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戎看着手上一份份的战报详情,沉默不语。
军师胡行鲁的目光则是停留在某一页上,反复观看。
忽然:“不好,席家似有高人。”
胡行鲁看了半天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是不相信,那个成天缠着他们督主的小姑娘会有此英才,领导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战役。
“督主,之前潜入潜北的暗门,为何没有挖出可能藏在背后的高人?”
宋戎:“他们只会在我特意下令才会去关注席姜,平常的重心并不在一女子。”
胡行鲁:“可,不说席家内部有变,只这次出军这样大的事都没有提前探查到,消息传来时,我立刻派人去通知大军,但已追不上。暗门失职,督主当罚。”
宋戎放下手中的详报:“全部召回,当弃则弃,劳烦先生重新择拣,再派一批过去吧。”
之前两家联姻结盟似成定局,这些暗门又常常得不到新的命令,一时懈怠造成了今日被动。正好,由军师亲挑亲训的暗门比之以前随意点将的,能力强了不少,借此机会换了新人上。
“先生觉得,这次在暗中指挥的有没有可能是席家二郎?”
胡行鲁对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印象,还不如席家四郎跳脱:“督主何出此言?”
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宋戎是连整个席家都不放在眼里的,却不知为何,他在一个席家养子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与威胁。
见督主未言,胡行鲁道:“重新安插暗门之事刻不容缓,我们对潜北已失去掌控,联姻的路走不通,督主是否考虑联盟?”
宋戎:“不考虑。”
胡行鲁知道他不会同意,但还是想问一问。
一只体形庞大的年轻老虎睡醒了,是先放任它一时,回头再来猎杀,还是在它反应不及醒盹之际拴在身边,两种方式各有利弊。
放任的话,不知老虎会抢多少猎物霸占多少地盘,拴在身边,也有可能养虎为患,刀剑相向时,很可能被它反咬一口。
胡行鲁一时也难以评判、确定,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女子心海底针,若按之前的发展娶了席五结了姻亲,才是最固若金汤的结盟,除此,任何方式的结盟都只是双方的权宜之计,翻脸无情互相撕咬是早晚的事。
宋戎重新拿起详报,看到上面书,席姜如何带头杀敌,他一时想象不到,眼前只冒出之前她驯服头马的样子,想得出了神。
被军师的请退拉回现实,他最后道:“下个月就是彩食节,潜北又是头一次出军打仗,且还胜了,他们一定会借此佳节来犒劳兵士,鼓舞士气。先生做好准备,陪我走一趟潜北。”
联姻不成,结盟又不肯,胡行鲁一时想不通督主此行的目的,但他心念潜北是否降有高人,去探探口风也好,于是欣然应下。
那边,席家中堂人都散了,只有席觉没有离开,他拿出在四造医庐里买得的东西,亲手拿给席兆骏。
“这是从四造有名的妙手堂买来的,对于父亲的寒腿症当有效果,我这次带足了份量回来,这一份您先试试,若用着好,剩下的我再煎来。”
席兆骏笑着收了:“二郎真有心,爹爹受用了。”
席觉叮嘱席兆骏如何用药,说了一会儿私话他才离开。
他走后,席兆骏对身边小厮称赞席觉,比小儿子还要惦记他这老父亲。
席觉从中堂出来,又去了大哥席亚与三弟席奥那里,送出的东西皆是从四造找出,二人所好之物,最后就连同去同回的席铭都有。
席觉说,席铭在四造时忙得连轴转,因为能干的弟弟与妹妹,让他有清闲时间去逛街,看到了适合席铭的寸刀,就买了下来。
席铭很高兴,二哥什么事都惦记着他,嘴上不该说,但心里总在想,最疼他的哥哥是这位非亲生的二哥。
除了席姜,席觉给席家各人都捎了东西、叙了情。
以前他也这样行事,那是因为席姜与他僵着,他不想去贴别人的冷脸,现在关系缓和,她都开始叫上二哥哥了,他依然漏掉她,是因为他有些拿不准看不透席姜了,对待这样的人,保持低调退后观察方为稳妥。
不想,隔了一日,席姜找上门来。
她递上一沓东西:“二哥哥,这些你拿着。”
席觉接过一看,是四造的一些地契,不止,还有一间大宅,正是那第一个死在她剑下的赵姓豪绅的府宅。
“为何给我?”席觉问。
席姜:“谢谢二哥襄助,若不是二哥肯出兵,这场仗还不一定打得起来,更无论得一城池了。”
她补了一句:“你放心,剩下的田契豪宅银钱珠宝都已对账交给父亲了,这些已是你的。”
席觉上手,漫不经心地扒拉了几页,他开口问了一句:“席铭也有吗?”
席姜脸上的笑僵住,席觉却笑了,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慢慢道:“原来五妹妹一直把我当外人看的。”
看着席姜紧紧抿住的唇,以及红透的耳垂,席觉接过了这价值不菲的一沓纸:“谢谢五妹妹,我收了。”
席姜缓缓起身,想说什么却最终都咽了下去。
她走后,守在门外的奴仆走了进来:“主上未何要以言相刺,她肯拉拢还献上地契豪宅,这不是很好吗。”
席觉脸上哪还有刚才的笑意:“不得变卖,摆在那里的死物罢了,还不如给些银钱可以送到藕甸去。再者她不一样,对待其他席家人的方法不适用于她。”
她不是最在意家人吗,那就让她认为,他最在意的也是家人。
奴仆道:“藕甸来消息了,章将军救下一个都城商人。”
宋戎:“此人有何特殊?”
章洋身有事务,不会那么好意随意救人的。
奴仆道:“不是一般的商贾,祖上曾有功勋后来没落了,不想朝廷没了,这两年里抓住了机会,本就有根基,一下子成了都城的大族之家。如今却苦于乱世中没有依附,怕家财与家族动荡飘摇,正在四处撒钱以图日后。”
“将军见此人是个干正事的,又与之投机,二人一拍即合,一个出钱一个保证日后若大事成,记下功劳一件。”
章洋文武双全,他办事宋戎一向放心,他点了点头,表示知会且同意了。养兵要用钱,都城那个地方又得天独厚,能攀上门道利用日后。
潜北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彩食节,这个节日为潜北地区传统节日,今年过得格外热闹。
打了胜仗,还拿下了一座城池,一个月的时间,潜北与四造连接起来,两边的居民可凭契证自由往返,一时竟呈前朝繁华的景象。
席姜打了胜仗教了席铭如何收编后,就不再管有关四造的一切,最终大哥席亚接手了四造,携妻带子一呆就是一个月,这些成果都是他的功劳。
今日彩食节,大哥一家回潜北过节,席姜出门去迎大嫂,在看到侄儿时她才惊觉,自己自回来后,从来没有去看一眼以前她常常带在身边玩的小侄子。
淼淼这孩子,最后停留在席姜记忆里的不是少年慷慨赴刑场的样子,而是大嫂带他入宫,他抱着她的星杰,教他叫表哥,然后就被大嫂呵斥不得对太子无礼……
好遥远的记忆,确又似在眼前。
席姜接过淼淼,稚童的小手拢着她的脖子,浑身散着奶香,席姜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这勾起了她美好又残忍的记忆。
席姜手抖,苗阿陈重新接回孩子:“他是重了一些,还是我来吧。”
席姜马上就松了手,终于明白,她不是忘了大嫂与小侄子,而是一直在逃避。
良堤城外,八匹马的车轿中,坐着宋戎的母亲赵氏,另外两架马车上拉了满满一车东西。
宋戎送了母亲上车,自己骑上马,回身对军师道:“此行,望先生帮我达成所愿。”
胡行鲁并没有把握:“自当尽力。”
宋戎让胡行鲁帮他达成的心愿是,求娶潜北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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