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终章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淮烟眼前摆着一个好消息:活着,抱上了大腿。
也有一个坏消息:可能要在宇宙中航行几年才能回家。
谁能想到稀松平常的工作日还能经历这些?
不过比起淮烟…幼清明显更盼望着回罗浮,几乎是归心似箭了。
如今公司版图遍布寰宇,只要是有文明的地方都很难与宇宙失联,幼清与仙舟也不例外,根据淮烟统计,幼清基本每天都要和景元将军通话,不过两个人的时间并不对等,对面经常联络不上,一旦失联太久,幼清就会在飞船上来回踱步。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航行八百年的。船上连个宠物都没养,公司的信号不是全覆盖不间断的,玉兆能捕捉到的讯息也有最大距离,可以说,幼清没有原地疯掉已经是非常强大的表现了。
看出她的轻微焦虑,淮烟抬起两只手,对着她摆动道:“好啦好啦,幼清小姐,景元将军不会有事的,他虽被封为神策将军,但我们民间也会称他为‘闭目将军’,他老人家可懂得养生了,你就放心吧。”
“唉…”幼清连连叹气,“唉。”
淮烟道:“您上次和将军见面,不会真是在八百年前吧?”
两人看着像是情深意笃的恋人,仙舟人是长生不错,可异地恋不分种族,要是和情人一年不见就有够难受的,更何况是八百年呢?
幼清像是不大适应有人在旁边,她坐在驾驶位上,托着腮喃喃道:“几百年前,元帅派他出征,正好路过我的航线,我们见了一面。”
那时军队即将撤离,景元对着远空长眺,手里不断翻看玉兆的讯息,待部队均已整备结束,就差他一人便可启航,他倍感失落,收起玉兆,缓缓转身,就听到了熟悉的雨声。
景元回首,立即张开手臂,幼清扑入他的怀抱,与他紧紧相拥。
体温、味道、声音。属于她的一切将他笼罩,他埋在她的发中,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几乎将她融于骨血。
可惜相见的时间太短,拥抱过后,他们过问彼此的情况,景元便要离开了。
侍卫欲言又止,不敢打扰,但飞船已经整顿完毕,只需景元一声令下就能出发。
他不能因为个人私事耽搁启航。
这一次,将军的职责再次凌驾于他的情感,凌驾于他的伴侣之上,景元握着她的手,后退两步,幼清忙抓住他的指尖,追上他。
他与她道别,垂着眼眸,忍痛松了手。
幼清始终跟着他。
有那一瞬,她想过放弃,苦旅迢迢,她无法放松享受旅程,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地,这让她陷入孤独与苦闷。
就这样和景元回家好了,家里有他,有花草树木,鸟雀虫鱼,有丹枫,有白珩,有应星和镜流,那里有她想要的一切。
幼清一直跟他到了军舰前。
她明白,景元同样有了动摇。
他再次回首,紧握拳头,似乎在忍耐着不要对她伸手。
幼清与他隔着一层阶梯,只要她迈上来,他就会拉住她,把她带回罗浮。
但幼清没有。
终究,两个人的理智都盖过情感,成熟地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告别了。
幼清握着他给予的发带,眼看数十架军舰腾空而起,狂风吹来,幼清衣袂翩飞、黑发缭乱,他隔着舷窗望着她猩红的泪眼,一时眉心微蹙,露出极为不忍的神色。
那是他们最近一次见面,午夜梦回,幼清还是会怀念他的温度。
想到这,幼清鼻子发酸,淮烟却听得涕泗横流,反而把幼清逗笑了,她擦擦淮烟的眼泪,淮烟被她的母性光辉感染,一下扑到幼清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
像是一种宣泄,哭过之后,淮烟压在心里的石头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
“幼清小姐,我们全速前进,肯定能在五年内抵达罗浮的!”
淮烟已经学会怎么驾驶飞船了,幼清也很心大地把驾驶室交给她负责。淮烟在玉阙主要是做资源勘探方面的,算是工造司和太卜司的复合型人才,对于飞船也有些研究,幼清去的时候绕了不少弯路,所以回航的路线既不会踩坑,也不会绕远,但幼清太久没回来,还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驾驶的「星穹列车」重新启航,很多轨道均已修复开放,我们还可以走近路。”
这样航线又缩短了很多,而且更安全。
有了朋友陪伴,幼清的心绪也逐渐好转,果不其然,依照淮烟重新规划的线路,他们在十月后成功进入罗浮仙舟航线附近,再行驶两天就能到家了!
幼清和淮烟抱在一起欢呼鼓舞,幼清想起什么,赶忙拿出玉兆告知景元这个好消息,听闻她不久便要抵达罗浮,景元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而且很不凑巧,他在联盟开会,得过几日才能回家。
不过…她能平安回来便好,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几日又何妨?
听说他没法亲自迎接,幼清确实有几分失落,她没再通知丹枫,想落地后亲自去拜访他,给他一个惊喜,眼看罗浮越发靠近,幼清心跳加速,淮烟兴奋地满船乱跑,趴在舷窗上拜谢帝弓保佑,又夸张地抱起幼清,几乎要把她抛起来。
要进入天门了。
幼清设置好降落程序,刚想解除舱门的锁定,就听淮烟高声道:“幼清,你瞧,那可是星槎?”
她向前看去,只见数千艘…不,可能有上万艘星槎组成队列,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它们列成拱门,组成道路,只见一列星槎并排飞过,紫藤花瓣如雨坠落,绚烂无比,美不胜收。
幼清在飞舞的花瓣中缓缓驶入港口,前来迎接的是一位神情严肃的狐人小姐,幼清有几分恍惚,她站在舱门前,淮烟帮她拉开舱门,只见几位飞行士列在狐人身侧,幼清迈下台阶,罗浮的地面仿佛棉花,一脚下去还有些不稳,她顿了顿,试探地迈出两步。
紫藤萝的拱门下,那位狐人似已恭候多时,幼清抚着花丛,缓缓靠近,淮烟在她身后“哇塞”了好几声。
这一看就是为迎接大人物而准备的。
狐人向前迎了两步,与她道:“您好,幼清小姐,我是天舶司司舵驭空。”
幼清抿抿唇,露出笑容:“你好。”
“将军吩咐我等在此迎接远客,他仍在与会,您久别归来,若有吩咐,与我说便好。”
幼清叹道:“我没什么吩咐。”
她望着紫藤花,露出怀念的神色,驭空见状,便给下属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件包装严密的文件递了过来,驭空打开封条,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一封信。
历经多年,信纸泛黄,纸张脆弱,驭空谨慎地放在手心,不敢用力,向她递去。
“这是多年前,白珩大人留下的信件。这些也是我等后人为兑现当年白珩司舵的许约而做的。”
比起其余各司流传的传家宝、信物之类的东西,罗浮天舶司的传承居然是一个承诺。
那是来自云上五骁之一,罗浮司舵白珩的许约。
她与一天外之人约定,待那人回来,必定会出动万艘星槎,列队迎接,以漫天的紫藤引她靠岸。
这人于仙舟有恩,但狐人寿命短暂,后代司舵不曾见过这位神秘的传奇人物,可身在罗浮,绝不背信誓言,是以一直流传,直到驭空接手天舶司。
起初,驭空还以为这与云上五骁的故事一样,带了一点神话的色彩,或许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而是这个故事寄托了某种情感,才流传至今的。
可两天前景元告知她,那个人回来了,劳烦她代为迎接。天舶司同样截获一艘陌生飞船的信号,在飞入罗浮检测范围时,对方就发射了核实身份的信波。
上面写着「巡海游侠幼清、暂任潜渊阁长老一职,请求登陆」。
潜渊阁长老,不就是持明么?
驭空有意观察过幼清的长相,与持明并不相同。
官方记载,联盟之中确实有这样一号人物,居然是元帅亲手审批的职位,直到那时,驭空才相信,原来天舶司世代流传的“故事”并不是假的。
此时,那封信远跨数百年,终于落在她的手中。
泛黄的信纸接触到幼清的指尖,顿时枝叶蔓生,恢复如初,驭空一阵讶然。
只见幼清从容打开信纸,里面字迹熟悉,正是白珩之手笔。
「小鱼,这是景元给我的紫藤花,我已经养成一片,就种在天舶司脚下,你瞧见了吗?
我准备离开罗浮,去外面转转,再回曜青老家看看朋友…司舵做了几十年才退下来,景元那小子可把我坑惨啦!
唉…久不见你,愿你安好。你辛苦了。
罢了……纸短情长,见字如晤,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花,欢迎回家!」
幼清,欢迎回家。
信中夹着一束紫藤花,幼清以手拂过,花枝复生,她手持花枝,静静摩挲信纸,透过这薄薄纸张,依稀可见同伴的音容笑貌。
她有几分苦涩,眼眶湿润,但也有释然。
幼清抬起花枝,花瓣四散,随风远走,她目光追随,回答般呓语:“谢谢,白珩,我回来了。”
*
幼清谢过驭空和其余将士便打算离开了。
见幼清要走,淮烟便道:“幼清,若不是你一路相伴,我肯定不可能活着回到仙舟,你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做,不少老朋友要见,我就不再打扰了,哪天你来玉阙,可以到工造司找我!”
幼清笑着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此时驭空又叫住准备离去的她。
“幼清大人,食宿可有安排?”
虽说她身份尊贵,朋友也是仙舟的大人物,但…目前能照料她的人应当不多,于情于理,天舶司都得主动提供帮助。
“吃的不必担心,住的话…”幼清左右瞧瞧,“长乐天可是在那个方向?”
流云渡也变了模样,幼清都有些认不清路了。
驭空点头,道:“恕我不能同行,但我的部下可以。”
幼清摆手,“不需要麻烦,云骑将士事务繁忙,让大家如此接待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请不必担心,我在长乐天…”
她说到这,又问道:“不知景元私宅还在长乐天南向的庄园处吗?”
私宅?身为六司统领之一,驭空当然知道景元住在哪里,但是…
“将军大人目前不在罗浮。”她若想面见景元,可能扑空。
“我知道的,他在开会,还得过几天才回来。”幼清嘴里这么说,人却还是往长乐天的方向去了,驭空有些不解,想要叫住她,幼清只好解释道,“我住在他家就好。”
这下更是让驭空有些摸不清头脑。
幼清笑笑:“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家。毕竟…景元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呀。”
驭空恍然大悟。
她没再追问,就这么随幼清去了。
罗浮确实和离开时不大相同了,首先表便是立在道路两边的电子广告牌,上面有时会放产品,有时会放通缉令,一闪一闪的,幼清盯着看了会儿,慢吞吞地往前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她该往哪走呢?
幼清有些犯难,她摸摸佩剑,刚想飞起来,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大姐姐,是不是迷路了,需要帮助么?”少年腰带佩剑,身杆笔直,一身亮蓝色的骑装,俊俏帅气。
看幼清目光古怪地打量他,彦卿还以为她是有所顾虑,便开始解释自己的身份:“我乃云骑骁卫彦卿,今日是我当值,想去哪里,告知我就好。”
对方的眼睛忽然亮了,紧接着,眼前这位漂亮姐姐笑得眉眼弯弯,还要伸出手触碰他,彦卿忙退了两步,摆手道:“大姐姐,你用说的就好。”
“哎…”幼清露出苦恼的神色,指着交叉路口道,“我许久没来罗浮,有些不认识路了,那个通向长乐天的街巷呢?要是能去金人巷吃一顿饭就更好了。”
“这简单,且包在我身上。”彦卿快走两步,站在她前面道,“不知大姐姐你爱吃什么,那里的店铺我很熟悉,也能给你推荐一二。”
“哦?看来这位云骑小哥经常下馆子呀。”
彦卿摸摸脑袋,“说来惭愧,总是陪同将军外出,对周围的饭店都很熟悉了。”
“呀,看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能侍奉将军左右了吗?”
“不敢当,彦卿才疏学浅,追随景元将军研习剑术,将军是彦卿的授业恩师,能为将军分忧是彦卿之幸。”
“看来你很喜欢景元将军呢。”
彦卿嘿嘿一笑,摸着头发,看起来有些害羞。
还是个小娃娃呀,有十四了吗?头发绑得老高,利落干净,但摸起来肯定也是毛茸茸的…幼清背着手跟在他身后,雀跃极了,彦卿偶尔回头看,就能和她对上视线。
一道…异常宠溺的目光。
彦卿搓搓胳膊,又清了清喉咙,指着前方道:“此处便是长乐天小巷了,一路上吃食饮料酒水也很丰富,还有买卖各种用品的店铺,可要去瞧瞧?”
“要去,还请小哥带路啦。”
彦卿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给她引路,不小心对上目光,彦卿又赶紧收回来,不再去看她。
小朋友就是好玩,又乖又懂事,腰上这么多剑,一看就是喜欢,怪可爱的。幼清本专注在看彦卿,但旁边的簇拥的人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幼清踮着脚瞧瞧,就见一位狐人小姐在贩卖画片,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景元的照片!
彦卿刚想给她介绍下一个景点,就被幼清一把握住命运的后脖颈,一路带到停云的摊位前。
只见前排摆了无数包装一样的盒子,广告牌上滚动着「罗浮俏郎君」的排名,景元赫然在列,还高居榜首!
幼清一下打翻醋坛子,伸手道:“你这些卡片要多少钱,我包了!”
“哎呀,娘子真是出手阔绰,你是心意哪位郎君的画片呢?”
“景元!我全要了!”幼清按着景元的照片问,“要多少钱?”
“价高者得,上不封顶。”
“我出五万!”
周围人一阵哗然,感慨着果然有钱任性,这起步价根本没人敢跟啊!
停云接了一笔大生意,脸上带笑地给她分装入袋,看她好宰,停云又介绍起面前的盲盒。
“有机会开出景元将军限定版金卡,要不要试试?”
幼清这个上古老神那玩过这么新潮的游戏,只听到里面还有景元,便大手一挥,全部包了。
幼清虽买到了所有卡片,却不见喜色,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气嘟嘟地拆起盲盒来,彦卿扶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幼清抓来当苦力,一起分选卡片。
那些为景元而来的愤愤离去,其余人则戳在这里看这位富婆抽卡,两人光拆就拆了一炷香时间,幼清把景元的都翻了出来,其余的卡就放在摊位上,有好心人提醒她,哪知幼清大手一挥,把这些卡都送了。
等在这里看热闹的冷门厨子欣喜若狂,顿时把其余卡片分了干净。
幼清抱着一堆景元周边,气鼓鼓地往前走,走到那间熟悉的包子铺,她将手里的折扇、卡片、镭射票、小卡通通摊在桌面上,还用筷子狠狠地戳了两下。
彦卿摸摸头发,看她像是在生气,也没敢说话,默默给她叫了杯茶。
幼清喝了茶水,渐渐冷静下来,她瞥向桌子上的东西,看几眼便侧过脸,然后又转过来多看了几眼。
手指滑过那些她不曾得见的时刻,幼清垂下眼眸,细细看起每一张画片。
有一张分明是在打瞌睡,麻雀们趴在他的盔甲上、头上,在他身上跳来跳去,他都不曾觉察。
令她忍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彦卿见她又笑了,都想感慨她的变化无常,他清清喉咙,想哄她开心,便道:“停云小姐偶尔会做这个生意,我…咳,经常从停云小姐那里添置剑器,要是…大姐姐你喜欢将军的画片,我下次可以和停云小姐…”
“才不喜欢。”幼清哼了一声。
这让彦卿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不喜欢将军,干嘛买这么多画片呢?唉,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一想到两个人逛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彦卿便转移话题道:“大姐姐,你想吃些什么,我来请客。”
幼清仰头看看,回:“肉包就好,多谢你啦。”
彦卿拿出小荷包,先来了一屉,幼清拿着包子,眼睛还在瞧自己买来的战利品,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一屉。彦卿赶紧又叫了一屉。
就这样一屉接一屉,彦卿呆呆地看着,直到幼清翻完手中的卡片,她终于把头扭过来,看了看一旁堆积如山的笼屉。
幼清一阵脸热,轻咳道:“你吃你吃。”
说着就把面前的肉包推向了他。
彦卿早已经吃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欲哭无泪,但一想到不能让客人花钱,他只好偷偷给景元发去消息。
不一会儿,景元便资助了他不少经费,彦卿拍拍胸膛,有了说“还未吃饱就再来一屉”的底气。
幼清拍拍手,感慨道:“一个人出游在外,基本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让你见笑了。”
且不说修炼时不能进食,就是往回走这几十年,幼清每天放开肚皮吃,很快就把景元给她买的食物吃光了,一下就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怜生活。
彦卿没想到她这样穿着讲究的姐姐还能吃不起饭,又好心肠地给她买了一碟点心,幼清笑眯眯地夸赞他:“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
彦卿连忙摆手,“能帮到你便好。”
幼清就着茶水吃点心,两条小腿轻轻摇晃着,彦卿看着她,目光时不时往下瞟,幼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呦,这小家伙竟然在偷看她的剑。
幼清说:“想看?”
彦卿摇头,坐得笔直。
“想看就说,何必扭捏?”幼清从腰间抽出断情,笑道,“接好。”
彦卿望着飞来的佩剑,一手抬高,剑落在手上,却笔直下坠,的亏他眼疾手快,两手紧攥,才不至于让剑掉在地上。
好重!
彦卿顿时憋红了脸。
他咬着牙,想要把剑身抬起,幼清微微挑眉,有些欣赏地看着他。
她放松了五成封印,能拿起五成的重量,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拿不动么?”
彦卿咬牙道:“能拿动。”
“好逞能,重的话,丢在地上不就行了?”
“不。”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几乎用出全部力气,彦卿才把剑抬了起来,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奇怪的是,这么重的东西,居然没有令桌子失衡。彦卿喘着气,用手背抹着滑到下巴的汗珠,幼清一笑,拿出一张帕子擦拭着他的脸颊,彦卿有些羞愧之色,同时,他对眼前之人也多了几分敬畏。
“彦卿,做得不错。”她笑着给他斟茶,用下巴指了指佩剑,“不是要看吗?抽出来吧。”
彦卿呼吸急促,两手微微颤抖,可还是没有畏惧,直接抽出剑身。
很轻,再也没有千斤之重的感触。
寒光乍现,一股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与剑首镜流的支离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彦卿痴痴看着这把剑,剑却在抗拒他。
他从未在剑上感受到活着的灵魂,但是这把…让他体会到了类似人的情绪。
它好像在说,不准他这样的黄毛小儿触碰它的躯体。
“闹脾气了?”幼清抚摸剑身,笑道,“别管它,你觉得怎么样?彦卿。”
彦卿把剑放下,羞愧难当。
“我…我还不配握这样的剑。”
“不配么…”幼清把剑收在手里,摇头一笑,“只不过是剑魄的怪脾气罢了。这把剑自认是天下第一剑,只有它认同的天下第一剑修才能驱使,彦卿,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么?”
“不!”这次回绝地依然果断,彦卿压着胸膛,坚定道,“总有一日,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不,成为像你一样的,天下第一的剑士!”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很有干劲嘛。”幼清托腮望着他,“景元没有看错人。”
彦卿也不坐在她对面了,而是站在她身旁道,“大姐姐,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这样厉害的人上了仙舟,将军可知情?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害怕,我是…”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
“彦卿。”
彦卿一喜:“剑首大人!”
幼清回头,对她目光相触。看清对方的面容,镜流先是诧异,然后便化成一抹浅淡的微笑。
“回来了?”
“嗯。”幼清起身,镜流伸出手臂,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埋在镜流的肩头,轻声哽咽,“我回来了,镜流。”
*
两人交谈,镜流便支开了彦卿,小彦卿只得带着一箩筐的问题默默离开了。
一见到镜流,幼清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这几百年的见闻一起倒给她,镜流颇具耐心地听着,也与她说了这几年仙舟的变化。
幼清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建木消失后,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镜流摇头,“年岁至此,即便服药也时有堕入魔阴之迹象,建木消弭,反而没了魔阴的侵扰。”
幼清松了口气,趁此机会,便给镜流诊了一脉,内里气息调和,半点衰弱的迹象都没有,看来仙舟人即便有了寿数尽头,也是因人而异的,像镜流这样苦修剑术者,就如同家乡的修士,丹田力量充沛,自然会延续寿命。
想到这,幼清也为景元松了口气,她拍拍镜流的胳膊,“摸着无事,身体好得很。”
镜流却道:“见过丹枫么?”
幼清摇头,镜流道:“他很担心你。”
“我一会儿便去,要不要一起?”
镜流摇头,“军中仍有要务,代我问好。”
说着便结束茶局,与她道别了。
“还是老样子啊…”速战速决,来去匆匆。幼清感慨一声,出了茶馆后便直奔鳞渊境而去。城
没了建木,封印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鳞渊境深处珊瑚丛生,里面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持明卵,比她走的时候要多多了。
看来,她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成了繁茂的树。
鳞渊境内安静祥和,既没有恼人的议会,也没有神情紧张的持明护卫队,侍女们似乎正在查看持明卵的情况,有的侍女还拿出小帕子轻轻擦拭着蛋壳,持明圣地俨然成了大型托儿所和孵化基地。
也不怪他们这样松弛,有龙尊坐镇,谁敢来搞破坏,且看看头顶高悬的龙首吧,就差把“饮月君在看着你”写在天上了。
幼清笑着飞过珊瑚丛,落在大殿之前,除了门口还有些行走的小径,其余位置都被珊瑚和持明卵霸占了,不过他们都很小,看样子像是羸弱的早产儿,也难怪丹枫要亲自照看。
好好的龙尊,怎么就变成超级奶爸了?
幼清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丹枫的寝宫。
药香袅袅,幼清的笑容逐渐转淡,她推开门,听到动静的侍女回头看去,见到这个生面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丹枫徐徐抬眸,沉声问:“何事?”
“饮月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幼清背着手摇头,安抚道:“不是的…”
听到她的声音,丹枫的呼吸微顿。
幼清拍拍侍女肩头,撩开帘子,身体就腾空而起。
一条龙尾将她缠到了内室,幼清啪嗒一声掉在他身上,她摸摸磕痛的脑门,“哎呦”两声,抱怨道:“痛痛痛…”
丹枫一言不发,沉默地凝视着她。
他身着月白长衫,坐在床上,一副病容。幼清压下心疼,对着他挥挥手,故意逗他:“怎么啦?不认得我了?把我忘了?”
龙尾收紧,将她又往前送了送。
她抱着他的尾巴,也伸出龙尾,轻轻勾住他。
“是我啊…丹枫,我是幼清。”
“我知。”他哑着嗓子道,“何时回来的?”
“就在今早。”
丹枫抿唇,用手背轻蹭她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真的是她。
“许久不见。”他说,“回时可顺利?”
听到他关爱的语气,幼清忍不住眼泪,哭着点了点头。
他还像以前那样圈着她,轻轻摇动,幼清缩在他身边,化成龙身,把他缠了一圈,头贴在他的肩膀说:“你怎么了?”
“不知。近年来时感疲惫,若不服药,就很难外出。”丹枫道,“或许是大限将至。”
幼清不断摇头,把他卷得紧紧的。
“不会的,我回来了,我会治好你。我还想在你这和大家一起吃酒呢。”
丹枫一笑,摸摸她的脑袋,靠在她的身子上说:“也是,你是小鱼神医。”
“对!一会儿我就给你诊脉,重新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丹枫点头,摸摸她的龙身,过了会儿,他还是道:“但既然你回来了,我想与你商议龙尊传承一事。”
“都说了会治好你,等以后再说!”
丹枫默然,半晌过后,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龙尊传承,需习得化龙妙法,善用重渊宝珠。我乃饮月,受龙心驱使,不可断绝传承。历代龙尊,都能化身为龙,但也要承担饮月之责…”丹枫缓缓道,“此生困守鳞渊境,与仙舟将士南征北战,不曾背弃誓约,如今建木已除,饮月君不必死守封印,龙尊传承,也可以选贤举能。”
幼清猛地抬头,丹枫看向她,说道:“只要学会化龙妙法,得到龙心的认可,下一任饮月君,可以不是我的转世。”
幼清眼底酸涩,不断用龙首去磨蹭他的脸颊,丹枫抚着她的头与脖颈,轻声问道:“你除去建木,斩断长生之苦,仙舟上下,无人不认可你,不信任你,我亦是如此。待我百年之后,你能否替我、替饮月一脉,保存龙心?”
“…然后,等到合适的继承人出现,我就将饮月的龙尊大权交给他,对吗?”
“对。若我之转世才干超群,大可就此顺承下去,但…”丹枫望着窗外,叹了一声,“若他想走,就让他走吧。去看看这星海辽阔,看历代饮月,都不曾见过的景色。”
幼清不讲话,爪子搭在他的身上,默默抓弄着,好像有些焦虑,丹枫拍拍她的身子,一笑:“如何?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拜托我的,我当然会做,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可以为你保存龙心,也会帮你挑选继承人的。”幼清贴着他的脸,慢慢缩小,卷在他的龙角上,低声哼唧,“那你得答应我,不许再说什么百年、转世之类的泄气话了,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不答应你。”
“好。”丹枫坐直身子,去摸床头的茶,幼清用尾巴给他卷过来,他道了声谢,幼清等他喝完茶才坐下给他诊脉。
尽管不想承认,可…这便是衰败之兆,就像人的自然老死,是自然规律,势不可挡的。
丹枫参战多次,不论受伤还是消耗力量,都会折损他的寿命,能够撑到她回来已经是奇迹。
丹枫已经足够坚强了。
诊脉结束,幼清忽然紧紧抱住了他。丹枫一愣,而后又是一笑。他轻拍她的脊背,见到她后,身体就轻了很多,他不懂得修炼之法,但也能看出她修为大增,光是坐在那便是一味滋补的药。
丹枫扶着她站了起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他穿衣,丹枫长舒一口气,按着她的肩说:“好久没见,请你喝酒?”
幼清点头,他如常用莲花把她托起来,幼清躺在莲花里,静静望着他,对于她的归来,丹枫还是很高兴的,难得话多地问起她的旅途。
其实幼清时常与他通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他是知情的,但他还是想幼清多和他说说旅途的见闻,幼清一股脑地倾倒出来,两个人坐在殿前饮酒,幼清喝得烂醉如泥,丹枫用龙尾把她卷起来,她一把抱住他的大尾巴,抽着鼻子叫他,丹枫用龙尾拍拍她的发顶,轻轻摇动尾巴,幼清就这么坐在摇篮里面睡着了。
*
在鳞渊境陪了两天丹枫,等他好转后幼清才跟他请辞,返回长乐天的宅邸。
家里的布局没什么变化,但家具都换了新的,看起来很是智能。厨房和浴室的变化最大,基本都换成了“现代化”设备,上到二楼,书房里塞满了书册,几乎冒了出来,幼清无奈,没敢给他整理,等进了卧室,幼清一眼就看到了衣橱旁挖空的隔断放了好大一个鱼缸。
红色的小鱼在里面欢快游动,那个银色的尤为显眼,因为继承了她离开故乡后的记忆,银鱼明显沉稳许多,缓缓游动着。
床上铺着黑色的床品,四五只枕头,床垫也软,幼清坐在上面,床头放着一盏灯,还有她以前送给他的小玩意,都被他封存成了摆件。
幼清侧躺下去,呼吸之间,还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
在家休整半日,幼清多次路过书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应星哥做的小谛听早就成了摆件,看来也没法工作了,想起应星,她摸了摸装在口袋里的纸条,叹了口气,提着裙摆下楼,离开了家。
*
景元家的老宅,如今已经成了神策府的第二总部。景元把很多机密文件、设备、秘密材料放在这儿,有时也会在这里召开比较私人的会议,算是他的最大据点了。
多年前,应星曾给她写信,告诉她忆境之中有他留下的东西,这也是应星在她走后唯一一次给她写信。
她去工造司,那还有应星的工作室,早就改作他用了。不过还是保留了一间房间,作为展览馆,用以传播应星超前的设计理念与设计思路,还展示了到现在都造福仙舟的造物。
可唯独没有应星用过的东西,他的桌子椅子,还有他空荡荡的衣橱。
幼清担心衣橱已经丢了,只好求助景元,景元便说,他把应星哥的东西都存在老宅,不必担心。
幼清这才来到老宅。
几个云骑军戍守门前,幼清便从墙边溜了进去,按照景元的说法,应星的东西都放在他的书房,一进去,果不其然,还是乱糟糟的景象。
有一个地衡司执事在这里整理文件,幼清点点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幼清先发制人道:“我是景元将军派来的,想用一下应星的东西,你知道在哪吗?”
对方大脑飞速运转,警惕地看着她,做出防卫姿态:“将军有命,我怎不知?将军说了,除我以外,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
“得了吧,谁想拿个东西,都得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不知拿哪个好了。”幼清把景元的信物拿给他,这位执事将信将疑,还是单独联络景元,得到将军首肯,他才放心地将幼清引入书房内侧。
应星的柜子就竖在这,幼清轻轻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应星的工具箱、笔记本和图纸。
那个展览馆都是复印件…说明真迹都在这了。不仅如此,在一个密封的透明袋子里,还装了几件他的衣服。
幼清轻轻拂过,执事问:“这位大人,您需要哪些东西?离开书房的,都得登记!”
她轻笑,点点他的额头说:“你真是个呆子。”
这么一板一眼的,也难怪景元让他来看门了。
在这个小衣橱的角落,她发现了拳头大小、还在隐隐发光的忆境。
幼清说:“我什么都不带走。”
执事问:“您的意思是在这看吗?也不准拍照,不准…”
话还没说完,幼清就消失不见了。
*
忆境之中是一片陌生的山水,还有一间房屋。
这是幼清不曾见过的景色,而且周围一切都很模糊,可见应星在创造这些场景时,他自己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幼清隐隐觉得,这儿大概就是他被丰饶孽物毁掉的故乡。
她慢慢走到房屋前,这里坐着一座金人,它一手搭在“膝盖”上,手持一朵花,仔细看,竟然是一枝发簪。
是应星戴过的簪子。
幼清从金人手上取下,静静端详着。
是这个么?他留给她的“旧物”。
她在金人身边坐下了。微风徐徐,幼清靠在金人身上,意外触碰到了它的机关。
不是回忆,这是真正的机械。
金人轰隆隆地发动了。它缓缓站起,背后的驾驶舱也掀开遮盖,幼清跳了上去,可眼前之景让她胸口一滞。
简洁的操作台,一个拉杆,两个踏板,这种设计,仿佛在和前来驾驶的人说:这是个笨蛋都能开的金人。
驾驶台上铺满了白色的绒毛,幼清伸手去摸,才发现台上放着一只又一只的毛绒小猫,与她挂在有情上的如出一辙。
就连驾驶位上都放着一只,还是超大号的。幼清抱着大猫,嘿咻一声坐在驾驶位上,经由她的抚摸,猫咪还会摆摆尾巴,与她互动。
这是他做的技巧,栩栩如生。
幼清鼻尖酸涩,把脸埋在大猫的头顶,还能听到它不满的“喵喵”声。泪水滑过,她笑了起来,又捏捏小猫的爪子,果然叫得更大声了。
但是抚摸脊背和脑袋是不会叫的。
幼清侧过头,抱着猫儿轻拍,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操作台角落的…
一把剑。
幼清呼吸微顿,她伸出手,长剑飞来,剑柄处捆着赤色的系带,剑鞘、剑身都有斑斑锈迹,这便说明放入忆境时,这把剑便已经老了。
是他的佩剑。
丹枫身旁有击云,镜流仍在用着支离,而他自己的剑,就在此处,格格不入地陪着一群长毛白猫。
幼清把剑也抱在怀里,垂下头,思绪万千,不禁泪流。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幼清从怀里拿出那张纸。
从工造司的笔记本上随意撕下,字迹也稍显破碎,但足够看清。
「幼清,我要走了。
忆境里放了一件旧物,回时可随你处置。
人生苦短,匆匆而过。
年少时,我曾放言,应星的一生要比仙舟人无尽的寿数更有价值,若你归来,应星之名仍然留存,或许,也称得上不枉此生罢?」
幼清想和他说,他做到了,在这漫长的故事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笔,哪怕他并没有亲手斩杀孽物,他依旧值得尊重。
她是带着他们的意志,才走到了药师面前,与祂对峙的。
所以…此生不枉,此生不悔。
*
幼清带走了那颗忆境。
执事对她忽然又出现一事感到万分奇怪,他想再联络景元,可以他的身份,总是这样打扰将军肯定不好,但是…
唉,既然是将军同意,他干嘛那样公事公办,一丝不苟呢?
幼清把忆境放入乾坤袋后,还拍了拍他的肩,夸赞他两句,还没等这位执事骄傲,她就又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哪号人物,她又是怎么做到这样神出鬼没的!?
*
回到家的幼清睡了很久。
苏醒时,景元还没有回来,幼清无事可做,便想着去楼下整理整理花园,鸟雀们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兴奋地叫了一整天,吵得她耳朵痛。
景元把它们宠得无法无天,它们不仅有了精致的鸟窝,还有专属的“洗澡盆”,为了方便它们吃花蜜,景元还打了好几个柱子,恨不得让它们躺着也能吃上饭。
幼清上上下下收拾了半天,路过书房时,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么乱的房间,还是大手一挥,用仙法给他整理个干净。
光是废纸都收拾出来高高一摞,幼清把它们堆在角落,准备等景元回来再处置。
把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幼清拍拍双手,拍了一张画片,给他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复了。
「云骑哥哥:哦?这是何处?」
「卿卿:……」
「卿卿:…是咱家书房。」
「云骑哥哥:哇,真的假的?」
「卿卿:还能是假的不成??太乱了,我就给收拾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堆莫名其妙的文件和纸张,你自己回家丢掉。」城
啪啪啪又甩过来三张图片。
是他的错觉么?怎么觉得她有些生气?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骑哥哥:是我的错,回去便收拾」
卿卿叉着腰,火气一下就消散了。
「卿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云骑哥哥:很快,很快就回」
「卿卿: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
「云骑哥哥:这次是真的」
「卿卿:那你上次说的是假的喽?你骗我?」
「云骑哥哥:怎么会。上次说的也是真的」
「卿卿:…不管你了,反正快点回来」
「云骑哥哥:好好好,遵命。」
切,贫嘴。
幼清收起玉兆,把手里的工具放下,既然他说就要回来了,幼清便打算去外面给他买点糕点。
她已经做好一大桌子饭,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都有些着急了。
幼清跑下楼梯,一路走到长乐天。
天色渐晚,幼清有些担心,正打算给他发送消息,就看到她准备去的点心铺子前立了一个人。
让她魂牵梦绕的…
城
即便过去那么久,两个人还是默契地来到这个点心铺子,想给久久不见的爱人带上一份甜丝丝的美味。
幼清背着手,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老板趁着他来,还拉着说了不少自己和其他商铺的需求,景元没有不耐烦,耐心听着,也没有丝毫搪塞,听完诉求后,便说出了处理时间与大概方案,让他等待负责人跟进。
店老板心花怒放,又拉着他不放手,让他等新出炉的糕点,准备送给他一盒尝尝鲜。
景元在这等着,偶尔查看玉兆,轻轻点着被他放在最醒目位置的联络方式。
糕点来了,景元谢过后,从袖口里拿出锋镝,悄悄放在了一旁。
准备回家了。他的脚步加快,也难得轻盈。
“哎。”
景元停住步伐。
“云骑哥哥,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能帮我拿下来吗?”
一阵风起,吹动她的衣摆,树影婆娑,晚霞映下,梦幻朦胧。她背着手,笑着看向他,一时万籁俱寂。
多年夙愿,如今都已实现,她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景元一笑,嘴里应着好,坚定地迈向了他的未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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