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她一个外姓, 将煌道天里传承千年的杨家欺负成这样子,叫萧镜泉生出些唇亡齿寒感的感触。
沐溪见萧镜泉面色不善,大有替杨家人出头的意思, 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说:“萧族长这么有空替杨家人鸣不平, 怎么没空算算,自萧宝宸出事以来, 萧家折了多少出息子弟。”
萧宝宸是宝字辈, 煌道天主峰能叫得上名的重要岗位,无一个宝字辈的萧家人。
下一辈, 晓字辈,沐溪只知道俩, 萧晓烟、萧晓云。
萧晓烟是萧镜泉的亲孙女,过继给没成家没子嗣的萧镜湖做孙女儿, 拜许云缈为师,跟许云缈一起折在了盘龙岛。萧晓云目前在炼精化炁境九阶, 拿着炼炁化神丹都不够境界冲击进阶。这修炼资质放在内门属中等偏下垫底的。
如今的萧家, 因为还有个掌教真人撑着, 面上看起来还蛮风光的,但根都快被掘了。
萧镜泉被沐溪戳到痛脚, 当场拉下脸, 沉声道:“六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沐溪自然不可能把杨群英折进去两千多人的事告诉萧镜泉。
煌道天里的这些大姓在针对他们这些外姓人的时候同气连枝, 但私底下相互之间没少下绊子。杨群英折进去的两千多人, 真不能全算在他头上。这事扯出来,有些人一旦心虚, 难免会帮着杨群英给她使绊子。
她只能把已经确定的事儿透露给萧镜泉:“我五师兄跟着周婉他们去抓杨群雄的时候,杨群雄嚷嚷了句, ‘杨群英害死许云缈,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他就是,抓我做什么!’我思来想去,我二师姐没碍着杨群英什么,杨群英害我二师姐做什么?”
萧镜泉让沐溪这副悠悠哉哉不嫌事大的样子气笑了,说:“你还知道杨群英没理由害你二师姐啊。”
沐溪说:“可萧宝宸死在盘龙市啊。萧宝宸死了,掌教真人的真传弟子们重新排序,杨群英跟北宫青这才显了出来。若不是我梗着,现在的掌教真人已然是杨群英。你猜我二师姐去龙头岛查什么会被灭口,萧玄玉转修妖道的功法,是你们萧家世代传承的吧?”她悠悠地扫了眼震惊当场的萧镜泉,扭头走了。
萧镜泉回过神来,叫道:“六长老,你说什么?”快步朝沐溪追去。
沐溪正在爬台阶,听到萧镜泉追来的动静,扭头俯视她,不紧不慢地说:“你追我有什么用?逮人、查案都不是我在办,就这,您还说我过分呢。”
萧镜泉说:“方才是我不是!六长老,你说宝宸她……她不是死在妖怪手里?可……可有证据。”
找她要证据?自己查去呀。沐溪让萧镜泉震惊到无语,扭头就走。
萧镜泉快走几步,拽住沐溪的袖子,叫道:“六长老。宝宸是我四十多才得来的女儿,我四个儿子,只她一个女儿,她是我萧家的少族长,煌道天的掌教大弟子……”天知道宝宸的死,对他,对萧家的打击有多大。
沐溪拽了拽袖子,硬是没拉回让萧镜泉紧拽住的袖子,有点无奈了,说:“这不还在审吗?”
萧镜泉黑下脸,说:“没凭据的事,你拿出来乱讲?”
沐溪大力一抽,把袖子拽回来,也没了好脸色,对萧镜泉说:“萧族长,我们不熟,能提醒你一句,那都是看了大师姐的面子。说句不客气的话,死的又不是我山头的人,我何必去干吃力不讨好惹来一身骚的事。杨家枝繁叶茂,主峰各处地儿都有他们的人,反观你们萧家,死的死,残的残,子孙辈里有一个立住了的吗?你居然还有闲心去同情杨家。你有那功夫操心别人,没功夫查亲生女儿的死,眼看着自家子孙后代七零八落,也是厉害得紧。”
她为什么不想当掌教真人,还不是不想跟这些老家伙们打交道。有那功夫,用来修炼不好吗?虽说冲击金丹只是个追求,不抱希望,但万一成了呢?
萧镜泉让沐溪噎了回,道:“我又岂能是不是想借你萧家的手,对付杨家?你跟杨群英的仇怨由来已深,他做掌教真人,能有你的好?你这是想彻底绝了他做掌教真人的可能。”
沐溪上下打量萧镜泉。
萧镜泉道:“怎么,叫我戳穿心事,不服?”
沐溪说:“萧族长今儿让我长了大见识。”她转身,径直离开。
她刚顺着台阶回到地面,又遇到福微院的赵琴长老跟着执法堂的人押着人回来。
赵琴长老见到沐溪,眼睛一亮,一把拽了她到角落,说:“杨婧方才拦住我们,说你是因为跟杨群英的私怨牵怒杨家,下此毒手,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性子,且这事……”
沐溪没接话。
赵琴长老说:“这事闹得这般大,背后肯定不止是许云缈身死这点事,您给我透个底儿。”
沐溪说:“查杨群英,是因为海市、东海市的折损都挺惨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找门派贡献房要了杨群英历年出任务的记录,算了下他出任务所折损的人数。”
赵琴长老问:“多少?”
沐溪把数目告诉了赵琴长老,包括东海市任务折损的人数。
赵琴长老拽住沐溪的手都哆嗦了,道:“难怪。”
这么惨重的伤亡,简直骇人听闻。这么多年没曝出来,必然是有人在为杨群英做遮掩,难怪杨家五老都进去了,杨家的许多重要人物都在名单上。入了刑部、战部、贡献房的杨家人,全都上了逮捕名单。
她扭头喊道:“赵蒲!”
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子飞快赶到她面前,喊了声:“奶奶。”
赵琴道:“逮人的任务用不着你了,你即刻回去,把福微院跟着杨群英出任务折损在外的人员名单整理出来,跟杨群英一起出过任务的,也都问问他们出任务的情况。”
赵蒲“唉”地应了声,说:“我这就去。”
赵琴看着赵蒲跑远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即又说:“是我多心了。”
沐溪问:“怎么呢?”
赵琴说:“芫儿是跟着赵群雄出任务出的事,尸体都没带回来……”她摇摇头,说:“希望是我多心吧。”
赵芫是沐溪四师兄的大徒弟,沐溪的亲师侄,从小认识,她自是知道的。
杨群英刚到战部时,只是最普通的外勤,后来凭借功绩升得飞快,赵芫死后,他顶替赵芫的位置成为了战部三席,再后来次席赵珑在清理妖窟的时候,被削断了一条胳膊,退了下来,杨群英顺位接了战部次席的位置,战部首座赵鹿鸣的三弟子温绡接替战部三席位置。
赵芫是赵琴的亲孙女,跟赵珑是堂兄妹,两人都拜在他们的堂叔赵鹿鸣门下,按照战部首座的标准培养的。
沐溪对赵琴长老说:“多不多心的,杨群雄这会儿正在牢里挨刑,等到下半夜,又困又累又难熬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诈他一诈就知道了,您要逮人往牢里送,进执法堂大牢有现成的便利。”
赵琴极为满意地点点头,说:“成了,我还得忙着逮人呢,不跟你聊了。”
她以雷霆之势把她手头名单上的人全逮了进去。
她见到萧镜泉逮人时,居然有往森山老林子里跑的,而萧镜泉带着人在后面没追几步就闹起了肚子疼,扔下句:“萧师兄你歇着,我帮你追。”
很是热心地帮忙把人追回来,顺便把萧镜泉手上的名单也夺走了,说:“你都八十大几了人了,少操劳些,我帮你逮。”
萧镜泉叫道:“哎,你……”
他拉住赵琴,说:“你是不是傻,帮着沐溪这么一个外姓来对付我们这些千年大姓人家,由得她逞威风。你看她平时把谁放在眼里了?她要是把杨群英撂翻,还真能让萧晓云一个炼炁化神境都晋阶不了的小丫头当掌教真人不成?还不是她看上了掌教真人的位置,朝着青青和群英下手。青青和群英才是正经的掌教真传,沐溪那个真传,上一代的事了。”
赵琴对着这个有些糊涂的萧镜泉无话可说,点头附和道:“萧师兄说的是。”
萧镜泉道:“所以,能放就放,反正我们年龄大了追不上,她沐溪还敢把我们也下狱不成?”手拽着赵琴的袖子不放她走。
赵琴没挣开,问:“杨婧许了你什么好处?”
萧镜泉说:“唇亡齿寒呐。”
赵琴差点没绷住,不想跟他多废话,于是说:“沐溪是什么性子?要是叫她知道你故意把人放跑,指不定真把你给扔进执法堂大牢。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她会把杨琼他们五个捆成粽子全扔牢里去?”
萧镜泉问:“她……她……”想说,她敢,但一想,她真敢。
赵琴趁着萧镜泉失神,一把拽回袖子,攥紧从萧镜泉手里拿下来的名单,踩着飞行符剑跑得飞快。
跟在萧镜泉身后的执法堂弟子本就不满这事儿特多的老头子,再看到名单都让赵琴长老拿跑了,也跟着她跑了。
赵琴长老飞出去一阵后,到了有光亮的地儿,拿起名单一看,嗯,上面有她要找的人。
她手把手带大的亲孙女折在外面,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骨灰都留下没一块儿,她岂能不查。只是杨群雄他们几个跟串好口供似的,又有杨琼那群老东西出来维护,她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能不了了之。这笔账,她一直记着,今天总算让她等到机会。
沐溪在执法堂客厅坐到半夜,直到参与过东海市行动的所有人,以及杨家的重要人物都逮进了执法堂大牢,没有闹出大乱子,她才去紫微院接了林芝宝和北宫姣,回青竹苑休息。
她洗漱完,倒头就睡。
林芝宝趴在沐溪身边贴着她,说:“煌道天挺热闹啊,萧镜泉居然想让杨群英让掌教真人,不乐意你当。”她的手指在沐溪的锁骨间转着玩圈,说:“要不,你到长恨天当王,我把妖王的位置让给你。”
沐溪说:“萧镜泉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护不住,一点用都没有的人,在乎他的看法干嘛?”她琢磨了下,说:“倒是赵琴长老,好像跟杨家人有过节。”今晚逮杨家人太积极了,把萧镜泉的活都干了,又特意找到她嘀咕那么一通。
林芝宝“哦”了声,不关她的事儿,没话接。
沐溪说:“明儿得早点去执法堂,万一杨群雄真跟赵芫的死有关,赵琴长老能当场活剐了他。”
林芝宝问:“多早?”
沐溪说:“天不亮就得去一趟,可以睡一个半时辰。”
林芝宝惊了,问:“你以前在煌道天也这么忙的吗?”跟着沐溪来煌道天这么久,只见她歇息过半天。
沐溪问:“忙吗?没有吧。”
林芝宝抬起头,把沐溪看了又看,深深地沉默了。
第92章
清晨, 卯时刚到,沐溪起身下床。
林芝宝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看着正在穿长老法袍的沐溪,说, “昨晚杨婧一夜没睡,各个山头奔走, 已经请得好些长老, 准备开长老殿为杨家讨说法,想问问你, 杨家犯哪条门规了,要把全家老小都关到大牢里。”
她连哪些长老答应帮杨家说话都一一告诉了沐溪, 又悠悠补充了句:“诸位长老中,最热心, 对你意见最大的是萧镜泉。六长老大清早的,这么忙活, 何必呢?”
沐溪转身去到床边, 俯身, 鼻尖都快贴到林芝宝的鼻子上,说:“我带你去拜山头, 你到各个山头放菌丝?”
各山头都有防止精怪们乱蹿的布置, 林芝宝的法阵水平又差得要命, 上这么多山头都能不被发现, 最大的可能就是早在她带去逛各山头时,林芝宝就悄悄地留菌丝探消息了。
林芝宝“嗯”了声, 拖长声音带着点撒娇意味:“顺便嘛。”笑吟吟地问:“六长老要为煌道天除妖吗?”
沐溪在林芝宝的嘴巴上亲了下,说:“亲疏远近, 我分得清,也知道好歹。”
煌道天山头林立,涉及的利益纷争极多,心眼子少点的,例如萧镜泉这样的,能被坑到死。她带林芝宝进到处转悠,就是想让林芝宝多了解些煌道天。
林芝宝笑着揽住沐溪的脖子亲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说:“忙去吧。”
沐溪“嗯”了声,说:“无聊了就自己到处逛,不用担心会给我惹麻烦,在煌道天里,你就算把天捅出窟窿,我也兜得住。”
林芝宝问:“当真?”
沐溪说:“没说大话。”
林芝宝放心了,心道:“也是,谁能欺负得她呀。”
沐溪穿戴整齐,洗漱完,便往主峰的执法堂去。
杨家的几个小辈带着妖仆守在执法堂院门外,见到沐溪踩着飞行符剑过来,用人朝她重重地呸了声,对着她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沐溪心说:“幼稚!”抬袖卷起一阵风,把地上的那口唾沫卷起来糊到吐唾沫的那人脸上。
执法堂守门的对着沐溪行过礼,便把虚掩的门打开了,请她进去。
沐溪径直去到地牢,最外面的审讯室里挂着的人从杨群雄换成了杨群英,同样是扒得只剩下一条底裤,抽得满身鞭痕,浑身鲜血淋漓的,血珠子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积出一滩。
抽鞭子的人很是暴躁地掀了掀袖子,问:“杨群英,你早点招,我们早点收工,你能少受点罪。”
杨群英哧笑一声,抬眼看向沐溪,对她说:“没有物证,没有口供,你拿什么定罪?”
沐溪满脸看好戏地问:“这是挨了一晚上刑?”
杨群英哧笑道:“你爷爷我受得住。”
执法长老周天放下茶杯,从座位上起身,对沐溪说:“都是硬骨头,一晚上,屁都没招一个。”
沐溪说:“无妨。待会儿让执法堂的人都歇一歇,不用审了。杨群雄给杨琴长老送去,杀或剐,随她便,谁要是对赵琴长老杀杨群雄有意见,尽管来找我。”
执法长老周天“啊?”了声,问:“六长老,您这是要干嘛?”
杨群英沉下脸,问:“沐溪,你什么意思?”
沐溪说:“杨群英,我就问你一句,萧宝宸、萧玄玉都是萧家的人,都转修妖道,都回不了煌道天,她俩联手杀到煌道天来,你们杨家拿什么挡?”
杨群英骤然变色,惊疑不定地盯着沐溪,收下起疑:她怎么会突然提到萧宝宸?是在诈他?
沐溪从杨群英闪烁的眼神就能猜到在想什么,说:“知道我二师姐是死在你手里,稍微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们招不招供,各个山头的长老会不会被杨婧说服来救你们出去,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掀开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弄明白了就完事了。当然,你们可能完不了事了。萧镜泉好唬弄,你师父不是傻的。一晚上时间,我大师姐应该也想透了。”
杨群英如遭雷击,叫道:“你们知道了!”反应过来后,他知道,他全完了。
他盯着沐溪的目光变成一片赤红,他恨得发狂,厉声叫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是掌教了!”
沐溪说:“想当掌教?你不配!轮到谁都轮不到你。”
“沐溪——”杨群英拼命挣扎着要朝沐溪扑去,是真想掐死她。他怎么不趁着她小时候就掐死她呢。杨群英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要杀了你……”
如果不是沐溪,他早就是掌教真人了,早就是了。从小爷爷就跟他说,他是杨家这一代天赋最好的,最优秀的,煌道天的掌教真人之位一定是他的。
杨家做了那么多事,只是想要一个掌教真人的位置,可……就沐溪非得从中作梗,成为他迈到那位置上最大的绊脚石,也只差她这一步。
执法长老周天问:“六长老,这里面有萧宝宸什么事?她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吗?”
沐溪把萧宝宸没死透,转修妖道,入了沧溟天,带着沧溟天外门四堂八舵跟杨群英死磕打了个两败俱伤的事告诉了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周天问沐溪:“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沐溪说:“杨群雄嚷嚷的那句,让我知道二师姐是死在杨群英手里,略微一想,就琢磨明白了,再找杨琼聊一聊,看看他的神情反应,就确定了。”
杨群英额头上的筋都冒了出来,恨毒了沐溪,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执法长老周天见杨群英没否认,让旁边做记录的,把杨群英跟沐溪的对话、双方的反应全都如实记录下来。他对杨群英说:“我劝你啊,仔仔细细全招了,省得误伤无辜。”
沐溪说:“周长老这话找杨琼说比较好,杨群英才不会在乎那些杨家人的死活,但杨琼这个族长一定会在乎。”
执法长老指向里面的审讯室,说:“杨群雄就在里面,没扛住刑,晕过去了,我怕再用刑,他死在里面。您去看看?还是直接给赵琴长老送去。”
沐溪说:“直接给赵琴长老送去。”
执法长老周天说:“成,但你得给我份手书。”
沐溪当即去到旁边的桌子上,取出笔墨,写了封亲笔手书,上面写:“着执法堂将刑部精锐队长杨雄□□由福微院赵琴长老处置,是杀是剐皆由赵琴长老处置。”落款是湖微院六长老沐溪,再写下日期,盖上印章,将文书给了执法长老周天。
周天看过后,立即安排熬了一个通宵的周婉带着两个执法去提人。
沐溪对执法长老说:“余下的,交由掌教真人处置。”她顿了下,又问:“昨晚赵琴长老没来牢里?”
周天说:“怎么没来?要不是我拦着,杨群雄现在已经死了。你是不知道,赵芫那事,是我跟赵琴长老一起去查的,痕迹抹得太干净了。”他重重地啧了声,直摇头。
痕迹抹得太干净,把人烧了后,连骨灰都没给留,说明里面一定有事儿。没证据,定不了罪,但不代表这笔账不记着。
沐溪“哦”了声,转身出了执法堂,去太微院找师父蹭饭。大师姐现在一堆槽心事,少打扰的好。
她进入太微院,意外地看到大师姐萧镜湖居然在。
无峰真人见到沐溪进来,如遇救兵,忙说:“你小师妹来了,她脑子好使,你让她帮你琢磨琢磨。”
沐溪立即刹住步子,要撤。
无峰真人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沐溪跟前,拉起她的手腕,直接给按在院子里的玉石桌子前,说:“你大师姐说,如果你二师姐是被杨群英灭口,能让杨群英灭口你二师姐的事,只能是宝宸丫头死在盘龙市的事。她怀疑杨家勾结沧溟天的妖修害了宝宸,你二师姐这趟过去,发现了线索,想要调查,遭了毒手。”
沐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杨群英如果跟沧溟天勾结,为什么要跟沧溟天在东海市的四堂八舵死磕呢?”
萧镜湖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沐溪说:“我问你个事儿,萧玄玉转修妖道的方法,是不是你们萧家世代传承的?”
萧镜湖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说:“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沐溪说:“你告诉我这个,我告诉你东海市发生了什么事。”
萧镜湖挥手,把院子里站岗执勤扫地的全都遣退,道:“确实是,但这门功法对天赋要求极高,需要精通符箓阵法,且得是死的时候用,并且死的时候,方圆三十里内得有可供其附身融合的东西。”
沐溪“哦”了声,试探着问:“能问下来历吗?”
萧镜湖说:“具体的来历不可考,只知道是一千五百多年前,萧家老祖宗萧重岭从很厉害的大妖手里得来的。”
沐溪“哦”了声,说:“蛇殿让沧溟天灭掉,也是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吧。”
萧镜湖“嗯”了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沐溪说:“大师姐,你大胆点猜想,萧宝宸会不会死的时候用了转修妖道的功法,没死透,入了沧溟天,掌管了沧溟天外门四堂八舵,她跟杨群英在东海市死磕造成的。”
萧镜湖说:“不可能!宝宸是煌道天的人,她不可能看着煌道天有这么惨重的伤亡。”
沐溪喝了口茶,说:“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萧宝宸,以前的萧宝宸已经死了,死在煌道天的人手里。沧溟天四堂八舵的负责人叫什么?我在杨群英的贡献记录里只看到有记录四堂八舵,没见到有关于其负责人的记载。”
萧镜湖说:“叫伏凌,据说是沧溟天掌教真人的小情人。”
伏凌可能就是萧宝宸,沧溟天掌教真人的小情人?沐溪一时没话说,她说:“时候不早了,林芝宝和北宫姣在等着我吃早餐。哦,对了,我这几天都不来主峰了,要去半山湖练水性。”
萧镜湖说:“你陪我去趟执法堂大牢。”
沐溪说:“我刚从执法堂大牢出来,别让我去了。萧镜泉长老对我逮杨家人的意见可大了,待会儿还要开长老殿审判我呢。这次长老殿大会,我缺席,没空。”她召出飞行符剑,一溜烟没影了。
萧镜湖缓缓起身,去执法堂。
第93章
萧镜湖去到执法堂大牢时, 杨群英已经关回到牢房里。
杨群英的手脚都被链子锁着,链子一端拴在墙上,他只能在三尺范围里活动。他挨了一夜刑, 又被沐溪彻底打碎希望,蜷在角落里, 彻底蔫了。
牢门打开,萧镜湖出现在门口。
杨群英没动, 问:“师父是来杀我的?”
萧镜湖站在距离杨群英两米远的地方, 说:“昨晚,我细细数了下萧家这些年折损的人手, 我三代以内的血亲,唯一囫囵个儿的, 只剩下萧晓云了。群英,晓烟是我的孙女, 才满月就过继到我膝下养着,五岁拜云缈为师, 仍然住在我院子里, 她下山, 我给了她一堆保命的东西,仍然折在龙头岛, 让妖怪生撕活吞了。”
她指指自己的满头白发, 说:“你看看师父的头发, 这些年, 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多少?”
杨群英说:“师父若是早把掌教之位给我, 萧晓烟不会死。这都是你自找的。”
萧镜湖彻底无话可说,只能说:“到了地下, 好好向你们杨家列祖列宗忏悔吧。”
杨群英的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
萧镜湖摸出沐溪给她的记载有杨群英贡献记录的玉简,沉声道:“杨群英,出任务十四年,残害刑部、战部同门两千余人,杨家上下沆瀣一气,相互包庇,隐瞒至今,杨家涉案人等,处极刑,杨家其余人等,废除修为,逐出煌道天,禁止踏足煌道天境内。如有求情者,视若同罪。”她将玉简扔到杨群英面前。
杨群英大惊失色,唤道:“师父……”他爬向萧镜湖,却只爬了两步,就被手腕、脚踝上的链子拽住,再不能寸进。他喊道:“师父,这两千多人命岂能全算在我身上,岂能全算在杨家头上……”
萧镜湖冷眼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没害死那么多人。”
杨群英跪在地上,说:“师父,我愿悔过,求您秉公法办。”
萧镜湖说:“昨晚,你姑姑杨婧奔波了一夜,已经说动许多长老出来保你们,想来,待会儿就要开长老殿了。”
杨群英明白过来,叫道:“不……不,师父,别这样,别这样……这会掘了杨家的根……”
萧镜湖说:“你想当掌教真人?杨群英,煌道天宗门记载里会有你的记录,以十恶不赦的罪孽之身。”她转身,出了牢房,关上房门。
杨群英跪在地上嘶声大喊:“师父——”
萧镜湖隔着房门,从窗户里看着杨群英,说:“你小师叔看人是准的,她坚决不让你当掌教真人是对的。”
她出了执法堂,回到掌教真人的紫微院,刚用过早餐,杨婧带着一群长老们来了,呈上一份由半数长老落下大名的文书,交给萧镜湖,通知她,辰时三刻,开长老殿,请她和沐溪到场。
萧镜湖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她的亲大哥萧家族长萧镜泉的名字排头第一个。她呵地一声笑出了声,笑得满脸的泪。
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跟在杨婧身后的萧镜泉,抹了泪,起身,径直去门派贡献房,拿出自己的掌教真人令牌,调取杨群英、杨家五老、杨家重要子弟二十年里所有记录。
人多,玉简也多,装满了一口大箱子。
萧镜湖让人抬着箱子,去长老殿。
太上掌教真人没来。
沐溪没来。
齐惊山、霍明朝、北宫青都在。
赵琴长老也在,长老法袍、手上、袖子上全都是血,满身血腥味。
杨婧看到赵琴法袍上的血,沉声问:“你法袍上的血是杨群雄的?”
赵琴说:“剐刑一上,知道你救不了他,就什么都全招了。杨婧,先凌.辱再杀,挫骨扬灰,连捧骨灰都没给我留,你们杨家,好样的。珑儿、芫儿,我拢共才三个孙子孙女,你们残杀了俩。要不是我见势不对,把赵蒲留在跟前眼也不错地盯着,怕是这一个也保不住了吧?”她面无表情,但脸上泪如雨下。
儿子儿媳早早的没了,留下三个孙子孙女给她,结果让这帮子畜生给害了,死得那般惨,就因为挡了杨群英的路,挡了他们杨家人的路。
齐惊滔问:“赵琴师姐,您……这是?”
长老殿的其余人面面相觑,一些帮着杨婧说话的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
萧镜泉说:“你这会不会是屈打成招?”
赵琴说:“萧镜泉,你还上蹿下跳地帮着杨家说话呢。许云缈死在杨群英手里,为的是什么,你稍微动点脑子都能想明白。难怪萧宝宸会入沧溟天,有你这爹,她回来也只能是再死一次。”
萧镜泉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赵琴说:“赵群雄说,沧溟天四堂八舵总堂主伏凌就是萧宝宸。”
满殿哗然。
萧镜湖问:“杨群雄还活着吗?”
赵琴说:“肉已经扔去喂鱼,只剩下一具骨架,脑袋也在。掌教真人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人送来。”
萧镜湖说:“不必了。”
杨婧长老沉下脸,说:“赵琴,你把赵珑、赵芫的死算在群雄手上,沐溪帮你行凶,你为还她人情,帮她陷害群英和群雄。”
赵琴长老懒得搭理她,端起杯子喝茶。她的手上全是血,仇人的血,多沾一会儿,也让杨婧多看一会儿。
萧镜湖把长老们开长老殿的文书扔到地上,说:“杨家五老、杨群英、杨群雄等人被押入执法堂问审,非六长老沐溪所为,乃是执法堂、萧镜泉、赵琴、齐惊滔奉我命令行事,为的……”
她起身,打开箱子,把最上面的那卷杨群英历年出任务的记录拿出来,扔给杨婧,道:“许云缈入葬后,沐溪给了我一卷玉简,之后,杨家上下入狱,你们不是在猜是什么吗?就是这个。杨群英十四年来出任务的贡献记录。”
杨婧读取记录,确实是杨群英的。她问:“有什么问题吗?”
萧镜湖说:“杨群英出任务,带出去的人,在十四年间,共折损刑部、战部精锐二十七十七名,外勤一千七百六十三名。”
齐惊山脱口问道:“多少?”喝茶的手一抖,半碗茶倒在了身上,却是顾不得。他急急起身,一把抓过杨婧手上的册子迅速读取,默算。
他的心算极好,两分钟便完了。
他捏着玉简,对杨婧说:“这些可是煌道天最精锐的战斗力量,他一个人折进去两千多。”
杨婧说:“出任务的死伤,岂能全算在杨群英头上。”
萧镜湖说:“我也很好奇这些人都是怎么折的,所以,查了查,一查,把最近这桩东海市的任务查出来了。”她看向执法长老,说:“周天长老,你来说说审查结果吧?”
执法长老周天说:“昨晚审了一夜,没什么进展。”
杨婧哧笑一声:“没进展,你说什么。”
执法长老周天说:“好在天朦胧亮的时候,六长老来了趟,她跟杨群英当场对质。”他取出当时做的记录呈给在场的长老们。
长老们纷纷传看。
一看一个沉默,一看一个不出声。
那些应了杨婧的请求在开长老殿会议书上签了名的长老们,恨不得把手给剁了。
北宫九阳连声说:“哎哟哟,掌教真人怎么不早说,这要是早说,我哪能,唉哟哟……这也……太毒了。啧啧啧……”有点兴灾乐祸。
没杨家人把萧宝宸给除了,北宫青哪当得上掌教大弟子,也不能这么年轻就当上长老,他家从中占了不少便宜。
北宫青坐在旁边,是真想把她叔公的嘴给缝上。
众长老们看完后,殿中一片死寂。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是沐溪猜测萧宝宸没死,转修了妖道,可杨群英没否认,沐溪也不是无端放矢的性子。这事应该大差不离。萧宝宸转修妖道,不回煌道天,许云缈发现了,让杨群英给灭口了,杨群英在东海市跟萧宝辰死磕,致使折损惨重,这里面的事情一串连,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宝宸死的时候,杨群英才十几岁,不是他的对手,且那时候他没出任务,那么,这事,定然是杨家五老里的谁干的,甚至可能是他们几个合谋。
赵琴长老扭头看向杨婧问:“杨婧长老对萧宝宸的事知情吗?有参与吗?我是说十二年前她在盘龙市折进去的事,您参与了吗?”
杨婧沉着脸说:“我不知情。”
萧镜湖扬起喊:“刑部首座可在。”
许剑没过长老试,还不是长老,参加不了长老殿的会议,收到萧镜湖派人的传讯,带着刑部的人守在长老殿外。他听到萧镜湖的喊话,大步进殿,抱拳道:“刑部首座许剑见过掌教。”
萧镜湖指向面前的箱子:“杨家众人近二十年里出任务的记录都在这里了,执法堂、刑部,联手彻查。”
她的话一出,殿里许多长老都变了脸色。
杨家的人可多了去,出任务又不是只有杨家的人去,入了刑部、战部的人都得跟着一起。没徒弟的霍明朝、北宫青都和杨家人出过任务,有徒弟的更是没得跑,都跟杨家人出过任务。长老弟子,怎么都得有几个进入刑部、战部历练,攒够功绩才能考长老试。这要是一通查,基本上是把煌道天二十年里所有入了刑部、战部的人全查一遍。
北宫九阳清清嗓子,说:“这怎么查?别说往前数二十年,往前数十年,都有许多人已经不在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出外勤任务,谁都有点不方便叫人知道的事,就算是光风霁月的沐溪长老,只怕也有不少事不愿让人知道吧。例如,她在海市赚了多少小金库,例如,她跟林妖王入长恨天的时候做什么了?”
霍明朝扭头说:“九阳长老,你少拿我师妹说事。”
北宫九阳说:“举例子,举例子。”
萧镜泉突然大喊声:“我跟你拼了——”跳起来就朝杨婧扑过去。
殿中的人全部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
萧镜泉揪住杨婧的衣服,老泪纵横,哭着大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还我宸儿命来,你还她命来——”
杨婧抬手一翻,手里突然出现把剑,架在了萧镜泉的脖子上。她直接按住萧镜泉当人质,叫道:“萧镜湖,放了我杨家上下,否则我杀了萧镜泉。”
萧镜湖抬眼看向杨婧,问:“你觉得萧镜泉还有脸活着吗?”连她都没脸。
杨婧想起萧镜泉的蠢,一时间竟被萧镜湖给问到了。
霍明朝“啧”了声,嘲讽说:“抓人质也不知道抓个值钱的。”
杨婧冷笑道:“萧镜泉不值钱,萧家的脸还是值点钱的。”她抬掌运炁一震,萧镜泉的长老鹤氅、外袍当即化成碎片,只剩下打底的里衣和长裤。
萧镜泉痛声叫道:“我岂能叫你辱我……”用自己的脖子去抹剑刃。
剑刃上覆盖着炁,压根儿没让他碰到刃,连丝皮都没破。
杨婧对萧镜湖说:“用萧镜泉换我娘、我女儿,换,还是不换?”
萧镜湖冷笑一声,飞身而起,一把锋利的蛇形长剑出现在手里。那剑通体煞紫色,泛着凶厉的光,再衬上她杀气腾腾的模样,瞧着极其瘆人。
杨婧见状,立即拿萧镜泉当盾牌挡剑。
萧镜湖连丝犹豫都没有,当场把萧镜泉捅穿,剑穿过萧镜泉捅在杨婧身上,把他俩给串成了糖葫芦。
这番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杨婧吃痛,一把推开萧镜泉,抽身退后。
霍明朝、齐惊山、许剑、北宫青同时朝着杨婧扑过去。
萧镜湖的剑插在萧镜泉的肚子里,她一把抽出剑,推开自家哥哥,朝着杨婧攻去。
萧镜泉摔倒在地上,捧着剧痛的肚子,朝周围的人喊:“救……救救我……”
赵琴长老委实无语,说:“你不是有补气回元丹吗?吃一颗吧,些许小伤,不碍事。”
萧镜泉说:“是夺魂蛇煞剑啊,天杀的,静湖,你拿夺魂蛇煞剑杀我……”听到他的喊声,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捂住伤口的手指渗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黑气。
没一会儿功夫,他浑身的血管都变成了黑色,显得极为恐怖。
杨婧在围攻之下,根本躲闪不开,又遭到萧镜湖当胸一剑,再次被捅了个对穿。
这一剑刺来,剑气暴发,她的心脏被震碎,人无力地倒下。她全身的血管都浮现起来,变成黑色,眼瞳漆黑,瞳孔迅速扩散。
萧镜湖看了眼死去的杨婧,扭头摸出一瓶药扔给萧镜泉。
萧镜泉接住药,倒出两颗咕咚一口咽下,问:“你居然配出了解药?”
萧镜湖说了句:“百毒化煞丹,溪溪给的。”
她坐回到主位上,直接宣布对杨家人的处置,问:“有异议吗?”
杨家人杀的杀,逐的逐,历年的记录也不用查了。不想萧镜湖往下查的,自然是同意的,不想同意的,不敢跟明显急眼开杀戒的萧镜湖叫板,也只能同意。
萧家祖传剑都拿出来了,直接在长老殿里杀长老,要拦,行啊,拳脚见真章。霍明朝、齐惊山都不用等招呼,已经动手了,青竹苑里还有一个能打他们全部的六长老,招呼一声,那位踩着飞剑,瞬息即至。
众长老都没有意见。
萧镜湖当即叫执法堂和刑部去杨家祠堂。
祠堂里有族谱,按照族谱抓人,不怕抓错,也不怕有漏的。杨家传承一千多年,开枝散叶极多,但关系远到连族谱都分出去的,已经不算一族的了,也就作罢。
萧镜湖把霍明朝也派去杨家祠堂,给他的任务是:拆祠堂。
第94章
萧镜湖深知什么叫做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眼下他们都觉得她是在给萧家报私仇, 长老们天然抱团制衡掌教权利,也怕自家出几个作死的带着全家步杨家后尘,想给现在杨家、将来的自己家留一条生路。长老们不赞成灭杨家, 明面上同意,私底下跟弟子们知会一声, 底下的人出工不出力,甚至放水, 杨家能逃走不少人。
杨瑜带着夫人、女儿在外面游历。他是杨琼的长子、杨群英的父亲、杨家现在的少族长, 在外的杨家人,和从煌道天里逃出去的, 只要找到杨瑜就能聚集起来。
她将执法长老周天、刑部首座许剑、闲职长老霍明朝派出去后,对起身告辞的长老们说:“诸位长老不留下来听听我要说什么吗?”
已经起身的北宫九阳等人又坐了回去, 示意萧镜湖:请讲。
萧镜湖说:“杨家长老们的山头、杨家上上下下的宅院、产业都将收归宗派……”
众人听到她的话,俱都心头猛地一跳!
这是极其庞大的财富, 门派宝库这是又要肥一波了,各山头多少都能分得些好处, 只是杨家传承了一千多年就这样连根掘了, 叫很多人心里不太舒服, 担心这先河一开,将来轮到自己家。谁都不能保证, 将来自家会不会出几个混账东西, 捅出跟杨琼、杨群英一样的篓子来, 然后把自己家也霍霍没了。只是眼下萧镜湖正在气头上, 怕引火烧身,不好多说什么。
萧镜湖说:“在煌道天里的杨家人, 由执法堂、刑部缉拿,在煌道天之外的杨家人, 悬赏缉拿。长老杨瑜悬赏灵晶两千枚、还虚合道境法宝一件、门派贡献派五千!”她又根据职务、修行境界,把杨家其他人的悬赏价格报出去,悬赏价格极高。
年龄颇大的许之问长老皱了皱眉,道:“煌道天已然惨遭重创,再这样对杨家不死不休,恐再添惨重伤亡。”
许之问,许家的族长,许虎妞的爷爷。他跟许云缈同姓,但不是一家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对于沐溪因为许云缈的事,把杨家上下都下狱,颇有微词,也是昨晚被杨婧请动出来开长老殿议事的长老之一。
他沉沉叹了口气,说:“虽说萧宝宸遭到残害有苦处,但这些年,她没少给煌道天造成伤亡,甚至连许云缈长老的死也跟她有关系,我们不知道她是否会因为杨家人遭到惩除而收手,但若有杨家人在外,想来,她会追着杨家人去,而不是再盯着煌道天。”
北宫九阳点头附和:“许师叔所言极是。”
北宫青以前在海市和稀泥差点捅出大篓子,是真长了教训。她听得长老们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家叔公还出来蹦跶给师父找麻烦,叫道:“极是什么呀,是觉得杨家人逃出后不会想着东山再起和报复,还是谁存了学杨家的心思?”
北宫九阳对北宫青喝叱道:“你闭嘴。”
北宫青刚要继续说话,收到自家师父递来的眼神,又闭紧了嘴。
萧镜湖道:“悬赏之事,若是有谁不同意,请举手。”
许之问举起手来。
北宫九阳也跟着举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将近半数长老举手了。
许之问看一下人数,还差俩,自己的儿子和徒弟都没举手,示意他俩赶紧举手。
许魁权当没看到自家老子的眼神,低头喝茶。他女儿许虎妞拜师萧镜湖,要不是资质不太成,又成天跟着北宫青混一块儿,天晓得她会不会有事?
萧镜湖让北宫青准备笔墨。
她说道:“将近半数长老反对悬赏杨家,悬赏之事就此作罢,但举手的诸位,劳烦留个名,若杨家再惹出什么乱子,想来你们是愿意为此担责的。今日之事,门派大事录中,也会有记载。”
许之问的眉头一跳,抬眼看向萧镜湖:坑我们呢?
萧镜湖冷眼看向许之问:“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做好人?若在外潜逃的杨家犯了事,那就请许之问长老带着举手的诸位,好好给个交待。”
北宫青的动作非常麻利,不仅把这事记下来,还用了留影盘留影,又让刚才举手的长老们签名。
众目睽睽之下,让担责的时候就缩了,面子实在难看,且瞧萧镜湖这模样定然会找他们麻烦,于是硬着头皮签字。
萧镜湖仔细检查过他们留字的文书,确定无误之后,收了起来。
她又宣布:“从杨家缴获的财物中,拿出一半赔偿给跟杨群英出任务遇难的、落下残疾伤退的。三日之内,各山头把座下遇害弟子的信息交到我这里,核实过后,即刻发放赔偿。三日内没交来的,视同放弃赔偿。原本打算拿来悬赏杨家的另一半财物,收归门派宝库,不再进行分配。”她说完,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径直起身离开。
煌道天刑部、战部的选拔极严,没有师父教导凭自己摸索考进刑部、战部的,几乎没有。跟着杨群英出任务折损的,说是刑部、战部的人,但追其来历,全都是各个山头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煌道天所有山头都有折损,包括青竹苑。青竹苑折的是萧宝宸。
有很多人不受重视,伤了残了折了,也没有人太在意,十几年时间,跨度长,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翻出来,不过是再闹心一遍。如赵琴长老这样惦记着要报仇的,极少。他们还会觉得自己山头只有极少数人遭到杨群英霍霍,那是受掌教之争的连累,掌教也有责任,不能全怪到杨家人头上。
眼眼可见的不想出力。那么,如今拿杨家一半的人出来分,他们想来是愿意为着这么大笔钱财去仔仔细细清点自家山头到底有多少折损的。
长老们散会后,立即去门派贡献房复刻了一份杨群英的任务记录,对照折损名单核实有没有自己山头的,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徒弟了,徒孙、侄子侄女、外甥、侄孙什么的,只要名字挂在自己山头的通通翻出来。这不翻不知道,一翻,我艹他十八代祖宗!
以为自己山头顶多折个三五个、七八个,自己知道的、有数的,大概就这些,可实际上,有些不止翻十倍。
许之问的徒弟子女多,到孙辈、曾孙辈的时候就更多了,好多都不认识,名字都叫上不来,也没数过自己到底有多少徒子徒孙。能让他知道名字的,都是顶顶有出息的,或者许虎妞这么个叫掌教看上眼收为徒弟的。
他回去一通清查,儿女、徒弟辈的倒还好说,好多都是六七十、七八十岁退休养老了。
孙辈、曾孙辈,一个子女生好几个孩子又收了一堆徒弟,死了一个还有好几个,死上三五个都没事,不伤筋动骨,但是把人数一加,折进去了一百多个。
东海市行动,他折进去三个进了精英堂的徒孙、一个亲孙子,一个外孙女。没入精英堂的,折了八个。这还只是东海市行动的,在东海市之前,十四年累积起来的,有九十八个!
他山头,最有出息的孙辈、曾孙辈都快折光了,如今留在刑部、战部的,精英堂三个,外勤十二个,都是二十岁左右刚长起来的嫩苗苗。三十岁往上点的青壮,一个都没有了。
许之问今年九十五了,年龄大了,看到名单,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驾鹤西去。
他只能算是中不溜,有比他更惨的,例如萧镜泉。
萧镜泉一路哭嚎着找到萧镜湖,“他们这是要灭萧家满门啊,这帮畜生啊!拉着老子喝酒,一口一声大哥,逢年过节给孝敬,结果却是背地里下刀子,除了我跟前的几个混球东西,他都快把萧家几个山头给霍霍光了……”
萧镜湖面无表情坐在旁边等着他哭,等他哭够了,问:“当初宝宸出事,你去的盘龙市调查,你怎么查的?”
萧镜泉说:“什么都没查到。宝宸要不是为了给你找生辰礼,哪能出事啊……”
萧镜湖觉得自己真的瞎了眼。
她把萧镜泉关进了萧家祠堂。这辈子都别出来了,直接在祠堂里守着祖宗牌位悔过养养老吧。
萧镜湖的心头堵得慌,午饭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晚上也吃不下去,没胃口。
可不吃饭不行,身体扛不住。
她硬塞了一碗饭,反胃,又全吐了,头晕胸闷难受,回卧室躺下休息,她躺下后便觉察到不太对劲,脑子里刺疼,半边身子发麻。
萧晓云看萧镜湖的脸色不太好,怕她身体扛不住,去煮了宵夜端进房,喊:“师父,吃点宵夜吧。”蚊帐里有衣服摩擦的悉索声,以为是起来了,却不见有人。
她觉察到有异,走过去,掀开帘子,便见师父满头大汗,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眼睛一只瞪得大大的,一只眼帘耷拉着,左手抖得非常厉害。
萧晓云吓了一大跳,赶紧去号脉,脉搏紊乱,连炁都是乱的。
她喊了声:“师父,你等着!”冲出屋子,踩上飞行符剑,直奔青竹苑。她落在院门口,拍响门,喊:“小师叔……”院门压根儿没关,虚掩着的,一拍就开。她匆匆进入院子,见小师叔的房间亮着灯,门窗紧闭,于是飞奔过去拍响房门,“小师叔,我师父像是中风了,你快去看看。”
沐溪洗完澡,让林芝宝拉到卧室,刚准备做点什么,听到萧晓云的叫嚷声,赶紧应了声:“就来!”她火速穿上衣服,拿起簪子迅速挽好头发,打开房门,问:“中风?修真者气血通畅哪来的中风。”
萧晓云说:“是中风的症状,但炁是乱的。”
沐溪踩上飞行符剑,直奔紫微院。她落到院子里,快步赶到萧镜湖的床边,去查看情况。
萧晓云站在旁边,担忧地看着,问:“小师叔,怎么样?”
沐溪说:“急怒之下炁流、血液直冲大脑,导致颅内出血。”她摸出止血丹喂进萧镜湖的嘴里。
萧镜湖体内的炁流乱蹿,如果用补气回元丹,会让本就紊乱的炁流突然又加入一股丹药所化的炁流,雪上加霜,只怕是当场就得去。如果是别的地儿出血,哪怕是心脏,用炁护住心脉,她再帮萧镜湖把炁理顺就行。大脑的经脉、血管比心脏复杂得多,毛细血管、神经、动脉血管很多,颅压又高,这时候行炁等于催命。
她只能先用普通止血丹先试着止血,再用银行辅助,但能不能撑得过去,真就只能看造化。
林芝宝去到床边,看了眼床上情况不太好的萧镜湖,悄悄地将菌丝伸进去探了下情况,脑子里出了蛮多血。她怕把萧镜湖直接送走,只把能探到的出血点帮忙糊住,把溢出来的血液吸收了,省得形成淤血进一步加重伤势,但炁流乱蹿,她刚糊住一处,又有一处出现渗血。
她默默地撤回菌丝,到屋檐下站着。
沐溪扭头对萧晓云说:“去请师父、四师兄、五师兄、北宫青。”
萧晓云的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迅速擦了泪,踩着飞行符剑,先到最近的太微院请无峰真人,又到真传弟子的住所找北宫青。北宫青虽然已经是长老,但她挑的长老院在湖微院边上,位置太偏,只是一座荒山,连院子都没有,要等盖好才搬过去。齐惊山和霍明朝的山头稍远一些,飞行符剑飞过去倒也快。
无峰真人正在房里盘膝打坐,听到萧晓云说她师父不太好了,小师叔请他过去,心里咯噔一声,打开房门,看了眼哭得满脸是泪的萧晓云,步子一迈,身形从原地消失,再然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镜湖的房里。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把脉,又去看萧镜湖的眼情。眼睛没有焦距,意识不清,眼里全是血丝。
无峰真人呆坐好几息时间,又起身,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没过多久,霍明朝、齐惊山先后赶到。他们见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什么话都没问,二话不说,自己过去把脉、查看情况,然后全都没了语言。
萧晓云报完讯回来,跪北宫青一起守在床边。
无峰真人和沐溪的修为高,又离得近,最先觉察到萧镜湖体内有炁溢散出来。
炁散,人快走了。
沐溪喊了声:“青青。”
北宫青哑着嗓子应了声:“唉,在。”
沐溪说:“去请长老殿请当值长老、执法堂长老、福微院的赵琴长老、永微院的齐惊滔长老、刑部首席许剑请来,战部三席温绡请来。把你的师弟师妹们也都叫来,除了牢里的那个。”
北宫青哽咽着点点头,快步出了屋子,去叫人。
沐溪握住萧镜湖有点凉的手。二师姐才没了不久,大师姐也要走了。早上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就倒下了。她有点接受不了。
第95章
萧镜湖的十几个徒弟住得近, 最先赶到。
她在世的徒弟,除了北宫青和杨群英三十出头,其余的全都在十几、二十来岁间, 正常情况下,这是她徒孙的年龄, 但她之前的弟子没有一个活到能收徒,现在这些弟子中只有北宫青立了山头。
没过多久, 几位长老, 刑部首座许剑、战部三席温绡也到了。他们进入卧房,见到躺在床上眼看着已快不行的萧镜湖, 再看了眼这群还没长起来的掌教弟子,悬着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沐溪身上。
如果萧镜湖不成了,以煌道天现在的情况, 只有沐溪能撑得住,霍明朝都不行。
赵琴到萧镜湖跟前仔细探过她的情况, 朝着眼巴巴地看来的众人摇摇头。
沐溪坐在床边, 本来没想哭的, 可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鼻子全堵了, 只能不断地抽气。
一旁的掌教弟子们早哭了一片。
五弟子段萱去到沐溪跟前, 说:“小师叔, 你不是有起死回生药吗, 求求你救救师父吧。”
林芝宝听到沐溪的抽气声,刚进屋, 就听到段萱的话,步子顿住。她站了几秒, 这才往屋子里去,问段萱:“你是想炖我吗?”
段萱说:“我不是那意思,林妖王,您给一滴血就行了,行不行,总要试一试吧。”
无峰真人怒喝声:“滚出去。”
众人惊了跳。
段萱说:“师公,林妖王不是外人,您别赶她,让她试试吧。”
无峰真人抬袖一拂,卷出一阵风,直接把段萱给扫了出去,再大袖一甩,又卷出一阵风,咣咣咣地把门窗全关了。他的面色森寒,怒声道:“怎么就这么大的脸呢。”
屋子里的诸位长老尽皆默然。
且不说萧镜湖这情况已是药石无力,别说是林妖王的血,稍微高阶的丹药都能立即要了她的命。就算林妖王的血能救掌教真人,那是六长老的客人。哪有主人家跑来让客人放血的道理!
无峰真人对林芝宝说:“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谁要想放你血,你尽管杀了就是,煌道天绝无二话!不管这人是掌教真传,还是长老首座。”
林芝宝“嗯”了声,去到床边,低头看向还在抹泪的沐溪。
无峰真人又说:“生死有命,看开些吧。”看不开又能怎么着呢?
林芝宝对沐溪说:“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沐溪“啊?”了声,抹着刚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芝宝说:“我用菌丝扎进萧镜湖的丹田中,把她的炁抽走,这样她体内就没有炁乱蹿了,你再喂她补气回元丹,或许能救回来。”
沐溪加快动作抹了泪,扭头看向自家师父。她这会儿脑子有点乱,虽然觉得可行,但还是想听听师父的意见。
无峰真人点头:“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吧。救回来了,林妖王是我煌道天的大恩人,救不回来,镜湖命当如此。”
林芝宝心说:“不至于把话说到如此份上。”
无峰真人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那些不懂事的。她有自保的本事,也相信过沐溪会护她。至于煌道天的其他人,她还不看在眼里。
林芝宝当即将菌丝扎进萧镜湖的丹田中,又分出少许探进脑子里,这边抽取乱蹿的炁,那边替她糊住伤口。脑部组织很复杂,她只能将菌丝从经脉内部走。好在她的菌丝能比毛细血管还要细得多,倒也不费劲。
稍微难点的就是萧镜湖已经在散炁了,她在抽炁的时候得把握好分寸,不然,稍微抽多点,萧镜湖可能就咽气了。
担心打扰到林芝宝救人,霍明朝轻轻挥挥手,示意大家都出去等。
屋子里只留下沐溪、无峰真人、北宫青、萧晓云。
随着萧镜湖丹田里的炁被抽离,经脉里的炁没有补充,很快消失殒尽,她的呼气也越来越微弱,意识越来越沉。
沐溪赶紧给萧镜湖灌了颗补气回元丹。
林芝宝怕萧镜湖死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她划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萧镜湖的嘴里,又接过无峰真人递来的茶水,把嘴里的血顺下去。
无峰真人很是紧张,小声叮嘱道:“你的血和补气回元丹都含有大量的炁,镜湖的经脉怕是撑不住,您再抽点炁走,慢慢抽,一点点来,生一点,抽一点。”现在要的是药效止血,不是补炁。
得先把伤势控制住,才能考虑补炁的事。
林芝宝把萧镜湖经脉里的炁抽空,只在丹田里留了些维持最低运转,又用自己的炁护住萧镜湖的经脉,以菌丝堵住她出血的地方,又把渗出去的淤血全部抽走。她的血液和补气回元丹的药效很快,没一会儿,伤口开始愈合,不再有血流出。
萧镜湖的呼吸和心跳有些虚弱,但看起来暂时保住了性命。
林芝宝收回菌丝,告诉沐溪:“萧镜湖的经脉、血管和器官都有老化的痕迹,她不太能操劳得动了。”特别是今天这种大悲大怒,是真遭不住了。
沐溪“嗯”了声,轻轻点头。
北宫青就在旁边,见林芝宝忙完的样子,蹲在床边替萧镜湖把脉,炁很弱,简直像被废了道行似的,但脉搏稳定,命保下了,很虚弱,需要好好将养,且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见得能养回来了,只能争取多注活几年。
她轩身对着林芝宝,膝盖着地,额头触地,结结实实地给林芝宝连续叩了好几个响头。
萧晓云见状,也扑通跪下,把脑袋磕得砰砰响,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林芝宝把她俩拉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霍明朝问:“林妖王,我大师姐怎么样了?”
林芝宝说:“道行废了,命保住了。”
霍明朝抱拳道:“多谢。”俯身,正要一揖到底,让林芝宝托住。
沐溪从屋子里出来,对林芝宝说,“你今晚住在紫微院,我在大师姐房里守着。”
北宫青是掌教大弟子,她师父院子里的许多事,她都在管,对紫微院的情况,比沐溪熟得多。紫微院没客房,但有她、萧晓烟、萧晓云的房间。萧晓烟过世了,那屋子上了锁,师父不让动。北宫青把自己的屋子给林芝宝住。
沐溪对无峰真人说:“大师姐有我守着,你回去休息吧。你可得千万保住,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遭不住。”
无峰真人摸摸她的脑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几位长老、刑部首座许剑和战部三席温绡看萧镜湖的情况稳住了,也告辞离去。
在紫微院里,不好多说什么,但都有眼睛会看,掌教真人这情况还能保条命,得亏沐溪把林妖王请来做客,两人还是双修情侣的关系,林芝宝信得过,愿意露这一手。
齐惊滔在离开主峰后,追上福微院的赵琴长老,说:“萧掌教的身子骨怕是不能再出来理事,这下任掌教人选,想来赵琴长老心里有数了吧。”
赵琴长老压低声音:“你当六长老是泥人没脾气呢。谁继位的事,且往后挪挪吧。”
齐惊滔“咝”了声,声音压得更低,问:“怎么呢?眼下煌道天这情况,除了六长老,还有谁能当掌教?谁想跟她争,我第一个出来捶死他。”
赵琴长老说:“杨群英的事,是六长老掀出来的。杨群英是掌教真传,掌教真人、四长老、五长老,哪个不看好他?六长老顾忌自家亲师姐,几个师兄,不想动手去打他们几个的脸,想让掌教真人自个儿清理门户。结果倒好,掌教真人差点折进去,今天这事儿,是杨家人的锅吗?短短几天时间,连开两次长老殿,都是冲着掌教真人跟六长老去的。”
齐惊滔又咝了声。这是要挨捶啊。
赵琴长老说:“行啦,我烦着呢,先回了。”
齐惊滔说:“你大仇得报,六长老捶人又捶不到你头上,还有什么好烦的?”
赵琴长老说:“赵鹿鸣!那也是个眼睛让屎糊了的。”还是她的亲侄子!
齐惊滔没话了。
杨群英的事主要出在刑部、战部,他离开刑部多年,刑部首座又已经让他害死了,这事在刑部落不到现在首座头上,但是战部首座,难辞其咎。
齐惊滔拉住要走的赵琴长老,说:“我想亲自带人去把杨瑜解决了,但我齐家折损惨重,那厮战力挺强的,怕不太降得住他。”
赵琴长老说:“且等几日,他跑不了。”
齐惊滔说:“听您的。”赵琴长老多精明一人,听她的准没跑儿。
两人在空中嘀咕半天过后,各回各家。
沐溪、北宫青、萧晓云守着萧镜湖到半夜,姐妹俩后来困了,就在萧镜湖的床边打了个地铺。沐溪则在椅子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听着点动静,差不多隔上一两刻钟就探一探萧镜湖的情况。
她到半夜的时候,又发起了高烧。
沐溪给她扎了几针排汗,又以凝冰诀冻了些冰块,用毛巾裹上敷在额头降温,到天快亮的时候,萧镜湖的低温降了下来。
这一通病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似被抽空了,虚弱得很。
天刚泛亮,北宫青和萧晓云就收了地铺,起床了。
沐溪等她俩洗漱后,把北宫青叫到院子里,说:“你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师父怎么会直接就倒了呢?杨家的事,不是理得差不多了吗?”
北宫青把长老殿会议上的事,以及后来萧镜泉找到萧镜湖哭嚎,被关进祠堂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沐溪,说:“师父是让那些护着杨家的长老们和萧镜泉气得狠了。”
沐溪“嗯”了声,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我去找林芝宝。”转身走了。
北宫青张嘴想要叫住沐溪,劝劝她接任掌教,又一想,小师叔比她有主意得多,轮不到她操心,又把话咽了回去。
沐溪到北宫青的房间,刚要敲门,门开了,林芝宝站在门口。她说:“去内门集市吃早餐呀。”
居然有心情去集市吃早餐?林芝宝觑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没事了,但跟平时真正的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有所不同。她心道:“这是吃饱肚子好打架吗?”她很乐意帮忙!
第96章
沐溪和林芝宝在内门集市吃过早饭, 又打包了一份早餐带去紫微院。
她俩到紫微院的时候,无峰真人正在院子里的古树下打坐修炼,等了大概有一柱香时间, 他才收功。
无峰真人慢悠悠地吃过早餐后,领着沐溪和林芝宝到茶室喝茶。
他说:“尝尝今年的新茶。”给沐溪和林芝宝各倒了杯。
沐溪端起茶喝了几口, 才问无峰真人:“你什么时候闭关冲击金丹?”
无峰真人问:“你想为师什么时候?”
沐溪说:“观星台自成一方小天地,与外界隔绝, 就算煌道天塌了都影响不到你。煌道天现在这情况, 师父护好自个儿就成了。大师姐的伤势太重,我跟五师兄要护着她去海市, 留五师兄带着北宫青、萧晓云、赵清和、许虎妞他们几个照顾她,我入长恨天给大师姐寻药。”
林芝宝觑了眼沐溪, 心道:“寻药?”她就是最好的药。萧镜湖这情况,能保命就不错了, 长恨天里没有可以治她的药。所以,不是去寻药?
无峰真人深深地看了眼沐溪, 颔首, 道:“先护自己要紧, 别回头累死累活的,吃力不讨好, 还惹一身骚。”他提到这事, 就是一肚子气, 说:“萧家都快灭门了, 他们不去同情萧家,不引以为戒, 反倒是担心杨家被灭门,自己步后尘, 其心可诛呐!”
沐溪说:“想来杨家行事,没少人替他们打掩护。”
无峰真人是真的寒心。他一辈子就六个徒弟,一下子折进去俩。一百零八岁大限将至,一帮子长老没有一个顾念他的。他还活着呢,也没有一个顾虑他的。萧镜湖兢兢业业撑起煌道天,结果一帮子长老们联合起来干她!呵。
他对沐溪说:“行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我把明朝、青青他们几个叫来,跟他们聊聊。”
沐溪说:“四师兄的死活,我是不管了的。”
无峰真人点头,说:“你三师兄憨厚,膝下只齐毓一个,那也是个没心机的实心眼,容易被坑,一并带走。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就走。”
沐溪问:“你什么时候入观星台闭关?”
无峰真人说:“当然也是下午啦。”他笑笑,道:“你还担心为师让他们给欺负了?”
沐溪说:“太微院的东西都搬入观星台吧,还得劳烦你启动藏书楼的星移斗转大阵。”煌道天的功法典籍门派记录都在藏书楼里,那要是毁了,许多传承都得遗失。
无峰真人点头,说:“放心吧。”
沐溪起身告辞,带着林芝宝回了青竹苑。
林芝宝回到青竹苑的院子里,才说:“我以为你要到各山头捶长老们。”
沐溪说:“煌道天各大姓的长老们,向来讲究同气连枝,彼此间打归打、闹归闹,但对着外姓人的时候,他们是一体的,对着掌教真人的时候,长老殿是一体的。像我、五师兄这样从外面收进来的外姓长老,没有家族传承,只有师徒传承,势单力孤。因为师承不同,不在一块儿混,不能像有血缘天然抱团的那些聚到一起,是散砂。我跑去捶他们的意义在哪里?
捶了他们,把煌道天收拾起来,回头还得招人记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给暗算了。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林芝宝挑挑眉,说:“煌道天这么个情况,你还让我入煌道天。”
沐溪说:“你入了煌道天,也不耽误由得他们去死。我不还是煌道天的长老嘛。”她拉着沐溪去后院库房,开启宝库,所有东西全部打包带走,连枚灵珠都没留。
沐溪和林芝宝在库房里打包的时候,各峰长老们吃完了早饭,匆匆赶到紫微院探望掌教真人。
修真,医理是必修课。每位长老都懂些医术,都上手亲自替掌教真人诊了脉。颅内出血,损及伤部经脉,丹田里的修为也被废得七七八八,就算能醒过来没瘫痪没半身不遂,就这身子骨,也撑不起煌道天。
北宫九阳把众长老们请到长老殿,说:“掌教真人身子骨成了这样子,我瞧着是不是得考虑下谁接任的事了?”
齐惊滔说:“这还用考虑吗,除了长六老,还有别的人选吗?”
许之问说:“六长老是上代掌教真传,北宫青当了多年掌教大弟子,紫微院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打理,对煌道天各山头、各部的情况也熟,她比六长老更合适接任。六长老向来不爱管事儿,经常一入深山老林子里就是几个月大半年不见影儿,且瞧瞧她的山头,全是精怪,找的道侣也是只妖,不合适,不合适。她又不乐意接任掌教之位,何必强迫她呢,强迫得了吗?”
北宫九阳点头,说:“就是,就是!青青对诸位长老向来敬重有加,哪像六长老,那是打心底瞧不起我们这些老东西。”
齐惊山叫他们给气笑了,懒得听他们说什么,直接走了,叫上等在门外的齐毓,去太微院。
老五、北宫青都没来,他刚才过来时,瞧见萧晓云、赵清和、许虎妞他们仨正在往太微院去,想来师父是有什么安排。谁接任掌教真人之事,掌教真人倒下了,还有太上掌教真人在呢。两个还虚合道境不在,他们一群长老商量谁继任?
赵琴长老见向来好性子的齐惊山都动了真怒,也起身走了。
齐惊滔见状,也走了。
那些跟北宫九阳、许之问说不到一块儿的长老们,纷纷离席,回自己的山头。
执法长老周天面色沉沉地说道:“北宫青要是够能力接任掌教之位,早就是掌教了。现在煌道天的战斗人员,比起十来年前,只有一半,在不久前才让妖怪打到长明市,刚把刚妖怪作乱平息下来,一群长老们跟掌教真人、六长老对上,是真不怕煌道天折进去。”
北宫九阳说:“煌道天有两位还虚合道,怕甚?”
执法长老周天哼笑一声,说:“看着许云缈遇害,收受杨婧好处开长老殿帮杨家人说话,把掌教真人也搭了上去,还想让太上掌教和六长老巴巴地护着你们?多大的脸。六长老要是肯接掌教之位还好好,她要是不接,煌道天的麻烦大了。”他越说越气,沉下脸,直接走了。
齐惊山带着齐毓到太微院时,霍明朝、北宫青他们全到了,连许剑都在。他问:“溪溪怎么没在?”
无峰真人说:“回去收拾行李去了。你们几个也回去收拾收拾,吃过午饭,到天梯前会合。”
齐惊山惊得大呼一声:“什么?”
无峰真人说:“不包括你,齐毓跟着走。”
齐惊山问:“师父,什么情况?”
无峰真人知道这徒弟憨,于是解释道:“你大师姐要去海市治伤,那里离长恨天近,溪溪找药方便。明朝、青青他们,还有齐毓都陪着去,许剑也去。”
齐惊山说:“师父,我没你觉得的这么傻。”他刚想问小师妹是不是要撂挑子了,瞥见自家师父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无峰真人说:“我下午就要入观星台闭生死关,要么死在里面,要么成为金丹地仙。往后你们听溪溪的,她能带你们过得好好的。至于旁的无关人等,他们都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大师姐被人杀到几近灭门,让你二师姐被妖怪生撕活吞,你们呢,也不用管他们是去死还是怎么着。你们活着,煌道天的传承就断不了,趁着乱局将起,多出去走走看看历练历练。”
这席话,听得人心头十分难过。
齐惊山劝道:“师父,岂能因为这么点事,就……各山头长老们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断不至于此。萧家不还有旁枝在吗?过继些过来就是了。”
无峰真人说:“岂能因为这么点事?老三,我把你底下的子孙杀个精光,或者我一巴掌把齐毓打死,我再跟你说,死个儿子而已,算了吧别计较。你乐意吗?”
齐惊山叫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话出口,反应过来,噎得哑口无言,再看到众师侄看过来的眼神,老脸刷得通红。
无峰真人对众人说道:“以溪溪的能耐、以她手里现在的捏着的资源,带着你们出去自立门户都成。以她的资质、机缘,有很大机会冲击金丹地仙,让她把大好的年华、精力、时间,耗在一群半只脚踏进棺材没几年活头的老家伙身上,血亏。如今的煌道天,她要是做掌教,得一边应付着外敌,一边有各山头长老在身后捅刀子拖后腿谋算自己的小九九,得多大的冤大头才能干这事?若是她接手掌教之位,不把杨家上下杀个精光,拿长老殿里几个长老的人头立立规矩,她就是个说话跟放屁一样没人听的空架子,有事还得她担着。可她若是下此重手,叫这些活着的人怎么看她,煌道天门派记录上如何写她。她把煌道天撑起来了,这是她杀了这么多人赎罪,她该干的。她没把煌道天撑起来,就是千古罪人。为了这么些不值得的人,搭上自个儿本可以辉煌耀眼的一生,何必呢?”
齐惊山彻底没话了。
北宫青说:“师公,我们明白。”
无峰真人说:“行了,时候不早了,收拾行李去吧。天星盘,我会带进观星台。”
众人便明白,许云缈和萧镜湖的事,诸多长老对杨家人和掌教一脉的不同态度,叫无峰真人寒透了心。
北宫青默默地出了太微院,回紫微院收拾行李,安排院子里的师兄弟姐妹,给师父张罗要带走的东西和随坐人员。她虽然出身北宫家,小时候父母出任务没有了,一直在师父跟前长大,师父这里才是她的家。
赵清和、许虎妞的父母家人都在世,得回家。
许虎妞悄声问北宫青:“大师姐,我们要走的事,能让我爹知道吗?”咸猪福
北宫青说:“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小师叔要带我们走,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许虎妞说:“也是呵。”
她踩着飞行符剑,麻溜地回去找到她爹许魁,拉到屋子里,悄声说:“爹,师公让小师叔带着我们跑路。”
许魁见她神神秘秘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结果一听,惊呼声:“啥?”
许虎妞说:“师公说,小师叔要是当掌教真人,会把自个儿搭进去血亏,让她带着我们跑路。”
许魁问:“去哪?”
许虎妞说:“海市。”
许魁说:“你爷爷捅出来的大篓子。你说这老头子,北宫九阳好歹还惦记着北宫青能当掌教,你爷爷惦记着什么……”话到一半,瞥见许虎妞,把她看了又看。这也是掌教真传!老头子那么抠门的人,对自己有多少徒子徒孙都不知道的人,不时地把他叫到跟前问许虎妞的修行情况。他心下悚然,心道:“萧家的事,不会有老头子手笔吧?”他没敢继续往下想,可不敢这么猜。
还虚合道境长老跑路这种事,是许魁万万没想到的!这事说起来都离谱。
可放在任何一个门派,也没煌道天对掌教真人和还虚合道境真人这么离谱的。
想想沐溪有多能挣修炼资源,再想想一群长老们,包括他爹对沐溪的态度,对她跑路的事就不觉奇怪了。她那么能挣,有那么厚实的家底,自立门户都够够的,何必留下来当牛作马还叫人处处找事看不顺眼呢?
许魁厚着脸皮说:“把爹也带上一起呗。”
许虎妞说:“师公连三师伯都不让带。”她压低声音说:“我猜测可能是嫌他……”她指指头,意思是脑子有点拎不清。
许魁闹心啊。许家虽比不得杨家、萧家,哦,以前的萧家,那也是世代扎根煌道天,传承了九百来年,开枝散叶,人数众多。六长老真要是跑路了,万一煌道天有个好歹,大家可怎么活。
哭着求着把六长老留下?有用吗?没用!搁他是六长老,他也跑路,谁拦他,他打谁。
许魁对许虎妞说:“你收拾行李吧,我出去趟。”
许虎妞一把拽住他,“不许去找爷爷。”
许魁说:“我去福微院。”
许虎妞这才松开手。
第97章
赵琴长老是万万没想到, 自己居然能听到还虚合道境长老要跑路这么离谱的事。
先有赵清和父子来报信,后有许魁过来,容不得她不信。她随即又想, 没哪个门派的长老殿有煌道天这么离谱的。
许魁心里着急,说:“太上掌教闭了生死关, 六长老出走,煌道天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赵琴长老说:“找我说有什么用?找你爹去, 他岁数大辈份高, 在长老殿里一言九鼎。哦,别忘了通知北宫九阳。”
许魁说:“叫我爹和北宫九阳过去, 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赵琴长老说:“他们捅出来的篓子,不找他们, 找我啊?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能让太上掌教、掌教真人解气, 让六长老留下来?”
许魁哑然。
他太知道了,把长老殿换掉一大批人, 让他们回家养老去, 再把杨家上下给铲干净, 此事可解。可让他爹、北宫九阳他们放权回家养老,他们能乐意?只能动武, 强行押回去。一帮老头子的战斗力都强着呢, 除非太上掌教真人或六长老出手, 不然, 真按不住他们。可显然,人家都懒得搭理他们, 直接走人了。
许魁叹口气,只能回去找他爹。
他去到他爹的山头, 老头子没在,找了一大圈,都快中午了,他爹踩着飞行符剑回来。那飞行符剑还是六长老炼制的呢。
许魁瞧着他爹就觉闹心。
许之问见到许魁,同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有事的时候,让他表态支持一下,直接装死。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他板着脸,很没好气地问:“有事儿?”
许魁呵地一笑,说:“爹,咱们煌道天长老殿可得出大名了。”
许之问冷冷瞧他一眼:“什么意思?少阴阳怪气的!你要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琢磨琢磨怎么让六长老收拾杨家吧。她跟萧镜湖又想铲杨家,又不想当恶人,想拿我们当刀子,呵?”沐溪想灭杨家,必然得用狠绝的雷霆手段,他们以此为契机,少不得从她手里撕出大块肥肉。听说她手里的灵晶都有十来万,几百年份的药材更是数之不尽。
许魁瞧见他爹眼神闪烁,没安好心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昨儿跳出来反对,今天又想着收拾杨家了?自己山头折一百多人,这会儿想着心疼了。”
许之问怒道:“让你去就去。”
许魁说:“太上掌教要闭生死关,临闭关前把虎妞他们几个找去了,让六长老带着他们和掌教真人一起去海市,说是六长老要去长恨天给掌教真人找药。”
许之问说:“找药?林芝宝不就是现成的起死回生药吗?昨晚不是把人救回来……”话到一半,心里咯噔一声,问:“什么意思?”
老头子居然把林妖王当成起死回生药。许魁的头皮都麻了,满眼怵然地看着他:你是想找死吗?那是一界妖王!
许之问来到许魁跟前站定,问他:“你刚才说的,谁告诉你的?沐溪想要以退为进逼我们就范?”
许魁明白他爹已经无可救药,绝不能让许家的煌道天葬送在他爹跟北宫九阳他们手里。
他踩上飞行符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去执法长堂找长老周天,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挽救的事。
许魁刚到执法堂外,就见到沐溪过来,颇有些意外,又想着能遇到她真是太好了,说不定还能劝一劝。他抱拳行礼:“见过六长老。”
沐溪轻轻点头,直接进了执法堂。
许魁赶紧跟上去,想找个机会跟沐溪说几句话,也想看看她来做什么。
执法堂守门的不敢拦沐溪,再看许魁像是跟她一起的,也给放了行。
周天正在屋子里翻卷宗,烦不胜烦。杨群英的案子涉及太广了,不查,说不过去,煌道天的门规铁律得全废。查,牵连太广,执法堂的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稍有不慎,说不定还得折进去。
他听得守卫禀报,快步迎出去,向沐溪行了一礼:“六长老,有何事?”
沐溪说:“来杀人。”
执法长老周天一惊,问:“杀人?进执法堂杀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魁大惊失色,惊骇地叫道:“六长老!”她没有行刑权,进执法堂杀人,怎么交待?她不需要交待,就意味着……
沐溪对执法长老周天说:“等我杀完人,你可以宣布六长老沐溪叛出煌道天。”
许魁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执法长老周天大把年纪的人,也给沐溪跪下了,叫道:“六长老息怒!我来杀!”
沐溪一口回绝,“不用。”她召出剑,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组成剑阵盘旋在执法堂上空。
执法长老周天浑身都在哆嗦,眼泪都出来了,大声叫道:“执法堂弟子听令,不得阻拦,全部马上撤出执法院。”
通往地牢的大门是锁住的,沐溪的剑阵都出来了,显然是要硬闯。
沐溪万剑齐发,剑影犹如疾风骤雨般落在锁上,引动了执法堂的防御大阵。
执法堂的防御阵是雷阵,就算是还虚合道境都扛不住。
执法长老周天见到雷阵引动,惊得从地上仓皇爬起,大声喊:“退,所有人退出执法堂。”
院子里的众人见状,屁滚尿流地往外跑。
外面的巡逻、巡察突然听到“嗡”地一声巨大的震颤声响,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执法堂的院子整个儿罩进了布满阵纹光华的半圆形罩子里,阵纹力量涌动,有雷芒泛起。
这是执法堂的防御雷阵。
北宫九阳是今天的当值长老,正在长老殿里琢磨怎么让沐溪到边上凉快去,把北宫青拱上掌教大位,自己享受回太上掌教的待遇,突然听到嗡鸣声,心道:“怎么了?”
他的孙子飞奔进来,叫道:“爷爷,不好了,执法堂的雷阵动了。”
北宫九阳心说:“什么情况?”快步赶过去,正好遇到执法长老周天带着执法堂的人逃命般冲出来。
他一把拉住周天,问:“怎么了?这……这雷阵怎么动了?”
周天拽住北宫九阳,叫道:“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干的好事!”
雷声炸响,执法堂的防御雷阵劈出的闪电把执法堂的前院全罩了进去。
沐溪动用剑阵,院子里都是她的剑气,有剑气的地方就有雷,前院直接炸成了雷海。
北宫九阳刚想说,我们干什么了,就让院子里的雷给惊懵了,问:“这阵仗怎么这么……”话没说完,漫天星华从院子里涌出,那恐怖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冲开了雷阵,将院子的院墙、地砖全都掀了起来。
院子外的人拼命后退。
北宫九阳也吓得退出好几丈远。
巨大的爆炸轰鸣声、院墙倒塌声混在一起,执法堂的院墙化成一片废墟。
院子中间,穿着白色长老法袍的沐溪背对人群,左手托着星相天的星相盘!这是金丹地仙境法宝,不久前沐溪去水盈天,水极瑶发动千层塔大阵攻击她,她拿出这个,差点没把千层塔给毁了。
执法堂的大阵在金丹法宝面前,就是个渣。
地牢大门,整个儿塌了,碎了。
沐溪左手托着星相盘,右手提着剑,沿着通往地牢的台阶一路往下。
台阶裂了,墙壁布满裂纹,原本绘有阵纹的地方全部崩碎。一些地方还发生了坍塌,把通道堵了。她把碎石扫开,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下。
地牢里有一队牢房守卫。
突然间,头顶轰隆隆地响,整个牢房都在抖,过道里的阵符遭到极其强怕的力量冲击瞬间被摧毁,连铁门都被冲飞。好在他们的桌子没正对通道口,铁门和过道里涌出来的冲击波,几乎是擦着他们过去。
一队守卫吓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战战兢兢地看着通道口,就看到六长老下来了,纷纷长松口气:六长老来了就没事了。
沐溪瞥见他们几个的模样,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上去吧。”
几人很是茫然。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还要执岗呢。
队长极有眼力劲,瞧见沐溪拿着剑,释放出来的炁形成一个半径三尺的屏障,气息格外恐怖,立即意识到,执法堂的阵可能是让六长老毁了,来者不善。他打手势招呼手下:赶紧走。施展轻身术,放轻脚步,跟做贼似的往上溜。
几名守卫见到队长这样子,不敢多问,飞快跟上。
沐溪去到去到最边上的牢房,一脚踹飞大门,扫了眼里面的杨家人,是跟着杨群英从东海市回来的。
那人见到沐溪提着剑进来,问:“沐溪,你要做什么?敢在执法堂里杀人,长老殿饶不了你。”
沐溪上前,手里的剑从那人的脖子上挥过。
那人的身子一晃,脑袋落地,血溅起一米多高。
沐溪转身去下一间牢房,踹门,杀人,一气呵成。
煌道天的案子几乎都在刑部,执法堂已经好几年没开过张,现在牢里关的全是杨群英案子逮进来的杨家核心子弟,以及煌道天战部、门派贡献房跟杨家牵扯极深的人,闭着眼睛全杀光,都不会有错。
她连杀两人后,来到了杨琼的牢房。
杨琼见到炁流外放三尺的沐溪,惊声问:“你要做什么?”
沐溪到了杨琼跟前,手一挥,剑光闪过。
杨琼的脑袋离开了脖子,掉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沐溪,到死都没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跑进来杀他。
沐溪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去往下一间。
杨家五老的牢房是挨着的,一人一间,一剑一个。
沐溪解决完他们五个后,来到杨群英的房间。
杨群英披头散发浑身的伤,伤口没有处理,好多地方都化脓了,散发出阵阵臭味。他听到外传来的踹门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待看到自己牢房门被踹开,出现的居然是沐溪,愣了:“怎么是你?”不是来劫牢房救他们的?
沐溪说:“能大白天杀进执法堂地牢的,想来只有我了。”话说完,剑从杨群英的脖子上直接划过去,给他来了个头身分离。
杨群英的脑袋掉在地上,看到自己没了头的身子,表情充满愕然:沐溪到执法堂地牢来杀我?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沐溪挨间牢房过去,把地牢里的杨家人杀个精光。
她处理完牢里的杨家人,飞到地面,踩着飞行符剑,径直回青竹苑。
执法堂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执法堂外面,围了很多听到声响赶来的人。他们听说六长老杀到执法堂,几乎都是懵的。
许之问收到消息赶来,见到执法堂连院墙都没了,问执法长老周天:“发生什么事了?”
周天心如死灰,对许之问说:“想知道,自己去地牢看。”
许之问叫上北宫九阳以及几个交好的长老,一起去地牢看看情况。
执法堂地牢里,全是无头尸,没有一个活人。
许之问的手脚都在抖,浑身发寒,颤声说:“她……她……她要干什么?”想起许魁说沐溪要去海市,立即明白,这是走之前先有仇报仇,顺便解决后患。他急声叫道:“快,别让沐溪……六长老离开,杨家上下罪有应得,六长老这是清理门户!快去留下六长老。”
北宫九阳很是茫然,问:“你在说什么?别说她是六长老,就算她是掌教真人,也不能冲进执法堂把地牢里的人全杀了,你瞧瞧她的手段,多狠毒,全部给砍了脑袋。”他心头大喜,心道:“可算是逮着沐溪的把柄了。”
此话得到两位长老的认同。其中一人附和道:“就是!她冲进执法堂杀人,要干什么?杨家的事还没定罪呢,她这都不叫滥用私刑,叫滥杀……”
许之问打断那人的话,气急败坏地叫道:“你闭嘴吧!她杀了杨家人,是要一走了之!”
北宫九阳说:“萧镜湖昏迷不醒,出入口还封着呢,她从哪走?”
许之问说:“你怕不是忘了太非掌教也能操控天星盘!我收到消息,太上掌教要闭生死关,让沐溪带着萧镜湖、北宫青他们去海市。两个还虚合道,一个闭了生死关大概率出不来了。煌道天在杨群英那畜生手里折损惨重,如今的战斗队伍连十年前的一半都没有,沧溟天的妖怪前不久刚打到长明市来过……沐溪要是再走了,萧宝宸带着沧溟天的妖怪杀过来,我们这群老东西上去扛吗?”
北宫九阳说:“我们只是不想让她当掌教,没说要让她离开煌道天……”一路飞奔往外去。
可不能让沐溪走了!她要是走了,那还得了。
许之问又让跟来的几个长老去把所有长老都请到天梯处,务必要把沐溪留下。
沐溪收拾完地牢里的杨家人,回青竹苑接到林芝宝、北宫姣和一群小精怪,到太微院吃午饭。
第98章
无峰真人站在院子里, 看到沐溪领着林芝宝和北宫姣进来,对沐溪说:“你这动静闹得挺大的,执法堂都给拆了。”心下对小徒弟的行为却是极满意。有冤报冤, 有仇报仇,自己一身本事, 自己动手就是了,跟那些人扯什么皮, 磨叽什么。
他摸出一面古朴的镜子递给沐溪, 说:“拿着吧。”
阎罗照魂镜?沐溪问:“你怎么把它从大门上取下来了?”
无峰真人说:“这是为师在外历练得来的东西,借给煌道天用一用, 可不是煌道天的,以后归你了。”
沐溪“哦”了声, 收下。
她闻到饭菜香,见厨房的人已经把饭菜端上桌, 于是拉着林芝宝,叫上北宫姣, 过去用餐。
无峰真人坐下后, 又摸出块储物玉牌递给她。
沐溪探了眼里面的东西, 是几卷烙刻在玉简中的游记、手札,还有几副地图和一些法宝, 法宝的等阶都挺高, 一看就师父压箱底的东西。
她忽地有点伤感, 想说她用不上, 又明白师父能过大限的可能性极低,更用不上这些, 于是默默地收下了。
院门外,突然响起北宫九阳的声音, 让门口守卫通传,想见太上掌教和六长老。
沐溪很没好气,说:“我去打发他们。”刚要摸出剑放雷,她师父右手掐一道剑诀,凌空一挥,雷芒从手指蹿出,化成一条雷柱咣地砸在大门前。
无峰真人中气十足地喝斥声:“滚!”声如滚雷,化成炁浪,以万马奔腾之势冲出,渗透大门,将站在门外的北宫九阳和许之问震得倒飞出去,极为狼狈。
北宫姣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林芝宝换了双筷子塞到北宫姣的手里,说:“没事,吃饭。”
北宫姣“哦”了声,一想,不是吼她,放心地伸出筷子夹菜吃饭。她的筷子落到菜上,瞥见无峰真人、沐溪和林芝宝都没拿筷子,又招呼他们:“吃饭。”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大块肉,才给自己夹了块大鸡腿,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午饭后,沐溪又挪到茶厅,陪师父喝茶,有些舍不得师父。
可人生就是这样,聚散离合总是分别。
无峰真人看出她的不舍,说:“有什么好不舍的,为师要是晋阶不了金丹,你还得入观星台给为师收尸,甭管活的死的,总能再见一面的。”
沐溪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可大限之期,避无可避,除了冲击金丹这么一条几乎看不到出路的路,再没别的法子。即使她找萧玄玉换来转修妖道的法子,师父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他们略坐了一会儿,霍明朝和北宫青来了。
霍明朝说:“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无峰真人说:“走吧,为师送你们。”起身,先往紫微院去。
煌道天的长老们全来了,在紫微院门口跪了一地。
许之问唤道:“太上掌教,六长老!”
无峰真人迈往紫微院的步子顿住,转身来到许之问的跟前,说:“许之问,掌教之争各凭本事,做长辈的朝还没长起来的孩子下手,这都不是下作,是丧心病狂。”
许之问说:“太上掌教说得是,杨家上下罪有应得。”
无峰真人说:“我说的可不止是杨家。许鼎父子杀宋金雷,我杀许鼎父子,公平吧?”
许魁骇然地抬起头看向无峰真人,又看向他爹。萧宝宸之前的掌教大弟子是宋金雷,那是萧镜湖的第一个徒弟。
许之问抬起头看向无峰真人,叫道:“真是你?”
无峰真人说:“我告诉过你,许鼎父子死的时候,我在,你想知道是谁杀的,来问我。你心虚,不敢来问,是怕我问你,为什么许鼎父子会死在宋金雷死的地儿吧?那是我逮去的。他们在那里用丧魂钉暗算了宋金雷,我就在那里用丧魂钉钉死了他们。这叫一报还一报。”
许之问悲声叫道:“你——你——”
无峰真人说:“你看,死孩子轮到自个儿了,知道伤心悲痛了。”
许之问嗷地一声痛哭出声。长子、长孙的死,是他心头最大的痛,比当初没争过无峰当上掌教更痛心。
无峰真人又说:“今儿要是清理门户,这里跪着的长老,得死一半。要我点名吗?”
北宫九阳颤声道:“您……您知道?”
无峰真人说:“我跟你说过,大家互相杀来杀去,终会轮到自己头上。我特意让云缈镇在刑部以免你们乱来,结果,连云缈都遇害了,她七个真传弟子,一口气死了四个,其中一个还是镜湖的孙女。怎么,这仇,我报不得?我不想让我的徒子徒孙再跟你们搅在一块儿,有问题吗?”他说这话时,是看着北宫九阳说的。跟着杨群英去东海市的,还有北宫家的人,只不过没有活着回来。
北宫九阳直哆嗦,怕无峰真人顺手把他也给解决了。
无峰真人说:“怎么?还跪在这里,是杨家人在黄泉路上等你们吗?”
北宫九阳爬起来就走,腿都在抖。
无峰真人满脸怀疑地看着他,问:“北宫九阳,你又杀了谁?”
北宫九阳忙说:“没有,没有,没有。我……我就是听到点风声,看了个热闹,赵……赵长老家的那事。”绝不敢承认宋金雷的事,他在之前就听到风声,还顺便帮了点许鼎小忙,才让他暗杀成功。他这才知道太上掌教出关后居然亲自查了这事,把许鼎他们给查出来了,不由得一阵后怕。这要是查着他,怕是他得跟许鼎他们一块儿没了。
无峰真人看着他们闹心,瞥见跪在后面凑数的赵琴长老,喊了声:“赵琴,你孙子赵蒲呢?回去收拾行李,赶紧过来,赶得上趟。”
赵琴大喜过望,应了声:“唉!”爬起来,踩着飞行符剑回去找赵蒲。
无峰真人去到紫微院。
院子里整齐排列着一百多名由霍明朝、北宫青精心挑选的随行人员。他们已经换下平日里穿的门派服饰,换上了常服。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顶软轿,挂着帘子,遮得挺严实的。
无峰真人走过去,掀开帘子,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白发苍苍的萧镜湖,那苍老憔悴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掐诀,将隐在萧镜湖体内的天星盘引出来托在掌中,对沐溪说:“你随我来。”领着她进入正堂,关上门窗,将操控天星盘的手诀和行炁法门教给她。
他教了一遍后,让沐溪试试操控天星盘,确定她掌控后,说:“如果我没有晋阶成功,记得来替我收尸。”他会带着天星盘入观星台,沐溪一定会来替他收尸,到时候把天星盘以及他放在观星台的东西取走。
沐溪“嗯”了声。
无峰真人托着天星盘走到出入口后,掐诀,引动天星盘,打开了通道。
一群站在不远处的长老们,眼巴巴地看着,谁都没敢上前去拦。
霍明朝领着挑选的随行人员从紫微院出来,跪在无峰真人跟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无峰真人叮嘱道:“照顾好你师妹。”
霍明朝“嗯”了声。
无峰真人从怀里摸出块玉牌递给他,说:“知道你有心上人了,这是你们成亲的贺仪。二十大几的人了,早点成家,你小师妹都有双修道侣了,你还是个童子鸡。”
霍明朝臊得满脸通红,叫道:“师父,徒儿都要走了,再见面,你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无峰真人说:“早点成亲就不是童子鸡了。”
霍明朝爬起来扭头就走。他走到出口处,又停下来,说:“师父,我需要金丹地仙靠山……话还没完,无峰真人抬袖一卷,掀成一阵风,直接把他给扫进通道里。
无峰真人说:“磨叽。”
跟在霍明朝身后的一百多号人,纷纷朝无峰真人抱拳行礼,进入通道,离开。
沐溪、林芝宝、北宫姣、北宫青、许虎妞、萧晓云、赵清和、齐毓从院子里出来,身后跟着萧镜湖的轿子,由四个紫微院杂役抬着。四名杂役在萧镜湖的院子里干了四十多年,与她的情分不比这些真传弟子们少。再后面还跟着厨师、扫洒的,他们也要跟着走。
掌教真传弟子中,只有北宫青、许虎妞、萧晓云、赵清和四个,其余的,无峰真人没叫他们,北宫青自然也不考虑把他们带上。特别是段萱,她是跟杨群英混的,平时没少帮杨群英打掩护。
赵琴长老带着赵蒲赶来。
赵琴长老叹道:“总算赶上了。”推了把孙子,说:“去吧,出去好好长长见识。”
赵蒲平日连福微院的山头都很少出,更没踏出过煌道天,突然之间要走,很是不舍地看着他奶奶。
赵琴说:“出趟门而已。”煌道天显然要有大事发生,为了避免死伤,回头她得把福微院和赵家的人安排出去历练。知道赵蒲他们是往海市去,又不是没地儿找。
赵蒲一步三回头,去到沐溪身边,唤了声:“小师叔。”
沐溪喊赵琴为师姐,赵蒲在福微院的身份是长老真传弟子。煌道天,师徒关系排在血缘关系前头。按照师徒传承讲,赵蒲喊赵琴为师父,喊沐溪为小师叔。就像萧晓云喊萧镜湖,论血缘是喊姑婆,实际喊的是师父。
沐溪“嗯”了声,扭头对赵清和说:“照顾着赵蒲些。”这俩是堂兄弟,年龄相差不大,看起来性子都不别扭,能处到一块儿。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堆师侄里再添一个人的事儿。
她去到无峰真人跟前,说:“你要是闭关无聊,也可以出关的嘛。”
无峰真人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赶紧走。”
沐溪看他两眼,说:“走了。”拉着林芝宝的手,走向出入口。
没一会儿,一群人便走光了。
无峰真人没关闭煌道天通道,而是直接操控天梯连接观星台。天星盘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使得他化成一道虹光飞到空中,一圈涟漪扩散开,无峰真人就像是鱼儿入水,瞬间消失不见。
长老们让突来的变故惊傻了。
北宫九阳叫道:“煌道天出口开着的,无峰把天星盘带走了!天,他把天星盘带走了!”没了还虚合道境坐镇,还大门敞开,这不等于大喊着:来抢我啊,我很好抢啊!来打我呀,随随便便都能打。
第99章
煌道天的出入口, 每逢五、十的上午开启,以供进出。这个月五号没有开启通道,反而是在七号下午两点多突然打开了通道。
外门长老兼灵真宫宫主楼正义匆匆赶到通道口, 便见北宫青、霍明朝等人带着大批内门的人聚在出入口,沐溪、萧晓云等人陆续出来, 还有几个抬轿子的。
他上前抱拳见礼,问:“发生何事, 为何通道晚开了两日?”
沐溪说:“轿子里是掌教真人, 情况不太好,你且找个地方安顿, 我们要住两日。”
掌教真人?情况不太好?情况不太好还抬着送出煌道天?楼正义有点懵,但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 立即喊来徒弟给大家安排住处。
灵真宫的客房管够,安排百余人绰绰有余, 沐溪、霍明朝、北宫青几位长老,还有单独小院住。
萧镜湖安排在沐溪的院子里, 由萧晓云、许虎妞照顾。
众人安顿好以后, 沐溪带上林芝宝, 又叫上霍明朝、北宫青到楼正义办公的院子。
沐溪把这阵子发生在内门的事告诉楼正义。
楼正义震惊得无以复加,叫道:“这……这……”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结巴了好几下, 才问:“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沐溪说:“外门照常经营, 只一点, 所有外门资源不再往内门输送, 直接向我负责。外门需要的修炼物资由我供应,如果有谁要占煌道天外门地盘, 你能处理的处理,处理不了的, 通知我,我会派人处理,或者亲自回来趟。如果萧玄玉或沧溟天的伏凌要入煌道天,以外门的实力拦不住,不必理会,让她们进就是了。”
楼正义“哎”地应了声,六长老还管外门,他就放心了。
沐溪从师父给的法宝中挑了件威力比较大的还虚合道境法宝递给楼正义,又给了一套玉雕的防御符阵,告诉他,“如果有内门长老找你麻烦,尽管打回去。”
楼正义双手接过沐溪给的法宝和玉雕符阵,应道:“我听六长老的。”
在他看来,六长老一直住在少掌教住的青竹苑,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掌教继承人。掌教倒下了,煌道天的事就该听六长老的,再就是六长老境界高、有实力,出手还大方,听她的只有好处没坏处。
沐溪“嗯”了声,又叮嘱句:“记住了,一毛钱、一斤米都不能再供给内门。”
楼正义应道:“是!”
沐溪又对楼正义说:“你跟北宫青长老核实下需要预支的开销,先把钱打到大家的账上,没账户的发现金。北宫青长老和霍明朝长老那里,再给一笔备用金,多备点。”
楼正义应下。
沐溪说:“两天后出发去海市,你安排下交通工具。”这么多人,还有好多在炼精化炁境只能飞上几百、千把米远的,不可能踩飞行符剑去,也不可能走路去,只能考虑搭乘城市交通工具。
楼正义问:“飞机、动车,还是车队开车过去?”
沐溪问林芝宝:“你想坐哪个?”
林芝宝说:“我不是煌道天的人,你别问我。”
沐溪“哦”了声,又看向霍明朝。
霍明朝说:“飞机吧,快一些。”
沐溪说:“那就这么安排了。”叫上林芝宝,起身出了楼正义的院子,趁着时间还早,她俩去逛灵真宫。
沐溪之前到灵真宫都是路过,来去匆匆,还没好好逛过,更没有跟林芝宝像旅游式的逛。她看那些来上香的小情侣都是手牵手,于是也牵起林芝宝的手,慢悠悠地溜达。
林芝宝说:“煌道天里面有种地产粮,还是产的灵米,花的都是灵珠、灵币,不花外面的钱,为什么会让楼正义一斤米、一毛钱都不给内门?”
沐溪说:“煌道天大部分都是山地,主要是种植药材、喂养牲畜为主,肉、菜能自给自足,但米面主食,没有那么多的耕地种,主要是水田少,仅有的一点水田都用来种灵米的,而灵米的产量又极低,我这么厚的家底都不能顿顿吃灵米,也极少给小精怪灵米,你到集市也看到了,主食还是以外面产的大米、面食为主。”
林芝宝“哦”了声,说:“所以,煌道天的主食,主要是从外面买?”
沐溪说:“何止主食。米、面、油、盐、洗发水、卫生纸这些,煌道天都不产的,全靠外门供应。各长老山头、主峰的几个院子、刑部、战部、庶务部等,全都是外门买来后,运进去,再按月发放。主峰山头,刑部、战部、庶务部就是好几千人,还有几千内门弟子、收进内门的外门弟子、杂役弟子,每天一万多人吃嚼,再加上精怪的吃用,米面开销每天至少要二十吨。长老们的山头,少的百来人,多的几百人,每个月的开销也不少。外门一旦断了供应,内门的存粮很快会吃完,不出三个月就得闹饥荒。”
林芝宝的步子顿住,问:“会饿死人吗?”
沐溪说:“出入口开启,他们现在可以自由进出,缺吃的,出来买就是了。各村子、小镇、集市的居民,大家分自家都有地,蔬菜肉食都能自给自足,还会种药材交到内门换资源,内门用的药材,好多都是十年、八年起步的年份,地里随便拔几株稍微有点年头的人参拿出来卖一卖,都够吃的了。”
林芝宝不解,问:“那断粮的意义在哪里?”
沐溪说:“许之问、北宫九阳他们攒的都是灵晶、灵珠、法宝,不攒钱,没了外门供应,别说主峰一万多人的口粮,他们自己山头的口粮都是问题。可以出来买,钱呢?普通人家卖几株药材够吃好久,长老山头那么多人,拿药材换了大米,那炼丹怎么办?每个月的月例怎么发?底下的人,没饭吃,没工资拿,就该闹意见跑路啦。”
林芝宝:“……”
沐溪说:“我若是做得绝一点,走之前到门派贡献房,把我那十几万贡献点全兑了,能把贡献房的库存兑光。如果是平时,掌教真人开宝库再调批物资就是了,但……开宝库需要掌教令牌,在我大师姐身上。”
林芝宝默默地看了眼沐溪,心想:“他们惹沐溪干嘛?”
有冰凉的触感落到鼻尖上,沐溪伸手一摸,是下水滴。下雨了?她抬起头,才看到天空中飘着雪花,惊喜地叫道:“林芝宝,雪,下雪了。”伸手指向空中,让林芝宝看雪。
煌道天里的冬天都是绵绵阴雨,很少下雪。沐溪长这么大,见过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这回刚从煌道天里出来,居然遇到了下雪。
因为过于激动,使得声音大了些,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俩的穿着,让往来的游客、香客们都看得有点傻眼。
大冬天的,一个穿着薄薄的一身法袍,像是春夏时节的穿着。
另一个,露胳膊露背的性感长裙,脚下是夏季款高跟皮鞋,看到都让人忍不住哆嗦两下,好冷。
海市和长恨天都不下雪,林芝宝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到雪,也有些激动。她摊开手,接住雪,看着它在掌心里化成水,也是满脸笑意。
两人都极敏锐,周围那么多目光看过来,想忽视都难。
林芝宝压低声音问沐溪:“我俩这么激动,会不会显得很没见识?”
沐溪说:“不必理会她们。”
旁边的大婶实在忍不住,上前问:“姑娘,你们不冷吗?”
沐溪“啊?”了声,愣了两秒,看看雪,看看天,看看大妈穿着的厚实羽绒服,再看看她跟林芝宝的衣服,不好意思说不冷,也不好意思说冷,礼貌地笑了笑,说:“我们这就回去换衣服。”拉着林芝宝赶紧走。
林芝宝直乐,说:“我活了一千多岁,从来没见过下雪。”
沐溪问:“海市不下雪吗?”
林芝宝说:“不下。”
她俩避开众人视线后,沐溪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去买几身冬装,不然太扎眼了,给姣姣也买几身。”
林芝宝说:“叫上她一起吧。”
她俩回到院子里去叫北宫姣,看到所有人都是薄薄的一身法袍,沐溪找来北宫青去问问,结果好多人都没冬装,特别是那些境界低的,一个个冻得咝咝哈哈。
沐溪让霍明朝留守,北宫青带队,领着他们去买冬装。
楼正义刚转完账出来,听到内门来的这群人好热闹,凑过去一问,要去逛街买衣服。他忍不住呆了两息:他没记错的话,煌道天在内讧吧?
六长老居然要跑去逛街,瞧她那模样,心情好像还挺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六长老是真不愁也不担心。六长老稳得住,他也稳得住。
楼正义推荐了几个本市比较有名的商圈和大型商场,再看他们要去逛街的人多,把灵真宫负责接送游客、以及员工上下班的大巴派了两辆给他们用。
跟着沐溪他们出来的一百多名煌道天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时跟着霍明朝或北宫青混的年轻弟子,原本对于煌道天的变故担心得要死,结果,出了煌道天没一会儿,先是每个人发了两万块现金,再让他们把银行卡号报上去,回头给他们转账。
赵蒲、北宫姣这些没有身份证和卡号的,到灵真宫人力处先拍照,再由灵真宫给他们出具个临时身份证明,这边则加急去替他们□□件,钱嘛,发的现金,每人二十万块。
他们兜里有了钱,再看外门站在六长老这边的,心头安稳许多,又见六长老还有心情逛街买冬衣,他们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沐溪、北宫青带队,领他们去买了衣服后,又坐着灵真宫的大巴车跑去找了家大酒楼吃饭,吃得饱饱暖暖的,到夜里将近十点才回灵真宫休息。
赵蒲第一次离家,很不习惯,想家,想奶奶,翻来覆去睡不着,吵得同屋的赵清和也睡不着。
赵清和问他:“你干嘛呢,不睡觉啊。”
赵蒲说:“奶奶会不会担心我?我可以给她写信吗?”
赵清和说:“想写就写吧,反正才刚出门,你写好信,明天托人帮你捎回去就成。我们明天还要再待一天,让你奶奶出来一趟也行啊。你要是不怕让人扣下,回去趟也可以。”
赵蒲噎了两下,说:“我……我出门前,觉得自己一下子要走好远,可能好多年都见不到我奶奶。”
赵清和说:“哪能啊。就算到了海市,你想姑婆了,还可以请假回来看她嘛。”
赵蒲惊了,问:“可以请假吗?”
赵清和说:“有什么不可以的,找个空闲时间,请上几天假又没关系。”
赵蒲爬起来写信,又问赵清和:“我找谁帮我捎进去比较好,我担心信在路上让人劫了。”
赵清和说:“托楼长老找人给你捎过去就行了,要不然,你守在出入口,看看有没有福微院的人出来吧。”他起身到桌子前,探头看赵蒲写的内容,一想,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真要有不能往外传的机密,小师叔和大师姐他们会叮嘱的,又跑回到床上躺下。
第二天,大清早,楼正义刚晨练结束,赵蒲找到他,客气地行了一礼道:“楼长老,我写了封信给我奶奶,能托您找个人帮我捎进去吗?”
小事一桩。楼正义把负责往内门庶务部送米盐的徒弟找来,让他跑一趟。
赵琴长老早上刚吃完饭,得知外门管事求见,说赵蒲有信给她,惊了一跳,心道:“不会有事吧?”都没顾得上等人上山,踩着飞行符剑到山门口,问:“可是有事。”
外门管事把信递给赵琴长老。
赵琴的心都悬了起来,当场拆开信,一看内容,他们住在灵真宫还没走呢!再看信里的内容,赵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大巴车、电梯、高楼大厦、往来车辆都充满了好奇。
她不由得呆了呆。
预想中多少有点颠沛流离,跟着六长老,可能还会见识到一些还虚合道境的掌教真人、长老什么的,大妖怪也能见不少,可能有点凶险,信上写的却是:我们要在灵真宫住两天,今天下午去买了好多衣服,我一口气买了三件羽绒服,酒楼是用一种叫做电灯的东西照明,好大好亮,水晶灯特别华丽……
赵琴长老从信里还是琢磨出了点味儿来,信上说外门给发了钱,好多钱!
外门给六长老带出去的人发钱,以后,外门的钱财还会不会往内门来呢?
外门管事说:“师父托我带句话给您,煌道天里的大门守卫那里,您留个人,将来再有信,我们才好送进来,以免让人截了拦了。”
赵琴长老心道:“哟,把这茬给忘了。”煌道天大门大开,必定得增加守卫。这进出要道,哪怕不能把控在手里,也不能让别人卡着自己,以免连个消息都进不来。她说:“多谢了,替我向你师父问好。”摸出一罐两斤重的自制灵茶递过去,“自家做的茶,给你师父捎去,请他尝尝。”
赵琴长老的茶可是煌道天里有名的!
外门管事抱拳谢过,收下茶,向赵琴长老告辞离去。
赵琴长老揣好信,火速去安排人手,不管怎么样,守大门的必须得有福微院的人。
第100章
半夜时, 雪下大了,气温也降了许多。
沐溪和林芝宝都没有休息。
一个跑到屋子外看下雪,一个到隔壁房间去看望萧镜湖。
下午是萧晓云和许虎妞照顾萧镜湖, 到晚上换成北宫青守夜。她依然是在师父的床边打地铺,隔上半个小时起床看一眼情况, 基本上没怎么睡,听到沐溪推门进来的声音, 便从地铺中起身, 唤道:“小师叔。”
沐溪说:“你回屋歇着吧,我守着。这几天事情比较多, 别把身子骨累坏了。”
北宫青这两天确实比较累,加上有小师叔照顾师父, 她也放心,于是听话地回房休息。
沐溪没打地铺, 喂萧镜湖吃了颗比较温补的固本培元丹,便坐在床边守着。
过了一会儿, 林芝宝过了看下雪的新鲜劲, 也来到萧镜湖的房间陪沐溪。
萧镜湖的呼吸、脉搏都恢复平稳, 气色也好了许多,剩下的就是等她醒来后慢慢调养。
闲坐着无聊, 有林芝宝在, 沐溪不想闭目养神或打坐, 取出围棋, 教林芝宝下棋。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萧镜湖醒了。她睁开眼, 瞧见陌生的环境,有点恍惚,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听到旁边有声响,扭头看到林芝宝和沐溪坐在圆桌旁下棋。
她俩人小声说着话,沐溪的眼睛、脸上全是笑,肉眼可见的开心。林芝宝的脸上也带着笑,还有点下输了的不服气,从鼻腔里发出几声哼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浑身都散发着温柔愉悦的气息。
觉察到有视线投来,沐溪和林芝宝同时扭头朝床上看去,见萧镜湖醒了,同时起身过去。
萧镜湖问:“这是哪?”不是她的房间。
沐溪说:“灵真宫客院。”
萧镜湖怔然,问道:“怎么到灵真宫来了?”
沐溪把萧镜湖昏迷后的事情告诉了她,说:“我们先给他们挪挪地儿,由得他们闹腾作死去。眼下外面正乱着,趁机带着底下的人出去多走走转转长长见识,历练起来。现在的长老殿不行,把年轻代替养起来替换掉他们就成了。”
萧镜湖看向沐溪的眼睛带了两分笑意和欣慰。说不当掌教,真遇到事儿了,她还是把担子挑起来了。她当成小孙女养大的师妹,她清楚是个什么性子,对沐溪行事很是放心,道:“你安排就是了。”她略作犹豫,掌心一翻,摸出块令牌和一枚印章给她。
沐溪不想接。
萧镜湖说:“拿着。你接任掌教也好,有了合适的人选立一个新的也成。我左边身子没了知觉,顶不了事了。”
沐溪“啊?”了声,问:“没知觉?”
萧镜湖说:“动不了。”
沐溪把萧镜湖扶起来,捏肩膀、胳膊、腿,左边都没感觉,右腿也不太灵活,只有右手能抬一抬,但力气很小,使不上什么劲儿。这是偏瘫了。
她说:“得,你现在只能好好养着了,回头给你安排个轮椅。”
萧镜湖“嗯”了声,八十多岁的人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算看得开。她对沐溪说:“溪溪,宝宸是我的徒弟,亲侄女,萧家的族长。她让杨琼他们害了,受了那么大的冤屈……”想到亲手养大的徒亲遭那么大的罪,心疼得淌下了泪。
她哽咽着说:“煌道天要是有谁拦着她不让回,就让她杀回来。累累血仇,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不能就这样算了。长老殿不是觉得杨家人值得谅解吗,行啊,杀他们一个断子绝孙,让他们也像谅解杨家人那样谅解我。”
沐溪握紧萧镜湖的手,说:“你别激动,当心身子。你的仇,二师姐的仇,我都记着呢。长老殿会议上出来保杨家人的长老有哪些,青青都告诉我了。八十大几,九十多岁的人了,作了这么多年恶,就算现在杀了他们,他们也赚够了。”
萧镜湖问:“你的意思呢?”
沐溪说:“煌道天的门派宝库,没有掌教令牌,他们连大门在哪都摸不着。藏书楼开启了星移斗转大阵,得入观星台关封大阵,它才能再现。我已经让楼正义断了对内门的资源供应。日常消耗的高阶法宝、符箓、丹药,一大半出自我手,还有一小半是师父偶尔供应供应,这一块儿的供应也断了。不出三个月,庶务部和门派贡献房里的那点库存耗光,他们就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许之问、北宫九阳他们这些长老,没了门派补贴,养不活山头的人,底下的人只能另谋出路,可寻常弟子,又哪是那么好找出路的。他们想想以前的日子,看看跟着我们走的人过的什么日子,能不起怨怼?即使有不怪罪许之问他们的,人还得自己奔生路挣前程呢,哪管得上他们这些老家伙?到那时,各长老们底下的人都散了,不会再有人在意他们了,那才叫晚景凄凉,比现在让他们死,一堆孝子贤孙哭丧给他们报仇来得更痛快。”
萧镜湖有让沐溪给安慰到。
沐溪又告诉萧镜湖一个好消息,“这两天我、林芝宝、北宫姣不是在半山湖练习水性么?林芝宝已经把北宫姣在水里的扑腾的方式摸索透了,我已经练了大半天了。这次带大家去海市,主要是因为海市有海,想让大家把水性练起来。名字我都起好了,叫蛟龙驭水诀。”
萧镜湖的眼睛亮了。
以北宫姣的境界、神通来讲,这是还虚合道境的高阶水系功法,其等阶足够纳入门派的核心传承,且弥补了煌道天不擅水性这块短板。
萧镜湖说:“林妖王这次帮了大忙。若是以前,还能许以长老之位相谢,如今……”竟是拿不出可以酬谢的。
林芝宝说:“举手之劳。北宫姣是煌道天长老,这也算是我向学了本事,再传回煌道天,大家扯平。”
沐溪说:“你跟她见外做什么,她本来就是半个煌道天,如今都快成四分之三个煌道天了。”
萧镜湖对沐溪说:“煌道天的规矩全坏完了,以后你想怎么着都成。”爱干嘛干嘛,立妖怪当掌教真人,她都不会有意见。
她是打心底寒心,也不在乎煌道天会如何了。
萧镜湖刚醒,还有些精力不济,跟沐溪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着了。
本来萧镜湖醒了,不需要人再守着,可现在只有一条胳膊能动,处处需要人照顾,万一待会儿想要喝水上厕所之类的,总不能让她躺在床上扯开嗓子喊人。沐溪又拉着林芝宝继续下棋守着萧镜湖,直到天亮后,萧晓云、许虎妞过来换班,她俩才从萧镜湖的屋子里出来。
一夜大雪,外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地面、房子、院墙上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颜色。
大片的雪花还在飘。
沐溪让眼前的景象惊得眼睛一亮,激动地拉着林芝宝的手,说:“堆雪人,堆雪人!好多雪!”她蹦下台阶,雪一直没到了脚踝。她看看脚下的雪,扭头招呼林芝宝:“快来。”
林芝宝走下台阶,踩在雪地上,在院子里踩出长长一排脚印。
北宫青起床洗漱过后,就过来看师父,刚迈进小师叔的院子,就见到她小师叔和林妖王特幼稚地在雪地里踩脚印玩,两人笑得特别开心,玩得超起劲。
她忽然觉得应该让煌道天的大门常开,让从小长在煌道天里的人出来见见外面的样子。
不过,天外天小世界的通道常开,不利于空间稳定,更不利于防御,容易遭到偷袭。
沐溪瞥见北宫青进来,招呼她,“你师父醒了,吃完早饭我们去给她买轮椅。”
北宫青惊了,问:“买轮椅?我师父怎么了?”
沐溪说:“瘫了,只剩右边肩膀、胳膊和脖子以上能动。”
北宫青极是无语:“我师父瘫了,你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沐溪说:“我要是不开心,她能好起来,我可以哭上三天三夜不带歇的。”
北宫青噎了把,默默地进屋去看她师父。
大早上的,外面俩玩雪的吵吵嚷嚷的,谁能睡得着呀,反正她师父是醒了。北宫青问:“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萧镜湖说:“好多了。”招呼道:“扶我起来吧。你小师叔才二十,年轻,有朝气,也想得开,挺好的。听她玩得高兴,我心情都好了很多。”
北宫青替她师父把了会儿脉,情况挺稳的。她说:“你要是心情好,那我们一起去买轮椅吧。我们要等到后天才出发,这次好多没出过门的弟子下山,正式身份证要明天才办下来,下午,我要跟楼长老去一趟机场,这么多人,包机过去比较好。”
她想着师父忙了一辈子,又是遭逢巨大打击才突然倒下,怕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又出事,不如拉出去多走走逛逛。不管怎么讲,她身边还有一堆徒弟的嘛。
萧镜湖“嗯”了声,说:“也好。”
北宫青取出昨天买的衣服,有羽绒服,有貂皮大衣、狼皮大衣,问她穿哪个。
萧镜湖现在不爱穿煌道天掌教服饰,如果不是考虑到煌道天里还有很多无辜,她真想自己把煌道天给灭了,大家一起毁灭吧。
北宫青和萧晓云给萧镜湖换上羽绒服,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萧镜湖心里惦记着,对北宫青说:“你想个法子联系沧溟天的伏凌,留个电话什么的。”
北宫青应下,说:“我把你们送到海市,跑一趟东海市吧。”
萧镜湖说:“不用,找找联系电话就行了。”
沐溪他们在灵宫真待了两天,之后包机往海市去。
飞行比飞行符剑的速度快得多,早上九点登机,下午两点就到了海市。
他们在长明市的时候已经穿上了羽绒服,海市将近二十度的气温,艳阳高照晒得人暖融融的,不少人还穿着短袖,稍微怕冷点的,就是长袖秋装。
一群从长明市过来的人,下了飞机就换衣服。
霍明朝离开这么久,得先回趟花城市见爸妈和女朋友,跟沐溪、萧镜湖和北宫青打过招呼就走了。
沐溪也要回家见妈妈和姐姐,跟北宫青说:“你给大家安排入住,挑离我之前住的海边别墅那一块儿住。”
北宫青应道:“好。”
沐溪去推萧镜湖的轮椅,说:“大师姐跟我走。”
北宫青得安置带出来的人,还要派人把海市都摸查遍,以防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有谁摸过来,没法自己照顾师父,交给其他人照顾,不如交给沐溪,于是“嗯”了声,说:“那我叫晓云陪着。”
萧镜湖说:“你带着晓云多历练历练,我跟着溪溪,有萧绻和萧络照顾我。”
萧绻和萧络是她的远房堂侄女,修炼资质不太好,快五十岁了,还没到炼炁化神,到紫微院有三十来年了,她的起居一直由她俩打理。之前她的情况不太好,得由徒弟、沐溪守着,如今她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日常照料的事,还是让萧绻、萧络照顾比较好。她再是想得开,也不想让徒弟看到自己入厕、沐浴都要人伺候的样子。
萧镜湖知道沐溪的心思。
人老了,瘫痪了,生活不能自理,很容易被嫌弃,就算是亲生徒弟,也容易生出嫌弃。沐溪担心照顾她的人看她不行了,欺负她,接到跟前看护着。
萧镜湖没跟沐溪见外,也不用担心会给沐溪造成麻烦,安安心心地让沐溪推着走。
沐溪左手推着轮椅,右手拿起电量掉到只剩下百分之十的手机给言澜打电话。
言澜正在开会,听到电话响,伸手就想挂断,看到是沐溪打来的,立即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拿起电话出去了。她问:“溪溪,忙完了?现在在哪呢?”
沐溪说:“在机场,带着我大师姐。我们待会儿直接回家,一起吃个晚饭。晚上不在家里睡,住海边别墅。”
言澜说:“出门这么久,在家住几天。海边别墅多久没住过人了,都没收拾。”
沐溪说:“我派小精怪们去收拾就好了。”
言澜说:“行吧,在家等我们,待会儿我们就回去了。”她挂了电话,回到会议室,对沐言说:“溪溪回来了,待会儿回家吃饭,你把晚上的应酬推了。”她又扭头吩咐龙秘书,把她晚上的应酬也推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溪溪的大师姐是煌道天的掌教真人吧?溪溪在煌道天就是由她师父和几个师兄师姐养大的。当初溪溪让妖怪伤成那样,要不是他们,哪能活到现在,哪能有现在的风光。言澜哪还坐得住,说:“会议改天再开。”站起身,叫上沐言,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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