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当年时霖追着邬少辞砍了三天三夜,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旁人看了还能称一句忧郁美少男。
一旦心情好了起来,那就是个聒噪搅屎棍。
不过邬少辞此话一出,向来和他极为不对付的谢非寒,却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谢非寒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模糊不清的画面,一时间看上去竟然有点茫然和可怜。
“够了,你再说这些,信不信我把那群人喊过来直接给你轰出去?”
凌茉看不下去了,安慰道:“那个世界不是还没灵气复苏吗?灵气枯竭的世界,有什么好收徒的。”
邬少辞撇了撇嘴:“谢非寒不就是他从凡人界收来的徒弟吗?更何况那可不是普通的世界。”
凌茉微愣:“你什么意思?”
邬少辞看向一边:“虞弦,这点难道你那本古籍里没有记载吗?”
虞弦眼眸一眯:“古籍流传至今,本就残缺不全,怎么,难道残缺的那几页是被你啃了?”
“那倒是没这个机会,”邬少辞心情颇好地拨弄了一下额发,“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觉得神奇吗?”
“既然存在修真文明,却没有纳入到三千修真界之中,证明它的修真文明并不发达,但是空间跃迁却困难重重——”
凌茉在妖族进修过一段时间,也算见多识广,当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的意思是,某些其他的因素,导致那个世界的综合等级很高,甚至不低于浩瀚界?”
邬少辞愉悦点头:“没错。”
“我就知道,时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去其他世界,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这样一片即将迎来灵气复苏,但修真文明却无比空白的新世界。”
他越想越兴奋:“这种级别的世界,完全可以在未来,以同等级世界的地位,跟我们的大世界融合。”
说到这里,邬少辞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在洞府内来回走动,最后按捺不住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
“同等级世界融合,等级提升,天道规则补全,从而能够飞升,”谢非寒忽然平静地说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邬少辞稍稍讶异:“你知道的还挺多……我猜猜,时霖曾经给你提过的,对吗?”
谢非寒没说话。
师尊确实跟他提过天道规则和世界融合的事情。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师尊选择离开,去往那个世界的理由。
另一边,邬少辞已经完全激动起来了:“一片没有被开拓过的新世界,就像一张白纸,只要稍稍涂抹一点,就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世界灵气复苏的格局,甚至于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他喃喃道:“不愧是他啊。”
邬少辞发疯捧脸呢喃的功夫,一旁的谢非寒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曾经和时霖一同游历三千修真世界的岁月。
那时,时霖说要玩什么西提沃克,大致就是在每一个世界通道入口处,两个人石头剪刀布来确定下一站去哪里。
于是他们误打误撞闯入了一方低等级的小世界。
这个世界,正罕见地处于过于漫长的灵气衰退期。
由于没有了灵气,此方小世界的居民便开始发展全新的力量。
而和灵气伴随而生的妖魔二族也不复存在,他们的生活罕见地和平了起来。
在和平的温床之上,也滋养出来了许多极具特色的娱乐活动。
他记得师尊知道这点的时候,看上去格外高兴。
可惜当时他们忽然有了急事,没法停留,便只好匆匆离去。
离开的时候,师尊还特意留下了世界坐标。
等到他们忙完后,已经过去了百余年。
师尊依旧对这个世界念念不忘,他们循着世界坐标一路疾驰,回到此方世界一看——
不知道何时,枯竭的灵气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开始复苏,那些新兴的娱乐萌芽也因此死的透透的了。
师尊当时的表情,像一只被当面抢走了最爱吃的罐头的小猫。
谢非寒静静地看着那张画片。
师尊他知道……那个世界,即将迎来灵气复苏吗?
除非如同自己一样,刻意去沟通天道。
否则在灵气复苏开始前,世界会本能掩饰自己的变化。
尤其是对高等级的修士。
一旁,邬少辞还在叽叽喳喳,看上去一副陷入了自己幻想的模样。
虞弦嫌弃地挪远了点,打算远离智障保平安。
他随手拿起一旁和照片一同落下的小册子,瞥了一眼。
“咳咳咳——”虞弦顿时飞退三米远,如临大敌,“这是什么——什么奇怪的读物!”
上面的文字虽然和修真界有些差异,但走了一趟时空裂隙后,也沾染了些许玄妙气息。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修士,通过书册上残留的信息,能够读取到一点内容。
凌茉凑过来看了眼:“哪里奇怪——咳咳咳……嘿嘿。”
这两人的动作过于一致,邬少辞勾起了好奇心,探头想看一眼,结果虞弦眼明手快地直接把小册子塞给了谢非寒。
“这是时霖的东西,你看什么看!”虞弦说到这里,忽然噎了一下,“这居然是时霖的东西——”
邬少辞不死心,伸长脖子还想看。
结果被凌茉和虞弦两个人赶了出去,三人在半空中打成一团。
这边,谢非寒不明所以地打开怀里的小册子。
开头便是雷击——
《和徒弟的日日夜夜》
他停顿了片刻,才探出神识,飞速将这本册子里能够感知到的内容感知了一番——
谢非寒:“……”
师尊喜欢……这种的?
#
另一边,现代世界。
时霖跃入高空,撤去幻化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想到津江市密密麻麻的监控网,他贴心地给自己上了层隐蔽术法,指尖凝了一团灵力,对准面前空间划下。
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忽然间被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一道灰黑色的雾气飞速窜出,然后横冲直撞试图逃窜——
唰!
时霖以指为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缕灰色雾气击退。
几乎是同一时刻,又有数十条灰黑色雾气试图抓住这个机会,甚至还物理分头,向着四面八方逃窜而出。
时霖连法决都有点懒得掐,直接干脆粗暴地灵力四散开来,用最为朴素的平a给了它们一个了断。
随后,他直接伸出手,将面前那个灰色雾气用来藏身的空间面无表情地捏碎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就算是斩草除根顺带着连骨灰都给扬了。
但时霖的脸上,却罕见出现了一丝忧虑。
确实是魔气,但是很淡,淡到好像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这种程度的魔气,倒是有可能出现在灵气枯竭的世界。
但自己的心里,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妙呢。
灵气复苏?
不可能发生吧,这种小概率事件。
更何况这个世界自身等级并不低,修真文明本就占据弱势,理论上应该渐渐消亡才对。
时霖皱起了眉。
要不还是沟通一下此方世界的天道看看——如果这个世界的天道还活着的话。
他凝神静气,缓缓合眼,周身灵力流淌,下一秒——
时霖睁开了眼。
等等,沟通天道的法诀……怎么用来着?
主要这种术法,平时基本也用不到,也没谁会去记,需要的时候临时查一查学一学就行。
他记得自己也存了份记载这个法诀的玉简,是放在第几堆闲杂物品堆里了来着?还是说塞在谢非寒储物袋里了?
让他想一想。
时霖陷入了沉思。
很好,想不起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就算真的发生了灵气复苏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世界想要复苏,他总不能堵着给它塞回去。
对于尚未发生的糟糕事,时霖一向心态极好,甚至乐观地觉得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重新幻化成小黑猫,刚回到漫展场地,发现由于临时出现的场馆安全隐患,漫展已经提前结束了。
而那六个小修士,则排排蹲在马路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到这几人今天的表现,时霖觉得以后还可以找他们一起来漫展玩。
他蹦哒过去,把谷子都收进储物袋里,然后传了个音:“可以了,这次就算结束了,你们走吧。”
乔九秦扯了扯裙摆:“前辈,这衣服——”
时霖想了想:“这衣服可以变幻外形,如果你们以后还愿意继续出cos的话,就留着——”
话未说完,就看到六个人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乔九秦一点也不违心:“当然可以,无论男女老少妖魔鬼怪,只要前辈你开口,我什么都能cos!”
时霖:“……”
还挺能屈能伸。
“那就留着吧,武器也可以,反正外形捏一捏都能变。”
时霖觉得这群人还挺有意思。
反正都是些压箱底的东西,没什么用处,就当清理清理储物袋了。
#
修真界,万归宗。
那张画片和那本——那本内容奇怪的册子,自然是不能当契物的。
于是事情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他们倒是可以过几个月,再尝试从那个世界搞点东西来。
但总感觉以时霖的性格,从他身旁传送来的这些日常物品,很难再有一件能满足契物的需求。
数月后。
吧唧定位的力量再次恢复,谢非寒、虞弦和凌茉三人围在洞府内,望着桌上的吧唧,齐齐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时,洞府外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有些时候,不如从身旁找一找破局之法?”
来人一身深蓝色的衣衫,头发也是深深浅浅的蓝色,看上去像一只蓝色大尾巴的斗鱼。
他端着声音道:“那方世界之于时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世界,想从陌生世界中传送回契物,可谓难上加难。”
凌茉一口气差点没喘匀,对着后面跟着的邬少辞破口大骂:“让你去妖族找线索,你干什么,把妖王带过来干嘛?”
邬少辞慢悠悠纠正:“是前妖王。”
“未来我们肯定能找到时霖,但是嘛,我觉得找时霖派,估计分为两类,你们这种和我不是一派的。”
虞弦眼睛一眯:“所以你这是拉帮结派来了?怎么,你找到时霖后,打算跟往常一样,找他打架,然后被三招打败,然后哭唧唧回你的夜玄宗?”
邬少辞磨了磨后槽牙,还没开口,前妖王符鳞插了句:“毕竟诸天之下,谁不想挑战一把时霖?就算是输了,那也是一场乐事。”
虞弦冷笑一声:“时霖当年就应该把你这条死鱼给剥皮抽筋炖了吃了。”
符鳞若有所思:“如果他真的想吃,那也不是不可——”
轰隆!
话未说完,一道冰蓝色的剑光直直劈下,直接把符鳞轰飞了出去。
凌茉张大嘴巴扭头一看,谢非寒面无表情地收了剑。
虞弦合上嘴,然后鼓掌:“不错,有时霖当年的风范了。”
符鳞扶着老腰把自己从岩壁上扣了下来,倒也不气恼,就是有点唏嘘:“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邬少辞嘴角一抽:“你这家伙,该不会被时霖打出什么后遗症了吧?”
符鳞身形一闪,又重新回了洞府内。
在被又一次打飞出去前,他飞速掏出了一块方形的厚纸片——
“此为当年时霖打上妖宗时,意外遗落的,”符鳞飞速道,“之前听闻,需要时霖密切接触之物才能更好定位世界,于是我就把这个带来了。”
虞弦和凌茉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谢非寒看了眼:“色纸。”
“色纸又是何物?”虞弦试图接过,结果被符鳞一晃躲开。
符鳞看样子并不想把色纸交出来,只是道:“只是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定位秘法,更何况使用秘法的人,并不一定非得是你们的人吧?”
凌茉双手叉腰:“这又不是我们决定的,就好比那位吧唧,只有谢非寒得到了吧唧的认可。”
符鳞倒不知道还有这一遭,他低头看着色纸上那个图画,若有所思:“如何才算被认可?”
虞弦指了指供奉吧唧的台子,忙活着准备了一番,然后道:“把色纸放中间吧。”
邬少辞凑了过来:“这花里胡哨的,又是在干啥?”
凌茉想了想:“好像是之前时霖提过的,叫什么谷美。”
其余人:“……?”
符鳞不明所以地把色纸放到了一堆闪耀宝石中间,顿时色纸便跟它的兄弟吧唧一起微微震动了起来。
符鳞问:“如何才算是被认可了?”
“哦,你喊它一声,看它认不认你。”
符鳞:“……?”
符鳞尝试性地喊了声:“色纸兄。”
色纸兄并不想搭理他。
凌茉在一旁嘲笑:“看吧,这可不是我们不帮你,是根本就不行。”
符鳞不服气了:“这色纸虽然在妖界浸泡了许久的妖气,但灵智微弱,怎么可能会回应?”
凌茉:“来来来谢道友,上吧,让他们这群渣渣见识一下!”
“……”谢非寒只好上前。
他甚至都没有开口,只是靠近了供奉吧唧和色纸的玉桌,上面的吧唧和色纸就已经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符鳞:“……”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符鳞默默地躲到角落里,用鱼尾画圈圈去了。
不过说实话,谁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还能在浩瀚界找到第二个契物。
想到这两玩意一个泡在魔界一个丢在了妖界,足以体现时霖平日里玩的是多么疯——
哦不,是涉足范围多么广阔。
有了第二件契物之后,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创立安全稳固的世界通道还有些困难,但是可以尝试一下梦境链接。
梦境本就是游离于物质之上的特殊存在,比起传送肉|体的世界通道,利用梦境跨世界沟通要容易的多。
这个重任,自然交给了谢非寒。
邬少辞在一旁泼冷水:“费这功夫干嘛?梦境沟通充其量就是聊聊天,怎么,过去那么多年还没聊够?”
凌茉瞥了他一眼:“那你来——”
话未说完,邬少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过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轰隆!
然后被凌茉面无表情直接一掌拍飞了出去。
她拍了拍手,凉凉道:“呵,想得美。”
#
另一边,现代世界。
漫展结束后的当天夜晚,时霖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不觉间居然睡着了。
他的意识在短暂的混沌之后,从现实坠入了一片梦境之中,周围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渐渐清晰。
居然是自己的洞府。
时霖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
他有些恍惚地在洞府内走了两步,潜意识感觉不太对劲。
就在他即将察觉异常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师尊。”
这一声呼喊看似平静,却如同海面上的冰山,下方隐藏着巨大的阴影。
时霖本体意识再次沉寂了下去,他转过头,看到谢非寒正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
“非寒?”
时霖喃喃开口:“为什么……我会见到你?”
他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他会见到谢非寒,明明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见到他——
谢非寒努力克制着自己,让声音平静下来:“师尊为何会觉得,我不应该出现?”
这话说的,多少带点个人情绪了。
时霖倒是没多少情绪波动:“理论上,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非寒?”
这话一出,面前的谢非寒就仿佛落入了油锅里的水滴,轰然炸开了。
他忽然上前,撑住身后洞府的墙壁,努力克制着自己只是抓住了时霖的手腕,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几乎平静无波的面庞。
谢非寒几乎是一字一顿:“师尊。”
“您就这么……不想跟我见面吗?”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无法压抑的痛苦,冰灵气逸散开来,在周围的地面上都结上了一层薄霜。
时霖:“……”
不是,这孩子怎么到处曲解人意呢?
他的目光中带着波澜不惊的疑惑:“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谢非寒这模样,看上去有点让人瘆得慌。
心神恍惚之间,时霖猛的一个激灵,意识到了这里是一个梦境。
居然做梦了啊。
如果是梦的话,倒是出现什么情况都正常。
梦境中的谢非寒和他记忆中的几乎一样,只是感觉眼神让人有些摸不透。
可能因为不是面对面,他感觉不到对面人的情绪吧。
谢非寒跟个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盯了他许久。
直到时霖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样,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
这个姿势下,谢非寒靠得很近,近到时霖能够数清他的睫毛。
在一片寂静之中,谢非寒缓慢而压抑地问道:“您要有其他的徒弟了吗?”
时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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