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持心:“……”
奚临:“……”
这场面太过震惊,以至于大师姐刚才那份幽微的酸楚与情愫起了一半就顷刻被奚临眼前的模样尽数击垮。
啊?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瑶持心试探性地开口:“劳驾请问,你、你……谁?”
对面的奚临倒是比她先冷静下来,抬起两手看了看自己的臂膀,心头已经猜得个十之七八,他挂着一张过于稚气的脸,叹了一口老气横秋的气。
“我都提醒过你要当心了……”
他身量变小,声音跟着清澈了不少,介于变声前后之间,比平常的更慵懒柔和,也更明朗和润,是很单薄青稚的少年嗓音。
居然真的是师弟?!
瑶持心张着嘴语无伦次:“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她手上下比划。
奚临愈发心塞地捂了半张脸,无奈地解释:“上古法阵,用来惩罚信徒的,对身体倒是没太大的伤害,只不过会短时间内变成年幼时的形态……”
他试着握了握五指,“多久恢复因人而异,几日到半个月不等,看自身修为吧。”
因听见他说没大碍,会恢复,瑶持心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无论如何,不伤筋动骨就好。
然而人心多好奇,何况是如此少见的画面。
忧虑一旦解除,大师姐便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奚临来。
他眼下瞧着恐怕就十来岁,眉目不知是因为藏了一个不止十岁的灵魂还是天生少年老成,给人一种饶是稚气未脱也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尚未长开的骨架使得他面庞带着圆润的清透,俊秀又白皙。
好……
她忍不住想,好可爱!
之前的衣袍毕竟不合身,奚临拉拢敞怀的衣襟,照常神色正肃地问道:“叶琼芳呢?”
瑶持心的注意力犹在他小脸上,闻言摇摇头:“走远了。”
“我见她举止甚为古怪,即便跟踪之人当场抓住现行竟也不来查看查看,似乎前面有什么在吸引她一样,着急得不行。”
师弟支着下巴所见略同地颔首,“你说的不错,她那副模样的确不正常,说是走火入魔不太像,反而像被什么所操控了。”操控?
被谁操控, 北冥剑宗?
瑶持心不禁顺着这个往下揣测,难道瑶光山里的内鬼都是被操控的吗?
她想了想,又感觉不大可能。
且不论叶琼芳的境界非比寻常,要长年控制对方,不教对方察觉的同时还能避开亲近之人的怀疑,这难度可想而知。
便是她爹大概都未必能做到。
然而奚临如今也没工夫管叶琼芳了,他自己已自身难保,还带着一个师姐待在满是迷惘鸟的妖穴附近。
师弟正要站起来,刚打算走两步就被衣袍绊住了脚,当场给瑶持心磕了一个。
奚临:“……”
想起来了,他从前不太长个子的。
虽说瞧着这副形容已脱离了孩童时代,但和成年后的自己仍有差距,光是一身体格便与现在相去甚远,凭他此刻的身板根本撑不起这衣袍。
奚临攥住裤腰以防它再往下滑落,寻思着要怎么才能让这衣衫能够穿得服帖一点。
他目光落在瑶持心的发髻上,欲言又止了许久,方开口:“……师姐,能不能借你的发带一用?”
“你要我的发带作甚么?”
等明白过来他的打算之后,瑶持心眉梢轻扬,先是恍然大悟,继而一副大包大揽之态,“跟着师姐出门还怕没衣服穿?”
她成竹在胸地伸手打了个响指,须弥境里立刻蹦出个不知什么玩意,落地便成了一架大衣柜。
奚临就见她钻进去一通翻找,拣出一件刚刚好他能穿的衣袍。
瑶持心递上前:“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完又补充,“这是筑基那年生辰时老爹送的,我最喜欢的法宝之一,里面收藏的衣服有成千上万,你若不喜欢,师姐再给你换别的。”
奚临:“……”
真是小瞧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法器。
奚临捧起那一叠干净的衣衫,在原地默了默,朝一旁眼神分外期盼的瑶持心皱皱眉:“师姐,你先背过去。”
瑶持心:“……”
“好好好,知道了……”
大师姐慢条斯理地转身。
看看怎么了,她出的衣服呢。
不得不承认,瑶持心的审美向来不落俗套,宝蓝色的外衫清爽利落,白色束腰将他衬得精神又干练,像民间哪家高门大户外出踏青的小少爷。只是……少爷的身形似乎过于瘦削了,即便是尺寸合适的衣袍,他穿着也略显空荡。
奚临重新束好长发,单手扶在腰间站起来环顾周遭。
调动内息之后,他粗略估计现在自己的修为只有从前十分之一不到,想必还不如瑶持心。
叶琼芳的事可以回头再告知昆仑虚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他正要说话,冷不防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指在脸颊处轻轻戳了戳。
“……”
奚临捂着脸后退一步避开她,无奈道:“师姐……”
瑶持心半蹲在他面前,食指尚且晾在半空,那眸子里闪着星星似的,充满了好奇地打量他,“师弟,这是你小时候吗?多大的时候?”
他别开眼,不自在地抓了抓前额的刘海,“不记得了,十一二……三吧。”
“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瘦?”
奚临像是不愿多谈:“那会儿大家都这样。”
没等他岔开话题,大师姐就笑靥如花地灿烂道:“但是好可爱啊,原来你小时候生得这么讨人喜欢,像……”她福至心灵,“像小狗!”
奚临:“……”
尽管自己被突然换了个物种,可他还是让师姐那一口一个可爱硬生生说得满脸不自然,只好一侧头用鬓边的碎发遮了遮面颊。
“行了师姐,先别顾着像什么了。”
他隐约感觉到什么,闭目复睁开,神情凌厉道,“迷惘鸟要来了。”
“迷惘鸟?”
瑶持心脑子一空,当即问,“多、多大的?”
话音刚落,她已能闻得一缕腥风逼近,暴虐的危机感吹起了披散的头发,大师姐想也不想,一把抱起奚临御剑而上,林中横空出现的一张血盆大口堪堪在她身后咬下,把原地的碎石尽数啃得粉身碎骨。
随后像是发觉口感不对,那走地鸡仰头冲瑶持心愤怒地一声吼。
吼得她腿肚子都快软了。
“成年期,还是这么大只。”
大师姐在半空夺路而逃,边跑边苦涩:“我不行啊!”
她转而去看奚临:“师弟,你有办法干掉它吗?”奚临:“我灵骨受限, 使不出全力。”
迷惘鸟虽然飞不高,可是很会弹跳,只见它在原地整顿姿态刨起了土,作蓄势待发状,瑶持心就知道不妙,要完。
怀里的奚临朝她道:“师姐,灵台给我。”
她根本不带犹豫:“好!”
灵台甫一打开,她的神识就被一股力量不轻不重地拽了出去。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瑶持心很快便适应了自己换身体的种种违和感,男人她都变过了,男孩子又有什么问题。
奚临踩着剑气轻巧地躲过横冲直撞的走地鸡,在林间遛狗般带着那头迷惘鸟转悠了一圈,趁它找不着北的时候寻了个还算隐秘的地方将瑶持心放下。
师姐如今用的是他的身体。
奚临正打算给她上一个防护盾术,手掌悬在其头顶时,却透过瑶持心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年幼的模样,那一刻,他猝不及防地愣了愣,竟被这张脸触动到。
视线里的容颜天真无知,在大师姐纯澈的心境下,近乎一分不差地还原了记忆中少年的他。
不知疾苦,无畏寒暑,蓬勃的生机里是尚未燃尽的热血。
瑶持心叫他瞧得奇怪:“嗯?”
奚临的目光一触而放,迅速给她留下了护体的灵气,踩上剑光旋身迎敌。
藏在树后的大师姐尽管有片瞬不解,但很快就让新鲜感盖过,她扒着树身快乐地看向高处。
太好了,又可以欣赏自己大杀四方了!
接管了瑶持心身体的奚临在穿过一片密林后再出现时,肩头已翻滚着象牙白的无极披风,他手上的琼枝霜刃挽了两个花,面色从容地朝迷惘鸟劈去。
对面的走地鸡刚好把自己朝这边弹射过来,此举简直就像是特地来给他送菜的,它刹不住脚,琼枝的刀刃以迅雷之势深深扎入其额心,立刻冻结了整颗鸟头。
冰霜的碎渣四溅开。
妖兽犹在挣扎。
奚临微微压了一下眉峰。
毕竟是成年大妖,看样子仅凭师姐的修为要一刀斩杀还是有些吃力。
迷惘鸟一屁股坐在地上,扑腾着翅膀气急败坏地去拨弄脑袋的冰。
瑶持心就见青年悬在高处,中场休息似的将琼枝另换了一只手,旋即银辉暗闪,兵刃瞬间一分为二。
散发着寒气的冰刃握在他手中,奚临足下动时,衣袂仿佛缠着肃杀的剑意,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残影,旋风似的持着两柄霜刀暴虐地卷过迷惘鸟庞大的躯体,在飞溅的血迹里将它千刀万剐——
瑶持心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叫好,恰就是在这时,斜里居然也摔出一头负伤的走地鸡,正和他们绞杀的这只撞在了一处。
晦暗夜色下飞出一个同样御剑的身影,和这边披着大师姐外皮的奚临擦肩而过。
对方的眼神顷刻充满诧异。
“瑶持心?”
待底下的瑶持心看清来者,不由暗道不好。
怎么是林朔!
只见左右竟还有追着他而来的迷惘鸟,这会儿要换回来却也不是好时机。奚临望向他时带了几分嫌烦的神色,索性选择不作搭理,仍旧持刀斩杀旁边的妖兽。
“喂。”
林朔发现她竟对自己熟视无睹,犯贱的心开始不依不饶,砍着走地鸡也要蹭过来追问,“你怎么在这儿?”
“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了?”
瑶持心意识到不妙,赶紧在灵台里提醒师弟:“不行,你回他两句,不说话会露馅的。”
奚临无可奈何,一刀斩下一头逼近身前的迷惘鸟,朝林朔敷衍道:“一会儿再说。”
师弟平时腔调就那么寡淡漠然,如今借她的口道出话,更是让大师姐的气质无端变得高冷清冽来,乍一看简直像被夺舍了。
瑶持心急得恨不能在他脑后长个嘴:“你别那么生硬,活泼一点,活,泼!”
“你想想我平时怎么同你讲话的。”
奚临:“……”
他就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演。
师弟顶着大师姐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冷峻地斟酌良久,最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林大公子轻轻哼了一声。
林朔给他“哼”得一头雾水。
难得感到一丝丝无辜,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那么凶干什么……”
瑶持心比他还受伤,大为受挫:“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吗?”
“……”
奚临原是想学她那副没心没肺的神采飞扬,可惜面相有时与人的智慧高低息息相关,他着实学不会瑶持心的精髓,只能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终于叹了口气, 扬刀将企图扑上来的小妖一刀两断:“师姐,我已经很久没‘活泼’过了,别太为难我。”
瑶持心:“对不起……那你随意。”
没办法,人家会变成小孩子也是为了救她。
斩杀了成年的迷惘鸟,别的就都是小角色,林朔和奚临各自分了一半解决。
尽管小妖不算难缠,可林朔还是看出瑶持心的身手矫健不少,对敌之态颇为冷静自如,甚至不时展现出令人惊艳实战技巧。
最后一头走地鸡倒地时,林朔抱着他的长琴落在瑶持心身畔,狐疑又好奇地问:“刀法不错,打哪儿学来的?”
很意外的,对面的姑娘居然将脸侧了过去并不看他,模样沉默而内敛,竟有几分孤高之意。
他正待细看,换回自己身体的瑶持心立刻打破了师弟制造的氛围,一转头,洋溢起独属于大师姐的神气:
“羡慕吧?才不告诉你!”
林朔:“……”
他刚才竟觉得她孤高!
真是瞎了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姐·的·百·宝·箱
她除了不太能打,别的真是应有尽有啊!
果然面相是由性格决定。
同样一张皮,大师姐用是快乐的傻子,师弟用就是高冷的寡王。
大林子:所以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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