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不是, 这样的话……完全就更加严重了吧。
再这么拍过去,全部就落入了布丁头的陷阱啊。
猫又场狩大脑仅有一个角落无比清醒,但此刻身体却占据上风, 难以自控。
他咬紧唇瓣, 死死压抑着。
什么对症下药,什么作为恋人来负责,完全都是借口, 分明就是布丁头想故意、故意玩弄他才对吧!
明明都已经听他的话拉开了衣服拍过去,甚至还自己捏着…揉了, 现在却还要再说出这么得寸进尺的话语。
——太可恶了!
“不、需、要。”
黑发少年咬牙切齿, 从听筒内传来的声音字字拆分、像是恼极了般带着些不可忽略的怒意。
孤爪研磨丝毫不慌, 只平静垂着眼、看着放置在膝上的手机与黑暗中亮起些许微光的屏幕, 手指点在腿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
“……我会担心场狩。”
他慢吞吞说着, “讳疾忌医……最后会出问题的。”
——怎么就讳疾忌医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猫又场狩难以控制情绪。
他很正常,什么毛病都没有、非常健康。
并且正常boki!!
布丁头不能因为他说自己没有反应就断言他哪里有问题啊!
猫又场狩十分崩溃。
果断就要结束当前对话, 再这么被布丁头忽悠下去、事态更加难以控制。
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
“根本不、需、要研磨担心。”
“我很健康!!”
狠狠说完这句话, 手指一点手机屏幕,黑发少年生硬挂断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
“嘟嘟嘟嘟”的挂断声从听筒传来, 孤爪研磨支着头, 盯着聊天窗口上由黑发少年发来的两张照片, 唇角微微勾起点弧度。
他心情很好般重又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再度开始输入什么。
而猫又场狩此刻就没有那么好心情了。
紧紧盯着镜子, 还有此刻被他咬着的属于孤爪研磨的外套,转移怒气般、他闷闷地又将这件外套当做它的主人重重咬了口。
一口下去成功将外套布料上洇湿一点潮痕,一圈牙印印在其上,小兽一般,黑发少年郁气消解些许,这才气鼓鼓地张口吐出这块涩嘴布料。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两人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气闷愤郁。
视线轻微向下移动、黑发少年似是因为先前的举动身上弥散的红未消退,覆盖在体表、胸膛、肩颈、面颊上,朵朵红云般绽开。
他的身上又热又潮,覆盖着层薄薄的热汗、是先前情动的结果,汗湿的黑发粘附在脸颊脖颈,在白粉又软的皮肤上对比无比鲜明。
视线不自觉的就开始飘忽起来,胸膛那两点被他又捏又拉的,下了不少力气,已经有点发肿,挺立在那儿、凉风一激甚至还有点颤巍巍的,看起来像被欺负惨了般无比可怜。
而向下的雪白皮肉上又留下了红痕,是他自己的手压出来的。
对应着道道指痕、似被鞭笞般,就这么将将一看、十分明显。
视线仿佛带着热度,尽管是自己去看、但还是情不自禁加了点莫名的羞耻感。
重重一捏大腿、痛感顺着皮表蔓延传入神经,黑发少年忍痛再看、将那点暧昧氛围一扫而空,一下子只剩清心寡欲。
当即穿上衣服裤子,猫又场狩难以说出话来。
……居然、居然就这么听布丁头的话直接这样做了。
刚刚的他一定被谁夺舍了吧。
他反省、自责、扣锅,正在心底开始给某个布丁头判处无期徒刑时,反盖在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
……是新消息进来的声音。
黑发少年不动,强制坚守本心。
他收拾好乱糟糟的房间、将自己塞进浴室重又洗了个澡,又将剩下的衣物泡在水池里搓洗,无论是属于孤爪研磨的那件外套还是其他的。
宛如一只深夜勤劳的小蜜蜂,干完一切后躺在床上,他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去拿起手机。
冷处理。
必须要让布丁头也知道他的厉害。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秒回的猫又场狩了。
黑发少年在心底嘀嘀咕咕,置顶聊天框中传送来的最新短讯映入眼中,
[From布丁头:做个好梦。]
没了。
就四个字。
猫又场狩沉默,再看了一眼手机。
退出聊天框后又重新打开,依旧是这四个字。
猫又场狩:“……”
这谁还睡得着啊?!!
这不已经是赤.裸裸的明示了吗。
太可恶了、这家伙!
次日,黑发少年是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去到音驹的。
前座的灰羽列夫简直震惊,“那、那个难道场狩你昨天一整夜都没有睡吗?”
“黑眼圈的程度……已经比Panda更严重了啊。”
猫又场狩虚弱,并拒绝回答。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孤爪研磨那张脸,换谁谁也睡不着。
寥寥几语打发了来自满脸担忧的灰羽列夫的询问,猫又场狩埋头在课本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放学后了。
猫又场狩:……
等等、这个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不对,现在吐槽的不应该是这点。
教室空荡荡、毫无一人。
墙上的挂钟指向六,教学楼的窗外已是黄昏。
眼瞳缓缓睁大、猫又场狩条件反射就想起了排球部的部内训练。
缺的课可以补,缺席的部内训练可是会被那群魔鬼前辈追责的啊!
来不及多想、他拎起外套就要起身离开。
“咔。”
轻微的一声清脆碰撞声。
猫又场狩后知后觉教室内还有人。
余光微动、黑发少年视线瞥去。
坐在那儿的人自始至终都垂着眼单手支脸望着他,见他视线看过来、轻轻缓缓地眨了下眼,
“醒了?”
猫又场狩顿住。
猫又场狩沉默。
猫又场狩后退。
不自觉地就开始后退、甚至因为步伐过大、重心失衡,还趔趄了下。
但他险险稳住身形,没有在安然坐在那儿的布丁头面前出丑。
对面的人将他全数收入眼底,不轻不重的再次发出一点“咔”声。
猫又场狩这次看清了,是孤爪研磨握在手中的那支项圈。
是他们在游乐园制造出的产物,上面写着猫又场狩的……不、应该是孤爪研磨的姓名,还有[KODZUKEN]的防伪标识。
撞击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咔”声的部分,正是项圈卡扣上的金属环。
似打开某个节奏的契机,敲在桌上的金属卡扣环声音愈发大了,传入愣在那儿的黑发少年耳中也就愈发清晰。
猫又场狩:“那个、研磨为什么会在…在这里?”
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开口,“无故缺席训练,大家都在找场狩啊。”
猫又场狩心底一慌。
来不及多思,“那、那我现在就过去……!”
坐在那儿的孤爪研磨却没动,仍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抬起眼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年。
猫又场狩被他盯的有些瑟缩,不知为何就很心虚,迟疑地移开脸就要避开视线。
“我帮场狩请假了。”他如此说道,
“无故缺席的训练,后面补上就好。”
闻言,猫又场狩缓缓呼出一口气。
能补上就没问题,有人帮忙请过假的话……只需要重新找个借口应付过去就能勉强度过。
紧了紧手指,他抬起眼,犹豫了下还是认真朝着孤爪研磨道谢,“多谢、研磨,如果没有研磨的话就糟糕了……”
黑发少年蹭了蹭脸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缺席的。”
黑发少年在小小声地嘀咕解释道,而对面望着他的孤爪研磨只是轻轻眯起眼,
“场狩,看起来很累。”
猫又场狩嘀咕的话语一顿,支吾道,
“那个的话…应该没有。”
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孤爪研磨的表情,迟疑补充道,“只是……一点点没有睡好的缘故。”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在看着他。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猫又场狩咳了声试图转移话题。
“既然已经请过假了,那么我们就先——”
“……为什么,场狩会没有睡好呢?”
“……”
猫又场狩握拳。
……布丁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撇过脸、以一种拒绝的态度,拒绝回应这个问题。
而坐在对面的人极具有求知欲般,声音轻缓低迷,一点一点蛰伏而来,“难道场狩是梦见了什么吗,还是说……因为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呢。”
黑发少年耳尖一点一点漫上红,整个人立在那儿、颤颤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孤爪研磨站起身,椅子向后推拉时发出一点“刺拉”的刺耳摩擦声。
等猫又场狩再反应过来时,孤爪研磨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迟疑望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人,猫又场狩看了看被推开的椅子、又看了看两人间本该不算短的距离。
大脑一时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瞬、瞬移?!
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梦到那通电话……因为场狩自己在碰吗?”
滴滴微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流水般潺潺的、也是细细密密的。
自、自己在碰什么的……根本没有。
猫又场狩捏紧手指,整个人异常紧绷。
强撑镇定,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他努力平静道,
“不要再开玩笑了,研磨,现在是在学校,总说这样的话、被别人听见会……”
“被别人听见会怎么样?”
打断黑发少年话语的是突然动起来的手、以及突然靠过来的人。
又圆又黑的一双眼瞳骤然紧缩、内里瞳孔凝缩成针,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面前。
而这双眼中倒映出来的,这是另外一张无比靠近的昳丽面庞。
过于放大的五官以及颀长浓郁的眼睫,呼吸喷法、灼热滚烫,鼻间气息交换,从下唇传来一点不轻不重的刺痛,咬在唇瓣上、痛感虽不重,但刺激性拉满。
居然在这种地方做出这种事……布丁头终于失控了吗。
黑发少年内心震撼难以处理此刻情景。
直到自己的嘴巴被强制撬开,整个人的呼吸都被另一人攥紧,薄而软的唇瓣像熟透的果子般被吃得水津津的,他才慢一拍地伸出手欲要推开身前之人。
不、不能,现在可是在班里啊……还有监控!
布丁头什么都不管了吗?!
“有人…监、监控……”
黑发少年稀碎的呜咽声从交叠的唇齿间逸散而出,但才刚刚漂浮在空气中就被强制阻断、再度咬着被另一人全部吃下。
氧气高度匮乏、面颊宛如醉了酒般洇上一点嫣红,难以控制自己、伸出去推拒的手掌被反扣住,柔软温热的指腹摁在脉搏上,隔着薄薄一层皮肉不轻不重按压着。
黑发少年在情不自禁的发着颤,不能控制身体般、这些细密的颤抖来源于刺激过载,整个大脑仿佛炸开、无数的烟花揉杂着空白在脑中悠远回响。
他们亲了很久、久到猫又场狩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瓣已经被咬得又肿又高,甚至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像被猫的利齿咬到般,向外渗出点细细的鲜血。
他不自觉舔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嘴上还留有某些凉凉的东西。
整个人僵在原地,黑发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监控、删除的话得通过学生会…为什么布丁头竟然不会担心,难道是已经黑了监控吗……但是也说不通啊。
猫又场狩心底无数胡思乱想交织起伏,共同分散着他此刻过于杂乱的注意力。
但是有人看起来并不想让他走神。
埋首在黑发少年的肩颈,扣得好好的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被蹭松了,扣子也被崩了两个,露出一块莹白的锁骨与肩颈。
猫又场狩心底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该不会……
尖锐的利齿齿尖细细厮磨着,宛如将叼在口中的猎物舔舐轻推,不轻不重压下一点痕迹。
但他不仅仅满足于此,压下的那点痕迹很轻很淡、虽然在黑发少年莹润洁白的皮肉上留下了,但是不需要多久就能被代谢掉。
心里清楚这一点,于是、埋首在肩颈的人微微抬起眼,与不安踌躇的黑发少年视线对视上。
猫又场狩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直冲大脑的刺痛猛然袭击他的全身。
露出点野性的野良猫不再忌惮自己的力道,深且重地咬入猎物的皮肉,从蛰伏的少年口中发出点闷哼与痛声。
他抽着气、不断推拒,但推拒的手又被反向桎梏,根本就难以挪动分毫。
攥着他手腕的手托近、几乎是反向的力道不断将他拽入怀中,猫又场狩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条巨蟒缠上了。
就算不是巨蟒,也是拥有强有力的尾巴的猫妖,难以挣脱。
落在肩颈上的那个厮磨在漫长的加深后终于告了终,尖锐利齿松开,猫又场狩只能以余光去看,应该已经红肿了。
胳膊那边稍微动一下就痛得大脑发麻。
不…为什么会这样。
布丁头从来就没有这么粗暴直接过……
难以思考,猫又场狩颤抖着手指又要去擦碰那点被咬重的齿痕,但是不安分的另一人阻止了他。
手腕、乃至整个手臂都被牢牢禁锢,动也不能动。
黑发少年颤巍巍的,“是…是哪里让研磨生气了吗…?”
他不解,并习惯性地如猫咪般先露出柔软的肚皮安抚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说给我听的,虽然咬得很重……但是这样会让研磨好一点,也可…可以。”
最后说出口的话已经带上点颤音,黑发少年眼睫是颤颤的、身体是颤颤的、情绪也是颤颤的。
当下情况明显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突然就变得凶狠的孤爪研磨、缺席的部活、在监控(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这种行为。
当下之际…只能暂时先缓和孤爪研磨的情绪,使情况不要变得更糟了。
孤爪研磨:“……说给场狩听?”
猫又场狩:“是、是的。”
与埋在肩颈上的人对视,猫又场狩努力平息呼吸、让自己呈现出一副稳定可靠的模样。
“只要是研磨的话,我都会愿意听的……”
“……”
孤爪研磨没有出声,只是微抬起眼盯着黑发少年,似是思考,
“好。”
他这么回答道,而后给出了交流的条件。
“这个,就让场狩自己带上吧。”
一直被他握在掌中的项圈被递到了猫又场狩的面前。
金发金瞳的猫眯起眼,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作为条件,没问题吧。”
猫又场狩:“……”
这是没问题的样子吗,就算有问题也只能说没问题吧。
但眼下、摸不准布丁头究竟在做什么的猫又场狩只得接受。
他欲要从孤爪研磨的手中拿下那只项圈,小心翼翼的、在直直的视线注视下。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看。
请不要继续盯着看了…
猫又场狩克制着情绪,手指拨开项圈的金属卡扣,在孤爪研磨的注视下,原本只是想大概戴上应付一下、这下子手一抖,直接实打实地全都带上去并卡得死死。
金属的冷凉质感通过皮肉传递而来,贴着喉结,上下滚动时不轻不重蹭过、带来的触感更加敏感。
粗糙的牛仔布质感摩挲脖颈皮肉,一圈浅浅收紧、勒起细微弧度,而刻着孤爪研磨姓名与[KODZUKEN]字母的金属牌卡在卡扣上,一起抵在黑发少年的喉结旁侧。
这么看上去……做出这番举动的猫又场狩仿佛直接就被打下一个[孤爪研磨]的印记。
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人的所有物。
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的不对劲之处的猫又场狩戴好之后只觉得有点勒,细细的眉毛皱起,他忍住了这点不适,乖乖抬起头看过去,
“…已经戴好了,研磨。”
话语声音低低、或许是被勒着的缘故,出口还有些沙哑,喉结起伏、带动着金属卡扣上下蹭动。
说了一两句话、猫又场狩就不得不暂时停下缓口气。
糟糕……早知道不戴那么紧了。
猫又场狩在心底暗道。
孤爪研磨的视线从黑发少年的面上转移到他脖颈间的项圈卡扣,他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看了半晌。
猫又场狩被他盯得有些紧张。
桎梏他手腕的一只手终于轻轻放松了些许,察觉力道减轻,猫又场狩心下一定。
这么看、只要顺着毛摸……还是可以处理好与布丁头之间的关系。
慢慢悠悠的,孤爪研磨的视线重又回到了黑发少年的脸上,将他面上表情与其下情绪一点一点拆分着吞入腹中。
“第二个条件。”
他开口道。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不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第二个条件,难道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条件吗?!
黑发少年死目,盯着布丁头、明显的有些恹恹。
猫又场狩:“……也是最后一个条件。”
听到此,猫又场狩终于放下心。
只是两个条件而已,只要不过分,完全就不会有问题——
“昨天晚上没有看见,照片之后的动作,场狩在这里再做一遍吧。”
猫又场狩:“。”
他话说早了。
直接放任布丁头自生自灭吧,这点事儿他管不了。
猫又场狩直打退堂鼓,恨不得现在就远远逃开。
居然就这么上当、还被套上了项圈。
早知现在,何必刚才。
就该不理会可恶的布丁头一句话。
哪怕是接受排球部的地狱训练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
猫又场狩骑虎难下,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探向脖颈间的项圈,欲要将它解下来。
“‘只要是研磨的话,我都会愿意听的’”
面前之人将他的话重复一遍,声音节奏加快、这在刻意模仿他的语气。
猫又场狩哽住。
话说是这么说、但是布丁头提出的要求……也太过分了吧。
让自己再在他的面前做、做那样的事情,又不是在家里、这可是在教室,不仅有后台监控、还有可能会有路过的人啊?
布丁头这是一点也不在意了吗?!
他微张口,组织语言就要拒绝。
似是察觉他的意图,孤爪研磨不轻不重伸出手,抵在脖颈处的深重咬痕上。
也许是出了血,就与唇上的细小伤口一般,几滴血丝密密,正如面前之人的反常,难以理解。
刺痛感针扎般袭来,逼得猫又场狩大脑一紧。
“场狩如果不想自己做的话,”
“就由我来做了。”
他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起伏般,平静说着,
“毕竟一直在强调没有反应,也不敏感什么的。”
“触诊的话,总能观察得更细致点,对吧?”
他抬起眼,金色的竖瞳直直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细微的凉意漫上猫又场狩的后颈,令他不自觉颤了下。
轻涩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不急不慌地催促道,
“——那么、你要怎么选呢…场狩?”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触、触诊……
这是什么奇怪的医生与病人play啊?!
注意力完全歪掉、猫又场狩果断撇开脸。
“那个、怎么选都很奇怪……研磨还是不要这样…”
“——唔!”
短促飞快的急音从口中溢出, 没等黑发少年拒绝话语出口,桎梏住他的人就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脖颈上传来一点拽拉的力道,猫又场狩顺着这点力道低头, 眼睁睁就看着自己脖子上被戴上的那只项圈不知何时已延伸出一条长长的锁链, 而锁链持向的另一头就正是面前的孤爪研磨手中。
猫又场狩:“?”
这个世界、终于不正常了吗。
他艰难处理此刻眼睛接受到的讯息,但是大脑的认知却传来一切正常的判定。
仿佛那只项圈本来就延伸出锁链,而且也将将好就被孤爪研磨握在手中。
大脑在艰涩思考, 身体却被拉扯着被迫低下头去。
上半身压低、猫又场狩微微仰起头,此刻、孤爪研磨在上, 而他在下, 原本的身高差对比被放大得更加明显。
垂下眼, 澄金色的竖立猫瞳静静看着他。
眼中情绪寡淡, 难以判断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猫又场狩努力支棱着想说些什么来改变当下所处的这个奇怪境况。
但是孤爪研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只平静催促道,“选吧。”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不想自己做的话, 换成别人大概也就不会有怨言了。”
“场狩, 不要让恋人担心啊。”
猫又场狩条件反射感受到一点凉意, 从话语中缓缓洇湿出来。
宛如被大型肉食系猛兽盯着一举一动般的生理性不适,他迟疑动了动脚步、但在下一瞬就被察觉意图般、脖子上的项圈立即收紧拉下。
而另一只手还抵在脖颈旁被咬出的红肿牙印, 不轻不重摩挲着。
直观感受就是被野良猫仿佛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过, 总之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猫又场狩深呼吸, 比起让面前情绪晦涩的孤爪研磨率先发起, 他还是更愿意自己来。
自己弄的话还能稍微控制一下什么的,换成下手不知分寸的布丁头, 猫又场狩早有预见性地提前打了个寒颤。
抿了抿干燥的唇瓣, 他轻轻开口,
“我……自己做。”
得到黑发少年的回答,孤爪研磨缓缓眯起眼。
盯着猫又场狩看了良久, 直将他看得有些心惊胆战才慢吞吞应了声,
“……好。”
看表情,选对了。
猫又场狩心底升起一点庆幸。
没有高兴、没有欣喜、没有志得意满,布丁头的脸上完全就是要自己动手的想法。
猫又场狩心底缓缓呼出口气。
自己做的话……稍微放水一点想必也没关系,他默默寻找角度安慰自己。
将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全数收入眼底,孤爪研磨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松开手中链接的链条。
他撤回手,示意猫又场狩已经恢复自由。
尝试动了两下,的确没遭到阻拦,猫又场狩眼睛闪了闪、慢慢后退一步。
孤爪研磨还是没有反应。
……如果这个时候从这里逃跑的话。
猫又场狩情不自禁开始想象这个可能性,黑而稠的眼睫小小抬起一点,极具试探地望向似是不作防备的孤爪研磨。
布丁头只是以一如既往的视线回视着他,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担心或是怀疑他会不遵守约定条例的担忧。
看起来是无比信任他。
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斥责自己。
好吧、他不该生出那种奇怪的逃避想法。
既然已经与布丁头约定好了,临时反悔什么的……完全就是不守信用。
因为一时的胆怯害怕就做出损害信誉的行为,绝对会被记恨讨厌的。
猫又场狩磨磨蹭蹭收敛好自己的其他心绪,着重将注意力放在此刻。
教室很大很空旷,自苏醒后猫又场狩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适应。
……之前的教室有这么大吗?
而且在学校、六点钟的时间,大概是部活进行得火热的时间段,周遭居然一点他人的声音都没有。
他的大脑充斥着各样的疑惑与不解,但最后全都划归到当下。
当下——只有面前之人是最重要的。
领口的衬衫因为先前的蹭压推挤已经变得混乱糅杂,尤其是领口的那两三枚扣子都被直接扣掉了。
他伸出手,拉起校服毛衣马甲的下摆,向上掀拉脱掉,动作没什么迟疑、很干脆利落。
就当是检查了,黑发少年在心底如此劝慰自己道。
脱掉音驹制服的毛衣马甲,身上就只剩一件长袖的衬衫,手指搭在剩下几颗扣子上。
解扣子的动作微动、他深呼吸,抬起眼,最后一遍向面前之人确认问询,
“真的……只是像昨天那样看一下就好了吗?”
孤爪研磨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双手抱臂,正目不转睛看着他,闻言微微掀起眼皮、与此刻站着居于高位的黑发少年对上视线。
“嗯。”
他简单应了声。
得到肯定回答,猫又场狩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定下些许。
只是看一下又没什么…反正昨天晚都上已经看过一遍了,今天就是重复再做一遍而已。
心中不断宽慰自己的黑发少年终于说服成功,搭在扣子上的手指一弯、就将几枚扣子很快拧开。
于是轻飘飘的、薄薄衬衫的内里部分就稍微露出些许。
手指一抻一拉,极为利索的,黑发少年就把身上的衬衫脱下。
秉持着快速快速脱掉、快速看完、快速结束的条例,猫又场狩打定主意就不再扭捏犹豫。
少年身形匀称劲瘦,腰肢纤细、白软莹润的皮肉分布均匀,坐在那的人视线扫视着、最终慢慢落在了对比之下更加醒目的胸前。
与昨晚传输而来的照片不同,那里多出了点东西。
挺立的胸膛之上,贴了两枚创口贴。
一左一右、十分对称。
注意到孤爪研磨的视线微微向下移动、停在某处,一开始还没注意到的猫又场狩耳尖不自觉泛上一点红。
他磕磕绊绊努力解释道,“是、是肿起来了所以才贴创口贴的…”
黑发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尽量不露下风,组织言语,
“一直蹭到会很痛,贴起来……就没问题了。”
小声嘀咕的声音自然没有被漏过,坐在那的人没有开口,只是视线打着圈在站在那如新上架的货物般任人观看的黑发少年周身环绕。
不得不说、那两枚创口贴贴得恰到好处。
将肿起来的那两点严严实实盖住,但又没有将其他部分全然盖住、所以从尖尖的峰上向下凹下了两个小坑,深陷在周遭的白软皮肉里。
黑发少年的身体是极易留下痕迹的类型。
即使只是稍稍用力的的触碰也会留下一点殷红的指痕,此刻分布在胸膛之上的、就是他自己留下的痕迹。
粉白相间、红意蔓延,接触到微凉空气、少年身形颤了颤,但他没有乱动,只是乖乖地站在那,真如他所说的遵守‘像昨天那样看一下’后就让人看着。
孤爪研磨:“肿的…很严重吗。”
猫又场狩一愣。
严重不严重什么的……昨天的反应比较大,现在的话、贴上创口贴就没什么异常感觉了。
布丁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犹豫了下,“应该…还好,现在应该不太严重了。”
孤爪研磨单手支着脸,手指捂住下唇,得到答案后就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沐浴在他的视线下,猫又场狩有些茫然。
所以,说这话的意思是……要看创口贴下面的部分吗?
耳尖愈发红了,黑发少年整个人面上都覆上一层薄红,喉咙有些灼热,他咽了下口水。
不、那个…应该不是吧。
而且现在,布丁头也没有开口这么说。
“……可以揭开吗。”
猫又场狩心底爆炸。
孤爪研磨的话语宛如一记定时炸弹,正正好好就在这一刻炸响,成功将他的防备炸得一点不剩。
可以不可以什么的……
只是看、不动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
就是微妙的,总感觉哪里有点……
经历一番思想抉择,终于,猫又场狩下定了主意。
“揭开的话…可以是可以。”
黑发少年闷闷道,“但是……”
他抬起眼,但是后面的话隐于口中,没有说出来。
按照布丁头的性格…越不让他做反而越会做,完全就像猫咪一样。
……还是不要刻意提醒他了吧。
孤爪研磨:“但是什么?”
猫又场狩:“没、没什么,是可以揭的。”
立即切断这个话题,黑发少年转移注意力。
创口贴是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贴上的,上午也没有出汗、一直都待在教学楼里睡觉,所以一天下来依旧贴得很紧。
猫又场狩不得不两只手一起去弄。
抠着边缘、撕拉开创口贴的胶面,内里被压抑许久的一点宛如被欺负惨了般可可怜怜地探出头。
颜色很浅、偏向粉红。
或许是不常用的缘故,与周遭的白软皮肉.漫上的粉色对应,色调一致。
黑发少年的皮肤还是太敏感了,创口贴的胶面处都留下了一点红色的印记,压在那儿、十分醒目,错眼一看仿佛被蹂.躏了般。
撕下左边的创可贴,他缓出口气,就要去准备探向另一边。
但另一人的话语打断了他。
“……肿了啊。”
轻轻的嗓音带着些许喟叹,不快不慢的响起。
猫又场狩迟疑。
不、应该没有啊,明明他看的时候已经恢复……
黑发少年低头,眼中的身躯居然是昨夜的那副模样。
一边肿得高高的,被蹂.躏惨了般透着点可怜兮兮的气息。
而另一边,则是被创口贴压着、颇有种快要压不稳、顶得要凸出来的模样。
…他眼花了?
不是、明明刚才看见的还是正常的模样,为什么突然之间就……
猫又场狩难以理解,当此刻也并不需要他去理解。
“原来,场狩是有反应的啊。”
孤爪研磨的话语在耳侧响起。
猫又场狩倏然顿住,
这一遭居然在这等着他。
强撑住语气,黑发少年努力寻找借口争辩道,“有反应……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又不是什么其他地方,稍微碰得那个一点…也不奇怪。”
孤爪研磨:“嗯。”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猫又场狩兀然生出点无力感。
可恶,该接招的时候不接招,现在突然来打暴击。
面对孤爪研磨的一字回答,猫又场狩忍气吞声。
“现在已经看完了,我去穿衣服。”
他语速很快,立即转身就要去找脱下的衬衫。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单手支脸,微微仰面,不轻不重开口,
“可是,还有另一边吧?”
“另一边没有揭开,场狩这是后悔了吗?”
——激将法。
他才不吃这套。
头顶冒出个井字,猫又场狩忍了又忍。
“已经揭开给研磨看过了,另一边的话也就不一定要……”
“但是场狩是要揭开才对吧。”
猫又场狩:“……”
硬了,拳头硬了。
深吸一口气,黑发少年直接站在坐在那儿的人面前。
居高临下、深黑的眼瞳俯视着,气场凌厉,
“一直在指令别人,研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他的话语是带着棱角的,眼睛也是冰冷的,面庞宛如冷玉,周身气场冷淡异常。
就是……在这个场景与氛围中,无论是脖颈的项圈与垂下的链子、还是赤.裸的莹润白软的身躯、亦或是揭开一半留有一半的创口贴,组合起来看…莫名有些微妙的色//气。
映入身下之人的眼中,就更加别有趣味。
“嗯、过分。”
微沙的低低男音响起。
得到肯定回答,以为布丁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猫又场狩就要打蛇随棍上,抓住他的话更进一步。
“……所以,剩下的场狩要让我来吗。”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如果是场狩的意愿,我会乐意。”
猫又场狩:“。”
猫又场狩几乎听到自己大脑艰难运行的声音。
隆隆作响的风扇与卡顿的处理器,共同对面前之人的脑回路进行解析。
这个、那个,为什么突然就……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是他听错了,哪里出了毛病呢?
猫又场狩唇瓣颤颤,居于上方刚刚还气势斐然的黑发少年一下子泄了气般,整个人弥漫着一股茫然与不解。
他艰难处理着捕捉到的孤爪研磨的话语,重新以自己的理解方式组织了下语言。
“研磨的意思是……要自己揭开这边的、呃…创口贴吗?”
孤爪研磨:“嗯。”
猫又场狩这下子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先不说其他,一开始不是说好只看不动手,现在突然来这么一遭……完全超出营业范围了喂!
在下方的孤爪研磨似是还在等待一个来自于他的答案。
直直挑起眼皮,澄金色的竖立猫瞳就这么一眨不眨盯过来,认真异常。
布丁头的脸庞一向都很能骗人,看起来很老实……结果却是玩得最花、各种奇怪的东西层出不穷。
现在拒绝的话、后续可能会发生的苦恼困境以及一系列连锁反应都已经肉眼可见了。
一分钟思考时间。
孤爪研磨也没有催促他,就这么静静等着。
终于,黑发少年抿了下唇,视线微微垂下,落在了面前之人的面庞上。
“先说好……只是揭开创口贴,更多的、研磨就不可以做了。”
以防万一,猫又场狩提前约法三章。
孤爪研磨看着他,眼睛缓缓眯起,他轻轻应了声,给出一个回答。
“……知道了。”
猫又场狩不太相信,但现下也容不得他不相信。
为了更好地迁就布丁头,他只得又靠近了一点距离,整个人就要贴在坐着的孤爪研磨身侧。
一只手,从腰侧环绕而来,虎口严丝合缝卡着黑发少年一侧的腰窝,弧度契合。
温热的与微凉的稳定甫一相触,猫又场狩的身体就颤了下。
他立即就要质问,但是孤爪研磨似是早有预料般提前开口,
“只是撑一下,不会做其他的。”
猫又场狩:“……”
他信了布丁头的邪。
黑发少年闷而不发,立在那儿一双眼睛控诉望来,却被故意忽略般直接掠过。
下一秒,微凉的指尖落下去了。
二传的手指一向在touch上花费的精力众多,定期打理指甲,磨甲、处理弧度。
单只手在动,指甲嵌入创口贴的胶布与皮肤间的缝隙、一点一点掀起创可贴的胶布与其中空间。
猫又场狩刻意不去看、移开脸努力忽视从身体上传来的奇怪感觉。
自己动与旁人动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刺激性更强、不由自己所控的失控感也更强。
指尖撬开一点空隙,于是手指成功都压在其上。
黑发少年不可避免地想躲,生理性地不想陷入被动。
他撇过脸,努力压抑着。
指腹被创口贴残留的胶状物黏在那、简直是实打实地触碰。
手指弯曲碾压上去,将原本就肿得高高的地方再次摁下。
黑发少年眼睫、上身都在发颤、控制不住的。
被摁揉碾压、像团史莱姆泥,落在了恶趣味的猫咪手中。
如暖色玉石落至鉴赏家手中,浅粉的石榴籽也逐渐洇出点殷红之色,或许是触碰得多了,又或许是血液流通得更加急促了,颜色愈变愈深。
总之、他真的宛如块暖玉般,整个人都热腾腾地向外冒着热气。
不仅仅是胸膛、还有脸颊、脖颈、手臂、腰身,乃至其他更多的地方。
卡在腰窝上的手掌宛如一块硬铁、牢牢将他束缚在那儿,因那点触碰与奇妙刺激整个人动也不得动、更别提使出力道去挣脱,此刻就像是落入掌中难以逃脱的一尾鱼。
柔软的腹部向上翻着、即使再努力向上挣扎跳动几下,在掌控者的掌心里也不过就是小小的玩闹。
猫又场狩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想发出声音。
而把玩着他的人却没那么好心。
“肿得好严重啊。”
他这么说着,但手中的力道丝毫没降,或者说、更重了。
不消去看,猫又场狩已经能知道那里是一片什么样的处境。
堪称是狼狈异常,无论是被碾得东倒西歪的两处,肿得高高的满是新近留下的指痕。
还是被一只手掌包裹、刻意以一种拢起推挤又堆叠的手势挤压,不断摁揉的软肉。
似按摩又不像按摩,难以言喻……只觉色/情。
猫又场狩只能徒劳得咬着唇,呼吸乱序,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身体细密颤抖,光滑的肩脊后背都镀上层潮红,如煮熟的虾子般散发着已然成熟、可被食用的气息。
头皮发麻,难言的感受几乎如灭顶的潮水,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他喘不过气来,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攥在掌心的小鸟,任意经由他人之掌亵玩,一波又一拨的感官知觉打击潮涌,退散不去。
而就在这将要让人溺入的死寂与沉默中,一点湿润的、夹杂些微刺痛的触感。
如乐曲中乱入的一个音符,又如某个电影片段中突然横插的一段序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棕黑色的发顶不知何时埋下靠近,没补色的金发粗糙、摩擦蹭乱间碾扎着未着一物的光洁暖玉。
未被揭开的创口贴内挤着柔软也微凉的指节,而久被疏忽的另一边,则是被玩心大起的猫咪叼住了。
野良猫似是对这点小东西很感兴趣,竖立的金色猫瞳紧紧盯在那儿,似是打量猎物般慢吞吞徘徊在其周侧。
它伸出带有小小倒刺的舌头,粉粉的舌尖擦过,成功将其再度碾下去。
或许猫都是任性且随意的,自顾自做着有趣的事。
作为被动者的猫又场狩就没这么好受了,不可置信地,整个人偏向一片恍惚与茫然。
被握在掌中的腰肢绷紧,几乎拉成一道张到极点的弓,他想逃脱、但却如飞不出鸟笼的鸟,束缚的羽翼根本就难以展开。
猫咪伸出柔软的爪垫轻轻触碰着他,好心地留下了他的羽翼,并张开细白的利齿,一点点厮磨嗫咬着猎物。
头皮发麻,猫又场狩这次是真的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得,到达唇边的话被颤抖的呼吸顶走,只留下意味不明的闷哼。
太可恶了。
居然、居然用咬的……
黑发少年眼睑颤颤,受刺激过多、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向外发着热,另一人的温度或许比他更热、也或许比他低,但他已经反应不出来了。
只有埋在胸前的棕黑色发顶存在感无比强烈,莹亮的、或许是水,或许是无色的宝石,闪着光落入严重刺激更甚。
柔软的唇毫不满足,细白的牙齿轻微一碾、痛感就先一步从尾椎过电般蔓延到后脊。
“研、研磨……”
猫又场狩声音低低,被碾碎了般在口中滚着囫囵话,不仔细听甚至完全听不出来其中内容。
贴得极近的人没有回应。
于是他重复着、甚至这次还伸出手试探去推开。
这么做也太超标了,他绝对会受不住……
“…不、不可以再……”
没有反应。
猫又场狩头皮发麻,下定决心阻断于此。
“……够了,研磨!”
伸出的手向前重重一推、看起来就要推到那人身上时却猛地推了个空。
使出过重的力气,却无一物返回。
骤然失重般的惊惧感猛地席卷全身,如自万米高空坠落,猫又场狩瞳孔颤颤、危急意识下整个人立时睁眼、惊疑不定望着前方。
“……”
“……醒了?”
一句问声传至耳畔,不似从身前传来,更像是从上方。
等等、上方?
他定了定神,兀地发现自己此刻正以脸庞压在桌上,旁边是几本没收拾好的课本。
慢一拍抬起眼,猫又场狩的视线直接落入一双在那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的竖立猫瞳之中。
孤爪研磨垂下眼,语气没什么波动,“睡了好久,场狩。”
猫又场狩:“。”
望着黑发少年面上茫然不解的表情,他单手支着脸,语气轻淡,“现在是午休时间了。”
猫又场狩:“啊,好、好的。”
他还处于大脑没能运转过来、整个人飞速理解现下情况的茫然状态。
既然面前的这个是布丁头,那刚刚的那个是……
不对、刚刚的那个应该也是布丁头。
所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是因为在做梦啊……
说不清此刻心底情绪,黑发少年面上表情混杂许多,而这些全数落入一双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的眼中。
“场狩,”孤爪研磨慢吞吞叫了声他的名字。
猫又场狩一拍脸颊,立即割舍开还在被梦中景象扰乱的自己,乖乖应了声,“在的,怎么了……研磨?”
孤爪研磨:“刚刚…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猫又场狩顿住,当即决定否决果断打了个哈哈道,
“大概是研磨听错了啦……没有在叫研磨,应该是其他的啦。”
“……这样。”
孤爪研磨不轻不慢,微歪头,他仍是维持着单手支着脸的姿势靠近些许,薄软的唇瓣上下一合,低低话语从中流出,
“……我很好奇,场狩究竟在做什么梦。”
“一直在小声地叫着不要了,够了什么的。”
属于猫的眼瞳轻微扩缩,凝视着面前不自觉已经开始露出点紧张与凝涩的黑发少年。
“而且,”
他刻意停了这么一拍,视线慢慢下移,引导着猫又场狩一起向下看去。
在他的腿上,搭着一件音驹校服的制式西装外套,严严实实遮盖住内里。
猫又场狩慢一拍意识到,整个人就要原地爆炸,面颊、脖颈、耳尖都变得红通通的,
看着这样的他,坏心眼的猫这才不急不慌交托完全部,
“居然做梦都会…这样,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场狩做的梦,是什么梦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能是什么梦。
布丁头这样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猫又场狩闷着不出声, 以一种拒绝回答的态度面对孤爪研磨。
搭在腿上的音驹校服西装外套遮挡得严严实实,将内里情景掩盖。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移开脸,
“这里是一年级的班级吧…研磨怎么能进来的?”
孤爪研磨单手支着脸, 将他表情变化全数收入眼底。
面对黑发少年故意转开话题,倒也顺从。
直接跟着他话回复,“…因为修学旅行。”
这个字眼一从孤爪研磨的口中跳出, 直觉性的、猫又场狩就仿佛预料到某种严峻的情况。
“噢——场狩你醒了啊!”
远远地、就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
灰羽列夫突然窜过来,横插两人之中, 双手向下一压, 手掌直直压在猫又场狩的课桌上。
他语气十分兴奋, 朝着孤爪研磨, “研磨前辈你还没有说吧!你绝对还没有说吧!!”
“没说的话就——拜托请让我来告诉场狩!!”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
孤爪前辈抬起眼,慢吞吞盯着情绪激动、不打招呼直接插入的灰羽列夫,
“……”
灰羽列夫被他盯得一歪头, 有些不解抓了抓头发, 但还是傻乐乐的。
“还没,你说。”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
闻言, 灰羽列夫面上激动表情更甚, 他立即转头、眼睛睁大。
猫又场狩顿住, 下一秒、灰羽列夫直接上前一步, 这个人直直压近距离,将本就处于敏感状态的猫又场狩吓得连忙后撤。
不是、突然这么一张脸直直压过来, 丝毫不给人反应机会……真的没问题吗。
没能与猫又场狩思维搭上线的灰羽列夫紧紧握紧黑发少年的手, 语气上扬,
“场狩!修学旅行的地方已经确定了!!”
猫又场狩迟疑:“噢……”
灰羽列夫:“北海道赢了!!”
猫又场狩:“那不挺好……”
灰羽列夫:“而且我们的对应督导班级正是研磨前辈和虎前辈的班级!”
“……”
三秒的静默,猫又场狩尝试理解, 但理解失败。
“……对应督导班级?”
灰羽列夫狂点头,“没错没错、也就是说——”
他话到一半,就被身后的山本猛虎拽着衣领拖走,
“列夫你这家伙,都说了还在商谈中,别这么早就半场开香槟啊!”
苦兮兮的灰羽列夫被毫不留情的山本猛虎拽走了。
一时,原地只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猫又场狩与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的孤爪研磨。
接着灰羽列夫的话,孤爪研磨慢吞吞补充道,
“也就是说……北海道,大概要一起去了。”
猫又场狩:“。”
嗯…虽然,但是、可是……
“另外,”孤爪研磨再次开口,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绪的黑发少年勉强支楞起耳朵,
“做的梦……场狩还没有给我回复。”
“一直这么不想开口……”
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停顿了下,缓缓抬起眼,
“难道场狩是在做春……”
那个字眼才出口,黑发少年暴起,手掌死死捂住孤爪研磨的嘴,椅子拖拉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一边向前压去捂住将要说出虎狼之语的布丁头,一边不忘拽着搭在腿上的衣服以免露出破绽,还要向因为那刺耳一声看过来的其他人道歉。
黑发少年堪称是手忙脚乱。
“没、没有,不要再说了。”
压低声音、几乎是以气音开口,附着在耳畔,低低暖暖地传来。
孤爪研磨垂眼,情急之下靠近过来的黑发少年神情慌乱,黑色发丝间透出的耳尖红透透的,整个人也是殷红、满是羞赧。
那个即将出口的虎狼之词被人为阻止,孤爪研磨慢慢眯起眼。
猫又场狩冷静下来才察觉不对。
不对、布丁头要说就该让他说才对,但凡他说了只要不承认,再怎样也拿他没有办法。
而现在,他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再怎么澄清也洗不清。
黑发少年心底懊悔,但在面上还是稳稳的不表露出分毫。
……要是让布丁头知道他做了这么蠢的事情,绝对会在心底嘲笑他的。
殊不知自己的情绪波动全都写在脸上,被他人看得一清二楚。
正苦恼如何解决现下情况,被他压住嘴巴的人却慢吞吞开口,
“好吧…不是的话,就没办法了。”
布丁头主动递出了台阶,猫又场狩半信半疑。
“真想去场狩的梦里看看啊。”
他这么说。
猫又场狩一瞬间眼前翻过那些在梦中发生的场景,过于接近的距离、过于亲昵的狎玩,过于越界的接触。
“……才不要。”
黑发少年闷闷道,“绝对不会让研磨看的。”
虽然对话依旧相悖,但气氛逐渐缓和,猫又场狩松开手,欲要出去处理自己现下的情况。
而孤爪研磨对他的话语不置可否,只是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指挤入黑发少年的掌心,微凉的温度像蛇一般游走。
猫又场狩条件反射要撤出手掌,但孤爪研磨却加重了收紧的力度,压入五指。
慢慢抬起眼皮,三花猫伸出爪子拨弄着,
“偶尔…也给正在交往中的恋人一点甜头吧。”
“场狩现在瞒着我有秘密,好伤心。”
望着面前面无表情说出“好伤心”的孤爪研磨,猫又场狩头顶冒出大大井字。
就算要诓骗人,好歹也装的更像一点吧!
面无表情说着这种话什么的……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啊!
黑发少年沉默,黑发少年深呼吸,黑发少年控诉,
“就算嘴上说着伤心……研磨看起来明明就一点也不伤心。”
孤爪研磨慢吞吞补充,“因为是心脏在伤心。”
猫又场狩:“……”
牵手就牵手,还七绕八拐地找这种奇怪的理由……完全就是一只可恶的三花布丁猫!
黑发少年心底咪咪喵喵地骂着,但是手还是无比诚实地牵上了,甚至还反手握住压入指根的手指,掌心贴着掌心,暖烘烘的传递温度。
“咳、”他撇过脸,“那个、只是看在研磨说心脏在伤心的份上才会牵的……”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心底同样也在对着自己这么说的猫又场狩小心翼翼侧过余光看去,
嗯、布丁头眼睛弯弯,似是笑起来了。
好吧,看在他这幅模样上,梦里那家伙做的那些奇怪举动就暂且不和布丁头计较了。
给恋人的甜头什么的……就再牵一下吧。
明明是在哄自己却转向去哄人的黑发少年心情微微飘起一点细小的弧度,他又想起刚刚说起的话题,接上道,
“修学旅行的督导班级……是真的会和研磨的班级一起去吗?”
孤爪研磨应了声,“嗯。”
得到肯定回答,猫又场狩心底终于放下点压力。
虽然不是很想一直和布丁头黏糊糊地腻在一起什么的……但是既然能在一起那肯定更想在一起。
总比分散开来互相报备的修学旅行更好,原本他就在担心这个……现在这么看来这方面就完全不必担忧。
当然、不能让布丁头知道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不然绝对会被恶趣味的家伙得寸进尺的。
黑发少年闻言极力收敛着面上表情,“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孤爪研磨:“我很期待。”
澄金色的竖瞳眯起,宛如狩猎前攻击性拉满的猫咪,
“和场狩一起,做的每件事……都会期待。”
猫又场狩此刻已经整个人爆红。
什、什么啊,居然直接就这么说出来。
就算再怎么打直球,也不要接二连三……让人连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抿了下唇瓣,微微侧过脸去,含混应道,“嗯、嗯…”
“我…我也是,会期待的。”
旁边,仅是路过顺便找人却正好听了最后的深情对白的山本猛虎就如只路过却被踢了一脚的狗,整个人勃然大怒,宛如座将将就要爆发的火山,
“……可恶的情侣啊!”
还被他拽着后衣领没能逃脱的灰羽列夫弱弱出声提醒,“虎前辈,那个、笔要捏碎了。”
“——可恶的情侣!!”
纵使山本猛虎再如何抵抗,日历还是一页一页向前推进,到了十一月中下旬,音驹的修学旅行便接连展开。
督导班级,通常由高年级的班级与低年级的班级两两维持,多出现于选择了同一旅行地点的班级上。
而这次,猫又场狩所在的一年级与孤爪研磨所在的二年级共同选择的地方就是位于北海道的札幌。
一个以雪而著称的城市。
从东京到北海道直飞大约两个小时,按照班级给出的旅程计划,他们需要在早上五点的时候各自到达机场,汇合后一起取票拿行李牌。
在这之前,他们得先收拾好行李箱。
这次的修学旅行三天两晚,旅行时间并不长。
而修学旅行结束后,回到音驹,他们也就将正式迎来东京地区的IH。
所以,这次的修学旅行,也算是众人在正式赛前最后一次修养身心的机会。
猫又场狩一边回顾这些直井学在解散前对大家说的话,一边勤勤恳恳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
同为一年级的芝山优生与三年级的海信行组成督导班级,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九州的冲绳。
而犬冈走则是恰好与黑尾铁朗同夜久卫辅组成督导班级,他们的目的地则是在九州的熊本。
塞入一件厚厚的冬装,猫又场狩又默默加了两件毛衣,迟疑了下,他去搜查了下后面三天札幌的温度,一水儿的零上。
又默默地把塞进去的暖宝宝重又拿出来。
放置在身旁的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正是孤爪研磨。
[From布丁头:明天,一起去机场吗?]
猫又场狩思考了下。
[Send猫又场狩:好啊,研磨要怎么去?]
他握着手机没有等很久,新的消息直接进来。
[From布丁头:妈妈明天休息,会开车送我们。]
见状,猫又场狩也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Send猫又场狩:既然这样,就要感谢阿姨了!]
[From孤爪研磨:在收拾行李吗?]
[Send猫又场狩:是的。]
[From孤爪研磨:今晚早点休息。]
嗯、嗯?
怎么回事,布丁头居然真的就仿佛是来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机场般,寥寥几语就结束了对话。
没有先前的那种黏黏糊糊劲儿,还怪有点不适应的。
猫又场狩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确定对面的聊天窗状态输入完毕。
这才慢慢吞吞的点开回复窗,敲了两下键盘。
[From猫又场狩:好——晚安!]
“——研磨,怎么样,场狩同意了吗?”
远远的一道女声,就从楼下传来。
正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的孤爪研磨垂了垂眼,慢慢应了声。
得到肯定答复,楼下的人离开。
他又敲了下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窗。
[From孤爪研磨:晚安,明天见。]
东京时间,早上三点半。
酣睡中的猫又场狩成功被铃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拿起手机接通,带着含混鼻音的呢喃声响起,
“请问是……”
“场狩,”
听筒传来的嗓音低低,“起床了。”
猫又场狩呆滞。
睁开眼、在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看了眼时间。
偌大的[03:31]跃入眼中。
不是、三点半,这才三点半啊?!
“四点,在你家门口等你。”
听筒中的人如此说道。
早点休息……原来是这个早点休息啊!
怀疑人生的猫又场狩再度浪费了三分钟,等他反应过来时,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摸爬滚打去换衣洗漱。
25分钟后,
撇过手机上的时间显示,[03:58]映入眼瞳。
孤爪研磨慢吞吞熄灭屏幕。
“我说——研磨你这已经是第三次看手机了哦?”
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把头发的黑尾铁朗靠着墙,无奈道,
“还有两分钟吧,逼得太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孤爪研磨没吭声。
黑尾铁朗还在絮絮叨叨,“真是的、我也好想去札幌滑雪,熊本什么的都去过好几次了,可恶、最后一年的修学旅行居然没有个新意,怎么想都——”
“出来了。”
孤爪研磨打断了他。
闻声看去,猫又宅门锁一动,黑发少年的发丝就先露出些许。
他努力搬着行李箱,在玄关换好鞋,似乎在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道别的话语。
他嘴巴动得很快,似乎在赶着什么,急匆匆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迫切地望向门外。
视线原先飘忽不定,而后向外望去时,一下子和门口等着的人对上。
猫又场狩的眼睛肉眼可见亮了起来,像撒入一把星子般,亮晶晶的、连情绪也欢快些许。
“——我出门了!”
他大声说着,推着箱子加快脚步、最后以至于嫌走太慢、直接变为小跑,一溜烟地窜到两人面前。
到达面前的黑发少年脸侧的深黑发丝上还挂着水珠,看得出来是急匆匆打理自己的结果。
猫又场狩:“黑尾前辈、研磨早上好!”
孤爪研磨:“嗯、早。”
黑尾铁朗:“早啊~早啊~”
黑发少年活力满满,接电话时还有着的那点疲态此刻已经一扫而空。
孤爪研磨伸手去接他的箱子,动作熟练而平常,黑尾铁朗不由得多看了眼。
推着箱子的两人默契绕过黑尾铁朗边走边说话,而少年清脆利落的声音清晰,他拿着手机展示道,
“研磨你看、是[03:29]哦,我很努力地抓紧了,没有超过时间!”
“嗯。”
“待会儿可不能拿这个向我发难啊!”
“……嗯”
自动落后一步、腾出前面的空间抱臂望着并肩两道身影的黑尾铁朗闻言面上泛起点笑意,心情很好般吹着口哨,
嘛、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从三人所在住址到机场开车大约四十分钟,赶在五点前,他们成功到达下车点。
收获了来自孤爪妈妈的“祝你们玩得开心~”
猫又场狩乖乖且认真地道了谢,推着行李箱跟着孤爪研磨与黑尾铁朗在集合点分别后,一路到达两人班级的汇合地。
其他人已经先到了一部分,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都不在,猫又场狩也就没有赶着回到自己的班级,坐在行李箱上靠着孤爪研磨。
布丁头正在打游戏,已经说开[KODZUKEN]之事后,猫又场狩对他的游戏水平只剩下了惊叹与羡慕。
并秉持着追星(敌)成功,看见孤爪研磨在打游戏时,他都会安安分分地待在一边不去打扰。
但是,本性是猫的黑发少年即使再如何安分,也不会安分许久。
他悄悄蹭过去、原意是要看布丁头在玩什么游戏,等真正看到时他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布丁头的手机屏幕用到的照片……总感觉哪里很熟悉。
但因为是逆向、猫又场狩没能彻底看清,他磨磨蹭蹭换了个方向再要去看,孤爪研磨却已经将手机反压在下,操作起了游戏机。
注意力又被调转回去,猫又场狩很容易集中,圆圆猫瞳睁得大大的,为了占据最佳视野、他蹭贴过去。
对自己的黏乎乎劲儿毫无所察,贴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时,自己就差成为孤爪研磨的大型挂件了。
自投罗网的黑色猫猫球打量半晌,确定不是孤爪研磨动了什么手段,静悄悄的、装作无意识的模样,猫又场狩慢慢就要将自己从布丁头身上撕下来。
但是一只手臂正挽着他的腰,揽过又像是顺手如此般,猫又场狩稍稍显露出点想动的欲.望,就被直接摁下。
猫又场狩:“……”
大意了。
“……怎么了。”
正在专心打游戏的人似是随口问道,眼睛动也没动仍旧停在游戏机屏幕上。
猫又场狩:“哈哈,没、没事。”
不小心蹭贴过去结果却被圈在那儿什么的……说出来好丢脸。
他又尝试动了一下,还是没能成功脱身。
环在黑发少年腰侧的那只手臂看似简单,却不偏不倚正正好还在腰窝,弧度卡的十分契合。
任是他自己努力挣扎也挣扎不出,猫又场狩静悄悄闷在那儿不声不响地弄了半天、成功把自己弄累了。
转移话题般,黑发少年果断开口,
“对了,研磨,刚刚有看见研磨的手机壁纸好眼熟,是什么照片吗?”
孤爪研磨打游戏的动作一停。
他慢吞吞垂下眼、手指顶在暂停键上,将游戏进程结束。
看着他的动作,猫又场狩有些不解。
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突然就不继续打了?
环在腰侧的手臂收紧,猫又场狩一卡,低下头、直接就望见自己再一次被卡住两侧腰窝。
黑发少年整个人宛如一只等身娃娃,被侧边的手掌直接攥握着抱起,单独坐在行李箱上。
嗯?
怎么感觉有点……
“场狩看见了多少。”
猫又场狩迟疑:“什么看见了多少?”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手机。”
哦…手机,那就是用作壁纸的那张照片啊。
他看见的其实也没有多少,只依稀望见似乎是个人向。
因为是逆着的缘故、大概看见头发是黑的,长得似乎很白,感觉哪哪儿都是白的,穿的衣服不多,似乎还敞开着……
等等。
猫又场狩回忆的思路一断。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颤颤抬起眼睫,余光轻而又轻地扫过。
果不其然、布丁头正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这种微妙的氛围,总感觉要是说出了什么绝对会变得可怕的。
猫又场狩心底一时之间复杂至极,那张被逆转过来的照片于眼前挥之不去。
“没、没看见多少……”
黑发少年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即使已经努力佯作镇定,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心虚。
盯着他的人慢慢眯起眼。
“……没看见多少啊。”
紧跟着他的话,猫又场狩忙不迭承认,“是、是的,只是瞥了一眼好奇而已,没有在看的。”
搭在腰侧的手掌慢慢收紧,猫又场狩不可避免感受到一点紧张与紧张过度的窒息。
他迅速转移话题,“那个、时间已经差不多要集合了,要不研磨先放下我之类……”
孤爪研磨:“嗯,好。”
布丁头应了声,猫又场狩缓下心。
答应就好,只要他之后避开这个话题就……
下一秒,
一只手机,被解锁、直直放到他的面前。
锁屏面与内里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
锁屏面是市面上常见的游戏截图,充斥着其主人的兴趣爱好。
而内里,只是单独的一张拍摄相片。
像素一般、相片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相片上的人。
猫又场狩对这道身影自然不会陌生。
黑洞洞的镜头下,一切清晰无比。
他喉咙发紧,情不自禁舔了下干燥的唇瓣。
手机屏幕,正是那天晚上发给孤爪研磨的那张对镜裸.照。
不知何时,被他设立在了这个无比私人的地方。
小腿贴着地面、白腻软肉压迫,堆挤出一点饱满的弧度,上半身挺着、轻薄的衬衫几乎聊胜于无。
这点布料起不到丝毫遮掩作用,只能将白得映得更白、粉的衬得更粉,淡淡的红漫上那具身躯,不见禁欲克制、反倒是那股欲盖弥彰的味道更加浓烈。
乍眼一看,情/色无比,但却于此,日日可见。
“现在,已经看见了。”
微低的男声温吞响起,嗓音低低的、咬字清晰,语气平淡清浅,判断不出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好色/情,这么随便就给别人发自己的裸.照。”
他眯起眼,“发出去的时候,应该就有想过会被怎么样对待吧。”
“难道……这就是场狩想要的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场狩——!”
“研磨!”
远远地传来两道呼唤的声音, 推着行李箱一左一右的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摆了下手,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站得远的时候还不怎么能看清,站得近了就很容易看出点异常。
无他、猫又场狩的脸实在是太红了。
红到像枚熟透的果子般, 热腾腾地冒着气儿。
第一直觉此刻不应多问的山本猛虎及时住嘴, 理智克制。
但他住嘴了,旁边的某个灰发单细胞没有。
好事者灰羽列夫,呆头呆脑好奇凑过去, 直愣愣发问,“场狩, 你怎么了, 一大早脸就这么红, 好奇怪……”
“是不是太冷了, 还是起得太早了,你饿不饿, 我有带很多好吃的!爱丽莎她特别给我……”
灰羽列夫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猫又场狩却没听到几个字眼, 满脑子都是孤爪研磨刚刚出口的话。
可、可恶…居然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怪癖性格啊!
他哪、哪有想要那样, 分明就是布丁头自己一手促成的, 结果现在还要来对他倒打一耙。
——也太恶趣味了!
灰羽列夫输出半天, 睁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矗在那儿的黑发少年, 强烈安利道,
“怎么样场狩, 要不要试一试!”
猫又场狩艰难从对孤爪研磨的腹诽中抽神, 就直面双眼正向他pikapika绽放光线的灰羽列夫的友谊暴击。
猫又场狩:“……”
那个、呃…要试什么?
但这话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不然就确定了他因为布丁头的话心神不定、大受影响。
……才不要被孤爪研磨捉住尾巴。
内心强自镇定的黑发少年咳了声, 状似听清,面对灰羽列夫的注视, 稍稍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试试、就试试……吧。”
在旁边正看着两人行李箱的孤爪研磨将拉杆拢到一起,单手插兜,把手机和游戏机一并收好。
他这才不急不慌抬起眼,轻飘飘看向正在和灰羽列夫说些什么的猫又场狩。
“太好了——!”
灰羽列夫“唰——”地一下打开随身背着的包,从包内取出被压得结结实实的一个便当盒。
“这是三明治,大家这么早一定没有吃早饭!空着肚子会很难受的,不用和我客气,请用吧——!”
他将便当盒递到三人面前,话语里满是期待与兴奋。
左看右看,山本猛虎与孤爪研磨都没有动。
只有正对着他的猫又场狩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三明治……
黑发少年迟疑,还是领受了这份好意,
“非常感谢……我开动了。”
三明治用漂亮的油纸间隔包好,很容易就取出来,两片面包中夹着蔬菜西红柿鸡蛋卷与切开的鸡胸肉、还夹着些猫又场狩看不出来的东西。
从三点半就起来,在这里也等了快半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虽然还没有到平常进食时间,但是应该也没什么……
猫又场狩并未设防,取了三明治就认真的一口咬下。
他只咬了一个角,甫一入口,整个人几乎炸毛般的僵住。
等等、这复杂的味道,是真实存在的吗?!
蛋黄酱、番茄酱、咖喱酱……还有糖渍柠檬!
被照顾到边边角角的腌黄瓜与洋葱,简直死不瞑目般在口中从四面八方跑酷。
黑发少年久久未能出声。
灰羽列夫期待地望着他,身后的尾巴几乎甩得飞快。
“很、很好吃……”
猫又场狩艰难露出一个笑容,但身侧、握着裤缝的手攥得死紧。
“味道、很缤纷奇妙呢……嗯。”
得到回答,灰羽列夫心满意足点头,叉腰洋洋自得道,
“是吧是吧、这可是我特地学来爱丽莎的特殊料理,要不是……”
他话说一半,猛地察觉自己说漏嘴,咳了声迅速支吾过去,
“既然场狩你喜欢,那么这些也——”
“不不不不、这个就够了。”
黑发少年猛地推拒,他勉强带起笑,极力应付道,
“现在时间太早了,吃不了很多的。”
灰羽列夫露出点遗憾的表情,但他随即又打起精神,
“那虎前辈和研磨前辈——”
看见黑发少年的表现,山本猛虎直接后退,孤爪研磨拒绝回答。
见状如此,眼底挂着豆大泪珠的单细胞期期艾艾拎起他的便当盒去随机祸害同班的其他人了。
良心实在过意不去的山本猛虎尾随其后观察情况。
一时,原地只剩下举着个三明治要吃不吃的猫又场狩与不声不响的孤爪研磨。
与三明治面面相觑,猫又场狩实在忘记不了刚刚那一瞬感受到的多重刺激。
食材们似乎在他嘴中发出哀嚎与痛斥,打了个寒颤,黑色猫猫球警戒且提防地盯着几乎已成威胁的三明治。
当然、丢掉是绝对不行的,毕竟是列夫的一番心意。
就算再怎么难吃……
“……不继续吃吗?”
旁侧,慢悠悠地传来布丁头的话。
只觉雪上加霜,猫又场狩郁郁恹恹。
“吃、吃的。”他艰难吐词道,
“就是……需要一点,嗯、反应的时间。”
他话说的很委婉,孤爪研磨也成功被他逗到。
孤爪研磨:“不是说很好吃,味道很奇妙吗?”
猫又场狩闷闷不乐,脸颊鼓起脸弧度。
“毕竟列夫在,总不能当面说那个什么吧!”
黑发少年嘀嘀咕咕,握着三明治左看右看就是不下嘴,
“那样也太没有礼貌了……”
他换了个角度,开解自己道,
“不过也是提前试错了,还好研磨没有吃,这个味道是真的很微妙…”
黑发少年微微抬起头,似要得到肯定回复般。
眼瞳中倏然映出一张面孔,距离靠得极近。
不知何时、孤爪研磨就已到他身侧,注意到猫又场狩的停顿,也不加遮掩。
“很难吃吗?”
猫又场狩愣了下,很快抽离、再次艰难组织起语言,回忆刚刚的味觉冲击,进行形容,
“不、也不能说很难吃,就是……”
手上传来点支撑力量,另一只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向上轻轻一抬。
话说到一半卡住的猫又场狩眼睁睁地看着垂下头的孤爪研磨,就这么牵着他的手、接着他咬过的那个角咬了一口。
猫又场狩:“……”
“……就是不太好吃。”
猫又场狩迟疑补完自己的话。
孤爪研磨也成功咽下了口中那口三明治。
一如既往表情淡漠、看不出来什么。
半晌,他才慢吞吞开口,
“……下次别吃了。”
——不用布丁头说他也会的。
“还要吃吗?”孤爪研磨问。
猫又场狩犹豫的摇了摇头。
于是顺理成章的、孤爪研磨就直接从他手中拿过那块三明治,整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消灭着。
等等、难道布丁头很喜欢这个吗。
这个微妙的、奇怪的味道?
脑中情报更新,猫又场狩试探道,
“所以,研磨是喜欢这种味道的吗?”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不。”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既然不喜欢,那么研磨为什么要……”
将最后的油纸团成团扔进旁边垃圾桶,孤爪研磨兴致不高,
“……帮笨蛋解决烦恼。”
猫又场狩卡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运转半天才发现自己被骂了。
‘笨蛋’什么的、就算的确有点……但是这么直接说出来也太可恶了!
黑色猫猫球再度气鼓鼓撞来,不安分地回击道,
“明明研磨才是笨蛋,不喜欢还继续吃……”
“嗯。”
布丁头应了声,从口袋里拿出颗薄荷糖漫不经心拆着。
而身后的尾巴慢慢吞吞缠着人,他没什么情绪地重述道,
“……毕竟我是笨蛋啊。”
猫又场狩这下子是彻底无法反抗。
哽了半天,黑发少年又慢吞吞凑过去,嘀嘀咕咕,“……那研磨要不要喝水漱口,那个味道真的很微妙,不压下去会很……”
眼前投下一点阴影,他话成功一卡。
“咔哒”一声,是硬质晶体磕到牙齿的声音。
不是被手指摁进去的,而是由什么在后轻且快地推进来。
猫又场狩眼睛缓缓睁大,在一片黑暗中、缓缓意识到孤爪研磨刚刚那点投下的阴影正是被拉起的外套上的连衣帽。
连衣帽很宽很大、盖住两张脸都绰绰有余。
黑发少年轻轻眨了下眼,慢一拍察觉自己嘴巴里咬住了一颗薄荷糖。
微凉且辣的晶体咬在齿间,硬硬的、但也同时是软软的。
湿滑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小蛇一般灵巧敏捷。
而距离拉得极近,温暖的鼻息喷洒,金色的猫瞳轻敛又重抬。
一点一点的、咬在齿间的薄荷糖被推进更里处,丝丝缕缕的凉意提神醒脑,将欲要走神的黑发少年重又拽回到这个突然袭击的kiss中。
居然、居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
猫又场狩有些惊慌,毕竟此刻身处人来人往的机场,即使他们在比较偏僻的旁侧,但也不代表周围就没有其他人在。
而且还是大家都互相认识的,怎么想…现在这么做也太危险了!
公共场合下就这么直接kiss……
思绪运转,整个大脑几乎都要烧掉的黑发少年惴惴不安,手指紧扯着裤缝却又一点一点的被挤开,属于另一人的温度压在指根,五指相扣、就这么牢牢牵着。
焦躁不安的情绪与被安抚时的稳定安全交织,猫又场狩说不出来自己此刻真正的心情。
垂着眼看他的人最后以一个落在舌尖上的轻咬收尾。
他抽身离开、拉下黑发少年的连衣帽,状若无事般开口,
“……这样,就压下去了。”
猫又场狩说不出话来。
舌尖还残留着轻咬的触感,凉丝丝的薄荷糖又湿滑又辛辣,他吐出一点舌尖,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更加不乐。
抬眼控诉,“就算是为了……也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这样吧!”
孤爪研磨稳稳接招,“那打了招呼场狩就会愿意吗?”
猫又场狩:“欸呃、这个,那个…”
他卡顿半天,说不出来个确切答案。
孤爪研磨面上写着‘你看吧’,慢慢吞吞开口,
“所以…没有问题。”
猫又场狩:“……”
布丁头你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啊!
这种先斩后奏的坏习惯,根本不能保留!
狠狠嚼着口内的薄荷糖,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猫又场狩直接把薄荷糖当做面前的布丁头恨恨嚼碎。
孤爪研磨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这点,他又拆了颗薄荷糖,
“这个,还有很多。”
直接拒绝布丁头的推销,猫又场狩努力忽视舌尖上传来的点细微感觉。
不能再纵容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布林头吃的死死的。
一鼓作气,黑发少年欲要翻身。
浑然不察的孤爪研磨打断了他的进程,“发机票了。”
蓄力被打断的猫又场狩一顿,“……好。”
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带着他们的机票过来。
位置很巧,灰羽列夫和猫又场狩座位在51A与51B,山本猛虎与孤爪研磨座位则是在后面一排的52A与52B。
四人前后两排坐,正正好好一起。
灰羽列夫乐颠颠把机票递给猫又场狩时,粗神经地察觉一道视线停在他身上。
有点疑惑,他抬起头,正好对视上孤爪研磨,
“欸、怎么了研磨前辈?”
孤爪研磨:“……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了,但视线丝毫未动。
灰羽列夫忍住,半晌又抬起头来,
“前辈……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孤爪研磨:“…没有。”
几乎要被盯成个筛子的灰羽列夫唯唯诺诺,同样不解的猫又场狩还在比对航班信息,没空顾及他们。
唯一看得门儿清的山本猛虎隐而不发。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如果让孤爪研磨那家伙达成所愿,这趟航行绝对会变成他最不想面对的样子!
——可恶的情侣!!
直到猫又场狩和孤爪研磨都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取行李牌了,山本猛虎还定在原地抓挠着头,一副即将就要火山爆发般的压抑模样。
前有狼后有虎,才摆脱孤爪研磨盯视的灰羽列夫将山本猛虎看了又看,十分不解。
最后,他终于得出一个十分近似的答案。
——果然,今天的前辈们都很不对劲吧!
戳着不对劲的虎前辈,跟上不对劲的研磨前辈,两个班级一起拿完了行李牌,挨个通过安检。
此刻距离候机还有一个小时,都分散在等待大厅,四人围坐在那,开始和两班的其他几人一起打起了UNO。
孤爪研磨和猫又场狩轮换,一个打一个看。
他们打得不上头,没过很久就到了入机时间。
迅速通过廊桥,上机找到51B,他的位置靠近舷窗在里面,猫又场狩放好背包就坐下。
旁边的51A是灰羽列夫,后面就是52B的孤爪研磨与52A的山本猛虎。
他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国中时各地比赛需要到处飞,已成功把猫又场狩锻炼得一上飞机就开始准备休息。
面朝着舷窗看向外面,十一月中旬的东京还没有落雪,天气预报上显示札幌已经堆了厚厚的雪层,两个小时后就能看见。
旁边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到位置上的灰羽列夫,他正在塞自己的背包。
猫又场狩继续望着舷窗,余光微动,从座椅的缝隙里瞥到点什么。
一张压着笔、叠好的字条被从缝隙递过来,慢慢吞吞的、和他的主人一样。
猫又场狩迟疑,拿过了那张纸条,轻轻展开。
[……嫉妒。]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字眼。
猫又场狩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字条、又确认了一下递过来的人。
……的确是布丁头没错。
明明只是前后座,如果想说些什么的话、直接说出来就行。
用这种递字条的方式……总感觉好像什么上课偷偷分神的小学生啊。
心底如此吐槽,他还是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嫉妒’什么?]
从原路塞回去,猫又场狩不着痕迹偏了偏方向、更靠近传递字条的空隙。
余光瞥了眼毫无所察的灰羽列夫,他支起面前的液晶屏,随便点了个视频放着。
细微的触感传来,是后面的人递上了纸条。
猫又场狩手指微动、捏住那张纸条和再次被递过来的笔,不着痕迹打开。
[……可以和场狩坐在一起。]
“……”
什么啊…这个答案。
也太超标了……
虽然纸条上没有指名道姓,但也差不多变相说明了是谁。
就算很黏人、也该有个度……而且还是前辈,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在‘嫉妒’后辈,简直、简直……
——简直赛高!!
支着脸,以掌背反掩住此刻的面上表情,黑发少年的唇角弯起弧度,眼睛也弯弯、黑亮亮的猫瞳似乎撒入一片星子,亮盈盈的。
他动作幅度不算小,成功引起了旁边正在看电影的灰羽列夫的注意。
看他动作,误以为黑发少年是叫他,灰羽列夫摘下耳机疑惑望过来,
“怎么了,场狩?”
被突然这么一问,猫又场狩一停。
迅速处理了下情绪,他干脆答道,“没、没什么。”
灰羽列夫不解,视线又停在黑发少年面上,挠了挠头确认不是在叫他后道了声“好吧”,重又戴上耳机。
确认灰羽列夫转过头去,猫又场狩这才缓缓呼出气。
他没有回头,却很明显听见了从后面传来的、孤爪研磨轻声的笑,像羽毛般骚挠着心脏,又仿佛悠远回音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猫又场狩贴着纸条写了一句,原样塞回去。
灰羽列夫说话的声音尽管压低了,但是前后排的距离还是听得十分清晰。
孤爪研磨单手支着脸望向舷窗外,搭在桌板上的手微动,就拿下了前面的黑发少年传来的纸条。
手指抻开,新添的一行字迹映入眼中。
[毕竟研磨是‘前辈’啊。]
黑发少年的落笔带着点微妙的小钩子,轻轻拽着人,尤其是加重的两个字眼,不轻不重提醒着什么。
孤爪研眯起眼,手指在黑发少年落迹上摩挲。
猫又场狩等了一会儿,这次的纸条耗费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
这也让他心底不自觉生出点隐秘的期待,期待布丁头可能会写出什么未知的答复。
同样的提醒,同样的接过纸条,带着些未知的期盼,猫又场狩看向新添的一行字迹。
[既然是‘前辈’,就偶尔让一下‘后辈’吧。]
一语双关。
猫又场狩慢慢咬了下后牙。
居然趁机打蛇随棍上,还是本性可恶的布丁头。
捏着笔,黑发少年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字。
到了孤爪研磨手中,他垂着眼,一点一点抻开。
[明明现在的‘前辈’才是后辈吧。]
孤爪研磨挑了下眉,瞬间就意识到了黑发少年的意思。
看了一眼前面的座椅,隐隐约约露出点猫又场狩的身形,唇角勾起点弧度,他将纸条传到空隙中去。
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打开被再度传来的纸条。
映入眼瞳中的字迹清晰,理解的瞬间他呼吸也慢下一拍。
[——嗯,场狩前辈。]
[所以,场狩前辈不考虑给‘后辈’一点听话的奖励吗?]
猫又场狩这次是真的大脑卡顿。
不、不是…居然就这么直接叫了。
本来还以为布丁头会更加…更加矜持、或者有架子一点。
毕竟前后辈关系什么的……
但现在他的确是写了‘场狩前辈’啊!!
不是场狩学弟、也不是平辈的场狩、而是前辈、前辈啊!!
这种微妙的年上变年下,冲击得猫又场狩直接陷入失语。
他掐了下自己的腿冷静,重又拾起纸条,噌噌写下一行字,冷酷且果决。
[说,什么奖励?]
传递完纸条,猫又场狩开始在内心捣鼓。
当然要给布丁头一点奖励,毕竟……那可是‘场狩前辈’的分量。
——足以媲美十张福泽谕吉的程度!
等待焦急而期盼,压下心底隐秘的情感,猫又场狩尽量装作一副没有在期待的样子。
尽管他的表情在努力伪饰,但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表现了出来。
递出纸条的动静一出,尽管黑发少年以为自己再三压制了,其实不过两秒,就像蹲守在窗口、等着探出爪爪的黑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抽走。
深呼吸,猫又场狩果断展开。
在他那行问询要什么奖励的字迹下,新添的一行字就这么轻飘飘映入眼中。
圆又黑的莹亮猫瞳,如漆黑的宝石般静静映出纸条上清晰的回答。
[…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东西。]
[只要‘场狩前辈’愿意把自己交给我。]
[这就是最好的,听话奖励。]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航行时间一小时四十五分, 他们到达了札幌。
把写满大半的纸条叠着攥在掌心,猫又场狩默默跟在一年三组队列后面拿好包,下机, 去取托运行李。
后面的队伍是孤爪研磨和山本猛虎的二年三组, 两个班级各自整队、清点完人数后才离开机场大厅。
一出门,遍地都是雪,惊呼声此起彼伏。
十一月中旬的东京尚未落雪, 而十一月中旬的札幌已经成为了雪乡。
比起跟着众人一起惊呼“这雪真大”或是什么‘这雪真白’,猫又场狩只觉寒冷。
这雪真冷, 冷到他不想讲话, 表情都冻在脸上。
虽然临出发前看了到达当日札幌的天气, 但实际上、离开了机场的中央空调, 猫又场狩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被丢进了零下三四十度的天然冰柜,整具身体乃至大脑都在抗议。
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恨不得直接缩进袖子里, 他穿的不算少, 但也绝对不多。
跟旁人比起来, 已经属于厚实那一挂了。
打底的是音驹的冬季西装制服,外面套着件长到膝盖的羽绒外套。
冷风还是丝丝缕缕的往脖颈里钻, 猫又场狩心底懊恼。
……早知道应该多带条围巾了。
领队教师在联系旅馆巴士, 其他人拥在机场门口, 三三两两聚成一团, 有的甚至开始冲进雪堆里打起了雪仗。
譬如,灰羽列夫。
直面灰羽列夫亮晶晶视线, 猫又场狩当即转开脸。
不能对视、一定不能对视, 对上视线就糟了。
很遗憾, 他心底的碎碎念没有成功传达到兴奋的灰羽列夫耳畔。
丝毫没有被剧烈的温差打倒,灰羽列夫双手托着雪球兴致盎然凑过来,
“场狩——!你看这个!”
猫又场狩:“……”
果断后退,不忘推着行李箱,黑发少年几乎对他退避三舍,
“别过来,列夫,拿远点。”
望着黑发少年动作,灰羽列夫更加不解。
“场狩!很难看见这么大的雪啊,一起来打雪仗嘛!”
“不、好意心领了,但是这个请容我拒绝。”
猫又场狩语速飞快,向后退着余光一瞥,成功捕捉到熟悉身影。
来不及多思、他整个人绕到其后,隔着这道身影避开灰羽列夫的突进。
果不其然,即将追上的灰羽列夫在瞥到黑发少年身前之人时,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研磨前辈,前辈也一起打雪仗吧!”
被隔在两人中间的孤爪研磨慢吞吞垂下眼,先是瞥了下黑发少年面上实打实的紧张,而后抬起视线,对着灰羽列夫,
“不要。”
“……好幼稚。”
一句堪称冷酷果断的拒绝与补刀。
成功将兴致勃勃的灰羽列夫打击到。
肉眼可见的、他整个人都变成一尊掉色的石雕,只消轻轻一碰,就能“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怎么连研磨前辈也……”
灰羽列夫碎碎念,哀哀戚戚,最后被实在看不过去的山本猛虎拎着打雪仗去了,走时还丢下一句,
“研磨你这家伙,不要欺负可怜的列夫啊!”
有了虎前辈的陪伴,刚才还恹恹的灰羽列夫一下子高兴起来。
望着两人陷入雪地开始互相搓雪球攻击,猫又场狩探头探脑出来,终于缓了口气。
搓了搓手心取暖,他总算镇定些许。
头一抬、就望见孤爪研磨正盯着他。
猫又场狩:“?”
糟糕、一时之间忘记这儿还有一茬。
猫又场狩支吾开口,“那个、刚刚多谢研磨。”
孤爪研磨慢吞吞垂下眼,“不用。”
垂下的视线落在黑发少年合起的掌心,那里透露出一点纸条的棱角,眉毛轻微动了下,他不轻不重开口,
“所以……想好该怎么回复了吗?”
猫又场狩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望着他。
在细微眯起的视线中,缓缓意识到孤爪研磨省略掉的部分。
——‘场狩前辈’。
手是凉的、身体是凉的、心是滚烫的。
黑发少年面上刷的一下漫上大片大片的红,他脸皮很薄,所以只要脸一红就十分容易看出。
咬着下唇,猫又场狩视线轻颤,游移着不和他对视。
什、什么啊。
突然就这么要求答案,就算是解题也要有思考时间吧。
而且还是这种难以直接说出口的答案。
咳了声,猫又场狩假装镇定道,“……明明都已经交往了。”
黑发少年声音越来越小,“还说什么把自己交给谁这样的话,也太过分。”
孤爪研磨慢慢眯起眼,坏心眼地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靠近一点距离道,
“场狩在说哪里过分吗?”
猫又场狩这下子是真的脸颊爆红,气恼地瞪了一眼,圆又亮的深黑猫瞳就这么直直看过来,宛如落入璀璨星子,漂亮极了。
“是在说研磨太过分了!”
他嘀咕着,像絮絮抱怨的小刺猬,裹紧自己柔软的腹部,
“明明…明明……”
恶趣味的三花布丁猫摇了摇尾巴尖尖,
“明明什么?”
……怎么这个时候就听清楚了啊!
布丁头绝对是装的吧!
猫又场狩又无奈又气闷,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闷闷道,
“明明早就已经交往……交给研磨了。”
“现在还要再这么逼问,太可恶……”
得到意料之外的满分答案,三花布丁猫心情很好,爪子一动就开始去牵黑色猫猫球。
手指与手指接触的瞬间,他一顿,“……好凉。”
猫又场狩闻言,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的确,札幌的气温还是太低了,他的手太凉,会冰到布丁头的。
那岂不是就成了……冰冻布丁头。
猫又场狩被自己的联想惊到,很想笑、但又顾忌着孤爪研磨就在身边,强自按压下去。
落在孤爪研磨的眼中,就是面前的黑发少年冷到打了个寒颤。
他默默松开欲要去牵猫又场狩的手。
猫又场狩还沉浸在‘冰冻布丁头’这个诡异跳出的联想中,一点柔软温暖的温度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脸旁脖颈处。
嗯……?
黑发少年低头,就见骨节修长的白皙指节攥着一条红底羊绒围巾绕着他的脖颈围了几圈,暖暖乎乎的将他包起来。
围巾暖呼呼的,还带着刚摘下的温热体温,十分熨帖地传递来温度,隔绝冰冷凉风的袭击。
猫又场狩眨了眨眼,慢一拍意识到,这是孤爪研磨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带上了。
绕完三圈后,指节灵活地打了个结,孤爪研磨视线垂敛,慢吞吞道,
“这样……大概会暖和点了。”
……暴击!
虽然心领了好意,但是眼下他宁愿自己再忍受一下,也不想布丁头变成冰冻布丁头。
“给我的话,研磨不就会冷了吗?”猫又场狩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摘下。
他扯了下,没扯动。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孤爪研磨打的结……居然是个死结!
情绪复杂,猫又场狩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没关系,巴士马上就到了。”
孤爪研磨语气淡淡,又去牵黑发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
他只握住指尖,一点一点握紧、用掌心的温度去捂热。
猫又场狩抿了下唇,蜷缩着手指,不敢直接触碰温热掌心,
“围巾很长,研磨可以一起围着的。”
孤爪研磨掰开黑发少年蜷缩手指,全都拢在掌心平静道,
“不用,我不冷。”
他轻飘飘抬起眼补充道,“而且,如果一起围着……场狩的脸,又要变得很红吧。”
猫又场狩:“!”
他哪有又要变红!
“大家——旅馆的巴士来了!”
前面传来点喧闹的声音,聚在前头的学生吵吵嚷嚷的说要上车。
被分散注意力的猫又场狩脸颊轻微一动,就嗅到点清新的薄荷香。
味道凉丝丝的、萦绕在鼻间,一点一点漫上来,洇上口鼻,极具侵略性。
他很快意识到是由围巾附着的属于孤爪研磨的气息,因为太过熟悉。
黑发少年视线不自觉飘忽,原本要去望向布丁头的视线克制着移开,声音很快地念了句,
“……才不会变红。”
万恶之源·孤爪研磨熟练背锅,眯起眼,露出惯常又要进攻的表情,玩了半天雪的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回来了。
两人看上去都很激动,脸颊红扑扑的,身上还在冒着热气,看起来像是兴奋的跑了一阵。
“场狩——!”
灰羽列夫一边掸着雪一边跑过来,“我和你说,不去玩雪真的可惜了,这里的雪堆居然有小腿那么高!”
山本猛虎一边倒着头发一边应声道,“是啊是啊、在东京可难见堆得这么高的雪,真稀奇啊。”
两人一堆叽里咕噜输出,光顾着他们自己讲话,半天没得到回应。
奇怪抬头看去,就见孤爪研磨和猫又场狩正牵着手,牵手也就算了、甚至还在拉扯着要不要放进口袋里。
山本猛虎:“……”
灰羽列夫:“……”
从未有过这么一刻,他们觉得自己如此之亮。
仿佛被当做空气般略过的感觉……难以言喻。
当然、受到打击更多的实属山本猛虎,灰羽列夫倒是很快缓过来,余光一瞥,他留意到黑发少年身上新增部分。
于是、好奇心拉满的单细胞毫不设防开口,
“场狩,你这条围巾好眼熟啊,刚刚看还没有戴上欸?”
正在与孤爪研磨缠斗的猫又场狩闻言停下动作,看着灰羽列夫确实求解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道,
“围巾的话……是研磨的。”
“因为有点冷,所以……”
他后面没再说了。
因为得到答案的灰羽列夫被同样得到答案的山本猛虎暴起拎走,背影火辣辣地走远了。
猫又场狩有点摸不着脑袋,“那个、列夫和虎前辈是……”
孤爪研磨瞥了眼,“……不用在意。”
“噢…好、好的。”
看似走了很远其实走的没几步的山本猛虎与灰羽列夫正勾肩搭背、鬼鬼祟祟。
山本猛虎语气沉重,“先答应我,列夫。”
好奇宝宝灰羽列夫举手,“我答应你,虎前辈。”
过了两秒,他慢一拍问道,“所以,前辈……我要答应什么?”
山本猛虎:“别再去那两个家伙面前自取其辱了!”
“现在,可恶的情侣已成大势,完全不是你我能抵抗得住的!”
“我们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但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修学旅行是集体活动。
上了旅馆的巴士,大约一小时车程,音驹众人就到达了本次修学旅行的集中旅馆,一家当地有名的温泉旅馆。
三天两晚的修学旅行、众人就集中住宿在这里。
甫一进入旅馆之中,猫又场狩顿时感觉活过来了。
旅馆的地暖开得很足,两个班级的带队教师正在分发日程安排传单与房间号。
一年三班一个房间,二年三班是在隔壁的房间。
温泉旅馆做了连通,两个房间之间的隔板是可以拆下来的,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超大的共享空间。
众人放好各自东西后,一起聚在被拆开的门板组成的大广间之中。
修学旅行,带队教师管的也不严,前辈与前辈、后辈与后辈、前辈与后辈们都挨个找着关系好的坐在一起。
有足够的地暖提供,猫又场狩脱掉了外面穿着的羽绒服,与众人一样、都穿着秋冬季的音驹制服。
他坐在那儿、在和脖子上属于孤爪研磨的围巾做斗争。
死结打得很紧实,猫又场狩几乎想象不出孤爪研磨刚刚是怎么轻描淡写地就打出了个这么死的结。
……完全看不出布丁头刚刚使了很大的力气啊,为什么会这么难解开。
猫又场狩甚至想用牙咬,但克制了下,还是努力与它掰扯。
除开与围巾作斗争的黑发少年,与坐在他身侧、支着脸看他斗争的孤爪研磨,达成一致联盟的山本猛虎与灰羽列夫早就远远躲开,跑到前面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剑玉了。
起哄喧闹声四起,前面的人玩得兴高采烈,猫又场狩弄累了,不甘不愿地松开手抬眼望向光看不作声的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解不开了。”
孤爪研磨:“嗯。”
猫又场狩:“……”
居然只是嗯了一声?!
明明是罪魁祸首,却摆出一副全然事外的旁观者态度。
黑发少年气闷闷的,但以自己之力的确是解不开,只得又慢吞吞开口。
“……研磨不负责吗?”
孤爪研磨看着闷在那儿的猫又场狩,不轻不重点了下支着脸的手,
“场狩要我负什么责呢?”
猫又场狩:“当然是这——”
“咔哒。”
“——停电了!!”
先有人大喊一声,随后,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跟着响起,夹杂着笑声、惊诧声,更多的是因兴奋而升起的呼嚎,放归山林的猴子一般,吵吵嚷嚷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爱各种热闹,甫一遇见这种突发停电的情况,就开始折腾起来了。
猫又场狩没什么想法,只是突然感觉天暗了,两眼一摸黑,徒劳睁着一双眼,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
前面,两个带队老师已经开始站起来处理突发事件,一个示意大家安静,另一个拉开大广间推门去询问情况。
外面的光也不乍亮,看起来更像是备用电源。
大广间内,众人按捺着激动、期待、烦躁、不安等错综复杂的情绪,浮躁的氛围蔓延。
没过多久,出去的那个带队老师端着个旧式烛台进来解释,
“好像是暂时性停电,旅馆那边说正在努力修理了,大家就先安静一点,怕黑的话有蜡烛提供,让两个班的人过来领吧。”
猫又场狩并不怕黑。
坚定的唯心主义者此刻只担心刚刚话说到一半就不知所踪的布丁头。
停电也就算了,布丁头怎么突然也没声儿了。
猫又场狩尝试向周遭小声叫了声“研磨”。
在吵吵嚷嚷的嘈杂声中听了半晌,没有回应。
双眼适应黑暗,在依稀分辨的环境中、他大概搜寻着可能看见的东西。
黑暗、黑暗、黑暗、温暖的手指。
猫又场狩一顿。
迟疑低下头、看不清,但手指确实地触碰到一点温热的触感。
一点一点蔓延而上,缓缓握住他的指尖,像灵巧敏捷的蛇一般,只是更温暖些。
猫又场狩犹豫,又问了声“是研磨吗?”
对面还是没有说话。
猫又场狩死目。
不是、都牵上手了还不说话,这样真的很让他担心会不会牵上其他人什么的。
但是心底明知此刻除了布丁头不会有其他,猫又场狩默默配合突然又开始走奇怪设定的孤爪研磨。
“既然不是研磨的话……那我就松开了。”
黑发少年如此说着,并且也当即就做出要松手的预兆。
没等他松手,牵上他指尖的人加重了力道。
甚至不仅仅满足于牵着指尖、还更向上走,手掌压着手掌、严丝合缝五指陷入。
猫又场狩此刻只想叹气。
拥有一个爱玩各种奇怪设定的恋人……除了让着他,别无他法。
大广间的推拉门再次开启,这一次、带队老师领着不少白蜡烛进来,几乎每人都能分到几只蜡烛。
就要点燃前,突然有人提议,“现在正好停电、要不……大家来玩百物语吧!”
两个班各有二三十人,刨除掉不想参加的,也有五十多人。
差不多聚集了一百根蜡烛,前面坐在一块儿的人就开始营造起诡异阴森又寂然的氛围了。
不怎么怕的猫又场狩和孤爪研磨都没参加,反而是怕的人,比如山本猛虎,比如灰羽列夫,坐的一个比一个靠前。
猫又场狩已经预料到某个可能发生的未来,默默拉远距离试图坐到烛火堆另一边。
但是孤爪研磨扯住了他,借着微弱烛火的余光,起身一半的猫又场狩不解,
“怎么了,研磨?”
孤爪研磨看着他,不吭声。
猫又场狩摸不着头脑,迟疑环视四周。
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去参加或围观百物语了,他们周遭没有什么人,又处于烛火映照较为微弱的区域,十分安静。
想了想,猫又场狩又坐回原地。
布丁头看起来不太像换位置……虽然换位置是为了躲列夫和虎前辈,以免万一。
不过,不换似乎也没什么……
他打定主意,安安稳稳坐在孤爪研磨旁边。
刚一坐下,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而来。
好嘛、又是牵手。
甜蜜的负担。
猫又场狩状似苦恼、实则心底美滋滋。
既然布丁头这么黏着……也不是不可以,身为恋人总是要多操心一些,当然只能在现在这么黏糊糊的,如果有其他人看见了可不行……
黑发少年脑中胡思乱想个不停。
而大广间的正中央,两个班会合在一起的百物语也正式开始。
说完一个怪谈,吹灭一支蜡烛。
第一支蜡烛吹灭时,猫又场狩还没什么反应,仍悠哉哉地坐在那儿,还有空走神发呆。
吹到第十支蜡烛时,猫又场狩缓缓意识到什么。
——光线、似乎越来越暗了。
尤其是他们这个角落,一开始还能隐约看到对方脸庞,随着怪谈的不断讲述、蜡烛的不断吹灭,虽然还能看到大广间中间,但身侧之人却看不清晰。
仿佛一点一点沉入黑暗般,逐渐丢失踪迹。
但牵在手上的触感却是实实在在的,缠得很紧、更像蛇了。
猫又场狩迟疑,摸不准是不是孤爪研磨的意思。
半晌,他勉强宽慰自己道。
哈哈,研磨应该不是故意的吧,什么在一片漆黑你知我知别人不知的环境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这不分明在刚才已经做过了吗!
猫又场狩哽住。
第四十五支蜡烛吹灭时,猫又场狩能感到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身侧徘徊萦绕,孤爪研磨轻手轻脚地坐近了。
第七十八支蜡烛吹灭时,属于他们的角落全然昏暗,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坐了人。
而猫又场狩的手已经被看不清面貌的另一人握着递到唇边,摁着手腕内侧软肉、牙齿抵住,轻轻咬了下。
他不敢出声。
甚至连沉重呼吸也不敢递出,只能一点一点压碎了,卡顿送出。
第九十三支蜡烛吹灭时,整个大广间都陷入昏暗。
只有正中的几点光微弱,众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周遭环境一下子寂了下来。
昏暗角落,视觉盲区。
猫又场狩嘴巴被卡着,被迫张着唇,硬挤入、塞着两根弯曲指节,亵/玩着舌尖。
连呼吸都是埋在围巾里,不敢放肆发出。
孤爪研磨的围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弥漫在鼻间的,除了令一人身上的薄荷气息、还有湿热超软的水汽,绵软覆盖住他的口鼻。
舌面被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始作俑者眼睛眯起弧度,心情愉悦,以气音附着在黑发少年的耳侧呢喃,
“……蜡烛,还有七根。”
“要好好撑过去啊,场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居然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
再怎么说, 也不能这么、这么……!
猫又场狩难以挑拣出合适的字眼形容,口腔被曲起的指节扩着,根本不能阖起。
他尽量避免了更多的接触, 但是做出这种行为的另一个人毫无悔改之意, 仍旧不轻不慢亵/玩着。
牙齿尖尖也被柔软的指腹递过、像是抚摸小猫咪的尖牙般充满逗弄之意。
猫又场狩的吐息全都被红底的羊绒围巾兜住,稍微一咬牙、就能将压在舌面上的两根手指咬住,齿尖厮磨着、略略向下用力一点就能咯到均匀皮肉包裹的指节, 但做出此番动作的人浑然不惧。
声音大部分都在耳廓、在颅内传递,压碎碾低的呼吸声也极度克制的传不出去。
虽然他们这边是只有他们两个没错, 但是不远处、就是黑压压的一堆人啊!
而且、虽然现在是停电, 但说不定忽然就来电了呢?!
布丁头这是一点都不害怕啊!
猫又场狩越想越担心, 整个人紧绷绷的、张开的唇舌叼着压着齿面的手指, 眼睛还在一眨不眨盯着中间剩下的七根蜡烛。
……不,现在变成了六根。
又是一个怪谈结束, 吹灭的蜡烛仿佛走在心上的倒计时, 不断催促着、挑拨着脑神经。
心里担忧这担忧那的黑发少年全然将身旁的人当做空气, 此刻担心被人发现的惊惧占据上风。
这点忽略成功招致坏心眼的三花布丁猫的不满,微微眯起的竖立猫瞳慢吞吞动了下, 于是最后一点距离也被他抹消。
猫又场狩耳尖一热, 猝然一惊。
下颌情不自禁绷紧, 立即就要往旁边躲。
但他被压住了, 另一只手稳稳攥住他手掌、五指陷入其中,垄断他的后路。
……这次不咬后颈、居然改成咬耳朵了?!
猫又场狩有些崩溃, 扑洒在耳尖上的滚烫热意消磨不去, 像是烧着了般, 落下一朵又一朵的火焰。
因是黑暗遮挡、这才不会被旁人看清。
耳尖充了血般洇上暖色的红,像是被叼住耳尖的猫咪般, 黑发少年努力推拒着要去躲,虽然这点推拒的力道在做出以上行为的人看来,近乎于欲拒还迎。
——到底是为什么、丁头这么喜欢咬来咬去啊?!
就算是婴儿时期的口欲期没得到满足,但也不该、不该这么随便乱咬人吧,而且还是这种人很多的场合!
光线再度暗下一个度。
第六支蜡烛也被吹灭了。
猫又场狩艰难以舌尖抵出压在嘴里的手指,虽然过程并不顺利、还被捏住粉粉的舌尖玩了下才松开。
但总算、挣扎着把自己勉强从孤爪研磨的束缚中解救出来,手脚并用就要开始往前爬。
落在后方的孤爪研磨眯起眼,仅让他爬了三秒不到。
一支手臂、不急不慌伸出,直接拦腰兜住黑发少年劲瘦腰肢,秋冬季节的音驹校服版虽然是厚衣,但版型良好、不显臃肿。
两只手掌严丝合缝卡在腰窝,布料增加摩擦力、直接就轻轻松松将才爬出一段距离的黑发少年向后拖回去。
膝盖处蹭在地上,发出点衣物与地板摩挲的声音,整个大广间极黑极静、只有拿着第九十五根蜡烛的讲述者故作玄虚夸夸其谈的声音响起,其他什么声响也无。
这点微妙的拖拽声正好契合他所讲到的“嗜血猫妖将被村民奉上神坛的祭品拖拽回洞穴,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其撕咬成肉泥”部分。
众人屏住呼吸。
而靠得猫又场狩和孤爪研磨方向比较近的人听到这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妙声响打了个寒颤,迟疑回头望去。
被拖拽回孤爪研磨怀中的猫又场狩大睁着眼,正正巧巧与他对上视线,头皮发麻、整个人心跳都一瞬停拍。
孤爪研磨垂下眼,怀里的黑发少年异常绷紧、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紧紧咬着下唇、脸庞又粉又白,是惊的。
眯起眼睛、勉强分辨出角落里只是坐了个直盯盯望过来一年级后辈,那人心终于一定,大概猜到那点声响是人走动时衣物摩挲发出的的窸窣声。
心底成功安定不少,他这才满意地转回头、再次投入到场上紧张刺激的百物语之中。
人是转过头去了,猫又场狩心情却久久未定。
呼吸都似被刻意压抑般,一点一点隔着围巾送出,他将脸闷在围巾里,热乎乎的气息覆盖了整个脸庞。
只有猫又场狩自己知晓在那一刻他的大脑究竟走马灯般过了多少讯息。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该找什么借口应付过去、要不直接灭口吧等等偶有夹杂危险的想法此起彼伏冒出了个尖尖。
不过最终也好在并未落到那种严峻情况。
“…害怕了?”
身后,低低的声音刻意压抑过、顺着耳畔传进耳中。
猫又场狩死目,一瞬间生出点要不就这么直接当场举报布丁头算了的想法。
布丁头居然还有闲心这么发问。
罪魁祸首。
但他克制住了。
咬了咬牙、黑发少年逼紧的气音顺着唇缝流出,他咬牙,一字一句,
“当、然、不、会。”
“这样啊。”
身后之人得到答案,重又恢复到平静沉稳的状态,不紧不慢道,
“那么、我会加油的。”
猫又场狩:“……”
这话他不爱听。
TD。
又是两根蜡烛的时间,两个怪谈说完。
猫又场狩已经说不出话来。
单手支在脸颊、隔开两人距离,抗拒着更多接触,黑发少年整个人身体轻颤,宛如落在指尖的蝶,轻轻颤动着翅膀。
而慢吞吞的三花猫一口衔咬住黑蝶,它也不吃、就这么拨弄着,每当黑蝶以为自己被松开能逃脱出去,三花猫就又衔起它、压迫玩弄着。
如此重复,不厌其烦。
弄来弄去,弄得黑发少年气喘吁吁、发丝也乱糟糟地黏附在脸颊侧颈,面上是滚烫的、也是热乎乎的,但是又是百般压抑强忍、一双莹亮润泽的黝黑猫瞳浸满了水般柔软潮湿。
望着这双微敛的眼瞳,三花猫欲要更进一步。
但他没能做更多,因为在讲到第九十九个怪谈时,旅馆的电路修好,维修人员敲门示意可以重新开灯了。
期待百物语的众人发出遗憾的嘘声,但是为了安全着想,带队老师还是冷酷无情的驱逐嘘声、“咔哒”一声打开灯光总开关。
一瞬之间、灯火通明。
在黑暗之中沉浸久了的众人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还有惯常的笑闹逗趣的人起哄大叫“啊!我的眼睛!”
被逗到的众人吵吵嚷嚷,而猫又场狩完全不能松懈。
光线来临的那一刻、他迅速拉起围巾遮住耳朵,半张脸闷在那,手掌用力推拒着孤爪研磨,硬生生在两人之间隔开一个安全距离。
他的脸是红的也是热的,从厚实的红底羊绒围巾上,只露出双又圆又黑的眼睛。
百物语散会后,两个班分开坐回到各自位置,猫又场狩也恹恹哒哒蹭过去,一边蹭一边严防死守。
……完全没有办法直面布丁头。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种、这种事情。
黑发少年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强制压着内心、恢复理智,猫又场狩避开另一侧传来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脸颊、耳尖都在发着烫,挥之不去的热意隐隐彰显其存在。
“……今晚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起早坐巴士去滑雪场,所以提前做好准备,像……”
众人最前方,两个带队老师不厌其烦叮嘱到相关守则。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老师就撤出大广间。
中间的门板也放下来,隔成一年级与二年级的两个空间。
一年级三班的其他人在铺榻榻米,猫又场狩从先前的紧张羞赧逐渐镇定缓和下来,也能如平常般应上几句话。
隔板并不隔音,对面二年三班的说话声还是听得很清晰。
猫又场狩偶尔会情不自禁去听其中有没有孤爪研磨的声音,但基本上是没有的,布丁头沉默得仿佛不存在此,倒是山本猛虎的声音听见许多。
铺完榻榻米后,众人一起吃完旅馆提供的晚饭,轮番去洗漱、回到房间休息,时间也就不早了。
于是,到达札幌的第一日就这么落下帷幕,几乎每个人都很开心。
当然,不开心的也得强撑着说开心。
次日,东京时间六点半。
秒针走向最高点,一息之间,接二连三的闹铃在猫又场狩耳侧嗡地炸响。
成功被惊得一惊又一惊,再多的睡意也被驱逐的干干净净。
死死将头埋进枕头的黑发少年挣扎着睁开眼,与身旁的灰羽列夫几乎是同步从被子里抽出手摁灭手机闹铃、收回手臂,欲要再度闭上眼。
“……再五分钟…”
“——巴士已经来啦!再不起来,滑雪就不等你们了!!”
二十分钟后,穿戴的整整齐齐的众人踩点成功上了通往滑雪场的直达巴士。
两天加起来睡不到十个小时,猫又场狩气若游丝,头顶着车窗玻璃周身气场飘满疲惫。
吸取昨天的教训、他今天穿了很多。
无论是围巾、手套,甚至前胸与后背都贴着灰羽列夫友情支援的取暖贴。
这次要去的滑雪场气温更低,衣服也都尽量选了加绒的。
大巴前面正在发餐,领到两个饭团一瓶茶饮,猫又场狩食不知味。
旁边坐着的是灰羽列夫,这次没有像在飞机上的座位安排,孤爪研磨和山本猛虎则是在另一辆属于二年级的巴士上。
猫又场狩恹恹地又咬了口饭团,吃到里面的梅子夹心,成功被酸到、吐了吐舌。
……这个味道的饭团,布丁头绝对不会吃的。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某个娇气且挑食的家伙。
动作一顿,猫又场狩慢慢低下头看向手机。
好像从昨天晚上停电之后到现在……他就没有再收到任何有关孤爪研磨的信息。
……不正常。
难道是布丁头刻意冷淡?
……也不对啊,明明做错了的应该是对方才对吧。
摸不着头脑,猫又场狩思索再三,还是打开手机看向line.
视线划过联系人列表,猫又场狩找寻半天。
等等、布丁头去哪儿了?!
黑发少年手脚慌乱,重新在联系人列表一个一个搜寻,最终,他从拒收名单里找到了熟悉的头像与昵称。
哈哈……原来是他把布丁头拉黑了呀,还以为是被删了呢。
——怎么听起来更恐怖了。
艰难在脑中搜寻回忆,猫又场狩倍感压力。
搜寻半晌,他眼神一定。
想起来了……就是在停电结束之后的那段时间,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手机传来接收短信的动静,彼时还沉默在自己嘈乱心绪中的黑发少年狠了狠心,手指一动直接拉黑。
虽然能理解当时的自己做出的选择、但此刻已完全不能共情的猫又场狩抱着手机,默默与显示在拒收名单中的对视许久。
……要不,就先这样?
无论怎么想此刻就算把布丁头放出来都很尴尬啊!
但是不放出来的话待会到滑雪场一定会碰到面、那岂不是变得更尴尬了吗?!
猫又场狩内心天人交战,视线颤巍巍的移了又回。
身旁,灰羽列夫突然咦了声。
猫又场狩还沉浸在自己的艰难思绪里,一时没顾得上他。
直到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谁戳了下 。
被打断思绪,猫又场狩实在开心不起来,转过头,就被灰羽列夫用手机屏幕直接怼脸。
“场狩,研磨前辈突然发这个讯息过来欸!”
捕捉到关键词,猫又场狩后脑一紧。
[From研磨前辈:列夫,如果场狩在你身边,把手机给他看。]
看清短讯,缓缓眨了下眼,猫又场狩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条消息已经迅速蹦出来。
[From研磨前辈:……我知道你在看。]
没有主语,没有宾语。
一共七个字。
仿佛面对面对着他说。
猫又场狩生生打了个激灵。
灰羽列夫没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沉浸式吃饭团。
他眼尖、瞥到猫又场狩吃了一半就不吃的梅子饭团与还放在那儿没拆封的红豆饭团,
“场狩!饭团你还吃吗!”
成功用一个红豆饭团打发走了单细胞灰羽列夫,猫又场狩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布丁头的怒气条已经亮出来。
虽然此怒气条非彼怒气条,但亮出来就代表着再不做点什么绝对会更加变得糟糕。
一不做二不休。
一咬牙,猫又场狩立即点开拒收列表,直接将孤爪研磨释放。
一时之间,“噔噔噔!”的讯息接收提示音不停,心虚的猫又场狩连忙改为振动。
即使如此、手机依旧振个不停。
前座的人闻声回头,投来个“我们都懂”的眼神。
猫又场狩无暇顾及他们。
看着置顶聊天框被一条一条刷上去的聊天记录,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了。
……感觉,会被记仇吧。
这种程度,记仇一辈子好像也很正常。
[From布丁头:……是刚刚做的过分了吗?]
[From布丁头:耳朵被咬的地方,还疼吗?]
……
[From布丁头:抱歉。]
[From布丁头:现在道歉的话,还来得及吗。]
……
[From布丁头:……场狩?]
[From布丁头:晚安。]
爬完楼的猫又场狩微笑含泪,深感人生苦难。
……要不重开吧。
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拉黑布丁头。
没有99+,没有抱怨、质问、恼怒、冷淡。
话题终结于一句平平淡淡的‘晚安’。
猫又场狩只觉自己在某一刻仿佛成了负心汉。
但他随即清醒,布丁头哪里是什么被负心的可怜人,分明就是将装可怜进行到底的罪魁祸首!
——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被蛊惑的!
“嗡”的一声,又是一条新讯息进来了。
猫又场狩惯性看去,看清的瞬间整个人一卡。
[From布丁头:终于愿意放出来了啊。]
猫又场狩心虚移目。
尝试说点什么、但是手一接触聊天框就陷入哽塞,半晌敲敲打打一字未言。
但是、对面的孤爪研磨很有话要说。
[From布丁头:还以为会被场狩一直关着呢。]
[From布丁头:一声招呼不打就拉黑,还是第一次。]
猫又场狩愈发心虚,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感击垮。
而孤爪研磨还在不遗余力添砖加瓦。
[From布丁头:输入状态一直在变。]
[From布丁头:看来……场狩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啊。]
猫又场狩:“!”
直觉察觉到此处是关键点。
他迅速组织语言。
[Send猫又场狩:没没有!!!]
[Send猫又场狩:我是在想怎么和研磨解释那个、呃……]
他把自己的老底兜了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另一辆巴士车上。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孤爪研磨慢吞吞咬着吸管,手指点着屏幕飞快打字。
在他旁边、是酣睡的山本猛虎,如果此刻山本猛虎睁开眼去看,就可以发现旁边的孤爪研磨面上表情全然不是短讯中的语气,而是唇角挂着浅淡的弧度、支着脸靠着窗,双眼微垂直直盯着手机。
一副狩猎模式on的模样。
[Send孤爪研磨:原来解释…场狩需要想一整晚的时间。]
[Send孤爪研磨:所以,现在准备好解释了吗?]
猫又场狩一个激动、把手机摁息屏了。
他默默与黑色手机屏幕上的自己对视。
糟了。
这种微妙的被抓包感。
虽然他不该把布丁头、拒收拉入黑名单,但是从头看来,根本就是布丁头的问题啊!
如果不是他擅自做那些、做那些奇怪的事,也就不至于会在之后气恼之下直接将他拒收。
所以,究其根本,还是布丁头自己的原因。
猫又场狩心底碎碎念念,转移到动作上,就是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
[Send猫又场狩:解释……明明就是研磨的错!]
[Send猫又场狩:就算被拉黑了,也、也是应该的。]
猫又场狩明显有些尾气不足,望着自己发出的短信,他重重抓紧头发。
“——到了!”
身旁,灰羽列夫似是看到了什么猛地推了推猫又场狩的肩膀。
还在等待孤爪研磨回信的黑发少年焦虑抬起头,蓦地就从余光一路瞥见连绵无际的雪线,遥远蔓延向前。
纯净洁白、如朝圣般,心底获得短暂的安宁。
大巴一路前行,载着他们驶入停车场。
他们下车的时候,二年级的也随后下了。
两班汇合,带队老师在前面整队清点人数。
在帮灰羽列夫背包的猫又场狩左手右手上都挂着包,艰难拿着手机要去看孤爪研磨发了什么回信。
但是他动作受限,单手操作解锁了半天没解锁成功。
有些无奈、强压住心底的不安,等灰羽列夫下来后他匆匆转移背包,这才如愿以偿打开手机。
置顶的聊天框,未读红点十分醒目。
[From布丁头:这样。]
[From布丁头:……抱歉。]
猫又场狩一顿。
布丁头这一招打得他有些难以反应。
虽然、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呃…
如果孤爪研磨继续纠缠,猫又场狩还能与他再缠斗数十个来回。
但是,他没有。
他退了一步。
猫又场狩只觉棘手,根本难以处理当下。
……吃软不吃硬。
布丁头都退了一步,他不更该再退一步才行吗。
呼出一口气,猫又场狩慢吞吞脱下手套,冰天雪地里开始打字。
[Send猫又场狩:没、没有,我也有不对之处。]
[Send猫又场狩:抱歉…不该恼怒之下就直接拒收研磨的讯息,是我的问题。]
退一步的话语说出口远比想象中要简单。
猫又场狩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来自孤爪研磨的回信。
等待期间、二年级的队尾里好像传出了点什么动静。
百无聊赖的灰羽列夫好奇,仗着身高望了眼,只望见他们似乎在说什么。
猫又场狩看不见,但他敏锐捕捉到了极为突出的山本猛虎声音。
什么‘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啊’,还有什么‘啊啊啊啊把他拉远点’诸如此类的话语。
猫又场狩不解。
但很快,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手机上,新的短讯轻快跃出。
[From布丁头:图片.jpeg]
猫又场狩轻轻拧起眉,带着点犹豫、点开了查看图片。
白皑皑的雪地上,划出两道弧度,首尾于正中相交。
——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爱心。
下一秒,
又是一条新的短讯弹出。
[From布丁头:这个,给场狩。]
[From布丁头:原谅我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二年级的队伍里, 喧闹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几缕高低不平的起哄声。
但是正中心的人丝毫不受其扰,发完讯息后就盯着手机屏幕。
状态栏从已读显示正在输入中。
细长白皙的指尖压下, 重又将发送过来的照片再次点开。
是一颗心, 没错。
……竟然用这种方式。
完全不给人转圜余地。
“……那边的前辈们到底在闹什么啊?”
支楞着脖子望了半天的灰羽列夫依旧没有捕到重点,挠了挠头。
余光一转,瞥到旁侧的人, 他更加疑惑。
“场狩,你的脸是……”
在灰羽列夫的未竟之语中, 猫又场狩快速反应过来, 手指触及脸庞、先一步感知到上扬的弧度。
他一顿, 咳了声, 勉强解释道,“没什么, 只是……想起一点高兴的事。”
嗯、被恋人以这种方式直接告白, 无论换做是谁, 都会难以抑制心底情绪的。
灰羽列夫看起来还想刨根究底,但被猫又场狩区区几言成功打发,
“好了, 列夫, 前面的已经在走了, 我们也快点跟上吧。”
“哦…好!”
好应付的单细胞立即背起包抬步便走,落后一步的猫又场狩抿了下唇, 努力将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弧度向下拉扯一些。
深吸一口气、平静心底欣悦, 飞快点了两下手机, 一条短讯发送出去。
另一边,孤爪研磨双单手插兜, 站在备受打击的山本猛虎旁边,留意到一年级队伍动静,侧了侧头。
“孤爪研磨你这家伙——就算要做什么也不要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对单身狗进行打击啊!!”
山本猛虎发出愤怒的呼号,而被批斗的对象,沉默的布丁头,走神般视线飘了会儿。
似是回想起面前的人还在等待他的答案,视线慢吞吞飘下,定在山本猛虎的脸上,无声盯着看了会儿,然后他默默应了声。
“……哦。”
山本猛虎:硬了,拳头硬了。
“你这家伙——!”
他正要怒嚎。
“嘀嘀”一声,握在孤爪研磨手中的手机亮了下。
是新讯息的提示音。
心里缓缓生出点不妙的预感,山本猛虎后退一步。
下一秒,他就看着面前阴森冷淡、整日郁郁寡欢的无气力布丁头看了眼手机。
——虽然说不上是容光焕发,不过近乎判若两人。
有与两人关系还行的人转头,正好看到孤爪研磨表情变化的这一幕,颇有些玩笑意味地打趣道,
“怎么了研磨,是看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另一旁正蹲着的山本猛虎死目。
孤爪研磨视线丝毫不移,仍旧停在手机屏幕上。
[From场狩:……嗯、嗯。]
[From场狩:那个、心…请放心交给我吧!]
“嗯、”孤爪研磨从手机前抬起头,慢吞吞开口,
“是个……很好的消息。”
“……”
从巴士停车场到滑雪场有十分钟路程,进了滑雪场后手机背包等随身携带物品全都被放在特定位置。
换上滑雪装备,戴上护膝护肘,挂着防风镜,猫又场狩支着雪杖,到达集合点。
在教练的基本引导后,众人在偌大滑雪场分散开来,开始各自尝试。
有的人熟练、有的人生涩,总之,各有各的乐趣。
当然,这得提前排除某些滑了没几步就将自己滚作一团的雪板苦手。
孤爪研磨移动着雪杖和雪板,十分小心划过一条直线,宛如初次捕猎的猫般轻盈缓慢地移动到成功将自己滚做一团的山本猛虎旁侧。
“……好惨。”他吐槽道。
山本猛虎额头爆出个井字,“别嘲讽啊你这家伙!快点过来搭把手!!”
他声音过大、将身后拦截他的树震的一颤。
树顶树叶受惊般哗哗作响,堆砌的雪块轰隆隆砸下来,成功将山本猛虎再一次埋成雪人。
孤爪研磨:“……”
好麻烦。
虽然他很想就此离开,但是眼见着是不成了。
闷着张脸,一边将雪杖深深杵进雪中,一边递出另一根雪杖去让山本猛虎拉着站起身。
“我说你,说搭把手是手啊!居然用雪杖敷衍也太过……”
山本猛虎话语说一半卡住。
孤爪研磨抬眼,注意他直直盯着后侧…偏上?
迟来的,掺杂着兴奋、惊讶的尖叫声划破空气。
察觉到这点不同寻常,孤爪研磨缓缓转过脸去。
一道极速冲刺的身影飞跃而出,长手长脚,灰色发丝几乎要与周身扬起的雪雾融为一体,
他呼啸而过、从高高的雪坡腾跃而出,高挑身影迅速压低、接触雪地俯冲向前。
孤爪研磨眯起眼,留意到其某些细节。
下坡冲势未停、甚至还在加速,隐隐有将要失控的倾向。
内心判断完毕,孤爪研磨正要收回视线。
兀地,尖叫声聚集、更加嘹亮。
这尖叫声中,他意识到什么,眼珠移动、当即捕捉紧随其后的另一飞跃身影。
一霎飞雪四溅,雪晶于阳光照射下散射耀目光芒。
雪坡来者凌空飞跃,手压雪板,身躯微低,整个人压低重心蓄势待发状拉出一道流畅线条。
防风镜系带压着的脑后、漆黑如墨的发丝微扬,带起的雪晶几乎粒粒分明。
亮银的防风镜镜面在这漫长一霎中几乎完整映出垂直角度下另一人微微收缩的澄金竖瞳。
来者似是留意到,轻微低了下头,于是防风镜镜面划过孤爪研磨完整身形。
时间极短又极长,极快又极慢。
一霎终结于这一眼。
他也唰然冲过,毫无钝涩、直接追逐着前面滑下的那道身影猛冲而下,身形矫健而灵敏,如雪豹般,兼具速度与美感。
凉浸的雪粒飞洒,激起的部分甚至洒了正巧位居其下的山本猛虎与孤爪研磨满身满脸。
山本猛虎:“……”
孤爪研磨:“。”
山本猛虎:“刚刚那两个……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孤爪研磨:“……嗯。”
慢一拍的一年三班滑雪大队终于赶上,各自激动异常,交头接耳。
“喂喂、你们看见了吗,他们两个居然就这么拼起来了!!”
“太卡酷一了吧!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就这么跳下去滑,被他们装到了岂可修!”
“可恶、居然不让带手机,不然刚刚那一幕我绝对能拍下来做今年的经费投资海报!”
叽叽喳喳的一年级们宛如扎堆的小麻雀,难掩兴奋与激动情绪,互相说个不停。
被遗忘的山本猛虎与孤爪研磨对视了眼。
山本猛虎咳了声。
迅速,一年级当中有人认出了他,立即恭恭敬敬招呼了声“山本前辈!”“孤爪前辈!”
虽无意摆前辈架子,但山本猛虎此刻心系刚刚那两个几乎是飞过去的熟悉身影,直接问道,
“你们刚刚说的那两个人是——”
他才说一半,就被孤爪研磨抢白,
“是场狩,对吧。”
一年级们面面相觑,立即应道,“啊……是、是的!还有列夫!”
隐隐约约存在的猜想得到证实。
山本猛虎脑中情不自禁再度放映起刚刚所见那一幕。
他低头、看了看无比狼狈、甚至头上还顶着雪的自己。
山本猛虎缓缓掉线。
得到肯定答案,孤爪研磨没有再说话。
而聚在一起的一年级们则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还真是没想到、居然滑得这么好,那两个家伙!”
“是啊是啊,刚开始还不声不响的,突然就给我们露了这么一手,果然那两个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啊!”
此刻,被一年级众人一致认定为“深藏不露”的猫又场狩与灰羽列夫状况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
因为、他们刹不住车了。
一切都要从试滑开始说起,猫又场狩不是第一次滑雪。
每年冬假,都会跟着家里人一起去滑雪场,最基本的滑行对他来说没有难度,甚至稍难的动作也能做到一些。
但是、这么高的坡还是第一次。
一开始只是灰羽列夫拍着胸口说自己绝对能征服这座坡,猫又场狩信了,并准备随时接应。
到了真正开始时,猫又场狩死目。
……就不该相信灰羽列夫口中的任何一句话。
说自己绝对能征服这座坡,结果从起步开始就没控制得住。
不仅没控制住、甚至还一直在加速。
猫又场狩无比心累,但身体还是实打实跟上去、干脆利落直接一拔雪杖就开始进行逼进缓冲,也不顾自己从来没跳过这么高的雪坡。
寒风混杂凌冽雪晶冲刷脸颊,下半张脸成功冻僵,猫又场狩难以分神,全副精力控制自身与如何逼近灰羽列夫。
不过在此之间,他好像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应该是布丁头没错。
但现在他没空去和孤爪研磨解释。
……希望他不会生气。
最终,成功截住灰羽列夫的猫又场狩拖着慢慢回到集合点,心底还在顾念着刚刚对孤爪研磨的忽略。
虽然已经勉强算和好了,但是……
他走神,表现在具体行动上就是拖着灰羽列夫一路向前滑。
滑过立在那儿的某道身影旁侧,仍没有回神,还在继续向前。
食指轻微敲了下手臂,抱臂立在那儿等着的人慢慢掀起眼皮。
猫又场狩又过了几秒才慢一拍反应过来。
那个、刚刚的是不是……
僵硬地移过头,猫又场狩不敢吭声。
隔着防风镜的防窥层,他成功与孤爪研磨对上视线。
虽然有银亮涂层的防窥层存在,但这一刻、猫又场狩感觉自己仿佛被直接望进灵魂,视线相对。
他打了个寒颤。
厚重紧实的滑雪服掩盖了这点轻微动作。
抱臂立在那的孤爪研磨静静望着他,头歪了个弧度,语气轻且低柔,
“真是个惊喜啊。”
“——不和我打个招呼吗,场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嗯……惊喜。
总感觉从布丁头口中说出来完全没有惊喜的样子, 根本就是惊吓啊!
滑雪场的山顶饮品店外,
前来休憩的众人三三两两扎堆聚在一起。
“……喝吧。”
从身侧伸出一只手,递来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热饮。
正在盯着雪地出神的猫又场狩一顿, 认真道谢, 接过后双手握着、坐在小马扎上悄悄抬起眼望过来。
孤爪研磨也拿着杯热饮在他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
他们这边很安静,多的是旁侧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传来,猫又场狩慢慢抿了口热乎乎的牛奶, 一时冻得有些僵的手脚都暖和些许。
他脸上的防风镜已经摘下,挂在脖颈处, 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 乖乖啜饮着递给他的热饮, 背景是茫茫一片的白。
孤爪研磨看着他, 放在膝上的手指轻微动了动,似是想到什么, 又摁捺不发, 慢吞吞开启了话题,
“列夫,没事吗。”
猫又场狩迅速反应过来, 蹭了蹭脸颊道,
“没事的, 列夫…应该。”
他不太确定, 视线飘忽了下。
虽然刚刚的确是截住了,也成功送回去了, 不过看灰羽列夫的模样……
猫又场狩不愿细想。
“这样。”孤爪研磨不置可否, 模棱两可的态度反倒激起了猫又场狩的思绪。
刚刚直接被叫住名字,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坐了会儿,稍微冷静了点。
所以、布丁头一声不吭突然叫住了他, 并且是这副态度,怎么总感觉哪里……
“刚刚,滑雪……很帅气。”
——Bingo!
猫又场狩心底亮起个灯泡,但是又乍一下熄灭。
不对、布丁头肯定不只是为了夸他才这么冷不丁的拦截住他,听语气就不仅仅是那样。
还有更多、更多……
“那么高的地方滑下来,场狩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猫又场狩哽住。
不、那个,害怕还是稍微有点的。
毕竟那种高度他也是第一次尝试。
但是那一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列夫就这么直接冲下去,虽然一时逞能,但是结果还是好的。
——皆大欢喜!
猫又场狩在孤爪研磨面前丝毫不加隐藏,心底思绪全数写在脸上,轻易就能看透。
孤爪研磨眯起眼,慢吞吞道,
“真厉害呢,帅气地救人什么的……”
这下子再迟钝,也能察觉孤爪研磨话中有话。
猫又场狩默默抹了把脸,心底判断半晌,立即锁定布丁头情绪变化的根源。
“那个、研磨难道是在担心……我吗?”
孤爪研磨:“……”
黑发少年呆呆睁着一双圆又黑的猫瞳,有些不好意思飞快抬起眼,
“抱、抱歉,让研磨担心什么的……”
“其实没有什么危险的,只是看上去稍微有些、嗯,但是现在还是安全的回来了对吧?”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轻轻慢慢的念了句,“……如果没有呢。”
猫又场狩没听清,迟疑了下,还是宽慰道。
“总之结果是好的,研磨就放心……”
“不要。”
猫又场狩卡住。
……咦?
孤爪研磨语气冷淡,“我说,如果没有呢。”
黑发少年没有回复。
孤爪研磨:“场狩,总是这样。”
……总是哪样?
猫又场狩几乎满头问号。
但并不想把气氛闹僵,猫又场狩僵硬地开始打圆场。
“那个、研磨,是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吧,嗯?”
他离开坐着的小马扎,单膝蹲在孤爪研磨前面,诚恳地握着他的手,合拢交握在掌心,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微微晃了下牵着的手掌。
这时他也不在意周遭是不是有熟悉的人,又或是会不会遭受他人注视,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孤爪研磨。
糟了糟了糟了布丁头怎么好像突然生气了!
先道歉有用吗还是要哄还是要做些什么……
大脑状况之外,一片混乱,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进行安抚,猫又场狩宛如做错事心虚的猫咪,竭尽所能讨好着饲主。
孤爪研磨没有出声,垂着眼看着明显没有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但条件反射凑过来的黑发少年。
……每次都是这样。
孤爪研磨不吭声,猫又场狩也不敢动。
握紧的手掌越收越紧,难免、猫又场狩心底生出点担忧与紧张。
是他哪里做错了还是说错了?
为什么突然就……
气氛一时沉默凝涩,难言的情绪缓缓流淌,猫又场狩不断在脑中回忆着之前所有的一切,力求从中寻找破局的蛛丝马迹。
短暂的沉默,黑发少年抿了下唇。
“……抱歉。”
他声音低低的,透着点迷茫,头顶的耳朵也是恹恹的,蔫哒哒垂下来。
……
离开滑雪场,两个班又各自上了巴士。
今天的行程不仅仅有滑雪,还要去往札幌当地的原住民博物馆参观。
其中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窗外是连绵的雪线,偶尔有扎起的营与驻地。
众人纷纷好奇望去,扒着车窗互相探讨。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灰羽列夫也是其中一员,他看到从营帐中走出几个穿着麂皮的人影,连忙伸手去捉坐在旁边的猫又场狩。
“场狩你看,那边有从营帐出来的原住民欸!!”
他语气兴奋,不断试图推搡着猫又场狩,但是奇怪的是,身侧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怀揣着疑惑与不解,灰羽列夫转过头。
一眼就望见了蜷缩在座位上低气压的黑色猫猫球。
灰羽列夫:“?”
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原住民了,小心翼翼靠近、戳了两下黑色猫猫球,
“那个、场狩……你还好吗?”
黑色猫猫球将头埋的更深了。
一副拒绝交流的自闭模样。
黑色猫猫球内部,猫又场狩拿着手机,点开最顶上与孤爪研磨的聊天框。
没有、没有讯息。
一条讯息也没有!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布丁头会突然生气啊!
完全意识不到哪里出了问题,猫又场狩难以破局。
布丁头一幅不想多说,拒收道歉的模样,直接对猫又场狩造成暴击。
拒绝交流,不说的话,根本难以沟通。
虽然知道交往的情侣会因为一些意见上的分歧产生矛盾,从而开始或闹别扭或冷战,但此刻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啊!
而且、而且根本找不到矛盾根源,无从下手难以解决。
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猫又场狩就这么默默下了巴士,默默跟着队伍,默默参观原住民博物馆。
在众人对遗留遗迹等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他冥思苦想。
虽然心底情绪混杂,但面上表现的一切如常,除了周身气压略低,看不出更多。
二年三班与一年三班的博物馆参观路线似乎不同,在入口处两个班就分开。
即使猫又场狩此刻想去看孤爪研磨是什么表情或是状态都没有办法,这点无疑加重了他的焦虑。
他拿出手机,尝试编辑短讯。
但点开输入框后,又陷入茫然。
自认来说……猫又场狩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问题的。
毕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灰羽列夫就这么冲下去,虽然他的确有些欠缺考虑……但是事情最终还是以皆大欢喜的安全结局收尾。
这样不就很好了吗?
为什么布丁头会突然生气。
又没有出什么事……
猫又场狩顿住。
他兀然触碰到点蛛丝马迹,极轻极细,似是稍稍一碰就会断开。
“今天的行程可以结束了,大家晚上回去后就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早起去马场,不要闹太晚哦!”
“解散!”
“哦哦哦哦噢——!”
在猫又场狩思考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结束了对原住民博物馆的参观,并乘坐巴士回到了旅馆。
众人三三两两分散,排队下了巴士,灰羽列夫也背起包,望向坐在车窗旁往外看的黑发少年,
“下车啦,场狩!”
猫又场狩慢慢应了声,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
视线落点,是站在那儿双手插兜,表情浅淡的孤爪研磨。
回去后才放下包,猫又场狩就被灰羽列夫拽到餐厅。
晚餐设在温泉旅馆的自助餐厅。
尽管他们一放下包就过来,餐厅里人还是坐满了大半。
“还好还好来得早,”灰羽列夫虚虚擦了把额头,示意道,“场狩你在这里看位置,我去取餐,马上就回来!”
猫又场狩点头,望着灰羽列夫背影远去。
抓了抓头发,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他再次看向被空置的聊天框。
一下午,他都没有再和布丁头说上一句话。
最后的交谈停留在滑雪场的那一句‘抱歉’。
好不容易输入几个字,又立即被删除。
猫又场狩情绪烦躁,再次重重抓了把头发,将脸压在桌上碾来滚去。
——完全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他就是个笨蛋、布丁头不如直接和他说好了!
只要布丁头直接说出来,无论是什么他都绝对会改的!
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啊。
猫又场狩情绪焦虑、烦躁地咬紧后齿,与自己着气。
旁人角度看,就是单独坐在那儿的黑发少年眉宇拧起,满是郁结,薄软唇瓣微抿,脸颊鼓起弧度,但还是好好坐在那儿,不置一词,独自生闷气。
总之、看上去又乖又听话。
有好事者要上前,脚步才动,就发现望向坐在那儿的黑发少年的视线全数都被一道身影挡住。
那身影的主人不轻不重瞥了眼身后,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但视线莫名就似宣示主权般,压迫感拉满。
“…喂,那家伙究竟是…”
“嘘嘘……”
当然,那边产生的动静自然没有传到正独自与自己赌气的猫又场狩耳中,他还在纠结‘难道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吗’的世纪难题。
面前,忽然传来餐盘与桌面接触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以为是灰羽列夫回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猫又场狩抽出些许心神,打起精神勉强弯了下唇角,
“列夫,位置已经占好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吃吧。”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确认没有遗漏就要起身。
“……不吃饭吗?”
猫又场狩还在思考该怎么挽回布丁头的心,没察觉到他语气不同,敷衍着随口就道,
“不了,我暂时没有胃口。”
站起身,视线余光似是瞥到点什么。
没在意,重心还放在脑中的孤爪研磨,猫又场狩就要穿上外套离开。
他抬起眼,就见前方不远处正端着餐盘准备过来的灰羽列夫。
目测来看,两人间距离约有二十米。
猫又场狩:“……”
猫又场狩:“?”
等等、既然这边站着的是灰羽列夫,
那么……刚刚和他说话的又是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来了, 场狩!”
端着餐盘,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黑发少年似是站起来招呼他。
灰羽列夫立即打了声招呼,直接走过来。
走近了, 才发现猫又场狩正拎着他的东西, 穿戴整齐、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灰羽列夫缓缓敲出个问号,“场狩,你这是……”
他话音未落, 余光一瞥,瞥到坐在座位上的另一道身影,
“——啊, 好巧, 研磨前辈!”
灰羽列夫高兴道了声, 浑然未觉身侧的黑发少年身体一僵。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刚刚和他说话的……居然是布丁头。
猫又场狩视线乱飘、根本不敢移回原处。
所以,他不仅是把孤爪研磨认成了灰羽列夫, 还敷衍着他说自己没胃口, 甚至头也不抬起身就要离开。
……嗯。
怎么想都感觉无比刻意。
立在那儿的猫又场狩恨不得在地上找个裂缝直接钻进去。
与孤爪研磨打完招呼, 灰羽列夫疑惑望了眼不吭声的黑发少年,指着自己的餐盘强烈安利道,
“场狩, 这里的餐厅居然有特色风味料理欸!你喜欢的甜品布丁也有, 不去试试吗?!”
猫又场狩决定做人做到底, 继续以刚才敷衍孤爪研磨的借口敷衍他,
“嗯、那个…我好像没什么……”
他话没说完, 被半路拦截。
放下餐盘的人平静开口, “我正要带场狩过去。”
“列夫, 辛苦你占位置。”
……呃。
呃?
情节一时发展太快,猫又场狩陷入茫然。
灰羽列夫眨巴眨巴眼, 咬了一大口特殊风味火鸡腿满满当当道,
“霍!雷门去叭!”
猫又场狩才拎起的东西又被放下,外套也脱下,被孤爪研磨带着离开就餐位。
不、那个,怎么突然就要过去。
虽然勉强算敷衍,但他的确是没有胃口不想进食。
码不准现下境况如何,猫又场狩只得按耐不发。
刚刚、的确是有在想,如果孤爪研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告诉他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指出矛盾,直接说出来让他改就好了。
但是,现在布丁头真的出现在面前时,猫又场狩却陷入凝滞。
心底口嗨与真枪荷弹上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但一直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布丁头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一定就是在向他释放某种信号,所以现在,他一定要——
“餐盘。”
“噢哦好……”
一鼓作气的猫又场狩在孤爪研磨提醒下取了一张空餐盘。
嗯……走向似乎有点,不对劲?
等黑发少年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端着堪称是品类丰富、营养均衡的餐盘满载而归。
在就餐位上坐下,猫又场狩与正坐在他对面的灰羽列夫面面相觑。
孤爪研磨坐在他右手侧,此刻就形成灰羽列夫一人一张沙发,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两人一张沙发的座位参照图。
按理说,这是极不礼貌的座次表,毕竟布丁头是前辈。
灰羽列夫举起手,“研磨前辈,要不我们换个位……”
孤爪研磨:“不用。”
豆豆眼单细胞被驳回,投来爱莫能助的眼神。
猫又场狩味同嚼蜡,机械式的应付进食,完全错过灰羽列夫投来的眼神。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围绕着身侧的布丁头展开假想。
如果他直接当面质问孤爪研磨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那么……会回答他吗?
如果不回答的话,又要怎样才能撬开布丁头的嘴巴得到一个答案。
仅仅是半日的无交流与冷淡以对,猫又场狩就已近乎分离焦虑。
他克制着自己心底潮涌的情绪,将餐叉插入布丁中一插到底。
柔软剔透的质感在暖色灯光下亮盈盈的,映射出暖和的光线。
猫又场狩无意识精神极度集中,盯着面前餐盘上的那颗布丁,内心满是如何撬开孤爪研磨嘴巴的各种方式。
“……”
“……场狩。”
“——场狩!”
猫又场狩猛地醒神,才发现对面的灰羽列夫与旁侧的孤爪研磨都在看着他。
“怎、怎么了?”猫又场狩不解。
“你的盘子……已经空了。”灰羽列夫伸出手指了下。
“再吃下去,就是吃空气了。”
猫又场狩低头,空空如也。
默默放下握在手里的刀叉。
“……抱歉。”
他这么说。
灰羽列夫眉头皱的高高的,当即转头转向孤爪研磨,
“研磨前辈!场狩今天的状态很奇怪!”
孤爪研磨:“……嗯。”
灰羽列夫:“难道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吗,但是也不应该啊,从出发到现在都一直在一起,难不成——是滑雪的时候摔到哪里了吗?!”
关键词一出,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同时有了些反应。
不同的是,猫又场狩倾向紧绷,而孤爪研磨则不着痕迹抿了下唇。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黑发少年笑了笑找了个借口,
“可能是因为起得太早,一整天的行程有点疲倦,别想太多,列夫。”
灰羽列夫:“欸——疲倦吗?”
他原地思考三秒,左手握拳一敲右手掌心。
“那正好,去泡温泉吧!”
单细胞眼睛亮晶晶的,“缓解疲劳又舒服,毕竟这里可是温泉旅馆啊!”
猫又场狩慢一拍眨了下眼,条件反射就想转头去看孤爪研磨。
但他克制住了。
就算看见布丁头的表情,但也丝毫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意识到这点,猫又场狩开始扣起了自己的手指。
整个人恹恹的,那种低气压的气场再度萦绕在他周身。
孤爪研磨也没有说话,三人中,只剩下了灰羽列夫活跃气氛。
这一刻,灰羽列夫无比想念自家可靠的三年级前辈。
毕竟,虎前辈是指望不住了。
音驹众人下榻的旅馆不愧是当地有名温泉旅馆,各种汤泡数不胜数。
除了男汤女汤以及各种功能性汤外,还有开放的露天混浴。
拎着橱柜的对牌,三人停留在男女汤与混汤的门口。
打了个哈哈,灰羽列夫消失在混汤帘后。
……开玩笑,再被挤在中间,下一个恹恹不乐的就是他了。
第三人离开,重又复归到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的场合。
两人站在那儿,穿着同款的泡汤浴衣,褐底茶花纹简洁干练,都是比例优异的身体,从背后乍一眼看去腿长腰细。
上午那点静寂的氛围蔓延,莬丝子一般缠着上了,猫又场狩紧了紧拢在袖中的手掌。
现在,只剩下他跟孤爪研磨两个人。
布丁头还是没有主动开口与他说话的倾向,虽然心理上明白,这是布丁头在等他自己主动开口。
但猫又场狩张口又闭,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说“抱歉研磨刚刚我不是故意要走神的”,
还是说“抱歉研磨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列夫才会要立即离开”,
亦或是“抱歉研磨我实在是太笨难以理解为什么你在和我生气请直接告诉我吧”诸如此类的话语。
总之开头一定是一句“抱歉”。
孤爪研磨不声不响,一副静静等待的模样。
拢在袖中的手指捏紧成拳,最终、放开手掌。
猫又场狩慢慢吸了口气,抬起头,真正意义上地与孤爪研磨进行了这一整个下午乃至晚上的第一次对视。
竖立的金色猫瞳直直盯着他,等在那里、只要他一抬头就能望进他的眼底。
猫又场狩忽然生出点孤爪研磨似乎就这么一直在等待着他抬头这一刻的错觉。
唇瓣发干,但黑发少年没在意那些,他不自觉咬着后齿,
“泡汤,研磨要去吗?”
孤爪研磨:“场狩要去吗。”
不轻不慢,孤爪研磨又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他。
这是让他自己做决定的意思。
猫又场狩再次感受到一点棘手与无力。
不配合感,像隐隐生出的荆棘与刺,虽未淬毒,但偶尔还是会轻轻地碰了下心脏,再来点不痛不痒的不适。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啊!
猫又场狩忍了又忍,“不要。”
他记仇地学着滑雪场上时,孤爪研磨直接拒绝的语气。
但对面的人明显不吃他这一招,只平静应了声。
猫又场狩脑神经跳了下。
压抑再三的情绪被他深深咽入口中。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云淡风轻道,“好,那研磨和我一起走走吧,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了。”
他说着,转身,踏步,大步向前。
黑发少年只给身后之人留了个浓黑的发顶,褐色浴衣上大团大团绽开的茶花纹在走动间流淌着光,他走的得很快,似乎完全没顾及到后面还有人。
他在向前走,而孤爪研磨却没动,仍旧站在原地。
慢吞吞在心里倒计时,数了七个数。
第七个数落地的那一秒,背对着大步向前的黑发少年脚步一停。
他似是深呼吸,胸膛起伏。
果断转身,黑又亮的一双圆圆眼瞳直直盯来。
眼睛圆而亮,又似氤氲一层雾气,不知何时、他的鼻尖已经变得红红的。
再也憋不住情绪般,黑发少年如去时大步向前一样、来时又是快步飞奔,如毫缺乏安全感的家猫、一头创进孤爪研磨怀中。
“——可恶!太可恶了布丁头!!”
“明明知道我是笨蛋,只要不说就完全不能靠自己明白,偏偏还要这样、这样对待!”
黑发少年的声音又气又急,因气急涨得又粉又红的脸颊压在孤爪研磨的胸膛,向来干脆清朗的少年音因情绪过于激动、尾音甚至带着点哽咽。
“就算是我也会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对方不高兴,努力压制着想要靠近的欲望怕被真的讨厌。”
“——就算是我,也是会难过的啊!”
孤爪研磨慢慢垂下眼。
原先只是松松还在腰侧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慢吞吞的、宛如名为保护实则囚禁珍宝的锁链,严丝合缝落下最后一点空隙。
……再也不能逃脱。
“嗯。”他如此道,视线微微下滑,将黑发少年抱得更深,几乎要嵌入身体中般。
“抱歉。”
“只是想让场狩也体会一下我的感觉。”
孤爪研磨手掌安抚性地抚摸过黑发少年的后脑,移动向前、又摸上他的脸颊。
猫又场狩沉浸在心底汹涌澎湃的情绪中,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眼睛是潮湿的,面颊也是潮湿的。
顺着力道、他没有反抗地仰起脸。
虎口卡着下颌,垂下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原本准备再继续下去。”
孤爪研磨轻轻道,语气平静无波澜,望着水浸浸的圆圆猫瞳,
“但是场狩看起来太可怜了。”
“所以,”
他慢吞吞低下脸,动作很轻地吻去黑发少年眼睑的潮湿水迹,声音轻缓低低,情绪起伏浅薄,
“……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第一百三十章
孤爪研磨是故意的。
包括先前的冷淡以对也是, 若有似无的不配合感也是,都是刻意留在他面前的罅隙。
完全就是套路。
猫又场狩本该生气,或者是懊恼, 对设下这些的始作俑者说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
在自身汹涌的情绪中, 他的注意力莫名跟着从孤爪研磨口中吐出的话语转移,转移到了他的那一句‘只是想让场狩也体会一下我的感觉’。
所以、现在他这份恼怒、不甘、难过,也是布丁头曾体会过的吗。
猫又场狩睁着眼, 仰起面颊、正对着孤爪研磨垂下的视线。
他就这么平静看着,一如既往的, 情绪都被隐藏, 罕少在面前直接显露出来。
柔软温热的唇瓣接触眼睑, 猫又场狩被迫眯起眼, 像一只等待着被舔毛的猫咪。
‘就暂时到此为止。’
听起来完全就像还有后手的样子、所以……布丁头一开始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亲掉眼睑蓄积的泪水,黑发少年仰着面颊, 虎口还卡在他的下颌, 稳稳契合, 指腹贴着脸颊软肉,稍微向下一摁就能留下鲜红的指痕。
他的眼睛又亮又黑, 圆溜溜的像葡萄一般。
极认真地盯着, 雨后的夜空般洒落了一把星子。
呼吸交织, 气氛一时很静谧。
猫又场狩动了, 轻薄的唇瓣微微向下压出点弧度,他说,
“研磨, 也会因为……感到不开心的情绪吗。”
主语含混, 他没能讲清。
意识到的那点东西迷迷糊糊映在脑海,猫又场狩还需要时间捋清。
孤爪研磨看了看他, 慢慢应了声。
空气流动起来,没在泡汤汤池的门口多做停留,朝着反方向走,去到了旅馆公共休息区。
人没有很多,大部分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猫又场狩和孤爪研磨坐了下来。
虽然是坐着,但还是贴在了一起。
手臂贴着手臂、大腿贴着大腿。
旅馆内暖气开得很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汤池浴衣一点也不冷。
轻薄的浴衣布料两层,夹在两个人之间。
将各自的体温一清二楚传递过来,猫又场狩坐下时余光微动,窗外正下着大雪,雪团漫天扑撒,纷纷扬扬掠过窗面直接飞舞而去。
外面是冷的,零下十几度乃至几十度的极寒天气。
旅馆内却是热的,地暖开得足足的,甚至烘得他大脑有些顿涩。
从身后绕向前的手臂环着腰身交握在小腹,猫又场狩有些不适应地挣动了下,但随即环绕的手臂更加收紧。
……那种被束缚禁锢的感觉再度来了。
手掌也是滚烫的,连带着指尖都传递温度,小腹向下,稳稳摁在浴衣上。
收紧的手臂宛如缠紧的蛇身,将被捆缚其中的猎物逐渐绞断气息。
猫又场狩心底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抛开脑中奇怪的联想,将重点放在他想说的东西上。
“研磨,那个…”
“怎么了。”
孤爪研磨从他身后抬起头,漫不经心开口。
他的注意力更多停留在坐在身前的黑发少年身上,不太合身的浴衣领口向外扩出一截,绵软的布料支着,露出其下未被掩盖住的细白皮肤。
后颈半遮半掩,稍长的深黑发尾微微蹭着,慢吞吞的、他垂下脸,用鼻子蹭了一下。
猫又场狩有些无奈。
一种明明他想说正事,但是说正事的人却不务正事。
“研磨会生气的原因,直接告诉我吧。”
猫又场狩咬了下唇,言语恳切,“我一定会改的!”
慢慢眯起眼,他重复着话,低低的仿佛呢喃,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会改的啊……”
猫又场狩注意力始终都在他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句。
孤爪研磨研磨才开口,他就已经直接应下声来。
“是的,只要研磨说出来,我一定会!”
“……就算让场狩不要去救列夫也可以吗。”
声音一卡,猫又场狩顿住。
……啊。
啊?
怎么突然和列夫扯上关系了?!
猫又场狩一时反应不过来,盯着空气中的某个部分,大脑艰难运转着。
他不确定地再道了遍,“研磨说的是……列夫?”
孤爪研磨:“…嗯。”
‘不要去救列夫。’
等等……
那点被捉到的灵感猝然像夜空炸起一团花火般轰轰烈烈绽放,微弱似蛛丝却又猛地被猫又场狩拢在掌心,他迷迷蒙蒙间意识到什么并推断出来,犹豫着吐出口,
“所以,研磨下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去拦截列夫吗?”
身后之人的身体放松,但某一刻是僵硬的。
这一点情绪流露罕见,几乎转瞬即逝。
猫又场狩立即捉住了他,并顺着向下联想,他嘴巴越说越快,
“不、不对,如果只是单纯的救列夫的话,研磨绝对不可能这么生气。”
猫又场狩凝涩的大脑逐渐清醒,顺藤摸瓜般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拼凑出最终的答案,他沉默了下,接受现实般,努力组织着语言将其吐出,
“研磨是……被那一跳吓到了吗。
又高又远、以站在下面的布丁头的视角看来,十分险峻而危险。
而且,滑雪本就是极限运动,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产生畏惧情绪,更别提旁侧目睹的孤爪研磨。
所以……
布丁头想说的其实不是列夫,而是另一半、更加隐秘的提醒。
这一次,身后之人的身体终于不是全然放松的,力道加重、贴得更紧也更近。
将整个人都埋在他的后背上,脸颊紧密贴着后肩,似乎想就这么将自己埋进他的身躯中般,干脆将他融入骨血,两人直接合二为一。
孤爪研磨低低应了声,“嗯。”
答案终于浮出水面。
猫又场狩从先前的悲伤难过的情绪中抽离,莫名地感觉到一丝隐隐绰绰的上浮情绪。
那个恶趣味的家伙…那个孤爪研磨,居然会因为他的举动产生这样的极端情绪。
明明平常都是一副冷淡、情绪浅薄的样子。
抿了下唇,猫又场狩视线轻轻下移、落在了面前的地毯上。
他放轻声音,坦率接受来自布丁头的指责,“这样的话、那我向研磨道歉。”
“上午不该那么直接地冲下去,吓到研磨,事后还没有及时来安抚、是我的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向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褪色布丁头,尝试动了动手臂。
虽然腰身被束缚住,但是手臂没在禁锢清单内,他还是可以支配使用的。
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反过来摸了摸孤爪研磨的发顶,蓬松柔软的触感触及掌心,让猫又场狩慢慢生起一点冲动。
他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
声音又轻又缓,黑发少年似乎对他完全放开了防备,温暖的手心一点一点触碰着。
他小声道,“我和研磨道歉,研磨不接受我的道歉吗?”
埋在身前之人的后背,孤爪研磨轻微动了下,慢慢抬起脸,“……场狩还没有说自己不会再这么做了。”
猫又场狩心底激起一点涟漪,圈圈向外扩散,蔓延至远方。
“当然、我发誓,”他表现出一副乍一看十分可信的样子,义正言辞道,
“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为确保誓言的可信度,猫又场狩又在后面追加了句“如果违背的话,就让我吞一千根……”
他誓言没发完,就被孤爪研磨打断。
“我知道了。”
布丁头垂着眼道,“一千根针……比起吞,还是场狩直接做到更好。”
——哦?
猫又场狩像猫咪般缓缓眯起眼。
居然连一千根针都要打断,布丁头怎么看起来、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这个。
明明一直以为会是更加、更加情绪不显的那种类型。
磨磨蹭蹭的、黑发少年如捉住三花布丁猫的尾巴般,提出要求,
“这么坐着也太难受了……我也想和研磨面对面啊。”
孤爪研磨没有立即吭声。
猫又场狩持之以恒,“……这样也不可以吗?明明研磨都做得那么过分了,整个下午,我都是很难过的哦。”
孤爪研磨:“……”
代替他话语的,是稍微松开的手与留下的、足以让黑发少年换个坐姿的空间。
——第一步协商成功。
猫又场狩由背对着孤爪研磨、看不见他面上表情的状态成功换到面对面坐着,足以将人一举一动全数收入眼底。
虽然这个面对面坐着的状态……比较暧昧,坐在另一个人的腿上什么的,不过他们的位置在旅馆的休息区很里面,还有其他装饰做阻挡,一般路过的人看到这里有人也就不会直接过来了,暂时还是可以放心的。
换了个姿势,猫又场狩终于在交流上与孤爪研磨处于同一水平线。
他视线微动,伸出试探的爪爪般在边缘挑动着,“所以……研磨说的‘如果没有呢’,也是因为被吓到了吗?”
孤爪研磨:“……”
虽然一副很不想回答的无气力状态,但是面对着黑发少年充斥着好奇与求知的脸,他还是默默应了声。
得到肯定回答、猫又场狩心底更进一步,“那、那研磨说‘场狩,总是这样’……是哪样呢?”
孤爪研磨:“……是场狩经常,不去顾及自己。”
‘不去顾及自己’,一个很笼统的答案。
但猫又场狩却微妙成功get到了孤爪研磨话里的含义。
猫又场狩:“研磨会一直在担心吗。”
孤爪研磨垂下眼,“……嗯。”
击中。
而且完全是暴击。
猫又场狩难以言明此刻心底绽放的情绪。
炸开的烟火般一团团一朵朵的,拉出一道尖锐的轰鸣,而后猛地绽放,绚烂至极。
还有什么会比向来回避的恋人直接说出这种近乎坦白的“我担心你”的话增加好感更多的选项吗?!
简直比□□中了八百万円还要罕见的一幕,如果不是手机没在身边、猫又场狩一定会把它录下来供日后时时回顾。
尽快已经有点想笑出来了,但为了努力维持稳定,猫又场狩咳了下,还是用刚刚轻又低的语气追加道,
“那研磨、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救列夫吗?”
黑发少年认真盯着他,圆圆的深黑猫瞳映出他小小的影子,催促着、驱使着他说出心底话。
孤爪研磨慢慢垂下眼,避开了对视,
“……嗯。”
——在说谎!
意识到这一点,猫又场狩的心脏几乎是泡在温水里、软乎乎的。
明明伪装什么的已经全都不剩了,居然还要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说谎。
尽管内心里清楚如果布丁头真的想骗过他的话绝对会做得滴水不漏,但是这种程度的说谎、就是‘明明想说谎但是为了不想被记恨,所以大概表现一下’的纸老虎嘛。
猫又场狩唇角压住不上移,咽了口口水,支配着还能动的手,也学着孤爪研磨先前对待他的姿势。
他捏住垂下眼的人的下颌,慢慢抬起来、使得他必须直面自己,必须看进他眼底。
竖立的澄金色猫瞳轻轻望过来,猫又场狩心底有些抑制不住的上浮情绪。
他直接戳破,“……明明研磨说得完全不是自己的真心话。”
“根本就不是不想让我去拦截列夫,应该是更多的、更其他的东西,现在多少也该诚实一点才对吧。”
猫又场狩居高、视线垂着看来,“说自己只是因为过于在意、不想让恋人涉险去做那些事情。”
“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我才会明白吧?”
孤爪研磨:“……”
面前的黑发少年全然没有刚刚那股眼睛潮湿、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完全就像是打蛇随棍上,捉到点三花布丁头的短处就成功翻身做主人的强势感。
孤爪研磨沉默,在心底慢慢记下这一次。
而后,他终于出声。
“嗯。”一直没什么气力、表情寡淡的人终于露出点常规外的表情,抬起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因为过于在意,不想让场狩涉险去做那些事,场狩现在也该知道了。”
“嗯哼。”
孤爪研磨:“所以,场狩不要再……”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代替接下来的话语的是压在唇瓣上的一个突如其来且不打招呼的吻。
俯下身的黑发少年慢慢眯起眼,心情很好地弯起一点弧度。
鼻尖蹭着鼻尖,牙齿尖尖从轻飘飘的吻转而叼着另一人的唇瓣,小小厮磨着。
“不会再让研磨担心了,我还不想吞一千根针。”
猫又场狩将人亲得湿浸浸的,柔软的唇瓣像是抿着凉凉的果冻,抽离开来后又慢吞吞贴上去。
“而且……已经足够了。”
“知晓恋人的心意什么的…下次也这样告诉我吧。”
他鼻音含混着说话,暖呼呼的气息传递,
“这是给坦诚的布丁头的奖励……”
“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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