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岚下午的时候,就坐车回了老宅。
余嵩峰喊他回家吃晚饭,还说明了梁家人也在。
不过余嵩峰并不在,“主持”这顿饭的,是温叙岚的父母。
温叙岚的父亲是余嵩峰的第三个儿子,余有怀,主要负责进出口贸易,所以平日里也是在飞机上比在地面上的时间多——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他的母亲是内陆那边的,不是很大的富豪家庭,是唱戏曲的,温叙岚的外公外婆也是唱戏曲的,家里有个戏班子。
所以那会儿他父母谈恋爱时,就被各路人不看好,还有人登报说玩玩而已。
但这么些年,余有怀也证明了自己与温廷景足够相爱。
温廷景说无论男孩女孩都跟自己姓,余有怀同意了,还说服了余嵩峰;她说要在内陆办婚礼,余有怀就求着余嵩峰到了内陆去办这个婚礼;温廷景不愿意搬到九港来,不想离父母太远,他就在老丈人隔壁买了套房,陪着温廷景住在那儿。
用余嵩峰的话来说就是,得亏温叙岚没继承他爸爸这恋爱脑,像他妈妈,是理智的类型。
不然这偌大的家业,还真不放心交到温叙岚手里。
温叙岚到老宅时,是管家出来接的他。
因为余嵩峰不在,所以温叙岚没回家换衣服戴手串,直接过来的。
到庭院里时,就看见温廷景笑着跟一个保养得很好女人在聊天。
那是陈夫人,温叙岚喊她一声陈姨。
“陈姨。”
温叙岚走过去,站在温廷景身后时,温廷景就冲他伸出手。
温叙岚握住了温廷景的手,顺势把双手搭在了温廷景的肩膀上。
陈夫人笑着道:“哎呀,也是好久没见兰兰了,兰兰长得是越发好了。”
她看了温廷景一眼:“像你,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
温廷景莞尔,陈夫人又说:“兰兰长高了不少啊,现在多高啦?”
她说的是九港的地方话,温叙岚自然也是用方言回话:“上半年体检是一米七五。”
“长不少。”陈夫人道:“你还才满十八,还有得长,一米八打底啦。”
温叙岚只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陈夫人的重点是后面那句:“我家慧慧就没得长了,一米六五是极限了。不过你俩这身高差,站在一起也是养眼的,慧慧就算踩高跟鞋,你也压得住。”
从听余嵩峰特意提了句梁家来人起,温叙岚就知道这顿饭的目的是什么了,所以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温廷景把话头接过来:“高矮什么的,没太多所谓的。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得喜欢,能看得对眼。”
陈夫人掩嘴笑:“那当然,温姐,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矜持的,我就直说了,我们家慧慧可喜欢……”
“妈咪——!”
陈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跑过来梁明丨慧扑过来,捂住了嘴。
她耳朵通红:“你在说什么啊!”
梁夫人笑着拉下她的手:“怎么在这儿就这么矜持了?”
梁明丨慧跺了跺脚,中跟的小皮鞋在砖石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音,她小声但却又让大家都听得清楚地说:“你跟兰花说就好了,干嘛还要跟景姨说?”
她也是要脸的好不?!
温廷景轻笑:“景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就跟我得有秘密了?”
梁明丨慧站直了身体,红着脸,看着忸怩,但热情又大胆:“这不是还没进景姨您家门,还没当上您儿媳吗。”
温廷景其实挺喜欢梁明丨慧的,梁明丨慧在他们面前看着娇俏,但她也是个高材生,在国外读商学院,对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强势性格。
而且梁明丨慧知根知底,又在社交场上从不怯场,游刃有余。
联姻这事儿……温廷景不太喜欢。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希望儿子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但联姻是温叙岚自己点头同意的,那么非要联姻的话,就得挑一个抛开利益价值外其他能合心意的了。
反正梁明丨慧是温廷景最满意的那个,一如梁家那边也最满意温叙岚。
他们觉得温叙岚性子好,不容易闹红脸,情绪稳定且很会尊重人,余家和梁家关系又那么好……所以他们才会接触这么多次。
只是……
温廷景低下眼。
温叙岚私底下跟她说过,他不跟梁明丨慧联姻。
温廷景笑笑:“兰兰,你带慧慧去玩一下吧。后院新栽了批月季,带慧慧去看看。”
温叙岚说好,梁明丨慧就雀跃地跟两位女士说了回见,便蹦蹦跳跳地跟在了温叙岚身边。
“……我本来想回国就来找你的,但我上过新闻,我怕我去学校找你会打扰你。”
“嗯。”
温叙岚猜到了:“谢谢。”
平心而论,梁明丨慧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偏偏就是一点,让温叙岚从名单中将她划走。
温叙岚不是个会犹豫斟酌太久的人,等到拐出了这片地方后,他就轻声跟梁明丨慧道:“慧慧姐,我还是那个意思的。”
梁明丨慧一顿,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你既然没有喜欢的人,就总要联姻的。”
温叙岚不否认:“是。”
他缓缓道:“但理由我跟你说过的。”
他不会跟喜欢自己的人联姻。
因为他不会喜欢谁,所以先婚后爱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想要的模式是相敬如宾,他也不想耽误梁明丨慧。
梁明丨慧一抬下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去年喜欢你,那是我小孩子气,就一瞬间的心动,我现在的心态和你是一样的。”
温叙岚无奈:“慧慧姐。”
梁明丨慧也知道自己骗不过温叙岚,她佯装恼怒,心里也是真后悔:“你就不能当作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温叙岚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我真的只把你当姐姐。”
梁明丨慧开始觉得有一点委屈了:“我就大你两个月而已!”
温叙岚还没说话,梁明丨慧又道:“你跟我结婚多好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知道对方的底细,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背刺你。我们……试一下都不行吗?”
“…但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
温叙岚的语调还是那么的平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无视你的感情。那样对你太过分。”
无端地,梁明丨慧就因为温叙岚这句话有点想哭。
她扁了扁嘴:“……我会嫉妒死你的联姻对象的。”
温叙岚动动唇,还没说什么,梁明丨慧就又吸了下鼻子,说:“不对,你就找不到你想要的那种联姻对象的。”
她很认真地看着温叙岚:“只要是真正了解你的,都会喜欢上你。除非嫉妒。”
梁明丨慧说是说和温叙岚一块儿长大,但其实他们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只是从小认识。
很早两家就开玩笑说要联姻了,一开始梁明丨慧小,不懂事,没什么感觉。
后来上了初中,就不乐意。
她觉得温叙岚瘦瘦弱弱的,太过文静。
那会儿她就喜欢那种痞帅的类型,喜欢强壮的,喜欢健身教练、拳击手那一类。
温叙岚和他们差得太远。
但再后面一点,高中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学校,不是一个班,平时不常见面。
那时候梁明丨慧长开了,又因为行事作风不高调,惹来了校外的混混。
当时正好遇上了温叙岚。
她同班的一个跟她有点暧昧的体育生看见那些混混就吓得腿软,不仅往她身后躲,还想跑,但温叙岚很镇定地挡在了她面前,拿起了手机说他已经报警。
梁明丨慧至今记得,那时还没长个子,甚至矮她半个头的温叙岚是什么模样。
看着像个初中生,但比成年人都靠谱。
他单手护在她身前,没有碰到她,却又给足了她安全感。
那张被她嫌弃过太软弱的脸沉静,没有说什么展现出戾气或者锋芒,却偏偏是那么不一样起来。
他甚至还用了巧劲,捏住了一个小混混的手,掐在了对方的麻筋上,震慑了对方。
而且事实上根本不用等警察来。
余家一直有安排人暗中保护温叙岚,温叙岚出手的那一刻,他们就围了上来,解了围。
从那以后,梁明丨慧看温叙岚的视线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也一点点因为更多的了解而喜欢上了他。
……
梁明丨慧嘀咕:“要不是因为你是温叙岚,我都要怀疑你是因为我以前说你弱鸡而报复我了。”
她知道温叙岚不会。
温叙岚是那种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娘娘腔,他都能笑一下的人。
他不会生气。
从前梁明丨慧觉得温叙岚是性子软,不过现在她知道不是。
温叙岚……比那种当场发火拎起拳头直接来一场自由搏击的人可要可怕太多。
.
最后温叙岚当然还是坐下来一起吃了晚饭,梁明丨慧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最多就是有些失落。
陈女士和梁先生对视一眼,也明白了温叙岚的意思,饭桌上没再提联姻这件事,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梁明丨慧喜欢温叙岚,总比她从前喜欢的那几个人好,温叙岚他们知根知底,更重要的是从不跟人闹红脸,性格上就胜过人太多了。
可惜没缘分。
吃过饭后,因为温廷景和余有怀今晚要坐飞机回内陆,所以他们也没有久留。
就是温叙岚被父母拉着关怀了一阵,然后才各自奔赴各自要去的地方。
温叙岚让司机送自己回了自己的住宅,但没送到地下停车场,因为他想买点东西,家里空荡荡的,不仅没有食材,也没有零食。
司机把他放到了路边,温叙岚下了车后就往商铺那边走。
他绕过人行道上放着防车子穿过的杆子,一抬眼就顿在了原地。
温叙岚看着就在几步之外背对着他的人影,白衬衫、黑色西裤,学生会的标配。
那么大一只,侧坐着花圃边缘,手好像还压在一只小猫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都把那只小猫完全包裹住了……
温叙岚有点不确定地开口:“岑源?”
听到声音,对方一停,随后回头看了过来。
真是岑源。
温叙岚有些意外地走近他,本来是想问他怎么在这的,但走到正面时,就注意到了岑源脖子上的伤口。
他微微睁大眼睛:“你脖子怎么回事?”
岑源脑子第一时间还没缓过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上温叙岚。
他不是第一次蹲在这附近了,但温叙岚都是从地下车库进出,他就没遇上过他。
而且这是温叙岚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好好听。
岑源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有点按捺不住,想要让温叙岚再喊两声。
岑源动动唇,在小猫蹭过他指腹时,岑源毫不犹豫地开口:“猫。”
他说:“猫抓的。”
温叙岚:“……”
他看了眼那只奶奶的小猫:“你这伤口很深,而且很长。”
“对。”
岑源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颈侧,低垂着眼,好像很委屈似的:“它妈妈,也有可能是它爸爸抓的,抓完我就跑了,崽子都不要了。”
温叙岚其实没有很怀疑,他在意的点是:“你去打疫苗了吗?”
岑源完全没有打疫苗的概念:“什么疫苗?”
温叙岚回忆起岑源家里那边好像是没有狂犬病的:“狂犬疫苗。你被野猫抓了,当然要打狂犬疫苗。”
岑源哦了声,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没关系。”
温叙岚:“?”
他语速都快了一点:“你知道狂犬病是什么吗?”
岑源唔了声:“一种得了后会发狂咬人的病?”
温叙岚:“……”
温叙岚低叹一声:“我喊我司机过来,送你去医院打一针…你是刚才被抓的吧?”
岑源先说是,再说:“没关系吧,我不太想打针。”
温叙岚不解地看着他:“这个病很严重。”
岑源一脸挣扎:“我不想打针。”
“为什么?”
“我说了…你别笑我。”
温叙岚其实听到这话,就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他还是说好。
于是岑源就低着头,很难为情似的说:“我…怕打针。我觉得打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温叙岚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嘲笑的:“但你不打针不行,狂犬很严重的。”
岑源不说话了,可他脸上的抗拒很明显。
他表面上是像小孩子一眼耍脾气,但心里却开始疯狂计算要怎么让温叙岚理解到他需要陪。
只是岑源还没开口,温叙岚就又轻叹了口气:“我陪你去,可以吗?有人陪的话,你会不会没那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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