了。

    安室:“!”

    琴酒:“!”

    神父:“!”

    众人倒吸口冷气,作为主人之一的娜塔莉更是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最先有动作的是已经被零组特招的诸伏景光,他俯身朝金毛一个猛扑,没成功,自己反而狼狈地摔倒在地。

    “史努比!别捣乱!快把戒指还回去!”阿航吼道。

    叫“史努比”的金毛小狗只是礼貌地看了看伊达航,就继续在教堂的跑酷之旅。

    现场陷入让人啼笑皆非的混乱,上了年纪的神父白发苍苍,不断在胸口划十字,一副随时心脏病发的模样。

    大家也不敢追得太紧,生怕史努比一个不小心把戒指吞下去。

    束手束脚地追了阵,警校的毕业生们个个人仰马翻。琴酒等小狗的力气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才预判史努比的路径,慢吞吞地走过去。

    人高马大的他背光站着,藏在阴影里的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坐。”他比了个手势说。

    那只刚才还无法无天的小狗竟真的乖乖坐下来。

    琴酒弯下腰,被黑缎带束着的银发月光般垂在脑后。

    “把我的戒指还给我。”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直愣愣地看着一人一狗在面前对峙。片刻,金毛低下头把戒指吐在琴酒的掌心。

    它呜咽了声。

    琴酒飞快地笑笑,拍着它的脑袋说“乖孩子”。

    Gin默默地看着这幕,明白琴酒这家伙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安室结婚了。

    过了会儿仪式继续。阿航和娜塔莉两个人心有余悸地拽着狗绳,被史努比含过的戒指也重新擦干净。

    安室准备戴时却说:“换一换吧。”

    神父一脸“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警惕,而安室只是拿起另一只内圈刻了自己名字的戒指朝琴酒的无名指推进去。

    琴酒也照做,两次都顺顺利利的,没出什么事。

    神父暗自松了口气。两人在注视中靠近彼此接个绵长而极致温柔的吻,耳畔响起师长和好友们雷鸣般的掌声……

    *

    婚礼结束,琴酒和安室在门口送别亲友。到娜塔莉和阿航时,两人郑重其事地道歉:“真对不起,惹出这种闹剧。”

    一旁的史努比应该已经被好好教育过,耷拉着耳朵,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几人。

    安室弯腰爱怜地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完全不用在意,相反我很感谢它。要不是史努比,我和黑泽也不会把彼此的名字戴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这样比之前的安排更好。”

    说着,安室举起无名指的戒指,闪耀的光芒倒映在几人眼里,异常幸福。

    “汪!”史努比叫起来,长长的尾巴在低空甩着,很高兴有人能理解它的良苦用心。

    “看起来你们能无障碍地沟通,因为是同类吗?”琴酒在旁边揶揄。

    安室瞥他一眼,执起他的手快速叫了声:

    “汪!”

    娜塔莉见状,疑惑地用不怎么熟练的日语问阿航:“Darling,安室君是什么意思?”

    阿航眼疾手快捂住娜塔莉的耳朵,一副“肮脏污秽休要靠近我亲亲女友”的表情。

    『没想到你们平时玩这么大,真是小看你了安室透。』

    他用唇形无声说,很快拉着女友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室:“……”(笑)

    琴酒:“……”(别逼我在这里打你)

    片刻,人群散尽。

    安室牵着琴酒的手,享受热闹过后独属于两人的宁静。他有意无意摩挲着琴酒的婚戒,笑得一脸甜蜜。

    过了会儿,他唇边的笑容突然隐去,琴酒跟他对视,面无表情问:“你也感觉到了吗?”

    “对。”

    他们不约而同回头,茫茫黑夜犹如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有人曾躲在暗处悄悄地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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