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捉人
流景楼内, 定然是有什么能工巧匠。
上一次花魁夜见,俞渐离便思考过那游船内的机关设置,今日进入流景楼内, 才明白过来流景楼的名字由来。
只见一楼大厅乃是有着小桥流水的,进入其中,仿佛只是进入了一处室内的花园, 周围流水环绕,错落着各式植物。
走过小桥, 可看到不同的造景,空中飘浮的绸缎竟然如同彩霞。
最让俞渐离惊奇的是, 正中间竟然真的可以游船, 小船上有舞姬翩翩起舞,旋转间如桃花初绽, 岸边在看的恩客会朝船上丢过去银钱。
这般被植物间隔, 也保证了一些私密性。
不同地方的小桌都被间隔开,若不是故意绕过去看, 怕是看不到其中场景。
这种场合, 能有这种设计,的确非常巧妙。
陆怀璟看着年纪不大,眼光也高得厉害, 倒也来过此处几次。
不过他大多是过来与之前的那些朋友喝酒的,如今还没看上过哪位姑娘,实在是眼光太过挑剔。
“陆小公子要来怎么不早点递帖子?”老鸨是认识陆怀璟的,快步迎了过来。
“临时起意,非婉可有时间?”
“非婉一听是您啊, 把其他公子的约都推了,专门给您留出来了时间。不过此刻不行, 非婉需要梳妆打扮一下,再等两刻钟的时间,给您送上最好的酒菜如何?”
一听非婉能见他们,陆怀璟很是开心,倒是不在意这两刻钟的时间,而是回头问俞渐离:“行吗?”
“我可以。”俞渐离并非非要见非婉不可,随口回答。
他们被领到了二楼一处雅间休息,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色。
男男女女相伴走在室内的林中,说笑间,倒也成了景致的一部分。
这种地方,还真方便他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在陆怀璟张罗酒菜的功夫,俞渐离拄着下巴朝外看得出神。
陆怀璟端着酒进来,道:“你可别总是这般看,会将你当是来抓夫君的小娘子的。”
“嗯?不可以一直看别人吗?”
“倒也不是,你本来戴着帷帽就显眼,还这般一直盯着人群看,大家都会怀疑你的目的。”
俞渐离想了想也是,便坐得规矩了一些,只是偶尔朝下看去。
耳朵却一直在听。
陆怀璟喝了一口酒后,忍不住道:“这酒着实不错,不过他们的菜是真的不好吃。”
“本来也不是做这方面生意的,酒好喝就不错了。”
“酒水也得是我推荐的那家最好喝。”
俞渐离想起那果酒,他和纪砚白是如今状态,多是因为它,此刻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对待。
等了一会儿,他们都听到了一阵喧闹。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便看到一名衣冠不整的女子狼狈地跑了出来,露出来的身体还有着清晰的伤痕。
她朝着老鸨扑过去,显然是在求助。
紧接着是一个肥胖的男人叫骂着跑出来:“真他娘的扫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俞渐离看得眉头紧蹙。
陆怀璟撑着下巴看着,认了出来道:“王员外。”
俞渐离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个人。
老鸨显然已经熟悉这种情况了,只能笑着过去解决问题,似乎想将人引着回房间再说,不然在外面闹起来,有些不好看,也会影响其他恩客的雅兴。
陆怀璟朝着那边探头,随便看了一眼后便退了回来,低声说道:“你戴帷帽是对的。”
“怎么?”
“我猜测和他一起喝酒的可能是他的靠山,所以特意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认识的。朱家的,大家族的子嗣,明知言变法惹怒的就是他们,他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不过很少去上课。
“他们不敢招惹国公府,你如今才能安然无事,如果明知言没有太子护着,此刻怕是……不会安稳。”
俞渐离略微思忖:“所以知言那时愿意住在我家里,也是能得到一些庇护?”
“算是吧,这些人遭遇变法不会安生的。”
楼下恢复了安静,这边也有人请他们去非婉的房间。
他们很快起身,跟着过去。
待他们进去后,非婉似乎也在短暂地休息,看到他们二人后轻笑出声:“二位能来也是稀奇,尤其是俞公子,怎么还戴个帷帽?”
“我……害羞。”俞渐离回答,“你怎么知道是我?”
陆怀璟的帖子里可没提他。
“上次我们见过,一见您的气质和风姿我便能认出来。在我这里就不必拘谨了,可以取下帷帽自由活动了,一般没旁人进来。”非婉笑着说道。
非婉是花魁,地位自然不一般,她独占整个四楼,在楼梯处便有守卫,旁人确实进不来。
“好。”俞渐离轻声回答后,取下帷帽坐下。
陆怀璟在一边的蒲团上坐下,笑着道:“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你了呢。”
“本该是见不到的,可我看到您的帖子,便将其他人的推了。”
陆怀璟不由得惊喜:“我这般有面子?”
“实不相瞒,其他的恩客很是难缠,不像二位这般好相处,尤其是陆小公子大方,让人喜欢。从上次夜见时我便对二位记忆犹新,这样拥有绝世容貌的俊朗少年,还能是至交好友,也是稀奇,可以称得上是佳话。我还很是遗憾,未能与二位多聊一会儿。”
“这是当然。”陆怀璟被夸得心花怒放。
俞渐离到这样的场合多少有些拘谨。
不过不妨碍他在心里暗叹,傻小子就是好骗。
他们之前的酒菜陆续有人送进来,陆怀璟又很大气地点了鸳鸯戏水宴。
非婉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惊喜,而是为了感谢陆怀璟的捧场,询问:“奴家为您单独弹首曲子如何?”
“好啊,我方才都没听到你抚琴。”
非婉坐下抚琴。
俞渐离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大的宴席被端了进来。
这种宴席盘都是早就摆好的,整个桌面一同被抬了进来。
桌面上有酒有菜,还有各式糕点、水果,按照颜色被布置成了太极阴阳的图案,中间还立着小棵松树,散着袅袅烟雾,让桌面看着仙气飘飘。
真奢侈啊……
这一桌有鱼有菜,有鸡有鸭,够十个人吃的。
可他们今天只有两个人。
俞渐离又拿起酒壶研究起来,这酒壶的工艺也极为了得,没想到他穿书后最让他惊叹的瓷器是出现在青楼里的。
在他研究酒壶时,陆怀璟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他:“花魁弹琴呢,你个呆子研究这个?”
“……”俞渐离很快放下了酒壶,规矩地坐好。
陆怀璟喝着酒,看看非婉,再看看俞渐离,轻笑出声:“你来这里怎么和上课似的?”
“你别总盯着我。”俞渐离很是别扭。
一曲弹罢,俞渐离才开口,问了他关心的问题:“那个王员外总来吗?”
非婉起身坐到了他们的斜对面,给他们斟酒,还会给他们夹菜。
她也不意外俞渐离居然会关心这个,不急不缓地回答:“他倒是常客,来我这里不敢放肆,我的恩客都是他需要巴结的。只是苦了那些苦命的妹妹,总是被欺负。”
“他这样的人多吗?”
“不多,毕竟大家都很在乎名声,像他这样只是来做生意的,还有靠山,一下子飘了起来,才会如此放肆。”
谁都能猜到,他攀上的关系都是砸了千金万金才换来的,如今的大家族有些也是外强中干,缺银两。
俞渐离闻了闻酒,试着喝了一口,辣得他直蹙眉。
非婉看着他的样子问:“俞公子不胜酒力?”
“这酒太烈。”
“这里还有葡萄酒,您尝尝。”非婉帮他换了一个杯子,再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亲自喂到了他的唇边。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拒绝,便喝了一口。
这时房间门被人推开,老鸨还在说话:“早说是陆小公子的朋友,奴家不就引路了?这次是奴家的不是了。”
纪砚白没怎么听老鸨说话,看着非婉喂俞渐离喝酒的模样,勾起嘴角浅笑,随后道:“没你事了。”
“好,诸位玩得愉快。”老鸨很快退了出去。
陆怀璟看到纪砚白还挺惊讶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俩是秘密过来的。不过你来了正好,这些菜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
“俞渐离逛青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叫我一起?”纪砚白看似在回答陆怀璟,眼神却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一瞬间坐直了身体,以表示自己可什么都没干。
非婉见纪砚白来者不善的模样,便主动让开了位置,让纪砚白坐在了俞渐离身边。
纪砚白从非婉的手里拿走了酒壶,为俞渐离倒了一杯,道:“原来你喝酒喜欢被人喂,我也喂你如何?”
俞渐离赶紧推开了:“不用,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什么?看看非婉姑娘,还是……”
俞渐离此刻有些窘迫,只能压低声音:“我回去和你解释行吗?”
“哦……先斩后奏。”
陆怀璟还在吃东西,看着他们的模样随口问道:“你们兵部管理挺严格的?这是不允许的吗?”
“嗯,不允许。”
“不应该啊,那群兵个个看起来很行的样子,居然都本本分分的?”
“自然,这般不规矩的少见。”
俞渐离只能给纪砚白夹菜:“你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
“吃点吧……”
“……”
非婉看着这个场面觉得有趣,轻笑出声,为了化解尴尬,主动和俞渐离聊了起来,以此转移话题:“我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不知是否真实。”
俞渐离只能回问:“什么?”
“清辞郡主新开的衣铺,令妹有帮忙?”
“她们关系不错。”俞渐离没有直接回答,闺阁之女私自经商是不被允许的。
“其实我想在她们那里订衣服,可我的身份不方便,怕影响了她们,能否从您这里私底下订上一件?”
清辞郡主的衣铺分为几个档次,有平民能穿的性价比很高的衣服,也有贵女们穿的较为精致细致的衣服,这些衣服才是俞知蕴会出手调整细节的。
非婉定制的,定然与寻常贵女的衣服不同,风格更加大胆,样子更加绚丽,想来是想让衣铺单独设计。
“我回去问问看。”俞渐离随口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非婉很是惊喜,“我之前的衣服都是老铺子的,这家铺子样式新,让我动了心思。我知道规矩,不会对外说出处,还会另付一百两设计和辛苦费。”
听到这个银两数量,俞渐离很是心动,应该又能给妹妹添一笔嫁妆,于是回答:“这样啊……下回我告诉你。”
纪砚白坐在他身边冷哼一声:“下次?你还准备来?”
俞渐离背脊一寒。
第102章 主动
俞渐离此刻是蒙的, 脑袋也有些反应慢。
他第一次做“坏事”就被抓包了,被当场抓获后,他心虚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脸颊不自觉地烧红。
他还没回答纪砚白,陆怀璟倒是先回答了:“兵部管得太严了吧?那他以后陪我来呢,也不行吗?”
“你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可以为你破例?”纪砚白不悦地瞥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觉得纪砚白在非婉面前都不给他面子,让他很难堪, 当即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气势汹汹的?”
纪砚白倒也不想继续吵下去,只是气不顺地坐在原处, 不再说话。
俞渐离只能抬手, 碰了碰纪砚白的手臂,问:“你想吃什么吗, 我给你夹?”
“不用, 说了没胃口。”
那边陆怀璟仍旧在不开心,有种他攒局纪砚白却来砸场子的愤怒, 跟着说道:“他不愿意吃就别让他吃了, 摆脸色给谁看呢?”
俞渐离只能这边再劝:“哎呀,他今日可能是心情不顺,你也别和他生气。”
非婉坐在不远处喝了一杯酒, 观察着他们的状态,又试探性地问:“要不奴家给诸位唱一段小曲吧?”
陆怀璟看向非婉美艳的脸颊,气顺了些,语气温和了些许:“好。”
纪砚白生着闷气没说话。
俞渐离则是一个劲地摩挲着纪砚白的手臂,希望他不要生气, 回去再说。
纪砚白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曲子没唱完, 便又来了人。
老鸨带着这几位过来时,态度要更加谦卑,并且询问:“可需要再添些酒菜?”
“不用。”陆怀清轻声回答。
陆怀璟看到自己哥哥来了,不由得一阵绝望。
不过他们几个还是需要同时起身,对来人行礼。
太子带着陆怀清、施淮岐以及贺楚一同来寻他们几个,此刻陆怀璟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倒是非婉能够自如地应对,恭恭敬敬地行礼,还示意侍女奉茶。
几个人坐下之后,陆怀璟小声问:“哥,你们怎么来了?”
最近陆怀清在议亲,怎么和自己大舅哥一起逛青楼来了,如此大胆?
“寻着小国舅爷过来的。”陆怀清回答后还在轻笑。
“怎么了?”
“咝——”陆怀清说着一阵纠结,随后道,“小国舅爷带着一群兵浩浩荡荡地出门,没走多远便被京兆尹给劝住了。小国舅爷手下的兵倒是被拦下了,小国舅爷还是离开了,那边怕小国舅爷惹事,上报了上去,刚好我们在附近得到了消息……”
俞渐离听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头昏脑胀。
倒也不必如此声势浩大吧……
陆怀璟听得直好奇:“纪砚白,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纪砚白呼出一口气后,背脊挺得笔直,道:“突发奇想,想去郊区军营,被误会我要惹是生非,只能放弃了。后又想寻俞渐离一同去看武器,却发现他和你来了此处。”
“哦……”陆怀璟懂了,拉着长音回答,“想找俞渐离,结果发现俞渐离和我在一块,你不高兴了,难怪呢,一进来就甩脸子。”
陆怀清跟着喝了一口茶,道:“我们也是关心小国舅爷,所以跟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见到你还真是意外收获。”
说着,瞥了自己弟弟一眼。
陆怀璟一瞬间收回了自己的窃喜表情,也跟着规矩地坐好。
太子在此刻说话:“别在这种场合还这般严肃,我们沾了怀璟的光,也能听着小曲喝着酒了。”
施淮岐和贺楚也十分不自在似的,似乎也有些拘谨。
这个时候,才敢挤眉弄眼地跟俞渐离、纪砚白打招呼。
俞渐离轻微地回应,纪砚白完全不理人。
如今施淮岐还多了一个任务,还要盯着点陆怀清,一副你小子最好老实点的模样。
这也使得他并未在意纪砚白那谁欠他钱似的死样子。
纪砚白却不再给其他人好脸色,道:“我和俞渐离去一趟郊外军营,你们先喝吧。”
陆怀璟伸手拉住了俞渐离的手臂,问:“你要走啊?刚来没一会儿。”
“你们先喝吧,我先和他去一趟军营。今日是我扫兴了,这杯酒我干了。”俞渐离说着举起了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一个病秧子做到如此,陆怀璟不再劝说,毕竟纪砚白留在这里也够扫兴的。
如今来了其他人陪他,他也能继续玩下去。
在陆怀璟看来,能玩能开心就行,其他无所谓。
*
“太子居然去了?”七皇子得到消息时,太子等人已经在流景楼停留半个多时辰了。
也是太子身边人手多且警惕,他的人好不容易才溜出来通报的消息。
明知言在不远处,听到这个消息后道:“太子去也是意外之喜,你本就想他和非婉有联系,不是吗?”
“嗯,太子好色,上一次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来,我还挺失望的。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起色,如果有,俞渐离和陆怀璟还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我。”
通报消息的人又详细地说了一些:“小国舅爷带着俞郎中离开了流景楼,去往郊外营地。”
七皇子听完消息,便让其退下。
“这么晚还去营地?”明知言很是嫌弃,那边的环境可不好。
七皇子一脸了然地点头:“俞渐离被纪砚白抓走了,唉,可惜了,难得逛一次还被打断了。”
明知言随手拿起来了一份竹简摊开来看,道:“少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已经猜到他们的事情了,无须一次次暗示我。”
“伤心吗?”七皇子轻笑着问,“需不需要我来安慰你?”
“我与他早就注定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所以为何要伤心?倒是你,多管闲事。”
七皇子可是见识过明知言情绪失控瞬间的人,明知言又永远只对俞渐离一个人温柔,他很难不注意到明知言的情意。
可明知言嘴硬得厉害,也善于伪装,又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如今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而且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适合情情爱爱,只能不停歇地前进,他做的事情也很容易连累俞渐离,这些都会被明知言抛之脑后。
“我可以陪你。”七皇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知言被引得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疑惑。
七皇子也有一瞬的尴尬,很快找补:“你看,现在还不是我陪你的时间更多?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我对你也算是不离不弃了。”
“……”明知言继续翻看竹简,许久后才冷淡地回答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他日我大业一成,你不得日日给我磕头?”
“……”
*
俞渐离一路上都没能哄好纪砚白。
他只能道:“我的确是找人物原型去的,你不让我以你为原型写话本了,留松那边确实帮助了我很多,我想留给他们一个能继续卖的本子,便努力寻找灵感,这才找陆怀璟陪我去的。”
“……”
俞渐离继续道:“我去了什么都没干,你也不想想看,我这个身子骨能干什么啊?”
“……”
“我的确是没跟你说便去了那种地方,是我不对,可是我有些着急,想在回国子监前收集完灵感,所以才这样的。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纪砚白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两个人坐在马车车厢里,身体以同样的幅度晃动。
纪砚白本就长得凶,此时阴沉着脸坐在车厢里,像是在车厢里坐着一个冷面煞神。
俞渐离伸手碰了碰纪砚白的手臂,纪砚白不避也不配合。
“你派黄启跟着我,不也没提前告诉我?”俞渐离低声补了一句。
“你写了变法的奏章,那些大家族岂能老实?我不让黄启跟着点,你出了危险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纪砚白终于出声。
俞渐离瞬间又没理了。
“我错了。”
“……”纪砚白又开始闷着不出声了。
两个人这般僵持着到了军营,将士们仍旧在练兵。
纪砚白带着俞渐离下了马车,快步朝着军营内走,俞渐离只能快速移动步子跟在纪砚白身后。
纪砚白并未看他,速度也没降下来,让俞渐离跟得很是吃力。
他们穿越将士们的队伍,将士们纷纷朝他们行礼。
不是黄启队伍的兵,对俞渐离并不熟悉,但是也听说过描述。
长得像个天仙似的文弱男子,在军营里看到这位不用怀疑,他就是新任郎中,未来的小军师。
所以这一日带着俞渐离来军营,倒是让不少将士对俞渐离眼熟了。
此刻的俞渐离仍旧不知,多一个兵眼熟他,之后就会多一个能保护他的人。
纪家军的准则,永远都是誓死保护军师,军师定然是整个军队最安全的一个人。
纪砚白一口气走到了营地最后方,到了大型武器前面站定。
俞渐离气喘吁吁地到了他身边站定,他并未说话,只是装成要晕倒的样子。
纪砚白看起来没看他,却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伸手扶住了他。
俞渐离来时便观察过,营地后方没有其他人,他顺势靠进了纪砚白的怀里。
纪砚白还在生气,见他柔弱的模样又不忍心推开他,只能这般扶着他。
俞渐离越发得寸进尺,抱着纪砚白的腰不松手,道:“有些头晕。”
他拙劣的演技骗不过七皇子和明知言,但是可以骗过纪砚白。
“很难受?我叫林听过来给你看看?”纪砚白的声音终于柔和了一些。
“不用,我歇一歇就可以了。”
“那我们去后方的营帐里休息吧,我扶你过去。”
“好。”
纪砚白扶着俞渐离进入营帐,让他在榻上休息,接着回身去点燃烛火。
俞渐离躺下后看着营帐询问:“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上次来好像没有。”
“给你临时搭建的,你之后只能在这里改进武器,有个营帐遮风挡雨,这军营后方也没有将士过来,安静。”
营帐里整理得干净,还有书桌与书架,甚至准备了不少御寒的被褥,以及一些洗漱用品,都是崭新的。
俞渐离倒是觉得这个环境挺不错的。
他伸出手来,继续装虚弱地道:“白白,我有些冷,你过来抱着我行吗?”
纪砚白气归气,却还是走了过去,拿过被褥帮俞渐离盖上。
俞渐离还是伸手拽他的衣角,他迟疑片刻还是躺在了俞渐离身边,“病弱”的俞渐离很是灵活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刚刚环住俞渐离,俞渐离便凑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问:“别生气了行吗?”
“……”纪砚白又陷入了不说话的死循环里。
俞渐离只能补充:“你冷暴力我。”
“这不算。”
俞渐离抬手,用食指指尖点了点纪砚白的鼻尖,突然低声说道:“白白,你的鼻子好挺啊。”
随后碰了碰他的唇瓣:“嘴唇也好看。”
纪砚白目光不善地看向他问:“你要开始你的花言巧语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白白长得好看,我特别喜欢你的长相。”
“只有长相?”
“嗯,也喜欢白白的性格,豁达,不会生闷气。”
“……”
俞渐离用手肘撑起身体,也不怪纪砚白不理他,继续吻纪砚白的唇。
纪砚白起初是冷淡的,可逐渐地身体变得诚实,单手扶着他的腰回应这个吻。
直到俞渐离的手不老实,将纪砚白的腰带解开后,纪砚白才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平,随后倾身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我恼火得很,你别惹我。”
俞渐离不在意他的警告,竟然还能轻笑出来,笑容灿烂如星河倾泻,万千星辰落入海,在风浪里璀璨:“白白,我想试试,别怕,我教你。”
第103章 静养
纪砚白被俞渐离的笑恍了神。
或许从初见起, 纪砚白便是承认俞渐离美貌的,只是觉得这般好看的人过分柔弱了。
可偏偏是这种带着病态的柔弱感,又给俞渐离增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疼惜感。
让纪砚白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
在纪砚白看来, 俞渐离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
风吹了会散,走路多了会晕倒,稍不留神就会以奇奇怪怪的方式死掉。
这激发了纪砚白无穷的保护欲, 想要多照顾这个人一些。
可细想想,他该承认, 他早早就对俞渐离产生了兴趣,才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这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凭借本能……
也幸好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多余思考, 不然他真的容易因为自己的迟钝而错过眼前这个人。
所以他此刻也是没有多余的思考,俯下身, 将俞渐离唇角的笑吞咽进胸腔里。
他也想试试。
从看了那些书后就想试试。
俞渐离环着纪砚白的肩膀。
两个人身材差距很大, 纪砚白的肩膀很宽,似乎很适合将手臂搭在上面。
纤细白皙的手臂, 宽阔充满肌肉的小麦色肩膀, 就算在夜色中也格外分明诧异。
或许他自己也是生涩的,可他居然是更跃跃欲试的那个。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穿进了书中的世界, 见到书中最可怕的那个人时,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反派不但身材高大,还是样貌俊朗,处处充满野性的模样。
那种爆棚的荷尔蒙冲击感, 一瞬间便让他这个本就不直的人心动不已。
开始也只是对外表的惊艳,逐渐接触下来, 竟然产生了深一层的心动。
就此无法自拔。
觊觎这个人,喜欢这个人,想要接近、触碰这个人。
一个他一心向往的男人,此刻又成了他恋人的男人,又如何能忍住?
本是想要慢慢来的,可如果再不得到他,那可真是时间的损失。
可惜进展艰难,像是雨落树枝,微风吹拂,抖落了一地水珠。
花蕊逐渐绽放,被风抖动得微颤,水珠掉落得更加厉害。
明明风那般努力地温柔,可娇花是柔弱的,明明喜欢这阵风,却又仿佛被风摧残。
俞渐离躺在榻上,头发散落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看着那个人撑起身体,轻声唤他的名字:“阿离。”
“嗯。”他低声回应。
“我去叫人打水来。”
“别……”俞渐离下意识地阻拦。
“别怕,他们只会放在门口,我亲自拎进来。”
俞渐离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随便应了一声,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休息。
看着纪砚白走出大帐的身影,他才意识到,那宽阔的肩膀上不仅仅可以搭上双手。
俞渐离实在是身体很差,之后的洗漱都要纪砚白帮助。
他全程被扶着,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他再次回到榻上,榻上面已经换好了新的被褥。
他躲进被子里,休息了片刻后纪砚白也跟着进入了被子,将他抱进怀里问:“还好吗?”
“嗯……就是有点累。”他含糊地回答,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第二日他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他迷糊地看向纪砚白,问道:“是去国子监吗?”
“嗯,你睡得太死,我不忍心叫醒你,只能如此。”
“别人没看到吧?”
“放心,没人敢多看一眼,而且马车直接进了军营,后期都是由我来完成的,没人看到。”
“可是……”俞渐离还是有些纠结,他们这般孤男寡男地独处一夜,总会传出一些不妥的传闻吧?
后来想了想,那后营无人,军队里纪律严明,怕是不会出什么事。
俞渐离此刻仍坐不稳,纪砚白干脆抱孩子一般将他抱在怀里。
他继续躺在纪砚白怀里打盹,等接近国子监了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确定仪态没有问题才下了马车。
纪砚白如今早就没了脾气,全程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俞渐离,生怕他身体出现什么状况。
毕竟昨夜俞渐离那又哭又坚持的样子,他仍旧记忆犹新。
两个人走进国子学的走廊,居然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林听。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林听会出现在国子学内。
林听见到他们也不意外,反而坦然地说道:“放心,我在清廉堂。”
“哦……”俞渐离含糊地回答。
林听打量着俞渐离的状态,俞渐离努力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结果林听还是在白了纪砚白一眼后,对俞渐离招手:“你过来,来。”
俞渐离只能走过去询问:“怎么?”
林听懒得说话,对他勾了勾手指。
俞渐离竟然也懂了,抬起手来给林听诊脉。
纪砚白站在不远处等着,却被林听赶走:“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会怎么他,你先忙去吧。”
纪砚白似乎有些不喜欢林听的态度,可也知道此刻恐怕是自己理亏,只能回了清洁堂。
林听诊完脉,对俞渐离道:“你等会儿,我回去给你写个单子,你照着单子配药,持续服用。”
“是调理身体的吗?”
“壮阳的。”
俞渐离听完快速左右去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道:“其实也不用滋补。”
纪砚白挺行的。
林听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道:“是给你壮阳的,你病了太久,没办法和正常男子相比,你也别太丢人。”
“……”俞渐离无言以对。
林听也没多说什么,走回清廉堂给他写单子。
此刻在走廊里等待的俞渐离,突然觉得林听像霸道总裁的私人大夫。
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没见过林听这么恶毒的大夫。
不久后林听重新走了出来,道:“我劝你今日回号房休息。”
“是明日能好一些吗?”俞渐离接过单子的时候问。
“也不是,今天你坐在支堂的时候,可能有少许血液渗出,衣服是浅色的,我怕你尴尬。明天应该就不渗血了,你记得吃流食。实在不行你寻点女子月事时用的,应该可以化解尴尬。”
俞渐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跟监丞请假。”
“去吧。”
*
陆怀璟到了清洁堂后,便开始魂不守舍的。
等到了上课,他才注意到俞渐离没来,于是用嘴型去问纪砚白:“人呢?”
纪砚白也是有些溜号,看到陆怀璟问他,他只是耸了耸肩,也不回答。
陆怀璟只能重新坐好,撑着下巴看着前方发呆。
林听突然来了国子学,这件事还是让他半天不能回神。
他还真以为林听会来清洁堂,结果却去了清廉堂。
今天一早,清廉堂差点敲锣打鼓迎接林听进门,高兴得仿佛全支堂一起娶了媳妇儿似的。
此刻他的思绪有些管不住。
林听似乎也可以预备官职了,也不知会成为什么官。
机遇不好的话,应该像明知言那样。若是机遇好的话,应该像是俞渐离那样。
若是不好不坏,也能官及六品、七品吧。
对于林听的出身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前途了。
这些人都有了未来,他还没有眉目呢。
另外一边,纪砚白也在溜号。
似乎从昨夜之后,他的魂魄便散了散,至今没能全部收回。
世间竟然有这般美好的事情,他虽然在书中看过,却没想到会让他喜欢到这种程度。
没够。
真的没够。
博士仍旧在讲课,纪砚白却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俞渐离当时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一个儒雅的人,像素洁的莲花,或者是纯净的百合,却在那时会那么迷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想了。
幸好此刻俞渐离不在支堂里,不然看到俞渐离的背影,闻到俞渐离的味道,他都会更加难受。
初经人事,他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甜,一下子上了瘾。
可他的心上人很显然不能让他放肆,他只能长长地叹息。
第一节课结束,陆怀璟还是去寻了纪砚白,问:“俞渐离今日怎么没来?”
“他在早上遇到了林听,林听劝他休息。”纪砚白将问题所在推给了林听。
陆怀璟没有犹豫,快步出了支堂,到清廉堂门口朝里面看,寻找林听。
清廉堂的人立即走出来赶人:“陆怀璟,你可别来我们支堂抢人啊,你们有一个俞渐离还不够吗?”
“不是抢人,找林听有点事。”
“什么事?我们帮你传达?”清廉堂的人生怕陆怀璟把他们的救星挖走了。
林听在此刻走出来,垂着眼眸看着陆怀璟,问:“怎么了?”
“俞渐离身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让他请假?”
“……”林听真的被问住了,他真不该参与进去,此刻他还要帮俞渐离想一个体面的理由。
周围都是清廉堂的其他监生,林听只能先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他说几句就回去。”
清廉堂这群人这才愿意离开。
林听带着陆怀璟走出支堂,站在他的身前突然阴沉着脸,用沉重的语气道:“他的情况不太好,还是需要静养才可。”
“很严重?那我帮他买些补药送过去?”
“也别补得太厉害。”不然俞渐离吃着他开的单子汤药,再补得天天流鼻血。
“那你给我个主意啊。”
林听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去寻个软些的垫子来,俞渐离现在的身体娇气得很。”
“啊?一个垫子就够了?”
“够了吧,不够我再通知你。”
“行,我回去找找看。”
*
俞渐离第二日来到支堂,便看到自己的位置叠着厚厚的垫子。
他看着这垫子一阵沉默,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却摇了摇头,示意陆怀璟。
陆怀璟对他解释道:“林听说你如今身体弱,需要静养,让我给你寻来的。”
“哦……”俞渐离很是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他没说其他的吧?”
“没了。”
“哦。”那就好。
俞渐离坐在垫子上,回头去问身后的纪砚白:“昨天博士讲什么了?”
昨天夜里,纪砚白回去时俞渐离还在沉睡,他便没有叫醒俞渐离,此刻俞渐离才想起来问。
“啊……”纪砚白显然没听课。
俞渐离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又问:“进度讲到哪里了?”
“……”纪砚白持续沉默。
风水轮流转,之前是俞渐离做错了事情哄纪砚白,此刻是纪砚白心虚到不敢直视俞渐离。
俞渐离转过身,看向陆怀璟:“陆怀璟,你知道吗?”
“……”陆怀璟装成整理书籍忙碌的样子,不理会俞渐离。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道:“好,你们两个今日一起来我号房。”
两个人同时绝望起来。
第104章 抓包
俞渐离如今在国子监的目标只有一个:让纪砚白获得积分。
对于他来说, 落下一日的课程不算什么,结合第二日博士们讲的内容,他便能知道进度。
只是他想知道博士在讲课时着重讲了哪里, 这都有可能是会考的点。
他在下学时特意去寻了林听,询问昨日博士讲的重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只能信任林听。
林听在俞渐离的书上画着批注, 纪砚白和陆怀璟罚站一般地站在不远处等着。
林听看着他们几个人的状态觉得很是有趣,临走时道:“有劳你费心了。”
“我本来也要教他们。”俞渐离回答。
林听这话仿佛是自家的内人交给他来教导, 让俞渐离很是不喜。
陆怀璟可不会和林听在一起。
可林听并不在意,很快离开了国子学, 也不知去做什么。
俞渐离只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也不知整日里在忙什么,可这些都不是他能管的。
回号房的途中, 陆怀璟嘟囔道:“也不知林听最后会是什么官职。”
“大概率是翰林院修撰。”书里林听最初的官职就是这个。
“也对。”
俞渐离将两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号房, 先是进行押题,随后还会草拟几个题目, 让纪砚白和陆怀璟按照他给的梗概来回答口试。
就算是模拟考试, 陆怀璟也紧张得厉害,说得乱七八糟的,驴唇不对马嘴。
纪砚白倒是要好一点, 能说出重点来,但是措辞仍旧不合格,最后考官会不会给他分,俞渐离也没有把握。
他仍旧觉得不够,一边看着书, 一边扶着腰在屋子里踱步。
陆怀璟看着俞渐离给他列的梗概觉得一阵痛苦,问:“你帮我和纪砚白押题, 如果我和纪砚白回答完全一致该怎么办?”
俞渐离摇了摇头:“题不会和我出的一模一样,所以你们也会临场发挥。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和语言习惯完全不同,只要能把重点表达出来就可以,所以不会重复得厉害。而且标准答案本就是一样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陆怀璟思考后认同地点了点头:“之前他们都说你考试有技巧,我还不信。”
“确实有技巧。”俞渐离说着,又补充,“不过我也确实有实力。”
此时谁还能质疑俞渐离的能力?
陆怀璟也没法反驳。
他看着俞渐离的样子问:“你怎么一直扶着腰?要是累了躺着教我们也可以。”
“我……应该是昨天躺太久了,所以此刻才需要活动一会儿。”俞渐离含糊地回答。
“哦,也对,我躺久了也浑身疼。”陆怀璟并未怀疑。
纪砚白这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谈话而已。
*
俞渐离这种紧绷感,一直持续到第一次月试。
月试的前三日,俞渐离还特意跳墙出去,寻明知言打听朝中的事情。
接着,他将自己押的题给明知言看,寻求明知言的意见。
明知言看着俞渐离列出整整五页的清单,忍不住问:“这都是你想出来的题目?”
“嗯。”
“其实考官很早就题库枯竭了,所以后来的题目越来越奇怪,我在国子监时间久,感觉最为分明,他们若是得了你的清单定然会轻松不少。”
俞渐离长长地叹息:“你可别取笑我了,快帮我看看吧。”
“这么多题目,他们两个能背下来?”
“只能说是背下来了大概吧。”
明知言仔细看了题目后道:“我帮你划掉一些应该不会考的,再给你提供有可能会提的方面。”
“好,我就是要这样。”
“等我片刻。”
俞渐离坐在明知言的屋舍里,看着周围的环境。
如今明知言住的是一个别院,要比他购买的宅院还大一些。
院落里还有侍女伺候,条件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明知言的日子也不再拮据,想来等待这一次的风波过后,明知言便会升职。
看到明知言如今的条件好起来了,他也安心了不少。
明知言很快改好,将清单给他,道:“早些回国子监吧,明日再让他们背。”
“好。”
俞渐离走出明知言的屋舍,明知言一直目送他离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似的。
他到了马车上,纪砚白还在等他。
他拿着清单跟纪砚白晃了晃:“精简到四页左右了。”
“唉……”纪砚白仍旧在叹息,在他看来依旧很多。
“振作起来,争取这一次就能拿个半分或者一分。”
“好。”
俞渐离病好些后依旧是笨拙的,无法独自翻墙。
纪砚白会轻功,带着他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国子监,两个人并肩朝着号房的方向走。
两道身影被罩在月色之下,走得不急不缓。
俞渐离忍不住地微笑,对纪砚白道:“虽然最近很累,我却觉得很安心。知言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几个人仍旧是同窗。这是我在国子监最后的时光,之后我们都会奔赴不同的未来,以后……会是怎样,真的说不准。”
“我们应该不会太波折。”
“嗯,兵部也只是危险一些罢了,倒是少了很多多余的烦恼。”
纪砚白回答的语气沉重:“对。”
俞渐离抬手拍了拍纪砚白的背:“这次月试好好努力,别让我白努力,也别再多经历这样的折磨一个月。”
“好。”
*
转眼间,月试已到。
在考试前,教俞渐离的博士特意找到他,说道:“俞渐离,这已经是你在国子监最后的时间了,这次的经帖好好写,也算给国子监留下一篇好的文章。”
俞渐离懂博士的意思,于是点头道:“好。”
纪砚白和陆怀璟的水平,很难在短时间内提高经帖的水平。
纪砚白的字如今工整了许多,字也不会写得特别大,可终究是难看的。
陆怀璟写字要比纪砚白强上许多,可是不够工整,八股文写得一般不说,还做不到卷面工整无错字。
所以俞渐离这段时间完全没有指导过他们经帖考试的事情,甚至考试结束后都没问。
他们在同一支堂,口试在同一个区域等待。
尽管不算作弊,他们还是没把梗概清单带过来,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待期间纪砚白只能闭目养神,陆怀璟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默默念经。
俞渐离抽签的顺序是排在前面的,考试结束后仍旧是稳稳地拿到了一积分。
他走出来后,也没有心情去吃饭,而是留在不远处等待,毕竟口试结束后便可以得知分数。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陆怀璟蹦蹦哒哒地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
他看到俞渐离在等他,还在故弄玄虚,问:“你猜我答对了几题?”
见陆怀璟这般得意,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陆怀璟是真的藏不住心事,看来陆怀璟答得不错。
“八道题。”
“那倒是不至于。”陆怀璟摆了摆手,“我废话多,考官打断我好几次,好在我回答对了六道题,半分,我也算是创造了我们清洁堂的传说了。”
俞渐离听到这个半分后,不由得一阵轻松。
很快他笑了起来,极为爽朗:“请你吃饭,早就说过这件事了,是该提上日程了。”
“行啊!”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又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纪砚白才走了出来,依旧是平日里沉稳的样子。
陆怀璟双手环胸打量着纪砚白,小声嘟囔:“看起来不太妙啊!”
“确实……”俞渐离紧张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纪砚白走过来,看到俞渐离的样子,低声安慰:“放心吧,得了一分。”
“一分?!”陆怀璟一惊,“比我还多?”
“你也得分了?哦,半分。”
“……”陆怀璟突然高兴不起来了。
俞渐离开心得原地转圈,随后招手张罗:“走走走,我请客,下馆子去!”
“我得沐浴更衣!”陆怀璟说着小跑着往自己号房的方向跑,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在那边等我就行。”
“好。”
纪砚白和俞渐离一同朝着他们号房的方向走,昙回则是喜滋滋地回国公府报信儿去了。
俞渐离回到号房里仍旧在开心:“我们继续保持,争取再拿一积分,之后也能在圣上面前更有底气不是?”
“好。”纪砚白随口回答。
俞渐离也跟着换衣服。
明日还有考试后的总结,今日他们还需要留在国子监,想要逃出去吃饭只能换掉国子监的统一服装。
俞渐离的动作要慢些,他还在整理衣服,纪砚白已经换好了衣服,到了他的号房里坐下等待。
俞渐离跟纪砚白展示:“这身衣服是我妹妹给我做的,好看吗?”
“很,很别致,你穿什么都好看。”
“敷衍我。”
“没有。”纪砚白说着,走到了他身边,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这回放下心来了吧,已经好几日没给我好脸色了。”
“嗯。”
俞渐离抬起手来,捧着纪砚白的脸颊来回看,感叹道:“哎呀,我们白白怎么这么聪明呢,一教就会,第一次考试就拿到了整整一积分,好厉害!”
说着,踮着脚亲了纪砚白的嘴唇。
两个人含着笑看着对方,眼神温柔,直到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个人瞬间分开,同时看向门口。
陆怀璟站在门缝的位置看着他们,眉头微蹙,显然目睹了一切。
刚才纪砚白的注意力全在俞渐离身上,也因为心情愉悦,而没注意外面的动静,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陆怀璟已经来了。
两个人看着陆怀璟同时僵直了身体,无法回答:“……”
第105章 经帖
俞渐离和纪砚白从在一起开始, 就想过可能会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发现他们关系的人,居然是陆怀璟!
陆怀璟今日显然是十分开心的, 回到号房里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自己最为精致的一身衣服。
此时这个衣着华丽的俊俏少年,却蹙眉看着他们两个人。
俞渐离踉跄了一步后,回过神来快步朝着陆怀璟走去, 道:“你听我解释。”
“俞渐离!”陆怀璟此刻委屈得仿佛看到自己夫君偷情了他的劲敌一般,愤怒地吼了一声后, 转身便要离去。
俞渐离只能追在他后面,可惜陆怀璟比过年的猪都要难抓。
纪砚白跟出号房站在院子里看他们两个, 不知该不该出手, 毕竟他想抓住陆怀璟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想要灭口也能做得天衣无缝。
“我和纪砚白在一起没告诉你, 对你有所隐瞒的确是我的错。”俞渐离对着陆怀璟道歉。
陆怀璟还在疾走, 走了一段后突然顿住,回头看向俞渐离问道:“你们俩在一起?什么意思?”
“我们俩……互相喜欢, 所以……”
陆怀璟努力理解:“那种断袖话本的在一起?”
“嗯。”
陆怀璟思量了一会儿后, 双手环胸看着俞渐离,又目光不善地看向站在远处的纪砚白。
随后他问:“你之前不是喜欢我吗?”
“啊?”俞渐离自己却不知道这件事。
“我还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断了这个心思, 结果你喜欢那个大黑熊?”
“等等,我没喜欢你呀,我只是把你当成是朋友。”
“那你为了我拒绝林听的治疗?”
俞渐离只能如实回答:“我只是不喜欢林听的态度,用帮我治疗来威胁我,帮助他靠近你, 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我怎么可能同意?”
“那你不能不要命啊?”
“那么多大夫都救不了, 我可能命数便是如此,没必要为了求他出卖了你。”
陆怀璟也说不出该不该感动,毕竟他知道了俞渐离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但是想到自己曾经在纪砚白面前说起过俞渐离喜欢自己,又是一阵臊得慌。
谁能想到俞渐离的眼光那么差?
于是他又问:“所以你和纪砚白是恋爱了,不是你和他关系更好才亲他不亲我?”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亲你?多冒犯啊?”
“哦……”陆怀璟居然没那么生气了,“我还当你和纪砚白的关系更好,亲他不亲我,你偏向大黑熊呢。”
“……”按照陆怀璟的理论,仿佛只要说亲他是和他关系好,他似乎也不会在乎?
这傻小子该怎么引导才行?
陆怀璟此刻气已经消了大半,却还是骂道:“可是你有秘密不告诉我!”
“我们谁都没告诉。”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俞渐离再次强调:“知言都没告诉。”
“哦。”陆怀璟想了想,又道,“那还行。”
这个傻小子倒是好哄。
俞渐离见陆怀璟的态度有所松动,再次补充:“也幸好发现的人是你,若是别人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怀璟果然被挑起了兴趣,问:“怎么说?”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肯定会帮我保守秘密,不会与旁人说,还会帮我们遮掩。如果是别人,事情定会闹大,说不定会牵连我的前途和国公府的名誉。”
“这么严重?!”陆怀璟一惊,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定然会帮你们遮掩好的。”
“你可真好,能认识你,真的是我来国子监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俞渐离感叹起来。
“也是,我有的时候想想也觉得有意思,当初我明明是要去找茬的,结果居然和你成了朋友,我自己都没想到。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嗯,是的。”
陆怀璟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他要承担的实在是太多了。
对此,他长叹一声,感慨道:“如今,我也算是知道了明知言都不知道的秘密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此更升一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明知言那边炫耀的,我会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好。”
虽然俞渐离觉得,明知言和七皇子的消息网那么厉害,再加上对他的了解,估计已经猜到他和纪砚白的关系了。
不过确实是没实际性地挑明,他就当明知言不知情好了。
这边安抚住了陆怀璟,纪砚白终于走了过来,到了俞渐离身边。
陆怀璟当即像一个尖酸刻薄的长辈似的,对纪砚白各种嫌弃:“好好的一朵娇花,怎么就被大黑熊给拱了?”
陆怀璟说着,又嫌弃得不行:“我宁愿俞渐离是为了前途才选择屈服于你,可偏偏俞渐离不是这种人,这感觉更晦气了。”
纪砚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低声问他:“你一定要嘴欠吗?”
“嗯,今儿口试没过瘾,非得教你做人不可。”
俞渐离在此刻只能站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别吵了,大家都是朋友。”
陆怀璟突然提起了别的:“听说山长年轻的时候也长得俊儿,也是像你这样喜欢做和事佬,你和山长有些像。”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他们朝着墙角走时,陆怀璟难得的觉得别扭。
人家两个人突然成双成对了,他老跟着算什么?
于是陆怀璟问:“我跟着你们两个人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俞渐离很快反对:“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要帮我们做掩护的啊。”
“也对,不然你们更容易被发现,还是得我帮着。”陆怀璟瞬间觉得自己责任还挺重大的。
在等着翻墙的时候,陆怀璟一边翻墙,一边看纪砚白:“他怎么就能看上你呢?”
纪砚白本来是想帮陆怀璟翻墙的,最后也只带着俞渐离过去了,没管陆怀璟。
陆怀璟气得不轻,却还是自己翻墙过来,站稳后,道:“走吧,安排酒馆的事儿还是得我来,你们俩缺不得我。”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去吃饭。
以后这两个人就归他照顾了。
*
国公府内。
“真拿到积分了?”国公夫人听到昙回报上来的消息,当即开心不已。
她这些年在这方面都快万念俱灰了,没想到,国子监那么难的考试,都能让纪砚白得到积分,还真让俞渐离做到了。
昙回也挺开心的,估计又能拿到赏钱。
“阿离果然好厉害。”大少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听完当即大笑出声,“果然这种有才华的才子,是有法子教会白白的。”
二少夫人也跟着说道:“没错,现在白白已经识字了,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这该给阿离送什么谢礼?”国公夫人问。
大少夫人也是很苦恼:“过年的时候能给的都给得差不多了……”
二少夫人跟着说道:“送块地吧?让他们家人自己盖房子,他们家最擅长这个,我听说他们家的小院还是挺小的。”
国公夫人跟着说道:“嗯,我的嫁妆有一处老宅,但是房屋年头久了,租不出去了,本就想着应该拆了。那个位置也好,倒是合适。”
二少夫人跟着说道:“阿离有个妹妹,也是个可怜的,没了母亲,我们时不时带上她一块去参加宴会吧,这样也能方便她以后说人家。”
大少夫人跟着道:“父亲回来后知道这件事,该高兴成什么样?”
二少夫人动了别的心思:“也不知阿离愿不愿教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若是能得他指点,之后他们去了国子监也能跟得上课程?”
大少夫人却有些犹豫:“别累坏了他,他身体不好。”
“也是。”
国公夫人问道:“现在白白做什么呢?今儿就歇歇吧,别学了。”
“现在应该是跟俞公子和陆小公子一起逃学去庆祝了吧。”昙回老实地回答。
此时的国公府众人对纪砚白格外宽容:“逃吧,逃一两次有什么。”
“就是。”
昙回跟着点头,道:“和俞公子一起逃的。”
这回国公府众人更放心了。
昙回得了赏钱,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
陆家后院。
陆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再三确认之后,才终于确定:“璟儿得了半分?”
“对,听说是俞郎中一直在教导他,每日教到深夜才回自己的号房。咱家小公子也是下了苦功,真争气,得了分。要知道,国子学后面这两个支堂,都没有其他人得过分!”
陆夫人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转而又红了眼眶,快速擦了擦眼角。
近期,她和陆怀璟的关系仍旧没有缓和,陆怀璟到现在还在生她的气,都不太和她说话了。
“这个俞郎中是个什么性子?我……我若是请他来家里做客,他可会答应?”陆夫人试探性地问。
“俞郎中是极好的性子,很少见他与谁生气,是个顶顶温柔的人。”
“我……”陆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突然起身,“我去一趟清辞郡主那里。”
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住,道:“清儿的订婚宴请,给俞郎中也递帖子,父子二人以及家人也要提及。”
“是。”
*
国子监这一次月试实在太过精彩。
俞渐离的经帖和之前完全不同,文章之精彩,惊艳了整个国子监的考官。
还有林听的经帖,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彩。
连同另外一匹黑马的经帖,三份经帖被传到了崇文馆。
崇文馆内的众多学子,都在传阅这三份经帖,啧啧称奇。
“难怪啊……”贺楚惊叹出声。
难怪俞渐离的奏章能够撼动圣上的愤怒,这俞渐离的经帖可不比明知言的差。
林听的经帖他们之前也曾看过,倒是没有这般惊讶的模样。
只是另外一份,则是让众人沉默了。
“这名字……这字体……”施淮岐拿着经帖研究了许久,又放了回去。
贺楚也跟着说道:“名字眼生,字体娟秀得像女子写的。”
陆怀清也是这个看法:“虽然观点不犀利,但是行文流畅,确实有些才华。这般人物,我们不该不知道。”
施淮岐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听妹妹说,她们私塾的经帖也会送到国子监去批阅,并且她们都会统一名字,每个人有一个自己的代称。前面统一的名字是于斯,意思是出于私塾。”
贺楚问道:“这个人叫于斯黎,是你妹妹吗?”
施淮岐摇头:“这不是我妹妹的字。”
一边杨桐屿突然问:“难道是郡主的?”
其他人一起否认了:“郡主就是因为功课不好,才被圣上要求办的私塾。”
陆怀清突然道:“黎?俞渐离的妹妹是不是和他关系很好?”
众人齐齐一惊。
接着,他们将俞渐离和于斯黎的经帖放在了一起,随后一齐倒吸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的行文方式的确有些相似之处。
施淮岐在此刻说道:“我妹妹似乎提起过俞渐离妹妹功课很好,说是在乡下的时候,俞渐离闲来无事就会教他妹妹读书,还教他妹妹写文章,若是如此,两个人文风相似应该也能理解。”
“这家人……有点逆天啊……”贺楚叹道。
陆怀清突然想到,太子若是看到这三份经帖,说不定会对俞渐离的妹妹产生兴趣。
毕竟如今的太子妃是为了稳定他位置定下的,相貌并不得太子喜欢,太子又是喜欢貌美之人的人。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太子最近和非婉关系不一般,怕是不会很快注意到别人。
第106章 毕业
国公府送的谢礼有些太大了, 让俞家父子二人都很惊慌。
昙回送来谢礼时,俞渐离见是一个小盒子,想来是一些残本的书籍, 或者其他的小东西,便伸手接了过来。
昙回临走时才说了一句:“国公夫人吩咐过了,若是拆房子的时候人手不够, 可以去府上知会一声,少夫人们会帮忙张罗的。”
“拆房子?”俞渐离很是奇怪。
“嗯。”昙回怕之后会是一番周旋, 直接翻身上马离开了,动作极为利索, 险些用上轻功。
俞渐离这才匆匆回家里, 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份地契,还有一封书信。
书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不过是国公夫人感谢俞渐离愿意教她的儿子, 之后好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自己有一处老宅, 年久失修怕是不能再居住, 便送给他们了,他们可以随意改造。
房屋买卖需要缴纳税银,拿到契尾。
国公夫人这般直接给他们, 之后奔走的事情怕是也会由国公府代劳。
俞渐离很快拿出地契看了位置,最后坐在椅子上不敢动了。
他之前买过宅子,知道京里各处宅子的价值,这个地方住的都是些勋贵,他连想都没想过, 如今却送了他们一处。
再看大小,怕是可以做出一座四进的宅子, 他们家人丁单薄,根本住不满。
按照他们俞家人的俸禄以及家底,得巨腐巨贪三代人,才能有这么一处府邸。
他们的官职,也是没到圣上能赐府邸的程度。
实在是……敢给他们都不敢去住。
俞渐离捧着地契和书信寻到了父亲,俞井何看了之后比他还慌张,还不如他有主意。
注意到父子二人的手足无措,俞知蕴在此时走了出来,伸手拿来书信看了看,随后又去看了地契,片刻后叠整齐收好低声道:“收了吧。”
“啊?”俞渐离一惊。
“拿到这积分,对国公府意味着什么?”俞知蕴问他。
“爵位,国公府的位置极高,需要德才兼备的人才能继承。纪砚白年纪小,已经到了他这个年纪最高的位置,所以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继承爵位。”
“你能让纪小将军继承爵位,你可知其中的分量?”
在一个国家危亡之秋,急需各种人才时,帝王们一贯慷慨,会给出爵位。
当国泰民安之时,这有些疯的皇家怕是又要琢磨一些旁的事情了。
圣上想削弱太子的势力,势必会拿国公府开刀,这是国公府的心病。
俞渐离也沉默下来。
如果纪砚白一直是目不识丁的状态,他的侄子也尚且年幼,并且没有什么功绩,圣上若是不想给纪家这么大的权力了,甚至可以有理由收回爵位。
现在,国公府算是心中稳定下来了,才会出手这般阔绰。
俞知蕴又道:“而且,这可能是国公府一直以来的心病,你去除了国公府的心病,得到谢礼还要推拒,岂不寒了人家的心?国公府也是在给我们脸面,证明他们对我们的重视,我们便大大方方地收了。”
“好。”有了俞知蕴给他出主意,他也安心不少。
转而,他又开始忧愁:“地是有了,可是房子也盖不起,怕是要用个几年才能完成。”
俞知蕴一向很会安慰人:“慢慢来,我们不是一直是从无到有?而且我的铺子也开起来了。”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俞渐离说着,拉着俞知蕴到了一边,说起了给非婉设计衣服的事情。
“我倒是不在意。”俞知蕴对青楼女子没有什么想法,“她们也都是苦命人,众生平等,我不会挑顾客。你详细与我说说她的喜好。”
“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问,我让陆怀璟想办法问问。”
“好。”
*
当天下午,俞知蕴去了施家府邸。
施辛冉已经订婚,便开始张罗嫁衣了,俞知蕴手巧,便想寻俞知蕴帮她出出主意,或者帮忙改改细节。
俞知蕴帮施辛冉量了尺寸,又改了几处细节,都是更能凸显施辛冉优点,隐藏缺点的细节,让施辛冉很是开心。
两个人又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施辛冉才亲自送俞知蕴出去。
这时施淮岐急匆匆地来了施辛冉的院子,显然是找妹妹有事,却不知妹妹在招待客人。
这也使得施淮岐正巧遇到了正欲离去的俞知蕴。
施淮岐是个练家子,很是迅速地反应过来,然后退后一步行礼:“是我莽撞了,不知妹妹这里有客人。”
“无妨,小女子从乡间归来,没那么多规矩。”俞知蕴也规规矩矩地行礼。
施淮岐之前便好奇,今日得见,便偷偷抬眼瞧了俞知蕴一眼,想看看俞渐离这种世间罕见的俊美男子,妹妹究竟是何模样。
结果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当场,好在没有过分失态,很快回神。
他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心跳也跟着变得更有冲撞力,如同重锤砸着胸膛。
俞知蕴对除哥哥以及私塾的几位外的人,都是冷淡的模样,似乎都未多看施淮岐一眼,便越过他离开。
施辛冉则是对哥哥道:“哥,你先进院里等我,我送完她就回来。”
“哦,好。”施淮岐紧张得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施淮岐今日过来,便是想来问问关于俞知蕴的事情的,想知道是多神奇的女子,才能经帖精彩到惊艳到国子监的程度。
没想到,这般匆忙过来,竟然见到了俞知蕴本人。
真是奇了,这家人怎么做到的又有才华,又容貌这般惊人的?
施辛冉还是小女孩子姿态,蹦蹦跳跳地回到院子里后问道:“怎么了?这般匆忙。”
她一直与哥哥关系很好,这也是施淮岐看谁当自己妹夫都不太满意的原因。
“你可知俞渐离妹妹的经帖,被国子监评为了上等?而且还传到我们崇文馆了?”他回答道。
“真的?我只知道她功课好,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国子监可都是才子!”施辛冉她们考完便开始休沐了,不像其他的地方还会晚些。
“这对兄妹真是厉害,听说俞渐离教得纪砚白都得了一分,陆怀璟那小子都得了半积分。”
“陆怀璟是陆怀清的弟弟吧?他好相处吗?”
施辛冉如今的心思已经和往常不一样了,她有些想知道以后的家人好不好相处。
提起陆怀璟,施淮岐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啊,没什么心机,纨绔一个,倒是长得不错。”
“他不会为难我吧?”
“放心吧,陆怀清把他弟弟压制得服服帖帖的,而且陆怀璟人不坏。”
“那就好。”
施淮岐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俞渐离的妹妹多大?”
“十五岁,怎么了?”
“哦……没什么,也该说人家了。”施淮岐回答得若有所思。
“对啊,前阵子她哥哥病重,还有人说媒到傻子那里了,欺负人!”
施淮岐思量了一会儿,又问:“她是什么性子?”
“很温柔,懂得很多似的,而且一点也不娇气,好像也会功夫?”
施淮岐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当真?这可看不出来。”
“听说可厉害了,还救过郡主呢!”
施淮岐家也算是武将世家,只是不如纪家。
但是他祖父是太保,他父亲官职也是三品,他们家的地位同样不低。
他的确对会功夫的女子颇感兴趣,只是一直没遇到很合他心意的。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多了一丝忧愁。
俞家确实厉害……可依旧有点及不上他们家。
于是他匆匆给俞渐离写了一封书信。
*
俞渐离拿到施淮岐给他的书信后万分不解。
第二日回到国子监,他还带过去给陆怀璟、纪砚白看。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多立军功。”
俞渐离很是奇怪,问道:“施淮岐为何突然鼓励起我来了?”
陆怀璟也是一阵不解:“对啊,再怎么立军功,也不关他什么事啊,他们家都快成文官了。”
纪砚白也是一阵疑惑:“他在用你挑衅我?”
俞渐离摇了摇头:“以施淮岐的性子,应该想不到这么复杂的挑衅方法。”
陆怀璟和纪砚白倒是都认可这个说法。
谁知道,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他们周围就热闹起来。
不少人围住了俞渐离:“俞渐离,你不地道,你只教他们两个不教我们,我们也想得个积分,要不太丢人了。”
“对啊!”
俞渐离看着他们这才想起来:“对了,为什么你们会射箭,却没有积分?”
陆怀璟在一边道:“我们如果文化课程没有积分,射箭全中也只能算是不扣分,不给积分。”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俞渐离竟然完全不知道,之前宋筠望是有过其他的积分吗?
“嗯,你从来都没有文化课不得分的苦恼,不知道也不奇怪。”
俞渐离又问:“如今你有了半分的文化分,之前射箭的积分能给你吗?”
陆怀璟被提醒后一怔,随后立即起身:“对哦,我去跟监丞要分去。”
有几个人也好奇能不能给补分,跟着陆怀璟走了几个人。
其他人羡慕得都要哭了,缠着俞渐离,非让俞渐离也教他们。
俞渐离当然不能将押题的事情说出去,只能道:“这样吧,大家之后都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我会给你们划重点,你们在月试前努力看重点就行了。”
“这样真的可以?”
俞渐离指了指纪砚白和陆怀璟:“他们都可以。”
这两个人太有说服力,随便一个例子,都让别人觉得自己肯定比他们俩强。
清洁堂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吵吵嚷嚷的,非要一起学习,拿下个一分半分的。
这动静引得旁边两个支堂来围观,还有人打听,都被清洁堂的人赶走了。
隔壁清廉堂想来是去闹林听了。
国子学同一批,有九个支堂,属他们三个支堂是倒数。
现在清洁堂站起来了,清廉堂也紧随其后。
不久后陆怀璟带着人回来,他很是嚣张地到纪砚白面前叫嚣:“我一分半了!”
纪砚白不理他,继续看书。
陆怀璟不解,又问:“怎么了?”
纪砚白冷淡地回答:“你觉得我射箭会没有积分?”
陆怀璟瞬间嚣张不起来了。
射箭需要优秀才有积分,陆怀璟也才累积了两次。
但是纪砚白可是次次都能优秀,也不知积累了多少积分了。
陆怀璟见纪砚白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积分够两分后,俞渐离就要去赴任了。”
“……”陆怀璟也笑不出来了。
之前还在缠着俞渐离也教教自己的人此刻都蔫了,仿佛前一刻还兴致高涨,下一刻就颓废到了顶点。
俞渐离却还是道:“其实可以去跟林听打听进度,找他划重点,他也很厉害。”
“清廉堂怕是……”其他人欲言又止,他们之前怎么挤兑清廉堂的,他们还记得。
陆怀璟只能在此刻站出来:“怕什么!有我呢!”
俞渐离犹豫片刻,道:“你少和他接触,让纪砚白去,不告诉就揍林听。”
“好主意。”陆怀璟直竖大拇指。
俞渐离又私底下嘱咐纪砚白:“小心点林听,别让他给你下毒了。”
“好。”
*
隔壁。
林听听说俞渐离怕是只会在国子监留两日,交接后便要去赴任了,不由得一怔。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结果扭头就听说,俞渐离临走还丢给了他一个烂摊子,一阵无语:“……”
他也早点去从官吧,不然也挺烦的。
思考间看到陆怀璟在走廊里吵嚷着自己已经一分半了,笑容灿烂的模样。
林听:“……”
算了,再留一阵子吧。
第107章 异地恋
俞渐离在纪砚白积分到达三分后, 确定可以离开国子监去赴任了。
收拾完支堂的东西离开时,他的经帖正好被展览了出来,与他一同被展览的除了林听的, 还有一份名为于斯黎的经帖。
他正好看到,于是凑过去看了又看,不久后便轻笑着确认了经帖主人的身份。
俞知蕴是他亲自教会的, 她的行文风格他最是清楚。
他身边其他人也在看,陆怀璟不由得嘟囔:“这个于斯黎是谁啊?以前没听说过。”
“好像是郡主私塾那边的代名。”
“哇……厉害了。”陆怀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确实好厉害。”俞渐离也是一阵骄傲, 他的妹妹的确优秀到让他不受控制地微笑。
他去号房搬东西时,昙回也来帮忙。
不远处还站着阴沉着脸的纪砚白, 以及长吁短叹的陆怀璟。
俞渐离也没办法哄他什么, 只能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并不多,最大件的恐怕就是那一床冬被, 昙回一个人便可以搬走。
“那我就先走咯?”俞渐离跟他们二人说道。
“嗯。”纪砚白声音低沉地回答, 倒也不阻拦。
陆怀璟不悦地道:“我送帖子你得出来玩,别和明知言似的不理人!”
“嗯, 好呀, 只要我有时间。”
俞渐离捧着自己的工具箱,朝着外面走时,看到了清洁堂的监生来送他, 说着道别的话。
顾琼华和小胖似乎也得到了消息,小跑着过来送他。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他走到门口时,遇到了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宋筠望。
宋筠望看着他离开, 并未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个在他来国子监第一个对他挑衅的龙套,倒是在他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展现了对他的认可,也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他抱着东西走出国子监,最后朝着国子监大门看了一眼。
确认自己已经深深地记住了这里,便被昙回扶着上了马车,彻底离开。
*
去兵部赴任后,他发现他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他先是整理了手下所有的账目,总觉得兵部的人做得不符合他的习惯,便准备有时间的时候,将现有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份更清晰的清单,至少看起来一目了然。
之后他亲自去看着手底下的人清点仓库,接着派人购置材料。
他一向精打细算,所有的东西需要亲自过目才肯放心,账目也要看得明明白白。
他先是打造了一批无需改造的新兵器,以便再出现战事时,他们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他还要改造一批新的武器。
他先设计了一版弩,找来了几个士兵帮他实验效果,根据使用体验与效果,之后再加以改进。
一共改了三版,确定提高了射程和伤害度,他才开始教给匠人,进行批量生产。
之后,他开始奔走在大营和京内宅子,有时会干脆睡在大营里两三日。
纪砚白依旧在国子监内读书,也不知最近有没有认真。
俞渐离有时溜号的时候,也会想纪砚白此刻的情况。
说起来也有意思,他和纪砚白也算谈成了异地恋。
这书中世界还没有手机,不方便随时联络,他便时不时寻来黄启,让黄启给纪砚白送信。
俞渐离的信多半是在汇报工作,比如今日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还有兵器造的进度如何了,写得详细。
纪砚白难得回复他一封。
当时他还在大帐里修改图纸,他想将重弩射程延长,攻击力增加的同时,再减少点自身重量,这样也方便移动,至少微调位置要方便些。
从黄启的手中拿到回信,他还在期待纪砚白能给他写什么,结果打开信件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他看着纪砚白的回信一阵沉默,随后仰面躺在榻上,一阵难过。
他也想纪砚白了……
上一次和纪砚白分离,他一心在难民营和救明知言上。
当他安逸下来,不用再为什么事情操劳,这种思念便无法控制了。
或许思念是融进生活每个细节里的。
比如看到花开会想他,如果他也能看到该多好。
又或者遇到了麻烦的事情,也会格外思念,他在的话一定会轻易解决。
抑或者,在寂静的夜里会想他,如果他在身边,此刻自己会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不是一个冷清的营帐里。
是春,风清月也明,桃花朵朵,被风吹走阵阵香。
不经意间,花香进入营帐,萦绕在俞渐离身边。
明明那一夜还是石楠花香……
*
最近较为热闹的,恐怕是陆怀清和施辛冉订婚的事情。
就算只是订婚,陆家也会宴请,听说各种流程已经走完,只剩下成亲礼了。
这速度倒是极快。
俞渐离接到了帖子,看到是单独写给他的,还当是陆怀璟单独给他的。
等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也单独收到了帖子,就连妹妹和弟弟也在邀请名单里。
俞井何有些纠结:“要不要带阿龄去?”
俞渐龄在乡下的时间比较多,又因生育了俞渐龄后,俞母的情况便急转直下,不久后便香消玉殒。
几乎是与此同时,家中遭遇变故,俞渐离病重,俞井何也一蹶不振了些时日,俞知蕴照顾他们,也没什么精力教导俞渐龄。
这也使得俞渐龄没什么规矩,带出去总怕惹事。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也不能总让阿龄一直在家中不见世面,以后会更加怯场,带他去吧。”
“好。”
许是见到别人家娶媳妇,俞井何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也到了年纪了,过完年都十九了,也是爹认识的人少……不过前几日家里来了媒婆……”
俞渐离却打断了父亲的话:“爹,我不喜欢女子。”
俞井何呆愣在当场。
这种事情也不能总瞒着家里人,他应该先跟俞井何说,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不然俞井何会一直想着给他娶妻的事情。
之前还能因为他身体不好,不想耽误女孩子而拒绝。现在怕是不成了,还不如直接说清楚。
这个想法俞渐离也是有了些时日了。
“这是……何意?”俞井何似乎难以接受。
“我是断袖,很早就是,只是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也没必要提及。所以您不必为我操心,担心妹妹的婚事就可以了。”
“哦……”
俞渐离看着俞井何,心中有些紧张,最后还是再次问了出来:“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向如此。”俞井何却说了这样的话,让俞渐离摸不着头脑。
俞渐离并未能立即回答出来。
俞井何补充道:“若是你这般说,那便是了,我不会管你。只是你……恐怕会很辛苦,我只是担心这个。”
俞渐离在说之前,也有些挣扎。
他想着,作为父亲,俞井何怕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事情。
可是俞井何也只是性子软弱了点,遇事喜欢犹豫,却没人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的夫君,好的父亲。
在为人父方面,俞井何似乎没什么不妥。
俞井何不会觉得俞渐离有错,他只是怕俞渐离过得辛苦。
俞渐离的声音微微发颤:“谢谢您……理解我。”
“嗐。”俞井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得有些别扭,“我该谢谢你,不然我们家可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一家人不说这些。”
“对,一家人。”
俞井何对俞渐离一直有愧,觉得是自己没能耐,才会让自己病重的儿子为一家人奔走。
如果他能做些什么,他也不会含糊。
他也在努力做一个好的父亲,来回报俞渐离之前的努力。
*
宴请的那一日,俞渐离是和父亲同行的,同时还要带着俞渐龄。
俞知蕴一早便去寻了郡主,怕是会和郡主一同入场。
他们进去后不久,便遇到了之前嘲讽过俞井何的左侍郎。
左侍郎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一般,看到俞井何便热情地打招呼:“今儿你倒是来得早。”
“嗯,也是怕耽误了正事。”俞井何同样客气地回答。
“走走,一起喝酒去,大家都在。”
“哦,好……”
俞渐离见左侍郎对父亲客气,也知道父亲如今在工部应该没有再被欺负。
有的时候,家中子嗣出息,并且背后有国公府,就算是俞井何的上级,都会对俞井何客气许多。
这也是俞渐离当初选择加入兵部的原因。
俞渐离带着弟弟走了一段,便看到纪砚白像个随时要发飙的煞神似的,领着三个侄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俞渐离看着他觉得有趣,问道:“今日由你带孩子?”
纪砚白扫了俞渐龄一眼,接着叹气:“家里没别人能带他们三个了,他们也大了,不方便带去女眷那里。对了,你放心吧,我大嫂、二嫂都来了,她们会照顾你妹妹的。”
俞渐龄有些怕纪砚白,躲在了俞渐离身后,偷偷看着纪家人。
纪家人都长得高,孩童模样,个子却很高,最大的那个快有俞渐离高了。
俞渐离问道:“他们都多大?”
纪砚白点着他们道:“十岁、七岁、六岁。”
“我弟弟也刚刚六岁,待到国子监时说不定和最小的侄子算是一批监生?”
纪砚白看着俞渐龄问:“他能升到国子学吗?”
“……”问到了俞渐离的痛处,俞渐龄是俞家唯一一个看不进去书的,去了国子监也只能进入太学。
纪家一个男孩子突然问道:“他长得这么小,居然六岁了?”
俞渐龄当即不高兴了,抱着俞渐离便推着俞渐离要离开。
纪砚白也不客气,给了那男孩一脚:“不会说话就闭嘴,道歉去。”
男孩却问得认真:“闭嘴怎么道歉?”
“咝——”纪砚白又想动手了。
男孩也没管纪砚白,扭头对俞渐龄道:“你别生气,大不了我教你点拳脚,你还能再长点个子。我比你大一岁,等读书的时候可以保护你。”
俞渐龄看了他一眼,随后怯生生地道:“你总是这般说话的话,你可能自顾不暇。”
男孩被俞渐龄噎了回去,回答不出来,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纪砚白和俞渐离带着四个孩子朝里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陆怀璟。
陆怀璟看到这四个孩子不由得嫌弃:“怎么带这么几个来?我们打马吊的时候不得吵死人?”
俞渐离问:“你哥哥订婚宴,你还能打马吊?”
“嗯,我爹让我少出去丢人现眼。”
男孩突然夸赞陆怀璟:“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陆怀璟被夸得心花怒放:“行,带过来吧,我院里有不少好吃的。”
男孩得意地看向俞渐龄,仿佛在说,我挺会说话的。
俞渐龄却没看他,似乎更好奇好吃的是什么。
第108章 出征
陆怀璟招呼院里客人的同时, 和他们聊了起来:“我哥都要成亲了,我也好奇自己,昨个儿去寻冯光栖了, 问他我的姻缘。”
俞渐离回忆了一下,原著里确实没提及过陆怀璟最后的结局。
陆怀璟一直喜欢七皇子,可七皇子不喜欢甚至有些厌烦他, 他最后似乎是没有伴侣,很是颓然地离京了。
他也挺好奇的, 于是问:“他怎么说?”
陆怀璟当即学着冯光栖吊儿郎当的模样,掐算着道:“我算啊, 你啊……前途是一片雾。”
可能是陆怀璟学得太像了, 引得俞渐离一阵大笑,又问:“怎么?”
“我也肯定追问啊, 他一咧嘴和我说, 你命硬,不好算, 得加钱。”
“啧, 听起来真的很欠揍。”俞渐离回答完,硬是觉得自己像个捧哏的。
陆怀璟一拍扶手,道:“对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冯光栖笑了半天,说我会孤独终老。”
“可信吗?陆夫人能不给你寻亲事?”俞渐离奇怪地问,难道陆怀璟还会重复书中的结局?
可林听如今已经不准备用陆家当垫脚石了,也不会害陆家,难道陆怀璟还是会独身一人?
可是仔细想想, 若是真由七皇子顺利登基,定然容不得太子的人。
陆怀清是最亲近太子的, 七皇子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这一回陆家也有可能因为陆怀清而走向衰落……
“对啊,我娘也就这么点事可做,我哥这边稳妥了,估计就要研究我的了,不可能让我孤独终老。按照她的性子,我就算夫妻不和最后和离了,三年内她都能把下一任安排稳妥了。”
俞渐离跟着点头,确实像陆夫人的性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正在说陆夫人,陆夫人竟然在此刻来了陆怀璟的小院。
陆怀璟很是惊讶,立即起身迎过去:“娘,这么忙的日子您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来瞧瞧你这边,俞郎中带着你得了积分,我也得当面感谢他。”陆夫人说得大大方方的,随后笑着朝着俞渐离走过去。
俞渐离看到陆夫人今日戴的首饰,居然是他亲手做的那一套,不由得惊讶了一瞬。
他当时做得用心,首饰自然极为华丽,加上陆夫人本就长相端庄大气,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陆怀璟很担心母亲说什么刻薄的话,毕竟他母亲是这样的性子,便跟在母亲身边,准备听到不对的话就扶着母亲出去。
谁知今日陆夫人竟然格外的客气。
她笑着对俞渐离道:“一直听璟儿提起你,我倒是从未见过你,今日一见,确实一表人才。这些日子多谢你对璟儿的照顾,让他转了不少性子,我很是感激。”
“他对我照顾颇多,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俞渐离客气地道。
陆夫人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俞渐龄,伸手摸了摸俞渐龄的头:“这孩子一看就是你们家人的相貌,长得真好看,与璟儿小时不相上下。”
说着,她身边的侍女送过来了一个盒子,她打开后将一个长命锁挂在了俞渐龄的脖子上,道:“这也算我的见面礼了。”
“谢谢您。”俞渐龄也知道自己不懂规矩,那便少说话,此刻怯生生地说了谢谢后便不再说话了。
送完了礼物,陆夫人并未多留,她今日的确非常忙,于是转身道:“我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你们放开了玩。”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了看长命锁,俞渐离很快道谢:“谢谢您。”
陆夫人只是爽朗地大笑,随后带着一众侍女离开。
能成为陆家的当家主母,她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气场,来去匆匆却尽显尊贵。
待母亲走了,陆怀璟才走过去拎着长命锁看了看,接着道:“俞渐离,你赶紧帮你弟弟收着吧,这么重的金锁,容易把他的小脖子坠出问题来。”
俞渐离走过去拿下了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纪砚白接了过来,道:“我让昙回帮你收着。”
这长命锁乃是纯金打造,极有分量,陆夫人也是出手阔绰。
可能是觉得直接给俞渐离一堆谢礼俗气,也怕俞渐离不收,这才委婉地给俞渐龄。
陆怀璟见母亲没砸场子,不由得放下心来,道:“这还不是国公府给的谢礼太重,我娘也只能如此了。你们盖房子的时候若是银两不够,就把这个换钱,说不定能帮上忙。”
“嗯……”俞渐离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娘戴那套首饰还挺好看的。”陆怀璟乐呵呵地坐下,“可惜了,施淮岐今日不过来,还是和他打好玩。”
毕竟陆怀璟也只能和施淮岐、纪砚白较量一二。
陆怀清今日很忙,需要招待客人。
太子并未亲自过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
七皇子像个闲散人士似的,倒是来凑热闹了。
明知言也来了陆怀璟的小院坐了一会儿,其余的只有国子监的其他监生,还有贺楚。
很是闹腾地过了一日,天黑了俞渐离才带着弟弟朝外走。
纪砚白跟在俞渐离身后欲言又止,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见一次,身边却围着这么多人,他很是不甘。
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目送俞渐离和俞渐龄上了马车才离开。
*
夜里。
纪砚白推开窗子跃进俞渐离的房间。
俞渐离还在画设计图,是给非婉设计的衣服样式。
他想着非婉是花魁,衣服样式可以更大胆张扬,似乎可以增添很多特殊的元素,增加飘逸感。
纪砚白站在桌前看着俞渐离画的图,问:“画谁呢?”
“画衣服。”
“……”纪砚白盯着图纸不说话。
“确实是在给非婉设计衣服,我们盖房子需要银两,非婉又特别大方。中间都是陆怀璟帮忙联系的,你别乱吃醋。”
“吃醋?”纪砚白反问了一句后坐在了俞渐离身边,“我是会乱吃醋的人?”
“你是。”
“……”
“吃完明知言的吃陆怀璟的,现在吃非婉的。今儿我拿起糕点第一个喂我弟弟,你都瞪了我弟弟一眼。”
“……”
纪砚白也不再反驳,伸手抱住了俞渐离,将脸埋在俞渐离的脖颈间猛嗅。
俞渐离被他嗅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推拒道:“你别这样,很痒。”
“你身体好些了吗?”
俞渐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拒绝:“不行,隔壁有我弟弟!”
“你小点声。”
“不行不行,不能在家里。”
纪砚白明显不愿意,坐在原处不再出声,整一个五大三粗俏怨夫。
俞渐离只能反过来抱住了纪砚白,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道:“过两日我去营帐里住两日,你能逃学过来吗?”
“好。”纪砚白很快答应了。
纪砚白舍不得离开,一直留到了寅时才跃窗离开,直奔国子监。
俞渐离也在纪砚白离开后,整理着装,准备去早朝。
他还挺庆幸五日一早朝的规矩的,至少不用天天早起,不然穿书还得做打工人。
*
俞渐离和纪砚白都没能参加上陆怀清的婚礼。
纪砚白也没在国子监待多久。
国公爷在当年六月回京,在京里停留了不足半月便带领着纪家军再次出征。
国公爷和圣上商议了三日,最终决定攻打下匈奴的城池。
之前匈奴时常来侵犯,国公爷在边境整顿的这些时日,他们也不见老实,时不时出现刷一刷存在感。
所以他们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过来占领漠南地带,扩大国家领土面积。
于是乎,纪砚白再次带兵出征。
俞渐离则是决定随军,边打边改进武器,还能帮忙寻到最好的安营扎寨的位置。
这一次,军师真正的徒弟不再隐藏,吕君期也跟着获得了官职,随军出征。
吕君期离开司天台那日,还是震惊了整个司天台,竟然有人愿意辞去司天台的位置,跑去那么危险的兵部,去往前线。
紧接着他们又听说,吕君期居然是军师看中的徒弟,旁人不禁又一阵疑惑。
他凭什么啊?
吕君期自然没有解释,他被纪砚白选中后,便认认真真地“偷偷”学习,在司天台非常努力地表现出不学无术的样子,学习都得偷着学。
他伪装得也很辛苦。
这一次出征并不匆忙,可以有人来送他们。
俞家为俞渐离准备了很多东西,大包小裹地往马车上抬。
俞渐离见俞井何将一些腌制的菜都放在了马车上,也是一阵无可奈何。
俞知蕴则是买了许多成品衣服,连夜帮俞渐离改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准备得齐全。
陆怀璟也跟着过来,塞给了俞渐离一袋银子:“出门在外,这东西最实在,都是些碎银,你偶尔拿出来几块用就行。别跟我客气,你回京以后得还我,听到没有?”
“好。”俞渐离很是感动。
陆怀璟还是不放心,问:“林听那边怎么说,你能一直出去吗?”
“可以,他会一直配药给我送过去,平日里有药方,我自己抓药就可以。”
“行,去吧去吧。”陆怀璟很是忧愁,之前也只是为官了,现在干脆离京了,怪让人恼火的。
明知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没叮嘱什么。
谁知俞渐离突然对他道:“明知言,你别再发疯了,我可不想再为你玩命回京一次。”
这么长的时间里,俞渐离第一次这般与明知言说话,引得明知言一怔,又很快笑着道:“好。”
俞渐离又看向陆怀璟:“你也老实些,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成家立业了。”
“得去那么久啊?”陆怀璟总觉得他距离成家立业还有很久。
“不知道,反正你好好的。”
“我努力,行吧?”
俞渐离想了想后,又去交代俞井何:“爹,妹妹议亲的时候可以写信给我,实在不行你跟妹妹商量也行,妹妹很有主意。”
“好好。”
他又看向俞知蕴,想了想后道:“我不用叮嘱你什么。”
俞知蕴见俞渐离看到她犯了难的样子,倒是轻笑道:“别担心,家里有我在呢,我长大了,可以的。”
“好。”
俞渐离上了马车,走时还在探头朝外,对外面招手道别。
他到城门口与其他人会合时,躲在车帘后,在缝隙偷看吕君期和韩遇道别的场面,实在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围观。
吕君期似乎很是为难:“我也是……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你怎得这般没良心,都要离京了才与我说,我竟然是与其他人一同得到的消息!”韩遇一向是温和的一个人,今日倒是难得动了气,愤怒地对吕君期说着。
“你别生气,你还是我的好师兄,待我归京,我还会去看你的。”
“也不知多久才能归京,我昨日心乱,都算不出你是否能安稳。你又没有经验,这般直接过去可能适应?”
“师父说一边打仗一边教,我有底子在,学得快。”
“听着就不稳妥!”
“没事的啊……”吕君期继续劝说。
韩遇思量了一会儿,才道:“我跟着你一起去,确定你能适应下来再回来。”
“你这般跟过去可不行,怕是不会让的。”
韩遇也是一阵无奈,最后朝着俞渐离的马车走来。
俞渐离只能装成一直在车里看书的样子,重新坐好。
韩遇过来后依旧客气,拱手道:“还请俞郎中多多照顾吕君期,他性格冒失,我总担心他会出问题。”
“嗯,你放心吧,军中对军师尊敬,定然都会多照顾他一些的。”
“希望如此。”
尽管如此,韩遇仍旧没有立即离开,一直目送整个军队的队伍离开,他才一个人独自回城。
吕君期这一路也是长吁短叹的,听得俞渐离心烦。
第109章 为徒
俞渐离愿意称这一次出征为出差。
这一次明显不如上一次狼狈。
他们出征的时间是六月, 在较为炎热的时期到了北方。
在他们到达时,那边刚巧下了几日的雨,天气并不闷热, 反而是最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度。
俞渐离和吕君期分头行动,前几日帮忙寻找安营扎寨的位置,以及布置军营, 的确有些劳累。
后面便不用俞渐离再做什么了。
军队给他安排了安全的院子,他一个人独占正房, 还有一方小院,能够在院子里摆放各种武器, 倒也方便。
就算将重型武器搬回来研究, 也不会有人上奏参他们。
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侍女,倒是给他安排了两个小兵随便差遣。
他住了几日后突然觉得, 自己只是换了一处位置工作而已, 还山高皇帝远,不用去早朝。
许是这边的日子有些悠闲, 他甚至不需要每日按时起床。
他随意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每日自然醒后,出去招呼一声,小兵便会去准备饭菜给他。
初期做得不太好吃, 后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他改造兵器的时候会教给那两个小兵,也方便小兵以后帮忙,也让小兵积极度更高。
对于他来说,就是有独立住房,有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生活时间自由,工作内容还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他觉得格外美好。
有时吕君期会叫他一起, 去听军师教他们兵法。
他起初觉得不合适,吕君期却劝道:“现在提起小军师,大家想到的可不是我。你也应该学一学,说不定以后会用到。不过按照顺序,我还是你师兄,你是我师弟。”
“军师都没说收我为徒,你可别乱论了,我一厢情愿可不好。”
“师父只是最近忙,怕是过几日就要单独找你说了,毕竟收徒这种事情需要正式一些。你做我师弟吧,和我一起学,有时师父教的我第一次没懂,只能自己反复想,若是有你在,我还能问问你。”
俞渐离却不理,觉得吕君期是想多了。
没想到几日后,国公爷和军师第一战大获全胜后回营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俞渐离,提起了收徒的事情。
军师依旧是慈祥的模样,问得也客气:“之前我的确想过收你为徒,可惜当时你身体状况,让我担忧你怕是不适合随军,才放弃了我的想法。如今再提,也不知你会不会嫌弃?”
俞渐离受宠若惊,连连道:“当然不会介意,只是我怕我不能学好,辜负信任。”
“你可以的,你比我当年聪慧多了,我当年都没有把握能用一封奏章,让圣上改变主意。”
“那时是被逼急了,放手一搏。”
“那也是需要旁人所无法拥有的才智。”
俞渐离也不过多客气,当即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军师轻笑,道:“我这里有一份礼物给你,也算是为师的收徒礼了。”
他说着,递给了俞渐离一个小匣子。
俞渐离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军师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心得手账,不由得一阵惊讶。
“我给君期的是一套军书,那一套纪砚白那里也有,听说你已经看过了,思来想去这份更适合你。”
“谢谢师父!”俞渐离很是感激地道。
国公爷也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男人,见到俞渐离后大笑着道:“之前就听说过你,长得像根没长大的小葱似的,人倒是还挺厉害。”
说着,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以后好好干。”
这两巴掌差点把俞渐离拍得跌倒,好在强行站稳了。
纪砚白一直在旁边看着,起初没在意,看到国公爷拍俞渐离的肩膀才急了,干脆站了起来。
结果国公爷都没搭理他。
“今儿营地烤全羊,多给你切点羊排和羊腿,多吃点,壮起来。这边春秋风大,可别把你吹跑了。”国公爷再次说道。
“我食量不大。”
“多吃!男人怎么能瘦成你这样?!”国公爷似乎战场拼杀习惯了,此刻说出这句话时也铿锵有力的,俞渐离只能点头。
国公爷并未过多逗留,脱掉盔甲,大笑着出去和其他将领喝酒去了。
军师还要留俞渐离和吕君期说话,纪砚白也不方便留在营帐里,只能出去。
待俞渐离走出营帐时,外面的将士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了。
一直跟着俞渐离的小兵立即端来一个托盘,道:“国公爷特意给您留的。”
托盘上是羊羔的大小,整个羊排和一整条羊腿放在上面,还给他备了两壶酒。
吕君期也是同样的待遇,他倒是适应得快,很快吃了起来,还跟俞渐离说道:“真香!”
俞渐离也只能坐在他身边跟着啃了起来,看着醉酒后的国公爷非要跟纪砚白比试拳脚,父子二人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
纪砚白让着国公爷,让国公爷赢了,国公爷便骂他学艺不精。
纪砚白没办法,第二轮用了真实实力,国公爷醉得不轻,被儿子赢了后还是骂他。
明明纪砚白气得不轻,俞渐离看到这一幕还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纪砚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不跟他爹继续比试了。
*
俞渐离在军营停留了两个月后,开始给京里写信,说自己在这边的情况。
他成了军师的二徒弟,军营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很照顾,他还有自己的住处,有士兵轮流守卫,非常安全。
他在军营的日子,倒是要比京里还自在一些,至少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只是时常会想念京里的家人及朋友。
他甚至有闲暇的时间写了新的话本,让带信的人顺便给留松送去。
他给留松的信中交代,赚来的银两给他家中送去即可。
新话本人物与以往都不同,也不知能卖得如何。
京里的人也时常会写信给他。
他在军营的第四个月,陆怀璟写信说他哥成亲了,场面很是盛大,算是京里最有排面的一场婚宴了。
林听也有官职了,的确是在翰林院,做了修撰。
书信的末尾,陆怀璟还提了一句,他觉得施淮岐对俞家照顾得有些殷勤,就算俞知蕴是施辛冉的闺中密友也不该如此。
俞渐离看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这些世家最讲究门当户对,当初陆怀璟提及,也被俞渐离无情地拒绝了。
施淮岐家世背景更是厉害,和他们俞家门不当户不对的,难道能对俞知蕴生出心思来?
而且这两个人似乎也不会产生交集啊……
尤其是,俞知蕴也时常会写信给他,告诉他家里的情况,还有她的学习、铺子经营情况。
说得详细,方方面面似乎都很稳当,完全没提及过施淮岐。
俞渐离更加确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应该是陆怀璟多虑了。
俞渐离离京的第七个月,明知言给他写信告诉他喜讯。
太子对明知言的补偿兑现了,明知言被调到了通政司,成为左参议。
这倒是和原剧情重合了。
看到京里似乎同样太平,俞渐离不由得安心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书信,正欲起身,纪砚白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带来了一身寒气。
俞渐离不由得惊讶:“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还没出正月,匈奴一直躲着不出来,我去晃几圈就可以了,让他们以为我一直在,他们不敢造次,我回来养精蓄锐。”
如今俞渐离已经熟悉了盔甲,很是顺利地帮纪砚白脱下盔甲,道:“我让他们打水来,你好好洗漱一番。”
“好。”
纪砚白去沐浴,俞渐离便在屋里准备两个人的被褥。
屋舍内的炭火盆一直在燃烧,屋内布置由俞渐离研究过,温度一直是最为合适的,并且不会有烟雾。
窗户上还贴着俞渐离亲手剪的窗花,快一个月了,也没有被风吹掉。
不久后,纪砚白干脆披着沐巾走出来,走到俞渐离身后抱住了他,两个人一起倒在了被子里。
俞渐离在他怀里挣扎:“你头发还湿着,不许进被子。”
“我看看你这些日子胖了没……”
窸窸窣窣——
纪砚白直到被俞渐离拍了手臂一下才老实了一些。
俞渐离转过身,仰面躺在被子里,抬手帮纪砚白擦头发。
纪砚白双手撑在他身侧,俯下身亲吻他的唇,俞渐离擦头发的手稍有停顿,仍旧缓慢地继续。
细碎的吻密集得如同雨落,俞渐离仍旧倔强地捧着沐巾。
……
纪砚白抱着俞渐离起身,送他去后间沐浴。
俞渐离靠在纪砚白的怀里,任由纪砚白帮助自己清洗。
如今他已经争气了不少,至少沐浴结束时他已经能缓过神来,在纪砚白扶着他出浴桶时,直接扑进纪砚白的怀里,凑过去吻纪砚白的唇:“我们白白好厉害啊,最近都不用我教了。”
“只有这个厉害?”纪砚白问他。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凑过去小声说:“都厉害。”
“嗯。”纪砚白干脆扛起尚未擦干的俞渐离,再次回了卧室。
俞渐离算是确定了,纪砚白不经夸。
第一次时他那般小心翼翼,才让被子不至于被弄湿,可被褥最终还是湿得彻底。
不过他有一个好的发现,他最近可以坚持两次了,只是第二日会睡到下午才起床罢了。
俞渐离第二日起床时,纪砚白已经再次回到了最前线。
他一个人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看着窗花被风吹得翻起了一角,此时正在快速摆动。
没一会儿他便被冻得耳朵疼。
也不知这次战争会持续多久,今年又未能与家人一起贴窗花。
第110章 衣行
110
京里的铺子其实并不太平。
这些日子里, 一直纷争不断。
清辞郡主的铺子生意太过兴隆,让同是经营衣铺的王员外红了眼。
平日里明的暗的,王员外没少针对他们的铺子, 还使出了不少肮脏的手段。
好在这些绊子都被俞知蕴轻易化解了,
这也使得王员外更加气恼。
起初清辞郡主还会担心,后来完全不在意了。
在他们看来, 王员外那个脑子遇到俞知蕴,简直没有什么较量的必要, 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王员外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引人发笑。
只是一日雨停在铺子里帮忙时, 意外被王员外见到了。
他尾随着雨停进入铺子的后院, 又意外地遇到了俞知蕴,站在晾晒的绸缎之间, 丝绸被风吹得舞动, 她的发丝也在随风起舞。
那一瞬间简直是惊为天人。
王员外本就是好色的性子,至此记住了俞知蕴, 甚至连续几日的梦里, 都是俞知蕴的影子。
对铺子的记恨,以及对俞知蕴的觊觎,成功巴结上大家族后的顺利, 让王员外动了歪心思。
是夜。
俞知蕴在铺子里整理衣服,雨停和雨澜帮她打下手。
铺子里其他人则是在别的地方洒扫。
雨停似乎很是紧张,总是四处张望,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直到打扫的伙计也纷纷告辞,只留下三个女子在铺子里, 雨停的呼吸都不均匀了。
“很怕?”俞知蕴整理好架子上的衣服后问。
“不怕。”雨停回答得坚定,她不怕,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紧张。
俞知蕴一贯不喜欢王员外,这些日子里王员外不入流的手段也让她觉得厌烦,所以她想一次性解决了他,至少能让他老实上一阵子。
于是她去国公府要来了雨停,特意让雨停装成不经意间被王员外发现的情况。
这些日子里,俞知蕴会很有规律地在铺子即将关门时来铺子,整理衣服,查看账目。
这也是故意让旁人看出来的规律。
今日有雪,大雪纷飞,倒是让街道变得冷清。
一条街都是商铺,入夜后不营业,加之今日有雪,这条街道都罕见人影。
这也让来的一行人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
王员外带了一群人过来,进入院子后还特意反锁了院门。
俞知蕴走出来看着王员外等人的动作,并没有惊慌,而是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随手关门真是一个好习惯,她很喜欢。
“二掌柜,你这里私藏我家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王员外带了众多人手,此时的气焰很是嚣张,跟着俞知蕴进入了铺子。
他身材矮胖,面上有些许油光,在今日雪的映衬下,倒是泛出了些许的暗青色来。
说话时,他故意只说是二掌柜,仿佛不知道俞知蕴的真实身份。
这样之后也好解释。
谁知,却看到俞知蕴拿着一把短刀走了出来道:“去院子里吧,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你……”王员外看着俞知蕴拿刀的样子甚至想要发笑,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仿佛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这小姑娘不会以为手里有武器,他们就怕了她了吧?
结果他们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
施淮岐一直格外留意俞知蕴的事情,这一日听说了俞知蕴这边有危险,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衣铺。
他撞门进入院落,便看到了一地的鲜血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俞知蕴看到他进来还有些意外,却没有立即跟施淮岐动手,而是低声问:“公子是?”
施淮岐算是确定了,他献了大半年的殷勤,俞知蕴都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没正眼看过他,不然此刻也不会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只能忍着震惊自我介绍:“我是施淮岐,施辛冉的哥哥。”
“哦……”俞知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立即出手。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便有了主意,于是客气地道:“多谢施公子搭救,别怕,他们只是晕了,不会闹出人命来。”
施淮岐知道,这些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受伤颇重。
他也是习武之人,甚至能看出来这群人甚至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只是被单方面殴打。
俞知蕴也特意穿了一身深色劲装,这些人的血都没有溅到门槛上。
他示意自己的人关门,接着道:“我来晚了,也没帮到什么。”
“帮得到。”俞知蕴拿来了一个匕首,递给了施淮岐,“帮我一个忙,让你的手下废了他,我这边不太方便。”
“杀了?”施淮岐接过匕首时诧异地问。
“男的那方面,废了,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施淮岐又是一阵错愕,甚至暗暗倒吸一口气,吸进了一胸腔的冷风。
在俞知蕴转身进入铺子时,施淮岐的人还是照着俞知蕴说的做了。
他的人捂着王员外的嘴,倒是做得安静。
他跟进铺子时,俞知蕴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擦着刀上的血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眸随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请施公子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今日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清辞郡主会帮忙处理。”
“啊……好。”施淮岐竟然被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震慑得不敢多言。
“多谢。”
“无妨……”施淮岐想了想后又补充道,“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
俞知蕴听完轻笑了一声,也不知认不认可施淮岐的说法,倒是问道:“施公子今日怎会来到此处?”
施淮岐还真被问住了,只能说道:“我听说你有危险,专程……”
“其实不必。”俞知蕴打断了他。
施淮岐跟俞知蕴献殷勤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和俞知蕴这般聊天,他紧张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俞知蕴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我不算是朋友,你与我哥哥是朝堂上的朋友,我和辛冉是私塾的同窗。但是你我不同,相差很多。”
施淮岐如何迟钝,此刻也听出了俞知蕴的意思。
她在说,他们两个人相差很多,他不必如此。
她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干净利落,又很体面地拒绝了,毫不拖泥带水。
之前没拒绝……是她确实没留意过施淮岐这个人。
施淮岐下意识地吞咽:“如果我坚持,你哥哥那边立了军功……”
“我不想我哥哥辛苦,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即可。”
“……”施淮岐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也不奢求很多,所以不必强求。”
她的意思明显,她不奢求高嫁,只求平安。
所以施淮岐没必要这般做毫无作用的努力。
“对不起。”施淮岐低声道,是他一厢情愿了。
俞知蕴却轻笑着回答:“为何要道歉?今日该是我谢你才对。”
“那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帮你处理了院子里的狼藉。”
“多谢,顺便帮我报官。”
“嗯。”
*
施淮岐在第二日崇文馆都没去,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
情窦初开第一次心动,还暗恋了这么多日子,结果人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家世背景好,样貌也算得上英俊,在同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放在眼里。
太难受了……
他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幸好昨天没当着俞知蕴的面哭出来,保住了一些颜面。
哭到了傍晚,他终于振作起来,去打听外面的事情。
他还是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王员外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可王员外说的话没人信,倒像是胡搅蛮缠,得了癔症。
王员外巴结上的人似乎也不想太过得罪郡主,又不想招惹俞知蕴,毕竟俞知蕴身后还有国公府。
到了三日后,这件事才算是确定了下来。
王员外带人去对手铺子叫嚣,想要行凶,好在施淮岐路过救了铺子里的人。施淮岐以为是抢劫的歹徒,王员外等人被打成重伤。
之后清辞郡主报官,王员外等人被抓。
很快传出来王员外疯了,非说什么是一个女子将他们伤了,还要那女子的命。
可施淮岐也跟着去作证,证明那一日铺子里只有几个会功夫的伙计在,没有什么女子。
王员外等人又确实是在铺子里被抓的,百口莫辩。
那大家族子弟周旋了几日,最终也只能将王员外捞出来,让他不至于被判重罪,更是没办法跟清辞郡主他们追责。
许是觉得王员外太能惹麻烦,将王员外救出来后,那大家族子弟便不再管王员外了。
任由王员外如何递银子,都石沉大海。
王员外回家养伤不足半月,便又被一群人状告。
之前王员外欺男霸女,经商时也多使用手段,如今没人庇护了,那些人便一窝蜂地告状来了。
这一回王员外再次被抓,被关进狱中,他的大儿子也因为参与其中,跟着入狱。
没人保他,他再没能出来。
王家就此散了家,衣铺里的伙计们怕没有工钱,在铺子里抢了衣服、布匹便散了。
世人皆说,王家衣行怕是彻底垮了。
*
此后,俞知蕴给俞渐离写书信。
家中一切安好,阿龄又长高了些许,并且懂事了很多,国公府想带阿龄一起读书,为进国子监做准备。
父亲的工程已经结束,被派去协助修缮出问题的工程,依旧忙碌,但很充实。
月试的经帖我收敛了很多,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上次寄回来的窗花我们贴在了正堂的窗上,如今还在。
我捎人给你送去阿龄与我一同做的灯笼,你可以挂在房前。
写好了书信,再将灯笼折叠放好,拼装这种小事情,俞渐离很快就能做好。
整理好这一切,她伸手拿来俞渐离送回来的图纸,照着图纸继续做衣服。
*
七皇子听到禀报后,一阵唏嘘。
明知言坐在一旁跟着听,似乎也听得将信将疑,在他的印象里,俞知蕴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变化了这么多?
“当初认识你,我便觉得你性子歹毒,手段残忍,人也无情。”七皇子说着,看了明知言一眼,“没想到你如今输给了一个女孩子。”
“她并不歹毒。”明知言这般说道,下意识地维护俞知蕴。
“但是的确决绝,竟然以身为引,请君入瓮,啧啧,有狠劲儿。也就是她无欲无求的,不然这般头脑用在别的方面,怕是能完成一番事业。”
明知言跟着点头:“所以别惹俞家人。”
这一家人都是看着温柔,实际狠起来比谁都厉害。
七皇子撑着下巴道:“其实施淮岐不错,人单纯,家世背景也好。”
“再好又有何用?让妹妹感恩戴德地嫁进去,从此被打压?阿离也不会同意的。”
“也是……”
七皇子倒也不在意,若是他知晓俞井何曾经想过将俞知蕴嫁给明知言,怕是不会这般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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