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


    一个变小的砂金。


    嘉波的眉毛渐渐皱起,盯着身前皱着小脸浑身写着茫然的卡卡瓦夏,看了半天。


    他突然说:“第一次见面明明我们相处得挺好的,你为什么最后突然背叛我?”


    卡卡瓦夏一头雾水:“什、什么?”


    嘉波却不听他说的,嘀嘀咕咕:“算了,反正那次我也没少坑你。”


    “在翁瓦克的时候我给了你什么?”


    “翁、翁瓦克又在哪?”


    “我给了你一巴掌,笨蛋,”嘉波继续问,“最后一个问题,在伊格尼斯你答应要给我多少钱来着?”


    卡卡瓦夏已经完全懵了,只能本能地回答:“我没有钱,嘉波哥哥。”


    “是大哥哥,不是嘉波哥哥。”


    小朋友答不出来,嘉波却很满意。


    他一点细节都不知道,看来不是什么未来的灵魂进入了过去的身体再仗着脸嫩忽悠他,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没有返老还童的灵魂,这就是二十年前的砂金,一个傻乎乎嫩得出水的卡卡瓦夏。


    哈!哈!哈!


    嘉波笑出声。


    你小子,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没有比这更有趣的玩具了,连骤然得知自己回到二十年前,钱和财富瞬间归零的愤懑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嘉波弯起眼睛,按住卡卡瓦夏的脑袋,随意在他脸上揉搓:“那我现在告诉你,可怜又弱小的砂金宝宝,你欠了我三十亿,是转账还是刷卡?”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苦着脸:“我不是砂金,大哥哥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我说你是你就是,小、砂、金。”


    这里是茨冈尼亚星系的第四号行星,在一片小行星群的边缘,常年与风沙和雷暴为伴,是星系内部最不宜居的星球。


    嘉波感受手中的触感,他不知道砂金是怎么在二十年后变成了一个可恶又狡猾的成年人,此时卡卡瓦夏的皮肤被风磨出了干纹,又因为年龄而充满勃勃生机。


    像一颗团子。


    嘉波想。


    外面裹上芝麻,里面还是软的。


    他把可怜的卡卡瓦夏从头到脚搓了个遍,换成砂金那家伙早就皮笑肉不笑地把他一手推开再展开一番言语上的交锋,但是他单手捏住卡卡瓦夏的下颌也不见反抗。


    嘉波看向他空荡荡的脖颈:“这里应该有个奴隶编号。”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反正你会有,要不我现在给你纹一个吧。”


    反正他已经是我的小奴隶。


    收回先前的话,有问题的是拥有一个年级太小的奴隶,不是让砂金当奴隶——那可是砂金啊!当然要欺负他、折辱他,让他哭唧唧地说:“嘉波主人我错了。”


    想想就很棒。


    然而在场的却不仅仅只有嘉波和卡卡瓦夏两个人。奥罗拉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断崖处落下,把她的弟弟当成一个团子揉搓,嘴里还念叨着奴隶或是背叛。


    奥罗拉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尽管她也只是一个瘦弱的十四岁小姑娘。


    “喂,你!”她冲上来,试图挡在卡卡瓦夏身前,“你要对卡卡瓦夏做什么?”


    “嗯……”做饭挑水洗衣服,跑腿助威背黑锅,嘉波在认真思考,“我有好多想让你弟弟做的事情啊。”


    奥罗拉狠狠地瞪着他。


    “姐姐。”卡卡瓦夏拉住奥罗拉的衣角,试图为嘉波辩解,“没事的,嘉波哥哥是个好人,他之前还救过……”


    “打住。”


    嘉波一手止住卡卡瓦夏的话头,他很严肃:“谁说我是一个好人了。”


    “你知道我现在打算做什么吗?”


    压抑的云层遮蔽天光,茨冈尼亚-iv的风中都染上了一股肃杀的味道,白发的青年与金发少女对峙,嘉波微微躬身,手放在胸前,是一个来自蔚蓝星的礼节。


    “可爱的小姐,我会这样做。”嘉波说。


    然后,在奥罗拉反应过来的前一刻,两手闪电前伸,将藏在她身后的卡卡瓦夏架起,再将他夹在胳膊底下。


    嘉波轻轻一跳,就跳到了一块距离稍远的赤红石头上,他腾出一只手,尚有余裕地轻点自己的帽子:“对,没错,从现在开始,小朋友就归我所有了。”


    “至少我不会像卡提卡人那样,把他的皮剥下来。”


    他带着卡卡瓦夏转身就跑,像一只轻盈的蜂鸟,向着集市的方向在风里驰行,将奥罗拉远远甩在身后。


    她只能听见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声,是卡卡瓦夏令她安心的声音。


    “姐姐,我和嘉波哥哥出去玩了,一会就回来——”


    “不要担心——”


    ……弟弟被奇怪的家伙带走了,不担心才奇怪吧!


    。


    嘉波再一次回到了埃维金人的河谷集市,他目标明确,直奔最外围的大篷车。


    “老板娘,”他把卡卡瓦夏举起来,“我把钱包带过来了!”


    “我要十根肉条!”嘉波期待地看向老板娘。


    在和砂金打架之前,他过的都是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葡萄酒要选年份最好的,食物要吃最新鲜的顶级食材,然而如今在贫瘠的茨冈尼亚,一根肉条也能获得他最真实的欣喜。


    但是。


    卡卡瓦夏抱着自己的小篮子,里面装的是用作以物易物的块茎蔬菜,和寥寥五六个赤铜币,晃一晃都只能听见零星声响。


    “我们买不起,哥哥。”卡卡瓦夏老实说,“一根肉条要十个赤铜币。”


    钱包,瘪了。


    连肉条也没得吃了。


    卡卡瓦夏说:“哥哥,买不起面包,我们可以买两斤小麦,姐姐做的面包也很好吃。剩下的蔬菜要换一点羊奶。”


    他本来想全部换成羊奶的,顿了顿,仰着头看向嘉波:“但是大哥哥救过我,所以不换羊奶也可以,给大哥哥换肉干吃吧。”


    “能换多少啊?”


    卡卡瓦夏在心中换算,歪了歪脑袋:“半根?”


    “你看我像吃半根肉条就能喂饱的人吗?”


    砂金是指望不上的。


    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要他这位可靠的成年人出场!


    嘉波摇了摇头,也没有管卡卡瓦夏,他叹息着退出女店主的篷车,独自向中心枯树走去,背影莫名还有一点忧伤。


    没有肉吃就这么难过吗?


    卡卡瓦夏收回目光。


    他出生在这里,生活在这里,聚落的每一个埃维金人都认识他,女店主怜悯又慈爱地看向他:“还要肉条吗,卡卡瓦夏?”


    为了感谢哥哥,卡卡瓦夏犹豫取舍,小声说:“还是换吧,谢谢姨姨。”


    他从女店主手里接过装肉干的袋子,放进篮子里,再慢慢退出来,其实他与嘉波前后脚离开的时间差距不大,可就这么一小会。


    卡卡瓦夏听见了别的声音。


    茨冈尼亚-iv是一颗很小的行星,荒漠覆盖了绝大部分土地,它是死的,植物无法耕种,动物无法生存,适合居住的只有零星几片绿洲,还要提防卡提卡人的入侵和骚扰。


    所以即使埃维金人习惯聚集在一起,市集也总是安静,带着永不松懈的警惕和惶恐。


    然而卡卡瓦夏听见了孩童的笑声,还有人们的欢呼和鼓掌,他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发现正是河谷中间的枯树之下。


    枯树,是地母神的象征,然而在枯树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是嘉波在表演魔术。


    泥土在他手里变成了鲜花,野草在他手里变成了胡杨的果实,茨冈尼亚没有白鸽,所以从帽子里掏出的是许多麻雀。


    他把一张扑克放在孩子手中,又蒙住他的眼睛,等他松开时,扑克就变成了一只无辜被捉的小松鼠,引得孩子惊叫连连。


    除了庆典,埃维金人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他的魔术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看,那里是他表演的舞台,也仿佛是以他为中心的世界,没有人会不被他吸引。


    卡卡瓦夏也不。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嘉波抖了抖不知从哪捡来的破布,就把藏在布下的一个皮球变没,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就恰好与嘉波对视。


    嘉波微笑,做口型。


    “愣着干嘛,赶快收钱。”


    “再不收钱,观众都跑了。”


    卡卡瓦夏:“……”


    一块两块也能积少成多,表演不是免费的,今天嘉波必须要吃到一根完整的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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