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兮窈心虚地避开眼,“奴婢不知侯爷在说些什么。”
见即便到了这个份上,她仍是不肯认,林铎剑眉微蹙,自袖中取出一物。
是一封书信!
单是看着上头的“侯爷亲启”四字,穆兮窈一眼认出这是何物。
可为何此信,会在安南侯手中。
分明与萧国一战后,她便寻机会自范大夫手中要了回来,就放在那搁置碎玉的木匣里。
她下意识伸手去夺,可哪里有男人闪避的动作快。
林铎垂眸,看着眼前女子乱了方寸,惊慌失措的模样,凉声道:“你若不想露出一点端倪,便不该教岁岁写你的名字。只我不明白,你来掖州既是来寻我的,也愿在临死前将岁岁托付于我,为何如今要逃。”
穆兮窈抬起的手无助地垂落下去,连带着眼眸也逐渐黯淡下来,她知晓,此时的她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罢了。
那信中已将当年原委悉数道出,她彻底没了狡辩的余地。
为何要逃?
穆兮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因她害怕,因她懦弱,因她恐惧她保护不好岁岁,让一切和那梦中一样重蹈覆辙。
她眼睫微抬,像是放弃一般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唇间泛着自嘲的笑,“天家赐婚,侯爷当知您要娶的是奴婢的嫡姐,嫡姐是什么性情之人,奴婢再清楚不过。若岁岁认祖归宗,将来在府里的日子又如何能好过。既是如此,或许没有您这个爹,她的日子能过得更加安稳。”
在读罢那封信后,林铎虽猜想到几分她着急离开的理由,可听她亲口道出,不知怎的,心头一阵阵发闷。
或是因着她言语间,那无奈甚至是绝望的神情。
思及她这些年受过的苦,林铎一瞬间生了想拥她入怀的念头,可幸得理智及时牵扯住他,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沉默片刻,薄唇微张,“你可知陛下为何将穆兮筠许配给我?”
听得此言,面前的女子微愣。
“穆兮筠依托萧贵妃之口,谎称镇国公府那夜的人是她,故而陛下才下旨,欲令我对她负责。”言至此,林铎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穆兮窈,她抢了本属于你的东西,这么多年将你囚于庄里,欺辱你和岁岁,你便……一点也不想报复回去吗?”
报复?
穆兮窈何尝不想!
她那姐姐带给她的何止是欺辱,上辈子岁岁和她皆是死于穆兮筠之手,尤是岁岁,每每一想到她坠于井中,一声声呼喊着“娘”,就那般活活溺死的场景,穆兮窈都不由得心如刀绞。
心口越疼,对穆兮筠的恨意便越强烈。
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见她咬牙,眸中流露出浓重的憎恶,林铎继续道:“既得如此,那便连本带利地还回去!你想想,即便你如今带着岁岁逃跑,又能保证穆兮筠不会派人寻到你吗?你是她的心头大患,若她真想害你,届时你又能
靠什么来保护自己和岁岁?”
穆兮窈咬紧朱唇。
这话说的不错!
逃了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岁岁便彻底安全了吗?
若是被穆兮筠寻着了呢,只消她和岁岁还活着,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威胁,唯有她和岁岁消失在这世上,才能令她高枕无忧!
“与其躲避,不若去面对,只要你说出真相,你那嫡姐的阴谋便注定无法得逞……”
是啊,若岁岁能认祖归宗,又何惧她会被穆兮筠伤害,届时自有林家,甚至有陛下,太后相护。
还有,是不是只消她爬到穆兮筠不敢招惹的位置,她便也能保护好她的岁岁,也不必担忧和岁岁分开。
穆兮窈从前不敢想,可眼前的男人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她,他可护她,护她和岁岁。
他既得愿意,她又为何不……
穆兮窈眼眸微微转了转,蓦然低低抽泣起来,眼波流转,泪水欲坠未坠。
“可奴婢又能如何,奴婢不过一介庶女,身份低微,无所依靠,不像姐姐,背后有萧贵妃做靠山,奴婢又能凭什么与她斗?且岁岁将来入了府,也和奴婢一样,微贱的庶女罢了,若将来主母入府,即便不是奴婢那嫡姐,她的日子真的能好过吗?”
垂泪间,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掌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粗糙的指腹缓缓拭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她听见男人认真道:“就凭你是岁岁的娘,亦会是侯府将来唯一的主母。”
亲耳听到他许下的承诺,穆兮窈心下一喜,然还仍作难以置信般抬首看去,旋即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侯爷说的可是真的?”
林铎信誓旦旦:“我向来所言不虚。”
穆兮窈这才面露欢喜,却是喜极而泣,她缓缓伏下身子,贴进男人怀里。
林铎伸出手臂,顺势揽住那娇小柔软的身躯,大掌落在她单薄的背脊上,然垂首间,却是眸色微沉。
看来,她不会走了。
他知自己此法卑劣,分明晓得岁岁是她的软肋,为了岁岁,她愿做任何的事,却还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他们的孩子来拿捏她。
因他明白,若他强留她,只消她有一丝的不安全感,便会想方设法带着岁岁逃跑,毕竟他这个孩子爹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清楚,如今她对他投怀送抱,不过只是虚以委蛇,可林铎不在乎,她想利用他,就彻底利用好了。
他愿意配合她,她想要的,也什么都能给她,但绝不许她离开他的身边!
松乔苑旁,一间临水的阁子里,岁岁正坐在小榻上,耷拉着脑袋。
她手边的榻桌上放着她爱吃的糕食,可她却没心思吃,小眉头拧得紧紧的。
岁岁很内疚,她又不听娘的话四处乱跑了。
可大黑叔叔说,让她乖乖待在这儿,很快娘便会来这儿找她了,她们会一起住在这个大屋子里,不用离开将军府。
但娘为何还不来?
岁岁等不住
了_[,却被外间的婢子给拦了。
“姑娘,侯爷吩咐了,不许您离开这儿。”
姑娘?
岁岁疑惑眨了眨眼睛。
这个姐姐在喊谁?
恰在此时,就听得一声焦急的“岁岁”,她抬头看去,便见一个身影急匆匆而来,在瞧见她的一刻,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是她的阿娘是谁。
岁岁站在那厢,却是揪着小手不敢言语,直到娘走近,方才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娘……岁岁错了……”
穆兮窈低叹了口气,旋即弯腰将岁岁抱起来,一道坐在里头的小榻上。
她摸了摸岁岁的小脸,知晓也不能怪她,那男人老谋深算,岁岁又是个孩子,自然轻易就上了他的当。
“娘没有怪岁岁。”她柔着声儿,问道,“岁岁,那封信,是你给侯爷的吗?”
信?
岁岁想了想,点头道:“嗯,大黑叔叔说,让岁岁给他瞧娘的玉,岁岁就会有爹爹。岁岁拿了盒子给大黑叔叔,盒子有信,大黑叔叔拿走了。”
原是如此……
看来后头,他又教岁岁将盒子放回了原处,单单拿走了那信。
她收拾东西时也未仔细查看,全然不知此事。
穆兮窈蓦然有些后悔,当初她就应该毁了那信,但转念一想,毁了又有何用,安南侯让岁岁拿那玉给他瞧,说明早就怀疑起了她的身份,那信顶多也就是个佐证罢了。
她沉思间,衣袂忽而被扯了扯,垂眸便见岁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娘,大黑叔叔告诉岁岁,他就是岁岁的爹爹,
他真的是岁岁的爹爹吗?”
岁岁也不明白了,分明先前大黑叔叔说他不是岁岁的爹,那怎的突然又变成岁岁的爹了,那他究竟是不是呢。
穆兮窈明白此时的岁岁定是十分混乱,可若是同她解释那些往事,想来她根本听不懂,便只问道:“岁岁可喜欢他,想让他当你的爹爹吗?”
“嗯。”岁岁点点头,一双若缀着星子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大黑叔叔很好!”
这么小的孩子很难撒谎,喜欢便是真的喜欢。
穆兮窈抿唇轻笑,“他就是岁岁的爹,是岁岁的亲爹。”
听到娘的亲口承认,岁岁愣了一下,可她还是不明白,忍不住问道:“那为何先前娘不和岁岁说?”
“因为……”穆兮窈想了想,“因为娘也不知道,娘也是才找到他。”
“哦……”岁岁小脑瓜子转呀转,只觉得复杂,但她并未花太多心思试图去想通一切,便很快因着她终于有了爹爹而欢喜起来。
“太好了,岁岁有爹了!岁岁有爹了!”
她从穆兮窈怀中跳下来,高兴地在原地转圈圈,逗得穆兮窈颇有些忍俊不禁。
“侯爷……侯爷命奴婢们伺候姑娘和……和您沐浴更衣。”
母女二人言语间,就听得一个声儿幽幽飘来,穆兮窈侧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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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一个大抵只有十二三岁的婢子恭敬地垂着脑袋同她说话。
后头还站着两个年岁相仿的。
在府里待了这几个月,其实不少下人穆兮窈都是打过照面的,彼此有些眼熟,先头她和侯爷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言她不要脸,勾引侯爷,觉得侯爷定不可能瞧得上她,可如今变成这副局面,这几个丫头定然费解且尴尬。
怕不是先头也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如今成了伺候她的,心里慌得紧。
穆兮窈也未多说什么,只含笑道了一句:“好,那便麻烦你们了。”
三个小婢子面面相觑,见她语气和善,这才松了口气,忙应声下去准备。
待在浴间备好了一切,便来请她过去。
穆兮窈并不喜沐浴时被人伺候,就只让她们在门外等着,自己抱着岁岁去了浴间,小半个时辰后,换了她们备好的衣裳,从里头出来。
三个小婢子正守在外边,脑袋挨在一块儿,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听见开门声,忙住了嘴,然抬首一瞧,却是个个睁大了眼睛,活跟见了鬼似的。
穆兮窈只作没看见,淡然地抱着岁岁入了屋,将她放在小榻上,让她自个儿玩,而她则坐在了那妆台前,正欲拿起篦子,却有只手快她一步。
“奴婢来……”
穆兮窈也未同她抢,只静静看向面前那副牡丹纹雕花铜镜,澄黄的镜面中映照出一张昳丽动人的容颜,微湿的乌发如瀑般垂落在肩头,分明未施粉黛,可却仍是眉眼如画,若出水芙蓉般清丽淡雅。
她倏然勾唇笑了笑,略带自嘲,她娘倒是予了她一张顶好的皮囊,兴许也是因着这张皮囊,安南侯才会对她生出几分兴致。
倒也好,只消他对自己还有些许眷恋,她就能一直陪在岁岁身旁。
小婢子替穆兮窈梳了发髻,正欲去拿妆台上的脂粉,却被穆兮窈给阻了。
她不喜这些东西,从前涂那黑粉遮掩容貌实是迫不得已,而今她实在不想继续往脸上捣腾。
见她不愿,小婢子便将手中的脂粉盒放了下来,却又忍不住抬眼去瞧镜中那张绝美的容颜,可下一刻倏然与穆兮窈视线对上,慌忙垂下眼去。
“时候不早,想来姑娘和您都饿了,奴婢这便去灶房传膳。”
穆兮窈颔首,看着那小婢子逃也似的出了屋,不由得哑然失笑。
看来很快,整个府里都会知道,侯爷将那寡妇瑶娘收入房的事了。
等午膳间,穆兮窈坐在内间的小榻上陪岁岁画画,岁岁还是头一回用毛笔,用得很是不顺当,扬起的墨点很快毁了她身上刚换的这件好料子的衣裳。
穆兮窈无奈,只能让婢子取来先头的旧衣挡在岁岁身前,也是在这时候,孟管事来了。
瞥见那坐在临窗的小榻上,半环着孩子,着一身桃红妆花对襟褙子,水蓝海棠暗纹百迭裙的美人,孟管事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侯爷不是说,将瑶娘女女安置在这儿吗?岁岁倒是在此,可眼前这女子又
是谁?
正当他疑惑之际,便见那厢转头看来,冲他嫣然一笑,唤了一声“孟管事”。
听得这熟悉的声儿,孟管事方才如梦初醒,再一细看,这眉眼,不就是瑶娘吗!
不仅是他,身后随他而来的几个小厮婢子皆是双眸微张,屋内接连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孟管事原还不解,眼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何侯爷会这般糊涂看上了一个平平无奇还带着孩子的小寡妇,原这小寡妇明眸皓齿,生得楚楚动人,是难得一见的姿色。
万万想不到,他家侯爷竟也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孟管事看着穆兮窈,张了张嘴,一时竟也不知唤这瑶娘什么。
夫人?
似乎不大合适,毕竟他家侯爷被赐了婚,这“夫人”的称呼自是留给将来侯府主母的。
那叫“姨娘”?
好像也不行……
孟管事只觉头疼,军营中突然有急事,他家侯爷走的时候只吩咐好生伺候,将该备的备齐了,瑶娘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剩下的待他晚点回来再说。
孟管事想了想,干脆同那几个婢子一样,便不称呼,只道:“侯爷吩咐,让老奴给您和岁岁送来些东西。”
说罢,他一招手,后头跟着的小厮婢子依次将东西呈上,珠玉首饰,绫罗绸缎,转眼就堆了满屋。
还有,便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什么糖果蜜饯,鞠球布偶,看得岁岁张大嘴,眼都花了。
将东西放罢,孟管事低身道:“都在这儿了,您若还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吩咐老奴便是。”
“并不曾有缺。”穆兮窈道,“辛苦孟管事。”
“老奴分内之事罢了。”孟管事说着,不禁抬眸偷着瞥了穆兮窈一眼,心绪复杂。
看来这回,侯爷当真是动了心思,不顾陛下赐婚都要将人留在府里,还将那瑶娘的孩子视若己出。
莫不是想坏了林家几代传下来的规矩。
纳这瑶娘为妾!
对于主子的事,孟管事也不好置喙,且到底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正欲退下,却听得那婉约动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孟管事,我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孟管事忙道:“您尽管吩咐便是。”
穆兮窈犹豫片刻,“今日,我本要与方大哥一道走,但临时出了这事儿,怕是不成了,烦请您同他告一声,替我帮他道个歉。顺便,将我和岁岁的行李拿回来。”
孟管事闻言深深看了穆兮窈一眼,旋即应了声“是”,就带着几个小厮婢子们退下了。
用过午膳,穆兮窈哄着犯困的岁岁歇了晌儿,醒来时,岁岁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榻上,问她能不能回先头住的地方去。
“是这儿不好吗?”穆兮窈顺了顺她睡的凌乱的额发。
“不是。”岁岁摇头,“岁岁想跟小月儿说,岁岁不走了,岁岁有了爹,还有蜜饯,给小月儿吃。”
岁岁格外珍惜小月儿这个朋友
,如今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了,她想跟小月儿一道分享。
穆兮窈沉默了一瞬,思忖片刻,点头道:“好,那娘陪岁岁一道去。”
既然不走了,不仅岁岁要去找小月儿,她也想去寻寻几个婶子,府里流言传得快,想必她们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得他们要回先前的居所去,几个婢子忙言一道去,穆兮窈却是让她们留在此处,她和岁岁去便成。
岁岁用油纸包装了好大一袋子蜜饯,一路蹦蹦跳跳,可是欢喜。
临至徐婶子屋前,岁岁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娘,岁岁去找小月儿。”
穆兮窈颔首,嘱咐道:“不许跑远了,快些回来。”
“好。”岁岁答应下,抱着蜜饯便往侧门外跑。
穆兮窈直看着岁岁的身影消失,才转而面向徐婶的屋门,这时候,也不知徐婶在不在屋里。
算算日子,今日她当是不必做活才对。
她伸手准备敲门,可手还未落下,就听得一声“瑶娘”。
她转头看去,十几步之外,方成站在那厢,在看清她模样的一刻,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像不确定般,试探着,又开口唤了一声:“瑶娘?”
“方大哥……”
见了方成,穆兮窈颇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分明说好了,可她早上却是没能赴约,怕是害他白白等了许久,终是对他不住。
“瑶娘,你……你的脸……”方成纵然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想必这才是瑶娘真正的模样,他一直觉得瑶娘在他眼中跟仙女一般,可没想到,原来,她真真是天上遥不可及的谪仙。
虽已从孟管事派来的人那厢得知瑶娘往后要跟着侯爷,不能随他走了,但方成始终不敢相信,瑶娘真的会……
所以他没有离开,他想要亲眼见见瑶娘,当面问个清楚。
他还在捉摸着怎么进瑶娘如今住的月淼阁,没想到这么快竟就在此处见着了她。
“瑶娘,可是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会和侯爷……”
还不待穆兮窈回答,就听得一声讽笑传来,“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自是看不上你了!人家现在攀了高枝,哪还愿意跟着你过穷酸日子。”
这般尖酸刻薄的语气,纵是不看,穆兮窈都知道来的是谁,她抬眸直直看向孟大媳妇,这回,却是不怕她了,反是坦然一笑。
“倒是被嫂子说中了,往后我和岁岁会一直跟着侯爷。”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孟大媳妇皱了皱眉,旋即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原还想着你靠什么勾引侯爷,原是这张狐媚的脸,你倒是藏得好,装得人畜无害的,根本将所有人都给骗了!”
她刻意提高了嗓门,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住在附近的下人。
见众人围站着,对着穆兮窈暗暗交头接耳起来,孟大媳妇甚是得意,一时骂的更起劲儿了,“你倒是脸大,你以为侯爷如今对你好,是真心喜欢你吗,不过是因着你有几分姿色罢
了。你一个寡妇,难不成还指望侯爷带你进京明媒正娶吗,待过阵子侯爷回京城去,怕不是眼也不眨就将你给弃喽……”
穆兮窈静静看孟大媳妇骂着,倒也不气,只觉得这人怎能愚笨到这般田地。
就算她真的是勾引安南侯,但她如今得宠,她怎敢这般对她,也不怕她对着安南侯吹吹耳旁风,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吗。
穆兮窈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就听得一阵哭声自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
那声儿,是岁岁!
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孟大媳妇,便往那厢跑去。
此时的巷子尽头,蜜饯散落一地,岁岁哭着对着眼前的阿旺嚷道:“岁岁有爹,大黑叔叔就是岁岁的爹。”
“什么大黑叔叔,怕不是你胡诌的吧。”
阿旺讨厌岁岁,就是岁岁害他先前手心吃了板子,还要忍着痛罚抄,甚至被关在屋里不能出来。
本以为岁岁不在了,他能继续作威作福,没想到她居然拿着一大包蜜饯来出风头。
她一个没爹的孩子,凭什么盖过他去!
“岁岁没有胡诌,大黑叔叔给岁岁好多好吃的点心,还让岁岁穿上了漂亮衣裳,大黑叔叔可好了。”
岁岁原本不想跟阿旺计较,但现在她有爹爹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那也不是对你好,”阿旺不屑道,“我娘说了,你娘就是个狐狸精,专勾引男人,那个大黑叔叔怕就是你娘勾引的男人,他不是你爹,你亲爹早就死了!”
听到最后一句,岁岁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岁岁的爹爹没死。”
她到底还小,辩解不过,说到此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见她哭成这样,阿旺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然正当他得意之际,蓦然觉得身子一轻,竟是像小鸡仔似的,被人提着衣领一下拎了起来。
一道寒沉的声儿在他头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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