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诡案(十一)
天已经黑透了, 院子里亮起了灯。民警们陆陆续续的撤走,只剩下了二支队和向景。
向景的脸色十分难看,“顾队长, 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你是重要的目击证人,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向景指着身边的江胜宇和祁家宝, “这是证人的待遇?”
顾放轻笑, “看来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说了慌。傅萍萍和你的关系最好, 甚至为了你,连和侯宇的关系都没有公开。你呢, 在她被杀的时候,袖手旁边。”
“我若是不躲起来,我会跟她一起被杀, 白白牺牲一条人命!萍萍要是知道, 她不会同意的。”向景激动起来, “你们不去抓凶手, 却扣着我这个证人,算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抓凶手。”顾放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既然傅萍萍视你为亲姐妹,在知道你胃疼的情况下, 为什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她怎么想我怎么会知道, 你应该去问她。”
“傅萍萍和你关系走近的契机, 是和江莹闹了矛盾, 你以安慰她当借口, 趁机取代了江莹的位置。”
向景冷冷地盯着顾放,“顾队长, 你在诋毁我,看到她伤心,安慰她,是一个人正常的反应。”
“那为何你来了,傅萍萍和江莹的关系才变差,她们好了十几年了。”
“我不知道,你应该问傅萍萍或者江莹。”向景转过头,眉心皱了起来,“要是没什么可问我的,我就回家了,我胃疼的厉害。”
“可以啊,胜宇你和家宝送她回家。”
祁家宝怔住,江胜宇碰了下他一下,朝向景做个请的动作。
向景站起来,朝外走,江胜宇挡在她身前,“坐我们的车走。”
“不用,我家很近。”
“还在坐车吧。”江胜宇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向景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朝车上走。到了车上,祁家宝开车,江胜宇和向景坐在后排。
向景看看祁家宝,又看看江胜宇,这哪里是送她回家,分明是在监视她。
沈星言不解,知道向景有嫌疑为什么还要送她回家,扣在局里不是更好。
顾放:“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有嫌疑,只是我们的猜测,再者江莹还没有找到。”
“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儿去。”
“我去下江莹家。”
“我跟你一起去吧,方便点。”
顾放点头,开车带她过去。从香料厂到江莹家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江莹家楼下,有几个换了便装的民警守着,看到他们,装似无意地走过去,“江莹没有回家。”
顾放和沈星言进了楼,楼层不高,一共只有四层,每一户都住了人。
江莹家住在二楼,顾放抬手敲了敲门。一名五十多岁的女人打开门,警惕地看着他们,“什么事?”
顾放拿出证件,“我们是刑警,来找江莹问点事。”
“她没在家!”女人要关门,顾放用手抵住,“人如果是她杀的,她跑不了,也不能跑,跑了就是逃逸。如果不是她杀的,她更不能跑,跑了,冤屈一辈子都洗不清。”
女人打量顾放,似乎在掂量他的份量。顾放任由他打量,沈星言在旁边道:“阿姨,他是市局刑警二支队的支队长顾放,如果你女儿的案子他办不了,别人更办不了。你只有相信我们,你的女儿才有救。”
女人咬牙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探着头朝外看,见无人跟随,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年纪轻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人,男人一脸警惕,女孩子则有些害怕。
原来江莹一直躲在家里,可怜民警们还在楼下蹲守。
顾放一点儿都不吃惊,看来早就料到江莹在家。
江母跟老伴解释,“他说他是支队长,要是他办不了莹莹的案子,别人更办不了。”
江父点点头,“我女儿是被冤枉的。”
“当时为什么要跑?”
江莹哭起来,“我害怕,向景太可怕了,她就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鬼,凶神恶煞,她扎了萍萍一刀又一刀。可是萍萍竟然不喊救命,还叫她醒过来。向景都要杀她了,她还为她着想,我真替萍萍不值。”
“你刚才说傅萍萍让向景醒过来?”
“是,我吃饭去的早,回来的也早,本来打算睡一会儿,忽然就听到萍萍和向景吵了起来。”
“吵什么?”
“大概是为什么要抛弃她之类的。”
“谁抛弃谁?”
“话是向景说的,向景害怕萍萍抛弃她。萍萍说她没有,哪怕是结婚,也会继续跟向景做好朋友。”江莹的眼神黯淡,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然后呢?”
“然后她们越吵声音越大,我就听到萍萍叫了一声。我本来想去看看,想想跟萍萍的不愉快,又忍住了。可是后来萍萍又叫了一声,我还听到她说:向景你醒醒,我是萍萍,你快醒醒!
我觉得不对,跑过去,就看到向景举起剪刀扎在了萍萍的胸口上,萍萍还摇晃着向景的裤脚,让她醒过来。”
江莹的描述和向景的大致情节一样,只是凶手换了,江莹的描述有了更多的细节。
“你没有阻拦?”
“拦了,我叫了向景,问她为什么杀萍萍,萍萍对她那么好,好到我都嫉妒了。向景举着剪刀看着我,那表情怎么说呢,有点迷茫,她还问我,谁杀了萍萍。她低下头去看的时候,似乎被吓了一跳,剪刀都掉了。
萍萍那时候还没有死,她只是在流血,我让她别动,我去叫医生。当我跑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很低的叹息,仿佛就在我的耳边。我回过头去看,就看到向景拿起剪刀扎在了萍萍的脖子上。
她的样子就像恶魔,可怕的是她还在笑。我害怕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不然我也被向景杀了。”
江莹捂着脸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她没想到的是,向景竟然颠倒黑白,说她是杀死傅萍萍的凶手。
江母心疼女儿,一下一下抚着江莹的后背。
顾放还有疑问,“你和傅萍萍因为什么生了嫌隙?”
“萍萍漂亮,工作能力又强,我能力一般,长得也一般,我知道我比不过她,也从没有想过要比过她。她成了厂里最年轻的车间主任,我替她高兴,也尽力配合她的工作。
可她呢,却把我当成傻瓜,给她当陪衬,用我衬托她的漂亮,她的能力。我知道跟她比,我是个丑小鸭,可我也有尊严,我不想当任何人的陪衬品。”
“是傅萍萍亲口说的?”
“没有,是我听别人说的。”
“谁?”
“向景和另外一个同事聊天时我听到的,那时候向景刚来,谁都不认识,她的话不由得我不信。她说傅萍萍拉拢她,说她是新来的,有了靠山才能在厂子里呆下去。
而傅萍萍是车间主任,能照顾她,相应的,她也要给傅萍萍些好处。向景还问傅萍萍,我怎么办,傅萍萍说我就是个傻的,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能笼络住。
我当时听了真的后悔跟傅萍萍做好朋友,被她骗了这么多年。”
沈星言叹气,“既然你跟傅萍萍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应该了解她的为人,怎么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怀疑她。”
“我也不想,可是萍萍突然就疏远我了,还跟向景亲近了起来,我怎么能不多想。”
顾放和沈星言对眼看一眼,向景的离间计用的很成功。
江莹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萍萍从来没有把我当成陪衬品?”
“你应该当面问她,而不是听别人说。”
江莹懊恼地直拍头,“我真傻,我怎么就听了别人的话,让别人钻了空子!”
江母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怪你,你还小,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为什么向景要拆开我们?”江莹扑在江母怀里哭起来,“妈妈,我对不起萍萍。”
“你先别急着哭,我再跟你确认下,你确定当时傅萍萍说过向景你醒醒之类的话?”
江莹支起身子,擦干净泪,“我确定,我听得真真的。杀人的向景就像变了个人,麻木,残忍,像个木偶一样。”
顾放点点头,“今天就先到这里,跟我们说的话不要跟任何人说,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给了江母,“这是我的电话,万一有事情就联系我。”
江母收下纸张,攥在手心里,送他们出去。
到了楼下,顾放叫来民警,低语嘱咐几句,民警面露惊讶,点点头。
沈星言问:“有了人证,该逮捕向景了吧?”
“你似乎很着急。”
“我怕她跑了。”
“不会,……我还是很介意傅萍萍临死前的话,她为什么不喊救命,为什么要向景醒醒。”
“你怀疑向景和方星华、李建民一样?”
“可他们三个的共同点,或者说交集在哪里?找不到这个,一切都是枉然。”
“或许提审向景会有突破,你忘了,向景有主观杀人的动作,她补了刀。”
“你说的对,我联系胜宇,抓人!”
彼时,江胜宇正在向景家里喝茶,向母正眉飞色舞地跟他讲向景小时候的事。
向景九岁那年,因为嫉妒同学拿了第一,抓了一条蛇放在了她的书包里。那孩子吓得一个月没敢上学,最后父母给转了学。
江胜宇听着,心中冷笑,果然,从小就坏。让他气愤的是,向母不但不觉得向景的行为出格,还嘲笑那孩子胆子小,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以,江胜宇一接到命令,直接给向景戴上了手铐,他早就等不及了。
第72章、诡案(十二)
审讯室内, 江胜宇做记录员,顾放主审。他决定连夜突审,不让向景有心理准备。
江胜宇手背上一圈牙印, 胳膊上几道抓痕,血红血红的。这些都是拜向母所赐, 她无法接受上一秒还谈笑风生的人, 下一秒就把她女儿抓了,于是奋起反抗, 江胜宇便挂了彩。要不是他掏出木仓,受伤的地方绝对不止这两处。
向景坐在审讯椅上, 嘴角一抹不屑的冷笑,“原来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真凶逍遥法外, 把证人抓起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还在死扛,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说谎眼睛都不眨。”
“我没有说谎。”
“我问过你,认识名字里带羽的人吗, 你连是哪个yu字都不问, 直接说不认识,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光你们厂里就有六个, 其中一个还是傅萍萍的男朋友。”
向景蹙起眉, 无力地辩解,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别人你不认识尚且说的过去, 侯宇不可能不认识, 而且傅萍萍临死前告诉了你,她要结婚的消息。”
“没有, 我不知道。”向景扭过头,不看顾放。
“你挑拨了傅萍萍和江莹的关系,趁着她们产生矛盾,趁虚而入,代替了江莹。傅萍萍全心全意为你好,你却杀了她。”
“我说了我没有,是江莹杀了她!”向景猛然回过头,瞪着顾放,激动的脖子上爆出青筋。
“那剪刀上的指纹怎么解释?”
向景愣住了,“什么指纹?”
“我们在杀死傅萍萍的剪刀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顾放面前摊着检测报告,这事还得多亏沈星言。
沈星言早就发现向景不对劲,在给她吃饼干的时候,收起了她撕开的包装,在上面提取到了向景的指纹,跟遗留在剪刀上的指纹做了比对。
“剪刀本来就是我的,当然有我的指纹。”
顾放似笑非笑,这是他遇到的最会胡搅蛮缠的,顾放不想再跟她周旋了,“有人目睹了你杀人的全过程。”
“明明是江莹杀了傅萍萍,你们却听信她的话,反过来说我杀人!”向景很是不平,“我是冤枉的!”
“我有说过人证是江莹吗。”顾放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向景的瞳孔猛震,“果然警察都是狡猾的人,不值得信。”
“向景,你从未当傅萍萍是朋友,在你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给你便利的傻帽,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都在照顾你。你害怕她结婚后,心里没有你的位置,你就阻止她结婚,眼看着阻止不成,便杀了她。”
“我没有!”向景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一直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可她非要谈恋爱,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好好搞事业不好吗。那个男人能给她什么,除了漫无边际的家务事,还剩下什么?!
我劝她,她不听,非要去见侯宇的父母,她不知道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坟墓吗。”
“那是傅萍萍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向景重重捶了下桌子,“不!萍萍是我的,除了我,没人对她好。男人都是骗子,骗她的感情,骗她的身体!只有我才真心对她好!”
“你所谓的对她好,就是剥夺她生存的权利?”顾放嗤一声冷笑。
向景歪着头,有些神经质的笑起来,“其实她和侯宇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每次她要说出口的时候,我都故意搪塞过去,我不想听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我告诉她,要是她有了男朋友,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她不能抛弃我。
她也是傻,她真的就为了我,隐瞒了她和侯宇的关系。他们偷着约会,偷着看电影,偷着写情书,他们自以为瞒的很好,真是蠢,尽干些掩耳盗铃的事。所有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甚至偷着跟着他们去过电影院。
萍萍看起来幸福极了,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那么笑过。那笑容太刺眼了,刺的我心里难受,我当时就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那么笑。
那天我一直呆在电影院,看了一部又一部电影,直到电影院关门,我都没有想到。我独自一个人在路上走,已经很晚了,很多店都关门了,即使开着门,客人也寥寥无几。
我饿了,随便进了一家店,要了一碗面,我一个人吃着,我在想,要是萍萍也在该有多好,有她陪着,我才觉得不孤独。可是此时的她,一定和侯宇在一起,一想到侯宇,我就恨的牙痒痒。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狰狞,有个人坐在了我对面,问我有什么烦恼,他可以帮我。”
顾放的心中一紧,“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我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他问我,是不是不想看到她那么幸福,我说是,他说他来帮我,我说好啊,只要不让我看到她那么刺眼的笑容。”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等我再有记忆的时候,是在家里。”
顾放撵着手指,他没想到向景很有可能跟方星华和李建民一样,被人催眠了,他需要更多的细节,“你所谓的不看到傅萍萍的笑容就是杀了她?”
“其实我不大记得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拿起的剪刀,又是怎么扎进她的身体里,是江莹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看到浑身是血的傅萍萍,我很害怕,可当我听到剪刀掉落的声音,忽然明白过来,她身上的血是我造成的。
血腥的味道让我兴奋,我想着反正她已经这样了,不如死了吧。她死了就不会跟侯宇在一起了,我就拿起剪刀扎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种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浑身颤抖起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杀了江莹,不能让别人知道傅萍萍是我杀的。
可惜江莹跑的太快,我没有抓到她。然后我就想到一个主意,栽赃给她,呵呵……”向景捂着嘴笑起来,好像杀人后再栽赃陷害是多么得意的一件事。
顾放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反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说帮你的人,你是在哪家面馆遇到他的?”
向景想了一会儿,说了个地址,顾放起身离开。这是迄今为止,第一次摸到隐藏在案件背后的人,这个线索很重要。
顾放拿出地图,找到向景所说的面馆,那是一家老面馆,开了好多年了,在乡音路上。
他又标出方星华的家和厂子地址,以及他上下班的路线,再标出李建民的家和他经常去的公园,从而圈出了一片区域。
顾放盯着这块地方,最显眼的建筑物竟然是人民医院。
顾放叫来温客,让他查下人民医院有没有心理科。
温客很快查到,人民医院成立心理科有好几年了,只是来就诊的人很少,科室形同虚设。
“有几名医生?”
“因为就诊人数少,只安排了两名医生,就这还经常被借调到别处。”
“给我安排下,我要见他们。”
两名医生一个年纪大一些,是从精神科转过去的,还有一个是刚毕业的学生。两人对心理学的认识仅限于资料和学校的教学,实践经验很少,对于催眠更是一知半解。很显然,这两人人根本不是那位催眠高手。
顾放又派人暗查了诊所,小医院,甚至校医院,也没有查到相关的线索。
眼看着离一个星期的期限还有两天,顾放急的嘴角都起泡了,若是不抓住他,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二支队的人也跟着着急,祁家宝跑到法医室跟沈星言求助,“沈姐,你快想办法帮帮顾队,他快要撑不住了。”
“我看他还好啊,昨晚他遛狗的时候,跑的可欢了。”
“那是他在排解。”
沈星言耸耸肩,“我也很想帮他,可我爱莫能助。既不知道这位催眠高手长什么样,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只知道一个大致的范围,这么大的区域,怎么找。”
“你以前也利用地理画像抓到过的人,你肯定能想到办法,沈姐,你可是我偶像。”
沈星言乐了,歪着头想,“看在你的份上,我想想啊。呃……对了,催眠大师不止他一个吧,上次顾放不是找过一个么,让这个人试着催眠三位受害人,从他们的潜意识深处,试着描绘出这个人的相貌。”
祁家宝激动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这就去告诉顾队!”
“哎!”沈星言来不及叫他,他就跑了。沈星言摸摸鼻子,她是根据电影情节信口胡诌的,不一定能准。
顾放听完祁家宝的话,陷入了沉思。
祁家宝还给他鼓劲,“顾队,你还犹豫什么呢,我觉得沈姐的方法可行。”
“风险也很大。”
“总比这样干等着强啊。”
顾放看着他,笑着点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案件了?”
“我一直很关心,是你不给我机会。”
“好,这件案子要是侦破了,给你记一功。”
祁家宝嘿嘿地笑,“这可是你说了,到时候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
顾放开车出去,不多时带着一个人回来。那人年纪跟他相仿,带着无框眼镜,却是满头白发,穿一套西装,板板正正地系着领带。
顾放介绍说这位是医科大学的教授申屠盏,主攻心理学,在催眠上的造诣颇深。
江胜宇很好奇,“申屠教授,真的能催眠吗?”
申屠盏微笑,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了擦戴上,道:“给我倒杯水,我就告诉你。”
江胜宇转身去倒水,倒完双手笔直地递给申屠盏。申屠盏并不接,打了个响指,江胜宇的眼睛眨了下,手一抖,水险些洒了,幸好申屠盏接了过去。
江胜宇一脸懵,“我什么时候倒的水?”话音一落,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卧槽”。
温客不死心,问江胜宇,“你真的不知道你去倒水了?”
江胜宇更懵了,使劲回忆,“我不知道啊,我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大家看申屠盏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崇拜和警惕,谁也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催眠。
不过他的现场演示,更让大家确信方星华、李建民和向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催眠了。
顾放道:“申屠,以你对业界的了解,谁还有跟你相当的能力?”
申屠盏叹息,“要说还真有一个,他是我的师兄,是我老师的得意门生,本来他前途无量,可是却突然失踪了。”
“他叫什么?有没有他的照片?”
申屠盏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共三个人,他指着其中一个男人,男人一脸的书卷气,国字脸,头发浓密,穿着格子衬衫,个子不是很高,估摸着一米七。
申屠盏道:“他就是我师兄,沈阔。”
第73章、诡案(十三)
申屠盏分别催眠了方星华、李建民和向景, 从他们的潜意识里寻找当时被催眠的情景,可是他们三人对于催眠者相貌的描述却大相径庭。
方星华描述的是一个长着胡子的中年大叔,李建民的描述则是个瘦高的带着外地口音的男人, 向景的描述倒是跟沈阔有几分相像。
申屠盏分析,对于向景的催眠应该是临时起意, 植入的形象才会跟沈阔相似。
不过他也更确定了这个人是沈阔, 因为当初沈阔的博士论文就是有关在一个人的大脑植入虚无的形象,进而让被催眠者认为, 这是属于他记忆的一部分。
顾放道:“如果真是他,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根本不足以给他定罪。”
申屠盏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就算你有证据,要抓住一个催眠高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放见识了申屠盏的催眠, 沈阔比他危险百倍, 更加防不胜防, 如果在抓捕的过程中, 被他钻了空子,借机控制了某位队员, 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接触了这个案件后, 顾放查阅了很多资料,若想不被催眠, 需要经过专门的训练。
如今, 案子迫在眉睫, 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能靠强大的意志, 跟他对决。
申屠盏不同意冒险,“你不可能一直保持警惕, 但凡松懈一点点都会被催眠,最好有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是只剩下一天了,连沈阔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实施计划呢。
……
午后,太阳直直的照射下来,增添了几分热气。
一男一女站在闹市街头,女孩子狠狠把身上的包扔在地上,“给你,都给你!谁稀罕你买的破包!你不就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好,样样不如她么。你去找她啊,跟我在一起干什么!”
女孩子边说边哭,引来路人的注目。
男人有些尴尬,脸通红,“你又闹什么?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她的方案客户很满意,你就发脾气。”
“是,我做了好几个方案,客户都不满意,她才做了一个就通过了。你还说不是嫌弃我,你刚才提起她时,笑的样子,崩提多恶心了。”
男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我笑怎么了?哪里恶心了?”
“你提起她的样子让我恶心!”
男人无语地盯着她,语气冷了下来,“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你终于说了,你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是不是?你早就想跟她在一起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以前的你温柔体贴,现在呢,越来越不可理喻。我和豆豆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你为什么总是疑神疑鬼?”
女孩子冷笑,“你都亲切地叫她豆豆了,还说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你们在公司里眉来眼去,当我没看到吗。”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就走。女孩子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袖,“被我说中了,要跑?”
男人抚开她的手,皱起眉,语气里有了几分疏远,“你总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我们真的有必要分开一段时间。”
女孩子愣了下,不服气地道:“分就分,谁怕谁啊!”
男人勾起唇角,有几分自嘲地笑笑,捡起地上的包,抬脚便走。女孩子见他毫不留恋,连地上的包都拿走了,不禁哭了起来。
路人或摇头,或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崇尚自由恋爱,分分合合,每天不知道上演多少场。
突然一个人站在了女孩子面前,“需不需要我帮你?”
女孩子抬起泪脸,见是一个国字脸,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男人不高,大约一米七左右。
女孩子抽噎着说:“你怎么帮我?”
“你男朋友说的女人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一股狐媚样!”女孩子赌气地道。
男人笑起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你男朋友自然也不例外。他为了一个狐媚子抛弃了你,跟你分了手,过段日子,说不定就跟那个狐媚子好了。”
“不!不行!我还爱他,他不能抛下我!”女孩子后悔了,“有什么办法能挽留他?”
男人杰杰怪笑起来,“我们杀了他好不好?杀了他,他就没有办法离开你了。”
“杀了他?”女孩子恐惧地摇头,“不,我不能杀他,我爱他。”
“不,你想杀他,只有杀了他,他才不会背叛你,才不会被别的女人勾搭走。”女孩子的眼神渐渐迷离,“杀了他,他才不会背叛我。”
“对,杀了他,等他下次再提那个女人名字的时候,你就用身边最锋利的利器刺入他的胸膛!”
“用最锋利的利器刺入他的胸膛。”女孩子重复道。
“对,你的口令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女人叫何豆豆。”
“何豆豆,记住她的名字。”男人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轻轻推着女孩子的后背,“走吧,回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女孩子缓缓地离开,坐上了公交车。
男人满意地转身,却突然看到刚刚离开的男人正朝他走来。
男人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走过,突然听到一声“沈阔!”
男人回头,寻找谁在喊他的名字,忽然胳膊上一痛,被人反剪着双臂,按在了地上。
男人大喊,“你干什么?放开我!”
“沈阔,你被捕了!”
“你凭什么抓我?我没犯罪!”
眼前出现一双脚,穿着白色的旅游鞋,鞋子纤尘不染。男人顺着脚往上看,只见刚才上了公交车的女孩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男人瞪大双眼,“不可能!”
沈星言蹲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什么不可能?没被你催眠很奇怪吗?”
“这不可能!没人能办到!”
沈星言耸耸肩,站起身,朝顾放眨眨眼,“我演的不错吧。”
顾放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气得我心口疼。”
沈星言轻笑,能给顾大队长搭戏是她的荣幸。
……
直到进了审讯室,沈阔还在说着不可能。对于顾放的审讯,他一字不答。他要求见沈星言,沈星言要是不来,他就不回答任何问题。
顾放想起沈星言吵架时那胡搅蛮缠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你等着。”他起身去到法医室。沈星言正在翻看一本大部头的书,这本书是从沈阔的家里缴获的,主要讲催眠。
顾放把书拿走,“沈阔要求见你。”
“见我?”
“对,见你,不见你,他一个字不说。”
沈星言轻笑,“看来他在我身上找到了挫败感。”
“配合下?”
“可以啊,配合顾队的工作,义不容辞。”
“贫!”
两人进入审讯室,沈星言坐在记录员的位置上,随手拿起笔,在指尖转了起来,“听说你要见我?”
沈阔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你没被催眠?”
“很简单啊,我有强大的意志力。”
顾放闻言,嘴角抽了抽。
沈阔:“不可能!我遇到过意志力更强大的,无一例外都被我催眠,你一定用了特别的方法。”
沈星言笑,“你的催眠术确实厉害,可是要想不被你催眠也简单的很,只要我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比如我的手上……”她手上的笔都快转出花来了,“我就不会被你影响。”
沈阔盯着她手上的笔,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笔转成这样,各种钩、挑、旋转,就像长在她的手上一样。
沈星言盯着他,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比如你擅长催眠,而我,擅长各种转笔,笔在我的指尖上跳跃、起舞,我的心也跟着笔在舞动。”
沈阔看了几秒钟,忽然眨了下眼睛,惊醒过来,“你在催眠我?!”
沈星言放下笔,惋惜地撇撇嘴,“看来这门学问需要深入研究。”
沈阔的后背上沁出汗珠,要不是他突然反应过来,真的就被催眠了,他盯着沈星言那张稚嫩的脸,“你是第二个让我心生畏惧的人。”
“我真荣幸,第一个是申屠盏吧。”
“我自以为天分极高,在催眠领域无人能出其右,甚至我的老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直到遇到申屠盏,他的天分高到可怕,他能在无意中催眠任何人。老师得知他的能力后,欣喜若狂,我再也不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的眼里只有申屠盏!”
“所以你嫉妒他,怨恨你的老师,玩起了失踪,在没人的角落,利用别人内心的黑暗杀人。”
“我是在帮他们!方星华很烦他的老婆,总是逼着他辞职。他骨子里是个寻求安稳的人,他只想安安分分地活到老,他的老婆不行,他老婆想过有钱人的日子,想买大房子。甚至威胁他,如果他不出去挣钱,她就出去卖。
呵呵,没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去卖,方星华说他每次听到他老婆这样说,他就有一种想杀死她的冲动。你看,他有主观意愿,只是胆子小,我只需要推他一把,他就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顾放:“可你也毁了他,他的后半生只能在监狱里度过。”
“这不能怪我,是他自己的选择。”沈阔完全不认为他做了违背方星华意愿的事,反而觉得是在帮他。这样的人,无论你怎么规劝他,他都不会听,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案件上。
是以,沈星言道:“在杜娟说出她要去卖的时候,就触发了你给方星华设定的指令,他就杀了杜娟。”
沈阔给她鼓掌,“你猜的很对,我确实输给了方星华这个指令。其实这是我新研发的课题,在大脑的潜意识里埋入某个指令,在触发这个指令的时候,他就根据我事先设定的程序,完成我的要求他做的事情。”
“李建民呢?”
“他?呵呵,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无时无刻不想杀死他的亲孙女,他说只有小丫头死了,他的儿子才能再生孩子。没办法,政策要求每家只生一个,像他这种老古董,认为没有孙子就是绝后,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你输给李建民的指令又是什么?”
“老不死说他最烦每次在看电视的时候,小丫头在他身边哭,哭得他脑仁疼。每次听到她哭,他就想把她从阳台上丢下去。”沈阔啧啧两声,“人啊,总是在脑海深处隐藏了各种见不得人的想法,而我,只是帮他们实现这些想法。”
沈阔仰着头笑起来,“有了他们三个做案例,我的课题就可以写论文了,等发表了,我要拿给老师看,他的学生里不止申屠盏一个人,我也很优秀。”
“优秀到杀人!”顾放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我要是你的老师,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学生。沈阔,你现在是个杀人犯!”
沈阔止了笑,歪着头看他,眼睛越来越幽深。
沈星言突然拿起记录本,挡在顾放眼前,“不要看他的眼睛!”
顾放扭头看她,沈星言侧着脸,眼睛黑白分明,眼底埋着担忧。
顾放微怔,笑起来,“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催眠。”他眨了下眼睛,长而密的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漫不经心地煽动几下,带起了眼底的一片波浪。
沈星言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帅脸,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烧的厉害,她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朝外走,“我去叫江胜宇,我是法医,又不是刑警,做什么记录员!”
顾放:……
他盯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闷声笑起来。
沈阔轻勾唇角,“你动心了。”
顾放扭过头看他,脸上依然挂着笑,“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想想你自己吧。”他起身往外走,得叮嘱江胜宇几句,别中了招。
第74章、诡案(十四)
沈阔被当成重刑犯单独看押, 鉴于他特殊的能力,张长明下了令,禁止任何人探望, 禁止任何人跟他交谈。在押送的过程中,甚至蒙上了他的眼睛。
为保证万无一失,在庭审的时候, 特别请了申屠盏和他的老师。
沈阔在看到老师的那刻,痛哭流涕, 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老师对他极其失望,依然等到庭审结束才离开。他很痛心, 刚开始带沈阔的时候,他真的欣喜若狂,催眠领域终于有了希望, 他手上的课题也终于可以进行下去了, 谁知道他竟然走上了歧路。
不用交流, 沈阔就知道老师心里所想, 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研究别人的心理。他就像被遗弃的孩子,完全没有了生气。即使他想悔改也不可能了,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留给他在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阔在监狱里见了申屠盏,将自己的研究课题全部委托给他, 希望他能继续下去。
申屠盏没有接受, 他把课题给了老师, 他有自己的课题, 无需用别人的。
……
这件被催眠高手操控的大案在业界引起轰动, 成为典型案例,被拿到各个部门学习, 还被编入教材。
每个听到案子的人都佩服顾放,若是换成别人,恐怕会把三件案子当成独立的案子处理,更不会深挖案子背后的真相。若是那样,凶手将会逍遥法外,受害者也就不止三个了。
顾放可谓一战成名,整个系统内,谁提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
张长明再次被省厅领导点名表扬,先是沈星言,将整个DNA技术向前推进了一大截,现在又是顾放侦破奇案,他可谓出尽了风头。
会议上,其他跟张长明同级的人都有点眼红,“原先只有顾放的时候,咱们还能跟你比比,毕竟破案天才可遇不可求,如今你手握两员大将,一文一武,破案率直线上升,我们拍马都追不上。”
“不仅破案率上来,破案的时间还缩短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哥几个都没有活路了。”
其中一人跟赵丛刚叫苦,“赵厅,我们也需要人才啊。”
副厅长赵丛刚道:“需要人才你们自己去找,去培养,跟我要哪门子的人!”
“功劳不能只让老张一个人占了,也得匀我们一点儿啊。”
“你们要是破了大案要案,功劳我照样给你们记。”
“赵厅,您这是为难我们。”
张长明一直笑着,这个时候就不能太显摆了,枪打出头鸟啊。
赵丛刚好像没打算放过他,“长明,你说,你想要什么?”
“都听领导安排。”
赵丛刚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拧上,“这样,鉴于顾放在这次案件中的出色表现,给他记个人二等功,省得颁奖的时候,又跟我要。二支队嘛,记集体三等功。”
赵丛刚的话里虽然有埋怨,语气里却半点没有,提起顾放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张长明暗惊,顾放这臭小子又当着赵厅的面乱说,脸上却笑嘻嘻的,“我代小顾谢谢领导,他年轻,嘴上没有把边的,说了什么您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赵丛刚摆手,“别一点儿小事就上纲上线的,我挺喜欢这小伙子的,脑子好使,将来前途无量。”
赵长明这次不是惊了,是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他前途无量,这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去了,顾放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赵厅,您就别夸他了,他现在的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再夸还得了。”
赵丛刚大笑。
其他人听着张长明和赵丛刚一来一往的说话,都暗暗攥紧了拳头。年前刚得了集体三等功,这还不到半年,又一个个人二等功,集体三等功,做火箭也没有他们快啊。
赵丛刚又道:“顾放年轻有为,这次的案件更是显示出了卓越的侦查能力,等他再历练个一年半载,就调到总队吧。”
张长明一怔,“去总队,他会不会太年轻?”
“我们需要年轻的血液,侦查思路更是需要转变。就拿这次的案件来说,若是一个老刑警,他能往催眠上面想吗。”
其他人窃窃私语,确实,没人会想到那玩意儿,催眠?听起来都玄乎。
张长明的老脸一红,“领导说的对,我检讨,刚案发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小顾在胡说八道,还好没有强制他结案。”张长明也有些后怕,幸好当时给了顾放一个星期的时间。
赵丛刚点头,“这点长明就做的很好,你们要跟着他学学。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要大胆放手,让下面有能力的人干,不要不懂,还瞎阻拦,到头来事没办好,还到处怪这个怪那个。”赵丛刚就这件事,发散开去,发表了长篇大论。
一帮官职小的喽啰都提着精神,听领导训话,还时不时捧上几句,来点掌声。一场会议开下来,十分耗神。
张长明把好消息带到队里,整个二支队洋溢着过节般的气氛,毕竟随着奖章来的,还有奖金,精神与物质双重的奖励,谁会不喜欢呢。
一支队在破获了几起贩卖儿童的案件后,就没了动静。眼看着二支队又获得了集体三等功,急得脸都绿了。偏偏周乘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见着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关树和邓宇跑到张长明的办公室,要求给他们一个靠谱的支队长。
张长明得知周乘舟对待工作如此不认真,把他叫了过来,一通好骂。
周乘舟还诉苦,“我一个副局长别的事不做,整天查案子,我哪有那么闲,能破获贩卖儿童案已经不错了。”
张长明被他气笑了,“连主要嫌犯都没有抓到,你还好意思说破获。你是副局长没错,也有自己的工作,但是一支队的工作也不能怠慢。我知道让你暂代一支队长委屈你了,我已经打了申请,这几天会调人来。”
周乘舟一听高兴了,“你早说嘛,我这就去整理工作,做交接。”
张长明无奈地摆摆手,让他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
凌旗那边也取得了重大进展,经过对姚勇社会关系的调查及原来打工单位的走访,发现他所谓的在工地上打工只是个幌子,实际上跟某个地下组织有关。
这个地下组织以贩卖人体器官为业,进行暴利的非法活动。
乔老六等几个村民被姚勇骗到京市,先是在工地做小工,再悄悄带他们去验血、配型,如果配型成功,再许诺重金,引诱他们卖掉身上的器官,签下保密协议。
乔老六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肾配型成功。姚勇忽悠他,人有两个肾,卖掉一个跟正常人一样。对方出了大价钱,有了这些钱,他就不用在工地上搬砖了,回老家安安稳稳过他的小日子。
乔老六被说的心动了,答应卖肾,签下了协议。可是在手术的过程中,突发意外,人没了。
负责手术的人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他身上的器官都摘了,卖了个好价钱,姚勇也得到了大笔金钱。
可怜乔老六,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亡命鬼。
根据姚勇提供的消息,凌旗只找到了当年像姚勇一样负责外线的人,主要头目一点线索都没有。
凌旗将案件写成报告交了上去,上面只一句话,必须侦破到底。
这件案子时间和空间跨度大,要想侦破谈何容易。
凌旗被压得喘不上气,连开几个小时的车到南阜,抓到正要下班的顾放,大吐苦水,“本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陈案,没想到牵扯甚广。我有预感,这件案子怕是要成为我终身的遗憾。”
顾放劝他,“别这么悲观,往好处想。”
“真不是我悲观,除了外线,姚勇宁愿把罪名都担了,也不肯透露其他人的名字,我猜隐藏在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这个地下贩卖器官的组织还在继续?”
“嗯,要不然我也不会摸到。”
“没有抓到人?”
凌旗摇头,“我带人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冰冷的手术台,什么都没有。”
顾放沉思,“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知道消息的都是内部人员。”凌旗苦笑,“我真的不想怀疑并肩作战的战友,可又由不得我。”
顾放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当年的翟士邦,“有怀疑的对象吗?”
凌旗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是心思细腻,早已有了怀疑对象,他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希望是他。顾放,我突然觉得很悲哀,干了这么多年刑警,竟然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还要跑到你这里。”
“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案子上的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凌旗捏住他的肩膀,“怪不得明璇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我在你身边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更别说她了。”
顾放没好脾气的瞪他一眼,“好好的谈案子,怎么又拐到了她身上。”
“你对人家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明璇有的时候确实很强势,可她的出身好,将来说不定,不,是一定能帮到你。”
“我不需要,我是男人,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去争。”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争就能争来的,尤其在仕途上。”
“我要是为了升官发财就不干刑警了。”
“好!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可惜不能喝酒。”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纸杯,“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顾放拿起水杯跟他碰了下,“到了京市万事小心,安全第一,要是命没了,什么案子都查不了了。”
“我心里有数,……明璇跟我一起来了,你真不见她?”
顾放给了他一拳,“怎么又提她。”
凌旗嘿嘿地笑,“要不去找沈法医?这个点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法医室。”
顾放隔空点了下他的脑袋,“别惦记我们的法医,她不可能去京市。”
凌旗挑了下眉,“哎呦,还护上了。”
“她是市局的宝贝,你信不信老张跟你拼命。”
“哈哈,我才不管他。”
顾放仰靠在办公椅里,眼神带了几分威胁,“凌旗,你来南阜我很欢迎,你挖人,不行。”
凌旗丝毫不示弱,回望着他,“怕没人给你遛狗?”
顾放:……
“对。”
凌旗大笑,“顾放,你啊。”
第75章、这是我家
天气越来越热, 身上总是透着汗意。沈星言牵着顾球球,顾球球吐着长舌头,哈赤哈赤的喘气。
路上很多人散步, 或一个人,或两个人并行, 也有像沈星言这样遛狗的。
顾球球自从有了芽芽, 别的狗看都不看一眼,哪怕对方释放出好意, 他依然目不斜视。
由于顾球球的体型健硕,毛发顺滑, 眼睛里偶尔散发出智慧,再加上他经常跟芽芽约会,一改往日蔫头耷脑的形象, 昂首挺胸的, 走在路上的回头率特别高。
为了避免别人搭讪, 沈星言摆出一副很高冷的样子, 哪怕别人厚着脸硬要搭讪,她也只是淡淡的点头, 对方就会识趣的走开。
时间久了, 大家都知道一个高冷的女孩子经常带着一只精神抖擞的狗出来遛弯,大家看见了, 只是对他们行注目礼。
待顾放带着顾球球遛弯, 大家就一起拥上来了。
“你女朋友没来?她可真够高冷的, 递了话都不吭声。”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这样, 少见多怪。”
“她跟你也不说话吗?不闷?”
“还是你的脾气好, 自古以来,夫妻的脾气都是搭配好的, 一个好一个差,一个喜欢说话,一个不吭声。”
“吧啦吧啦……”
顾放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总算明白为什么沈星言要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了,他也应付不了。
顾放跟他们解释,“我们是同事,又是邻居,我忙的时候就拜托她帮忙遛下狗,她人挺好的,脾气也不坏。”
众人惊讶,这么般配竟然不是一对?于是大家又开始撮合。
“小伙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看那个姑娘很不错,还帮你遛狗,说不定对你有意思。”
“对对,要是没意思,谁会闲的帮你遛狗?”
“既然人家有意思,你就要主动,不能等着女孩子开口。”
“你的条件不错,只要追,肯定能追上,别怕被拒绝,俗话说烈女怕缠郎。”
“对了,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工资多少?有没有买房?”
顾放哭笑不得,这打听的比相亲的还仔细。
“看你们都长得不错,身高也高,不会是做模特的吧?”
“有可能,就那姑娘的气质,那高冷范儿,真像个模特。”
顾放扶额,低头看顾球球,球球趴在地上,哈赤着大舌头,完全不搭理他。
顾放决定放出杀手锏,“她不是模特,她是法医,可厉害了,将来你们要是有需要的可以找她,她做伤情鉴定也很专业。”
众人:“?!”
尼玛谁要找法医!
众人在短暂的错愕后,一哄而散。原来那个高冷的小姑娘是个法医,怪不得总是板着脸,整天见死人,能有笑模样吗。
顾放从众星捧月,瞬间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他好笑地摇摇头,这些人啊。法医有什么不好,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跟死人打交道比活人好多了。只是苦了小沈,他给她爆了身份,转念一想,她肯定不介意,不然也不会做法医了。
顾放牵着顾球球,吹着口哨,压着大马路,一个多小时后,回了家。他看了眼对面,大门紧闭,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耳边响起沈阔的话——你动心了,他笑了声,怎么可能,他只是觉得沈星言的能力不错,对她只是欣赏而已。
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职业习惯使然,顾放回头看去,先是看到一个头顶,接着露出了一整张脸,顾放的眉心蹙了起来,“凌旗又来了?”
来人竟是明璇,明璇穿着黑色的T恤,蓝色紧身牛仔裤,衬得一双腿又细又长。她化了妆,头发略有些凌乱,增添了几分妩媚。
明璇摇头,“我一个人来的,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明璇的嘴里发苦,从京市到南阜,开车要四个多小时,下班后她连饭都没有吃,就开车过来了,他见到自己竟然是这种态度。
“你又是何苦,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回京市的。我的脾气你很清楚,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要一直当你是妹妹。”他拒绝过太多次,拒绝过太多人,是以,拒绝的话张口就来。
明璇的胸口疼的难受,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喜不喜欢我,跟我无关。”
顾放叹了声,“别总是看言情小说,那些只是作者杜撰出来的,现实里哪有唯美的爱情,更何况是干我们这行的。去找个合适你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放不语,明璇又道:“我喜欢你那么久,不想放弃。”
“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别执着了。”
明璇强忍着,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是个好强的人,若不是心里实在难受,是不会哭的。
顾放又叹,“你吃饭了吗?晚上有没有住的地方?”
明璇透着泪眼看他,有了几分欢喜,“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说过把你当妹妹,怎么能让妹妹受苦。”
明璇垂下头,刚才的欢喜全部化成了苦水,“我吃不下。”
顾放看了她一眼,走到对面去敲沈星言的门,不多时,门打开,探出一颗头。沈星言的头上包着毛巾,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衬衫。她上下打量顾放,一脸警惕,“干什么?”
顾放还未开口,顾球球突然挣脱开绳子,蹿进了屋。
沈星言:……
顾球球这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顾放朝后退了半步,示意她看身后,“明璇来了,没有地方住,能不能在你家凑合一晚?”
明璇不情愿地看着顾放,又看沈星言。
沈星言先看顾放,又看明璇,四目相对,“我家有地方住是有地方,就是……”她愿不愿意。
“有地方住就行。”顾放迈开大长腿,径直推开她家的门,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沈星言:……
这人怎么跟顾球球学。
她在后面喊:“脱鞋!”
顾放在她喊的同时踢掉了鞋子,坐在了沙发上,顾球球窜上去,趴在他身边。
沈星言无语,这是她家!她看向明璇,“进来吧。”从鞋柜里拿出脱鞋给她。
明璇不情愿地进去,换上拖鞋。
这是她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是宋熙君在她家,这次是顾放,她家好像特别热闹。
顾放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有吃的吗?饿。”
沈星言白了他一眼,从零食柜里拿出饼干、巧克力,在茶几上一放,“只有这些。”
顾放撕开饼干,拿出一块吃了起来,“球球也饿了。”
沈星言先给明璇倒了一杯水,“要吃点什么?”顺手给顾球球的饭盆里倒了点狗粮,她实在懒得把顾球球的饭盆拿来拿去,逼着顾放买了新的狗盆和狗粮放在她这边。
明璇摇头,“我不饿。”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明璇生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真丢脸。
沈星言顿住,顾放道:“她下班就过来了,还没吃晚饭。”
沈星言歪头看他,“既然知道她没有吃完饭,你为什么不给她做?”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的菜都发霉了,只能到你这里讨吃的。”
“我这里有泡面、鸡蛋,你给她煮。”她才不想动手。
顾放吃完饼干,拍掉手上的饼干屑,“好,你吃吗?”
“我不饿。”
顾放晃去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煤气,在锅里放上水烧起来。沈星言拿出泡面和鸡蛋,“两包面,两个鸡蛋够吗?”
“三个鸡蛋,我要吃两个。”
沈星言又拿出一个鸡蛋,放在灶台上,“碗在橱柜里。”转身走了出来,关上了厨房门。
明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俩,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触碰到沈星言的眼神,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女人大半夜地赶来见一个男人,这其中包含的情谊,沈星言自然明白。她不想问,也不想掺和,“你睡客房吧,我拿一套新的被褥给你,房间朝阳,不潮的。”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客气,咱们是同学。”
“还得多谢你,上次毫无保留的教我,才查到了乔老六的事。”
“我听顾放说了,案子挺复杂的,想来牵扯很广,你们要当心。”
明璇点点头,“我还好,主要是凌旗,不知道他能不能顶住压力。”
沈星言没吭声,她知道这个案子,案子曝光的时间,因为自己提前了好几年,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改变,原来的结果并不乐观。
她到客房收拾,顾放端着面出来,“吃点吧,给你打了个荷包蛋。”
明璇看着面上面圆滚滚的荷包蛋,拿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蛋黄嫩嫩的,带着别样的香甜。
顾放又把自己的端出来,上面躺着两个荷包蛋。
明璇道:“你还是喜欢吃荷包蛋。”
顾放笑笑,低头吃起来。待沈星言出来,一个荷包蛋刚好吃完,他问她,“你吃吗?”
“谢谢,我减肥。”
顾放啧啧两声,“你瘦的只剩骨头了,还减,再减尸体都搬不动了。”
“还有安信呢。”
“他的学习期快到了吧,我听老鲍说他学的不错。”
“嗯,他挺努力的,比何理好。”提起何理,沈星言觉得他挺可惜的。听说他调去管理档案了,不用加班,可是一眼能望到头,还有什么意思。生活也没有他料想的如意,他老婆在催着他辞职下海。
看她愣神,顾放道:“一支队的支队长明天报道。”
“啊?来的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几天吗,是谁知道吗?”
顾放摇头,“老张的嘴巴很严,怎么问都不肯说。”
沈星言笑起来,“明天人来了就知道了。”她拿下头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乱糟糟的披在头上。
顾放皱眉看着她的头顶,“没吹风机?”
“坏了,还没有买。”沈星言叹气,太不方便了。要是在后世,在手机上下个单,很快就送来了,在这里还得去商场买,她懒得去。
顾放把钥匙甩给她,“去我家拿,你的头发又多又长,什么时候能干,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
沈星言拿起钥匙,正要出去,顾放又把钥匙抢了回来,“算了,我去吧,你这样出去容易感冒。”
沈星言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明璇也看着他的背影,心口涩的发疼,他从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她去看沈星言,后者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撸着球球的头,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跟她同学五年,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长得很漂亮。
第76章、艺术之殇VS贩卖儿童案(一)
第二天, 天还没亮,明璇就走了,甚至没有跟沈星言当面告别, 只留了一张字条。
沈星言盯着纸条看了许久,其实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谢谢留宿, 我走了。在最后一个字的后面, 有几个点,沈星言猜当时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最后却一个字没写。
沈星言能想到她想说什么,可惜, 爱莫能助。
她打开门,去敲对面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顾放穿着睡衣, 脑袋上翘着几根毛, 睡眼惺忪, 声音带着别样的磁性, “这么早。”
“不早了,七点多了, 明璇走了, 这是她留的字条。”
顾放扫了一眼,嗯了声。
沈星言诧异, “你就嗯一声就完了?”
“不然呢?”
“她一个人开车回去, 你也不担心?”
“她既然能一个人来就能一个人走, 我关心她那么多, 又让她误会。”
沈星言冷哼, “你倒是快刀斩乱麻,麻烦你下次再有桃花上门不要拿我当挡箭牌, 也不要骚扰我,我没有替你招待客人的义务。”要不是他昨晚给她拿吹风机,她才懒得理他。
“明璇也是你同学啊,她来南阜,你尽下地主之谊,人之常情嘛。再说,咱们是同事,又是邻居,邻居有难,理当拔刀相助。”
沈星言瞪他,把纸条扔到他怀里,转身下楼。
顾放厚脸皮地喊:“给我带一份早餐。”
“你自己去买!”顾放对着她的背影,呲着牙乐。突然一个身影从身边蹿了出去,去追赶沈星言。
顾放:……
“顾球球,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顾球球蹭蹭沈星言的腿,跟着她去买早餐。
昨晚“围攻”顾放的邻居看到沈星言都识趣地躲开,对着她指指点点又窃窃私语。
沈星言纳闷,这是怎么了?脸上有东西?她问早餐店老板,老板摇头说没有,沈星言更纳闷了。
带了两份早餐上楼,敲开顾放的门,顾放已经收拾停当,头发还罕见地打了发胶,配上他那张帅脸,跟小开似得。
沈星言白他一眼,“打扮的这么骚.气,是打算勾引谁?”
顾放摸了下鬓间的头发,“你。”
“噗……”沈星言一口牛奶全喷了出来。
顾放拿起纸巾先递给她,再擦溅到脸上的牛奶,“别这么激动,今天一支队队长报到,我不能输了阵仗。”
沈星言擦着嘴角的牛奶,“抱歉,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顾放放下纸巾,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像我这么帅的人,想要勾引谁根本用不着打扮。”
沈星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恋狂,她拎起包子,“我回去了,我怕再跟你待下去,我会吐了。”
顾放乐,“你好了叫我,顺路带你过去。”
沈星言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
市局。
二支队的人跟商量好了似得,全队都梳妆打扮过,办公室被打扫的纤尘不染,跟他们平常的作风一点儿都不一样。
沈星言瞧见,暗想看来他们经历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男人果真致死是少年。
一支队是另一个极端,全员无精打采,办公室没人收拾,卷宗堆在一起,纸张到处乱扔。
顾放人在办公室里,心却在外面,他盯着张长明的办公室,等着人出来。
门,终于开了。
顾放坐直,眉心蹙了起来,怎么是他。
张长明叫祁家宝,“去叫你们队长,一支队队长来了,大家都认识下。”
祁家宝跑去叫人,张长明把二支队和一支队的人集合到一起,扫了眼吊儿郎当、骚里骚气的顾放,清了下喉咙道:“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新到任的一支队队长萧栋梁,是赵厅体恤我们,特意从总队掉过来的,大家欢迎。”
张长明带头鼓掌,队员们跟着一起,掌鼓的很热烈,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张长明的话锋一转,“小顾,我听说你们是校友,现在又成了同事,以后要好好合作。”
顾放靠着桌子,大长腿交叠在一起,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张局放心,我一定跟同事好好相处。”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萧我跟你介绍下队员。”
“张局不用了,我认识他们,这位是关树,那位叫邓宇,我来之前看了他们的资料。”
张长明很满意,“看来提前做了功课,不错。”
“只是我听说最近二支队风头正盛,一支队除了个贩卖儿童案,什么案子都没有破。张局,我申请到危险的一线,向二支队学习,多破大案要案。”
张长明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带了点冷意,“不错,很有斗志,这样,等你们抓到贩卖儿童的主要嫌犯,再发了案子第一个给你们。”
萧栋梁怔了下,“张局,上次打扫惊蛇了,再抓他们,怕是难了。我听说顾队办案很有一套,不如跟他们换换,他们去破贩卖儿童的案子,他们是生面孔,不会引起注意。”
二支队的人侧目,这个萧栋梁一来就给我们下马威。
顾放嗤一声笑,“萧队长真有想法,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张局,这个案子我们接了。”
张长明大笑,“好好,我就喜欢看到你们和平相处,就这么办吧。”
顾放挑起一边的眉毛,目送张长明回办公室,然后对着即将要走的萧栋梁说:“要是被我们抓到,一支队可就要啪啪打脸了。”
萧栋梁笑眯眯的,“这是前任支队长的事,跟我无关。”
顾放拍了下脑门,跟刚想起来似得,“还真是,那我事先恭喜萧队长早日立功了。”
“谢谢。”萧栋梁收起笑容,板起脸,叫一支队的人集合,“整理内务!看看你们的办公室像什么样子,乱七八糟。再看看你们自己个儿,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怎么破案……”
顾放勾起唇角,带着队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祁家宝跑到顾放身边小声嘀咕,“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擦屁.股?”
“就算我不接,老张也会让我接的,与其让他下令,倒不如我主动接了,给他留个好印象。再者,这不是给一支队擦屁.股,贩卖儿童的案子是大案要案,抓不到主要嫌犯,就会有更多的家庭受害,这件事必须做,人必须抓。”
祁家宝恍然大悟,原来顾队长并不只是想到自己的利益,他想的更多。
邓宇把有关贩卖儿童案的卷宗都拿了过来,“辛苦顾队了。”
“应当的。”他拿起最上面的卷宗看了起来。
邓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出去了,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一支队队长萧栋梁上任的消息很快在市局内传开,法医室自然也不例外。
沈星言本着八卦的精神,听了整个过程,她很吃惊顾放的态度,不过更好奇他和萧栋梁的关系。联想到他早上特意打扮一番,她怀疑顾放早就收到了消息。
沈星言准备找他验证下,电话突然响了,她的心里一动,止住了脚步,只听安信道:“老师,有案子,在置业路的美术馆里发现尸体。”
沈星言回去拿工具,“我去。”
安信道:“我也去。”
两人出了法医室,本以为在走廊里会碰到顾放,结果却是个陌生的男人。身高近一米八,一张冷脸,右眉眉尾处有一道疤,将眉毛一分为二,给他本来俊朗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戾气。
男人朝她颔首,“我叫萧栋梁,早就听说过沈法医,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沈星言点头,暗想看来顾放是真的去查贩卖儿童案了。
几个人上了车,由于跟一支队的人不是很熟,沈星言眼观鼻鼻观心。
萧栋梁坐在副驾,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见沈星言发呆,说道:“听说沈法医和顾队很熟。”
瞬间几道视线若无若无的飘了过来,一车的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都是同事,说不上熟。”
“听说你们是邻居。”
“萧队长‘听说’的挺多啊。”
“职业病,没办法,到了新的环境总得提前了解下。”
“萧队长还了解过什么?”
“其实也不多,除了知道沈法医的专业知识扎实,帮着顾放破了几桩大案外,也没什么了。”
“法医给刑警提供专业上的帮助本来就是本职工作,怎么听萧队长这么一说,好像我偏帮顾放呢。”
萧栋梁笑起来,“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沈星言长叹口气,“其实我也很想帮一支队,可是自从我来到市局,就没有跟一支队出过现场,这还是头一次呢。萧队长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助一支队早日破案。”
一支队的人脸色极其难看,沈星言说的不错,自从她来到市局,确实没有跟他们一起出过现场,这怪谁?怪他们能力不如人呗。
萧栋梁的笑意更浓,“确实怪不得沈法医,不过这次我们顶替了二支队,顾放怕是心里不舒坦。”
沈星言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萧栋梁止了笑意,盯着她看了几秒,移开了视线。
安信听萧栋梁话里藏刀,不禁对他产生了几分敌意。他真不如顾队,顾队说话从来不会夹枪带棒,对沈法医也很好。
萧栋梁似乎觉察到了安信的视线,扭头看了过来,安信被抓了个措手不及,忙扭过头看向窗外,耳朵根悄悄红了。萧栋梁勾了下唇角,回过头靠在椅背上,盯着不断后退的建筑物出神。
目的地到了,是一处尚未开业的美术馆。
美术馆外停了两辆警车,门口拉了警戒线,早已有媒体闻风赶来,举着相机对着门口拍照。
沈星言等人下来,出示了工作证,进入现场。
负责现场的民警同志介绍道:“今天早上九点零八分接到报案,我们立刻赶到现场。报案的是个建筑工人,他来给给墙上油漆,结果发现了死者。
死者是一名女性,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由于现场太过诡异,我们没敢动,直接报到了市局。”
萧栋梁点头,刚想问如何诡异,就怔住了。
怔住的不止是他,是所有人。
民警不禁苦笑,这也是他们看到现场的反应。
地上铺着一块毛毯,毛毯很大,大约有七.八个平方,毛毯上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个灰色的布艺沙发。桌子上放着蓝色的瓷瓶,瓷瓶里插着两支向日葵,黄色的向日葵一高一矮。
沙发上放了很多靠枕,有毛的,有布的。一个女人□□着后背,背对着人,趴在沙发背上。双臂交叠,下巴垫在手臂上,双眼紧闭,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头发被打理过,丝滑柔顺,别在耳后,垂下的发丝落在光洁的后背上。
女人穿着米色丝质长裙,胸前缀了许多珍珠,长裙随意的披散在身上,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赤脚。女人右脚腕上戴着红色的丝线,线上坠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她的体态放松,就像睡着了。
民警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探了她的脉搏才确定她真的死了。”
“发现尸体的人呢?”
“在那。”
建筑工人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目光呆滞。
萧栋梁叫关树,“你去问下发现尸体的详细经过。”
关树带着人过去,工人抬头看他们,有些畏惧,“人不是我杀的。”
“说下发现尸体的经过。”
工人舔了舔嘴唇,“我已经讲过了,老板叫我今天来这里做油漆。我到了后,发现这里趴着一个人。我寻思这人谁啊,大白天的睡觉,还,还不穿衣服。我就叫她,可是她不动,我就去推她,发现她身上都凉了。我吓死了,赶紧打电话给老板,老板让我报的警。”
“你们老板呢?”
“老板没来,在别的地方干活。早知道这么倒霉,我就不接这活了,碰到死人,晦气。”
关树没有可问的,走到萧栋梁身边。把询问结果告诉他,萧栋梁检查着尸体,“我知道了。沈法医,你等下采集下目击者的指纹和脚印,他动了尸体。”
沈星言说好,“根据尸斑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的一点到两点半之间。”她翻看死者的双手发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有茧,萧栋梁也看到了,“应该是个学生或者是经常握笔的人。”
沈星言点头,在死者的后背左侧靠近腰部的位置发现两个小黑点,萧栋梁又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电流斑。”
“嗯?”萧栋梁诧异,深深地看着沈星言,“你确定?”
沈星言没说话,“你们拍照固定了吗?我们要搬回尸体做尸检了。”她看向萧栋梁,“详细的尸检结果,我会写成报告。”
萧栋梁:“等一下再搬,我还要再勘验一遍。”
沈星言停住手和安信站到一旁,安信撇撇嘴,“这个萧栋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星言点头,深以为然。
第77章、艺术之殇VS贩卖儿童案(二)
市局法医室内, 沈星言和安信仔细检查着尸体。尸体的体表除了事先发现的小黑点,没有其他的机械性损伤。
小黑点确认是电流斑,凶手应该在是电晕死者后将她掳走的。
死者的双眼睑结膜有出血点, 符合一般性窒息的特征。面容依然呈现微笑的状态,沈星言认为死者可能是中毒后才出现这种状态的。
安信想起她原来侦办的案子, “为什么不是冻死?”
“凶手不可能在电晕她后, 就为了让她露出微笑,去找个冷库把她冻起来, 这样杀人的成本会变高。”
鲍武认可沈星言的说法,除了个别的凶手以折磨死者为乐, 会拉长杀人的时间,一般的凶手都希望速战速决。而在这起案子里,凶手显然志不在此, 他要的是死后的场景, 或者说是仪式感。
经过对死者的心血化验, 发现血液中碳氧血红蛋白含量很高, 机体缺氧严重。死者的胸部肌肉、内脏器官表面及切面呈现鲜红色,各脏器经福尔马林固定后呈现樱桃红。同时伴有内脏器官出血, 心脏肥大、肺水肿等现象, 这些都符合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征。
萧栋梁翻看着尸检报告,在看到小黑点确认是电流斑后眼中滑过一丝愕然, 待看到结论时, 问:“确定是一氧化碳中毒?”
沈星言道:“尸检报告是鲍老师再三确认过的, 如果萧队长怀疑, 可以提出质证。”
萧栋梁笑了下, “我只是觉得一氧化碳中毒会不会太缓慢了点。”
“如果是高浓度的,会缩短中毒时间。”
“高浓度……”
“让死者和装有高浓度一氧化碳的瓶子放在密闭的空间内, 会很快死亡。”
萧栋梁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沈法医对作案手法的思路很清晰。”
“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怎么破案主要还是要看萧队长。萧队长查到尸源了吗?”
“死者叫江夏,模特专业大一的学生,由于家境不太好,经常在外面做兼职。放暑假后,她没有回老家,跟几个同学租了房子,做兼职。她的同学说她在7月16日早上出门后就没再回来。”
“她去哪里做兼职?”
“她同学只知道是一家画画机构,江夏在里面做人体模特。我们勘察了江夏的住处,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一张用来记笔记的纸上写了之岚画室,邓宇带人过去查了。至于发现尸体的美术馆,老板说是本来打算稍微装修下,开画展的。
他15号到美术馆监工,工人干完活是晚上的六点多,他检查了一遍线路,就关门回家了。因为临时有事,让工人先来,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沈星言侧目,跟她讲这么多案情?
萧栋梁继续道:“美术馆老板说他回家后,因为太累就早点睡了,直到早上八点多被电话吵醒,因为画展用的海报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到现场确认,他才打电话告知工人让他先来。老板因为独居,没有人能证明他话的真假。
说回现场,现场的门窗没有撬动的痕迹,整个美术馆也没有被翻乱。现场布置的沙发等物应该是美术馆的,不然他从别的地方搬运物品,很容易引起怀疑。我推测凶手很熟悉美术馆。
美术馆老板为了方便工人,把钥匙放在了门框的顶上,熟悉美术馆的人都能找到钥匙,关树带人去排查施工的工人了。”
萧栋梁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星言,沈星言沉思了会儿,道:“美术馆要给谁开画展?”
萧栋梁顿了下,“我叫关树顺便查一下。”
“美术馆老板为什么要装修?”
“他说每次开新的画展都会在个别地方稍微装修下,给来看画展的人一个新鲜感。”
“原来如此,萧队您忙,我先走了。”
“若是沈法医想到线索,麻烦及时告知我。”
“应该的。”
萧栋梁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了才收回目光。
……
回到法医室,沈星言坐了会儿,起身去了二支队。
顾放的桌子上摊了一堆案宗,墙上贴着本市地图,地图上用大头针订着许多小孩子的照片。
他看到她,笑起来,“来慰问我?”
“我只是来看看。”沈星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有眉目了吗?”
“重新审问了拐卖孩子的犯人,他们都承认拐卖了孩子,却不肯说出受谁指使。”
“也许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主要嫌犯手上。”
顾放点头,“有这个可能,还有一个可能是主要嫌犯许诺了重利,可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他们的社会关系呢?”
“在逐一调查,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大部分犯人家境贫困,他们没有受过教育,有的甚至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在他们眼里,人命远没有金钱重要。他们觉得孩子给谁养都一样,反正都会长大,他们还能从中牟利,何乐而不为。”
沈星言被他们的想法震惊,孩子也是有感情的,跟着亲生父母总比跟着养父母好,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商品,凭什么拿他们买卖。
“其中一个犯人在交代犯罪事实的时候漏了口风,我怀疑他们不止拐卖孩子,可能还拐卖妇女。”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犯罪集团的网络会铺的很大。”
“嗯,一支队把从犯人审讯处得来的孩子消息给了各地派出所,据他们反馈,情况很不乐观,只解救出了个别的孩子,有的孩子被养父母藏了起来,有的整个村子里集体反抗,搞的民警们很被动。
解救孩子尚且困难,如果是妇女怕是难上加难。”
沈星言在后世看过类似的新闻,有的村子由于太穷,娶不上媳妇,就去买,买来后怕跑了,像牲口一样拴着。有的女人生完孩子会认命,有的却是烈性,不但杀了自己的孩子,还丢了性命。
这样的村子封闭落后,集体文化水平低,即使警方去,也得剥一层皮。
沈星言:“你打算怎么办?”
顾放指着地图,“你看,丢失孩子的位置集中在闹市区或城乡结合部,闹市区人多,孩子丢了不易被察觉。城乡结合部人员杂,几乎没有安装摄像头,最容易丢失。我打算去城乡结合部蹲点,另一方面利用咱们手里面犯人的社会关系作为突破口,只要有一个人开口就好办了。”
沈星言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目前只能这样。
顾放又道:“萧栋梁那边的案子怎么样?”
沈星言说了情况,顾放道:“看来凶手对死亡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痴狂。”
“也有可能他/她觉得这是艺术,说实话,我刚看到现场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副画。”
“死者死在美术馆里,你的思路有可能是正确的。对了,美术馆准备给谁开画展?”
沈星言耸耸肩,“萧栋梁去查了。”她总觉得萧栋梁针对她和顾放,“听说你们是校友。”
“他比我大一届,我刚进警校的时候,听说萧栋梁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才,是天生的刑警。”
沈星言笑,“让我猜下,是不是你去了后,他就不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了?”
顾放也跟着笑起来,“他的能力确实不错,可惜太自傲。……不是,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谦虚的很,从不自傲。”
沈星言乐,是,你是不自傲,你是自恋。
……
萧栋梁重新勘验了现场,由于建筑工人曾经进入现场,破坏了一部分,好在关系不大。
铺在地上的地毯是从印度进口的,价格不菲。沙发的价格也很高,旁边的小桌子是楠木的,就连插花的瓶子都是品牌货。
他叫来美术馆老板,自从美术馆死人,老板就没有来过。
老板穿着短袖唐装,手腕上缠着一串檀香木的手串,姗姗来迟,看了这些“道具”,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些都是美术馆的,分放在各个地方。”
萧栋梁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们美术馆挺有钱啊。”
“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美术馆以拍卖画作为生,要是不提高品味,怕引不来有钱的顾客,拍不出好价格。”
“最近一次画展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8号举办了一次,是一个画画界的新秀,大家都叫他阿颂。他擅长画油画,画出的来的人物就跟照片似得,我曾经拿着放大镜看过,连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到。”
萧栋梁来了兴趣,“还有他的画吗?”
“没了,不过有给他做宣传时的海报。”
“去拿。”
海报有两米高,一米宽,人像真人大小,旁边是一副自画像,画的特别像,就像拍的照片。
老板道:“当天拍卖掉十一幅画,价格总值三百多万,其中一张人物像拍了近八十万。”
萧栋梁咂舌,这钱也太好赚了。他的心思一动,“拍了八十万的画有照片吗?”
“有有,您稍等。”
老板跑出去拿照片,萧栋梁盯着没有尸体的现场布景,脑海里演示凶手的作案过程。他/她先在别处杀死死者,再托运过来,布置成他自以为满意的一幅画。
死者的身高有一米七七,体重50公斤,一般的人搬不动她,除非凶手身高体壮,或者有作案工具。联想到现场的布艺沙发,萧栋梁倾向于凶手有可以移动的作案工具,例如板车之类的。
那么问题来了,大晚上的,凶手推着板车,把死者移动过来,不会惊动周围的人吗?
凶手虽然是在凌晨人最少的时候来的,但不保证不会遇到人。假设他拉着车遇到了人,没有引起怀疑,那他一定有某种身份做掩护。
老板匆匆跑来,打断了萧栋梁的思路,老板的脸色十分难看,“你看。”
萧栋梁拿过照片,脸色比他还难看,只见照片上的画作跟死亡现场非常像,画作上的色调更明亮,有阳光打在女孩子的身上。而现场的,即使有黄灿灿的向日葵,还是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萧栋梁:“你有拍卖会现场的人员名单吗?”
“有,我拿给你。”
名单上的人非富即贵,走访起来相当有难度。萧栋梁拿着人名单去找张长明,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张长明也犯了难,“小萧,按说你刚到市局,我应该多帮衬你,可我的能力实在有限。公安局长的名头不是万能的,你让我去找这些人,恐怕他们连理都不会理我,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
萧栋梁被拒绝,心里压着火,只能自己去碰钉子。
而另一头,顾放已经得到了张长明的同意,在城西的城乡结合部搞了个驻点,把江胜宇八岁的儿子弄了过去。由于二支队都是老爷们,必须有个女人戏才能唱好,冉丽丽极力自荐,被张长明驳回。
理由是冉丽丽长得太漂亮,又没有刑侦经验。
冉丽丽委屈,“漂亮也不行啊。”
张长明叹气,“就你这样的,呆在城乡结合部人家也不信啊。”
“可是除了我,队里没有女人了啊。”冉丽丽一顿,“该不会要让小沈去吧?”
张长明笑了笑,冉丽丽哼一声,早知道法医这么吃香,当初她就该壮着胆子去学,也好过一直在后勤里呆着,连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第78章、艺术之殇VS贩卖儿童案(三)
城西城乡结合部, 一间稍显破败的民房内,一个八岁的男孩穿着白色的背心,背心的胸口处有几个破洞, 一条稍大的短裤挂在腰上,短裤灰扑扑的, 就像用大人的裤子改的, 脚上一双凉鞋。
男孩留着寸头,脸上有一大块污垢, 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十分机灵。
这个孩子就是江胜宇八岁的儿子江旭尧, 江旭尧读二年级,年纪虽小,鬼主意很多, 江胜宇经常被他搞得头疼。
一开始江胜宇的老婆林帆不同意, 谁愿意拿自己孩子的命冒险, 更何况还是贩卖儿童的案子。江胜宇再三保证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江旭尧却非常愿意, 他经常听江胜宇讲侦破案件的故事,心里早就向往着有一天能像爸爸一样做名刑警, 有这个机会, 绝对不能错过。
于是父子俩偷着去了市局,张长明一看, 这还了得, 不能让家属寒了心, 立刻给林帆打了电话, 林帆嘴上虽然骂着, 却也同意了。
张长明严令顾放必须保证江旭尧的安全,顾放签了军令状, 以江旭尧的安全为先,哪怕抓不到罪犯。
顾放做好了各种准备,给杨旭尧的衣服里缝上了定位器,房间的周围和附近的马路上安装了隐蔽摄像头,保证无死角。二支队的队员有做为邻居住在旁边的,有摆早餐摊的,也有做小生意的,总之不能让江旭尧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顾放本打算与沈星言扮一双兄妹,江胜宇撺掇队员,说他们一点儿都不像,外人肯定不会信。不如扮夫妻,再加一个孩子,不会引人怀疑。顾放一想也行,反正他们已经扮过情侣了。
江旭尧的身份是顾放哥嫂的孩子,嫂子嫌弃家里穷跑了,哥哥身体不好,无法照顾孩子,两人只好带孩子出来。
沈星言则是一个“坏”婶婶,因为“不喜欢”江旭尧,经常趁着顾放不在苛待他,有的时候甚至动手打。
江旭尧被“打”了,就跑到大街上,逢人就说婶婶虐待他,还跟人家说迟早他要逃离这个家。
每次看到他愤怒的双眉直竖的样子,沈星言都哭笑不得,这孩子比他们入戏还深。
如此过了五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江旭尧有点泄气,问顾放,“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拐卖我?”
顾放被他气笑了,还有盼着被拐卖的,“别急,也许他们正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偷偷观察。明天我照样出门‘打工’,你和小沈姐姐再演一场大戏。”
江旭尧立刻双眼放光,拍着瘦弱的小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隔天,顾放早早出去“打工”。沈星言叉着腰在门口喊,“小兔崽子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屁.股了!”她穿着一条碎花裙子,头发用塑料夹子夹在脑后,穿着塑料拖鞋,没洗脸,尽量把自己搞的邋遢些。
“我告诉你,我养你是看你在叔叔的面子上!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又高又帅,我才不会给他养拖油瓶!我就不明白了,你爸爸生病,为什么我们要带着你。你这么大了,就该呆在老家照顾你那瘫在病床上的老爹,凭什么跟着我们!
还不起床?!看我不打死你!”
江胜宇听着沈星言骂,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瘫”的莫名其妙。
沈星言“气冲冲”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传来孩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啊啊啊!你个死女人你又打我,我要告诉我叔叔,让他休了你!”
“小小孩子不学好,你知道什么是休!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嫁给他,就你们家穷的叮当响,谁肯嫁给他!”
“你胡说!明明是你上赶着来我家的,我叔叔长得又高又帅,有很多的女人喜欢他。谁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我叔叔!”
沈星言被这孩子脱口而出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拿起鞋使劲打床板,“我让你胡说八道!”
她每打一下,江旭尧就尖叫一声,同时拿着红药水往身上抹,抹的那叫一个惨烈。
外面听着两人演戏的二支队队员都嘴角抽抽,忍着笑。
杨大伟低声对江胜宇道:“咱们队后继有人了,你看小江这演技,不去演戏屈才了啊。”
江胜宇咬着后槽牙,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臭小子整天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瞪了杨大伟一眼,“少说风凉话,你家鹏程是没来,来了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杨鹏程即杨大伟的儿子,今年读高三。
“哈哈,等下次有任务也让鹏程来过一把演戏的瘾,省得他整天在家说我不关心他。”
两人正说着,江旭尧跑了出来,身上血赤糊拉的,两人一怔,江胜宇条件反射地要上前,被杨大伟拉住。江胜宇猛然回过神来,这臭小子也不怕戏过了。
沈星言随后追了出来,手上拿着藤条,“小崽子!有本事你跑了就别回来!”
江旭尧朝她做了个鬼脸,“你管不着!这是我叔叔的家!”
沈星言气不过,把藤条扔了出去,“滚!”
江旭尧哼了声,跑没影了。
沈星言“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脑门子上全是汗,演戏这活真累!
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才搬过来吗?以前没见过你啊。”
沈星言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年纪近五十岁的女人。女人穿着蓝底红花的背心,漏出腋下,胸部下垂严重,就像两团肉挂在胸前,肚子隆起。下身穿一条黑色吊脚裤,一双蓝色的拖鞋。脚指甲上沾满了泥垢,脚背上布满灰尘。
女人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还带着口气。
沈星言下意识就想躲,她极力忍住要走的冲动,让笑容爬上脸,“是啊,我跟我男人刚搬来这里,听说这边的钱好赚。”
“缺钱?”
“要是不缺钱也不会跑这么远,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家那口子还非要带着拖油瓶,哪有钱养他。”
女人的眼神闪烁,“那是挺辛苦的。”
“婶子怎么称呼?有赚钱的门路跟我说一声,我能吃苦,什么都干。”
“我本家姓钱,他们都叫我钱婆子。……真的什么都干?”
“什么都干,钱婶子带带我。”沈星言把手腕上一串珠子脱下来,塞到她手里,“楠木的,在寺庙开过光,能辟邪。”
钱婆子往外推,“那可使不得。”
“哎呀,没几个钱,婶子就收下吧,您帮帮我,给我找个赚钱的路子,我实在是过够了苦日子。”
钱婆子笑眯眯地收下,“在庙前街提起我老婆子,谁不让我三分,你放心,有我帮你留意,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沈星言大喜,“那真是太感谢了。”
钱婆子望了望她的身后,隐约看到房间里空落落的墙壁,还有放在地上蔫了吧唧的菜“你男人呢?”
“出去干活了,在工地上做小工,赚不了几个钱,还累。”
“那倒是,刚才我看到跑出去一个小孩子?”
“那是我男人的侄子。”提起江旭尧,沈星言故意露出厌恶的表情,“整天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好好读书,将来也是个混子。”
“他爸妈呢?”
“他妈嫌弃他爸穷,跑了。他爸有病,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管孩子。我男人心疼他侄子,这才带着一起出来了。”沈星言哼了哼,“我最讨厌小孩子,又不是自己的,打了恨你,不打又不争气。”
“谁说不是呢,后娘都不好当,更何况你这当婶婶的。”
沈星言激动地握住钱婆子的手,“还是婶子懂我,算了,不说他了,说起来一肚子气,婶子进屋坐坐吧?”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我就不留婶子了,您帮我留意下赚钱的门路,等我赚了钱一定忘不了婶子。”
“好说好说。”钱婆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趿拉着拖鞋走了。
沈星言看着她的背影消息,朝杨大伟使了个眼色。杨大伟推着自行车,喊起来,“糖葫芦了……”朝钱婆子的消失的方向走去。
沈星言有点担心江旭尧,一边喊“小尧”,一边骂,看起来很不耐烦,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快。
瞧见一堆孩子围拢在一起,其中一个脑袋扎在里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脑袋,“干嘛呢?我叫你没听见?聋了?”
江旭尧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没看到我在忙吗。”
“小孩子家家有什么可忙的!”沈星言探身看过去,只见地上有一块像手指一样的东西,端口处有干涸的血迹,爬了许多的蚂蚁。
沈星言轰他们,“都走开!有什么可看的!”沈星言虽然刚来没几天,由于整天在门口骂,已经“臭名”远扬,是以她一喊孩子们都跑开了,只剩下她和江旭尧大眼瞪小眼。
沈星言不怀好意地笑笑,扯住江旭尧的背心,一撕,撕了一条布下来。江旭尧刚要大叫,沈星言嘘了声,用布垫着拿起地上的疑似手指,包好后,攥在手里。
随后扭住了江旭尧的耳朵,江旭尧立刻配合地杀猪般叫起来。
沈星言大声道:“到饭点了还不回家,跟我回去烧饭!”
“我不要!烧饭是女人干的事,我将来要做大事!”
“哼,等你将来做了大事再说!”
两人拉拉扯扯回了家,进了家门把门光一关。江旭尧两眼放光,“那是真的手指吧?”
沈星言点点头,“应该是小孩子的,得尽快拿回法医室化验。”
第79章、艺术之殇VS贩卖儿童案(四)
萧栋梁那边因为得不到张长明的协助, 只能靠自己。光是查找名单人员的住址就花了很长时间,这些人有好几处房产,有的甚至养了小三, 不止一个家。
萧栋梁和队员们碰了一次又一次钉子,又一个个排除, 搞的焦头烂额。
对建筑工人的排查相对容易一些, 这些人社会关系简单,对刑警有种天生的畏惧。他们施工时都在一起, 施工完就各自回家。由于工作累,回家后早早就睡了, 不会在凌晨还要往外跑。
而且他们对于艺术一窍不通,在他们看来,花几十万买一幅画, 简直是疯了。
美术馆不可能一直等着案件侦破再开画展, 画展是一早就确定好了的, 对方已经在催。美术馆老板潘鼎只得联系萧栋梁, 他要搬离物品了。
萧栋梁一方面安抚潘鼎,让他先装修别的地方, 另一方面对于名单上未排除嫌疑的人员, 加紧排除。
一个星期过去,总算有了点进展。名单上有一个人至今未找到, 萧栋梁怀疑他用的是假名字。拍卖现场安装了摄像头, 萧栋梁拷贝走了录像, 找来潘鼎要找到这个人。
潘鼎忙着装修, 很不耐烦, “萧队长,因为配合您查案子, 我们停工了好几天,8月2日就要开画展了,留给我装修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您就行行好,赶紧放我走吧。”
“事发的地方在你的美术馆,抓不到凶手,你就不怕他再杀一个人放在你的美术馆里。”
“我怕啊,可我更怕违约啊,你知道我要是不按照约定的时间提供场地,我得赔多少钱吗。”
“那就别废话了,赶紧找名单上叫池彧的人是谁。”
潘鼎的眼神闪了下,摊开手,苦笑道:“那天来了那么多人,名单是主办方定的,我就是个协助,除了那些大佬,其他的人我也不认识啊。这样,我给你主办方的联系方式,你去联系。”
萧栋梁的脸色十分难看,办个案子,线索没有也就罢了,还处处受阻。
没办法,只好联系主办方。主办方派了个办事员过来,帮着指认视频上的人。由于当天人多,除了受邀的,还有买票进去看展的,有的人看完展,知道有拍卖,便留下看热闹。
办事员指着一个带着黑色圆礼帽,穿西装,带黑色领结的男人道:“他就是池彧,自称画画收藏爱好者。”
“他那天拍画了吗?”
办事员想了想,“没有,他好像说没有看到中意的。”
“池彧是他的本名吗?”
“不知道。”
萧栋梁期望在别的视频里能找到他,可惜,都没有他的身影。他指着拍卖会现场的视频道:“他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
“这是他的标志,不管春夏秋冬他都这一套打扮。”
“所以只要看到这套装扮,你们就默认是池彧?”
“也可以这么说。”
“你见过他的真实样貌吗?”
办事员摇头,“没有,他一直戴着帽子,帽子又压的低,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他又不喜欢拍照,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有几年了,他好像突然间出现的,接连拍走了好几幅新秀的画,都是高价拍的,一下子就在业界传开了。”
“他拍来做什么?收藏?”
“他对外宣称是喜欢收藏画,不过这些所谓的收藏家,都是等着画家出名后,再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赚取差价。”
相对于收藏,萧栋梁更倾向于这种说法。
萧栋梁截取了池彧的图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带上邓宇,驱车赶往美术馆。
美术馆里又开始装修了,建筑工人们都很自觉的不去发现尸体的地方,那里就像被隔绝了,特别的安静。萧栋梁再次走了过去,向日葵凋零了,花瓣掉在楠木小桌上。
沙发上的靠枕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曾经放尸体的地方空空的。萧栋梁走过去,拿走靠枕,摸沙发靠背的缝隙,摸到了一张纸。他的眉心一动,拿了出来。
邓宇瞪大眼睛,这也行?
萧栋梁打开纸条,用很幼稚的字体写着:哈哈被你发现了你猜下个会是谁,没有标点符号。
萧栋梁把纸条给了邓宇,邓宇用证物袋装起来,担忧道:“他/她还要再杀人,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去找潘鼎。”
潘鼎在看过现场的施工进度后,回了家。他家住在青藤佳苑,是个中高档小区。小区里的绿化做的非常好,草坪修剪的很整齐,花开的很艳。
潘鼎住在顶跃,一百多平,一个人住,显得过于空旷了。
萧栋梁一进去,就开门见山地道:“池彧是画画收藏爱好者,并且拍了好几幅新秀的话,你在这一行混,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潘鼎一脸不屑,“他一个落魄的画家冒充画画收藏爱好者,到处招摇撞骗,有什么可讲的。”
“你和他有过节?”
潘鼎扭头,生硬地道:“没有。”
“潘鼎,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的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若是抓不到凶手,他/她还会继续杀人的。”
潘鼎深吸口气,“他不叫池彧,他叫葛磊。跟我是大学同学,我们都是画画专业的学生。他的画性格鲜明,很得老师喜欢。老师曾经说,池彧将来可能会震惊画画界。
他也以此自诩,觉得自己不一样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人也越来越骄傲。当大家都在画室里练习的时候,他跑去约会,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就这样混到了大四。
毕业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所谓的震惊画画界,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泡影。他的画根本不值一文,就连画展都开不了。他荒废了四年,除了画画又什么都不会,生活越来越落魄。”
“那他又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池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先听说池彧的名字是在深市的拍卖会上,他以一百万的价格拍下一幅新秀的作品,并说了一句名言——今日的新秀就是来年的巨星。大家都猜测,他拍下画作,只是为了日后待价而沽。
可是至今从未听说过他出手卖过哪幅画,慢慢的,大家都相信他只是单纯的收藏画,并且以在拍卖会上见到他为相互吹捧的谈资。他也似乎为了配合大众,给自己弄了一身标志,每次都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的领结。”
“可是在你的美术馆里,他并没有拍下任何画作。”
“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我,觉得我身上有一股铜臭味,故意恶心恶心我也有可能。”谈起葛磊,潘鼎就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萧栋梁摇头,“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他已经不跟我们这些所谓的同学联系了。”
“有他的照片吗?”
潘鼎翻出来了当年的毕业照,葛磊站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左边,留着长发,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脸颊无肉,下巴很尖。穿着条纹Polo衫,左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有几分倨傲。
萧栋梁盯着他塌下去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脸色越来越沉。邓宇从他手里拿过照片,嘴巴微张,他看向萧栋梁,“这个……”
萧栋梁点点头,“出现在拍卖会现场的人不是葛磊!”
“什么?!不可能!”潘鼎诧异。
萧栋梁猛然看向他,“你跟他打过照面?”
潘鼎顿了下,“……没有。”
“既然没有,你如何肯定是他。就算他看不起你们这帮同学,也不至于在拍卖会上落你的面子,这种手段太低级了。”
“如果不是他,那他人呢?这个人顶替他又是为了什么?啊,难道他……”潘鼎的后背上瞬间冒出冷汗,“葛磊该不会已经……”
“我们必须找到他的人!”萧栋梁转身朝外走,“照片先借我用。”
有人名,有照片,又有曾经就读的大学,很快找到了葛磊。资料显示,他在四年前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拥有庄园,酒窖,别墅。
他最近一次的活动是在6月6日到了南阜市,入驻了本市唯一一个五星级酒店。
萧栋梁立刻带人前往,前台的工作人员以尊重客人的隐私为由,不肯透露葛磊住在哪个房间。
萧栋梁黑了脸,“若是因为你的阻拦导致葛磊有了危险,你承担的起吗。”
前台犯难,找来经理,经理害怕客人出事,亲自带他们去了1801号房。
经理先敲了敲门,“葛先生,您在吗?”
见没有反应,经理刷了卡,门应声开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拉着窗帘,很黑,隐约能看出是一间套房。
萧栋梁侧耳听了听,打开了灯。客厅的地上放着行李箱,行李箱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靠枕胡乱地扔在沙发上,一个黑色的钱夹子开着口,扔在地上。
经理见到这样的场景,惊讶地张了张嘴。
萧栋梁示意他别动,快速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联系痕检科。”他进到卧室,人顿住了,“叫法医一起过来!”
邓宇怔了下,快速走了过去,只见卧室的床上坐着个人,戴着圆礼帽,礼帽压住了半张脸。嘴上叼着一个烟斗,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衫,黑领结。下半身盖在被子里,左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右手拿着一支铅笔。
红艳艳的玫瑰花瓣洒满了整张床,就像一滴滴的血。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梵高的星空,桌上的花瓶里放着白色的雏菊。
萧栋梁走过去,拿起花瓶,一张纸折叠的放在那里。他拿起来,依然是幼稚的字体:哈哈又被你找到了真棒还有哦,依然没有标点符号。
第80章、艺术之殇VS贩卖儿童案(五)
为了不引起怀疑, 沈星言没有回市局,而是让祁家宝把手指带了回去。
安信化验了手指,初步判断是小拇指, 属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断下来的时间超过了24个小时, 已经有腐烂的现象。提取了手指的DNA, 在资料库里并没有匹配到符合的,他把消息传了过去。
顾放不知道这根手指跟目前正在侦办的案件有没有关系, 他不想漏掉这条线索,便让队员们留意下, 谁少了手指。
谁知道队员们还没有打听到,江旭尧却带来了消息。他说三彩的爸爸少了右手的小拇指,三彩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自从江旭尧来到这里, 就成了他的跟屁虫。
为此沈星言还调侃过江旭尧, 刚来就有了爱慕者, 搞得江旭尧一天没有理她。
三彩的爸爸叫吕胜,三十来岁, 平常打些零工。住处离得不远, 隔两户人家就到。
顾放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吕胜,但是得找个由头。他看着江旭尧,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江旭尧被看的头皮发麻, “叔叔, 您别这么看着我, 有事您说话。”
顾放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江旭尧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要这么做?”
顾放点头,江旭尧叹口气,“好吧,明天你等我的消息。”
第二天,顾放刚到家,正在洗脸,唱戏唱全套,顾放真的找了个工地搬砖,不止身上有土,指甲里有泥,头发都灰扑扑的。
一对母女突然上门,顾放瞧见了,心下了然,脸上却茫然一片。
女人看到他那张脸有点失神,顾放刚洗去了满脸的灰尘,一张大帅脸明晃晃的,很有勾引人犯罪的意思。
顾放咳了一声,“大姐有事?”
女人吞了口唾沫,把身边的女孩子往前一推,拉起她的胳膊,只见细细的小胳膊上好几道血红的抓痕,顾放忍不住眉毛跳动,这小子下手挺黑啊。
女人道:“这是你们家孩子抓的,我知道他不是你儿子,可你也得管啊。我家闺女值钱的很,不能由着你们欺负!”
顾放赶紧道歉,“真对不住,我这侄子就是太淘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就不疼了?万一再留下疤,将来她怎么嫁人!”
“大姐说的对,女孩子绝对不能留疤。”顾放掏裤子口袋,掏了半天,啥也没掏出来,他回身朝屋里喊:“言言,你那有钱没有?”
女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沈星言趿拉着拖鞋出来,靠在门边,“没钱!小兔崽子闯了祸让他自己负责,我早就说过他不听话,迟早要出事,你不听。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他竟然下得去手!”
女人一听没钱,立刻就要发作。顾放抢先道:“大姐,真对不住,我家里没钱了。这样,我明天出去找点钱,带上臭小子,亲自登门道歉。”
女人刚要张嘴,沈星言道:“啥?还要去借钱?!家里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要送给别人!”
“你住嘴!小尧打了人家就该赔礼道歉。”
女人适时点头。
沈星言狠狠瞪了女人一眼,“不就抓了一下,至于吗!哪个小孩子不打架,小题大做!”
女人不高兴了,“她什么意思?我女儿就白被抓了?”
“大姐,你别听她的,家里我做主。”顾放推着女人往外走,小声道:“真的对不住,我明天一定来,就这个时间。”
打发走了母女两人,顾放松了口气,回身就把门关上了,瞧见依然靠在门边上的沈星言,笑着往里走,“入戏越来越深了啊。”
沈星言白他一眼,“还不是为了配合你。”她看见坐在板凳上无所事事的江旭尧,蹲在他身边,道:“我采访下,人家爱慕你许久,你怎么下得去手。”
江旭尧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婶婶,我们是在演戏,我要是不下手,叔叔有什么理由上门,我完完全全是为了你们。”
沈星言一叹,“明天好好跟人家道歉。”
“我知道了。”
隔天,相同的时间,顾放领着江旭尧,拎着东西去了吕胜家。
吕胜就是庙前街人,房子是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盖的,一处小平房,房皮有点脱落了。围墙一半是土坯,一半是木栅栏,院子不大,种着一颗歪脖枣树。
顾放进了院门,喊:“有人在家吗?”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长头发,穿着天蓝色的背心,他上下打量顾放,带了几分敌意,“什么事?”
顾放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右手,小拇指果然断了,他堆上笑容,“我是带着孩子来赔礼道歉的,昨天我这不争气的侄子抓了你家孩子。”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吕胜的脚边,“买了点东西,不多,当是我们的歉意。”
吕胜扫了眼,见有牛奶,蛋糕,饼干还有水果,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对他的敌意倒是小了一些,“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我哥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孩子,我又没有带过孩子,没有经验,也不会管孩子,以为只要吃饱了就行了,谁知道他竟然给我惹事。”
“男孩子嘛,就是淘。”吕胜又打量江旭尧,眼神里带着探究,“孩子多大了?”
“六岁了。”
“个子长得挺高。”
“我们家都长得高,其实他还小,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对了,你女儿多大了?”
“也六岁了,就知道玩,啥也不懂。”
“都小呢,对了,大哥在哪里打工?我刚到这里,在工地上做小工,太忙,又太累,但凡轻松一点儿也能有时间管孩子。”
“我就是打些零工,没有文化,找不到好工作。”
“谁说不是呢,可惜家里太穷,读不起书。”顾放一脸的惋惜,“那我不打扰了。”他拍了下江旭尧的后脑勺,“给叔叔再见。”
江旭尧刚要说再见,一个小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站在吕胜身边,有点怯怯的看着江旭尧,“我以后还能跟你玩吗?”
“玩啊,但是你要听话。”
吕三彩点头,“我听话,你别抓我了。”
“不抓了。”
顾放看向吕三彩,三彩扎着两条小辫子,一双杏眼圆溜溜的,鹅蛋脸,小翘鼻,嘴唇微嘟,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再看吕胜,一双小眼睛,瘦长脸,蒜头鼻,说不上难看,但也不好看。
他回想昨天看到的女人,女人一张大脸,宽下颌,下巴很短,鼻子趴趴的,也是小眼睛,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三彩,你跟你妈妈说,我们上门道过歉了。”
“我妈生病了。”
吕胜咳了下,捏住三彩的小肩膀,“你进去照顾你妈吧。”
吕三彩又看了眼江旭尧,进屋去了。
顾放带着江旭尧出来,到了家里,锁上了门,“你和三彩的关系好吗?”
江旭尧翻白眼,“在抓她之前挺好的。”
“你再跟她处几天,让她完全信任你。”
江旭尧警觉,“要干嘛?”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顾放进到屋内,看到沈星言在煮面条,桌子上放着一碗红烧肉,江旭尧嗷一声就跑过去了,拿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终于有肉吃了,馋死我了。”
沈星言笑,“是你爸爸偷着送过来的,说是你妈妈做的。”
江旭尧红了眼眶,“是我妈烧的味道。”
沈星言摸摸他的头,“等任务结束,婶婶带你吃好吃的。”
“一言为定,不准反悔哦。”
沈星言笑,问顾放,“情况怎么样?”
“吕胜确实缺了小手指,最好能拿到他的头发做下DNA。”
“我有点想不通,如果是他的手指,他为什么扔在外面?”
“我也想不通,但是我有了另一个怀疑。”
“什么?”
门突然被砸响,沈星言和顾放相互看了眼,江旭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碗,冲到了屋内。
沈星言轻笑,顾放也笑了起来,“我去看看。”
夏天的天气黑的晚,已经七点多了,天还是亮的。顾放打开门,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女人看到他有点愣神,磕磕巴巴地道:“言,言言在家吗?”
“在,你是?”
“我姓钱,大家都叫我钱婆子。”
“哦,是您啊,言言提起过,说您帮着她找工作呢,有眉目了?”
“有点眉目,就是不知道言言愿不愿意干。”
“愿意愿意,您进来说。”
钱婆子犹豫了下,“还是叫言言出来吧。”
“行,我去叫她。”顾放边走边叫,“言言,钱婶子找你呢。”
沈星言正在盛面条,闻言心中一动,跟顾放交换了个眼神,“是不是有工作了?”
“嗯,你快去问问,从家里带来的钱快花完了,有工作别管好坏先干起来。”
沈星言故意白他一眼,“还用你说,我省得。”她小跑着出来,拖鞋在身后带起一阵土,看到钱婆子,亲切地拉住她的手,“我就知道婶子会记着我。”
“刚才那个是你男人?”
“是啊,怎么了?”
“长得可够俊的。”
沈星言娇羞地笑起来,“我就是喜欢他长得帅。”
钱婆子撇撇嘴,“有什么用,有钱才行。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长的俊的,结果呢,啥都没有,还不得靠自己。”
沈星言嘿嘿地笑,“婶子快说,有什么好工作?”
“工作好不好单看你怎么看,赚钱是真的。”
沈星言双眼亮起来,“我就是要赚钱,什么时候去?”
“明天上午,我来找你,你有别的衣服吗?收拾干净点。”
“有的有的,说好了啊,我明天上午就在家等你。”
“行。”钱婆子说完就走了。
沈星言回身进了门,一抬头,正好跟站在门内的顾放眼神撞在了一起,她的心中一跳。顾放道:“明天你带上定位器,大伟这几天一直盯着钱婆子,她除了去了一次灵山,没有出过门,去哪里给你找工作。”
“嗯,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别大意,有的时候防不胜防。”
沈星言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你是我带出来的,出了事我得负责。”
“知道了,顾队长。”
两人进了屋,江旭尧正在吃面,红烧肉端了出来,给他们俩留了一半。小半个月过去,三个人处的像一家人一样。顾放夹了一块肉放到沈星言碗里,“多吃点,攒够了力气,好打仗。”
沈星言给他夹了一块,“你也一样,搬砖的时候,该偷懒就偷懒。”
顾放大笑,“你别说,自从搬砖,力气倒是长了不少。”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心里都在等着明天。
……
上午,沈星言换了件干净的米色棉裙子,裙子到小腿,穿了双塑料的绑带凉鞋,头发扎成了马尾,用清水抹了把脸。
江旭尧拖着腮帮子看她,“怪不得叔叔娶你,你长得确实好看。”
沈星言勾了下他的鼻子,“小孩子知道什么。”
“别小看我,我什么都懂。”他回屋,拿了一个单肩包出来,“叔叔让我给你的。”
沈星言拎过来,有点沉,打开来看,里面有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钱包。再打开钱包,竟是一个电棍,“替我谢谢你叔叔,我走了。”
“婶婶。”
沈星言回头看他,“我不太放心,要不你给自己弄丑点。”
沈星言轻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刚出门,钱婆子就来了,她看到干干净净的沈星言愣住了,“真是人靠衣装,你说你长得这么好,怎么不好好捯饬自己。”
“我懒。”
钱婆子无语,“咱们走吧。”
“去哪儿?”
“灵山。”
“那是什么地方?”
“灵山就是一座山,不过山上有一座财神庙,可灵了,只要拜过了,没有不发财的。”
“那敢情好,咱们快去吧。”沈星言一副迫切的模样,钱婆子笑嘻嘻的,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
灵山不低,爬上去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沈星言故意气喘吁吁,“早知道要爬这么高的山,我就不穿裙子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手上故意带了土,脸上立刻出现一道泥巴印。
钱婆子瞧见,赶紧给她擦了,“马上到了,财神庙就在前面。”
财神庙前一个大鼎,香灰几乎满了出来,插着许多的香,有几根特别粗大,显示着求财人迫切的心情。
沈星言拜了拜,嘴里念叨着发财之类的话。
钱婆子嗤笑,“进去吧。”她在前面带路,进入主殿,又从旁边的小门穿了过去。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年轻和尚盘膝坐着,闭着双眼,在敲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钱婆子双手合十,“住持,人带来了。”
和尚睁开眼睛,瞧了沈星言一眼,眼睛就直了。
沈星言怯怯的朝钱婆子身后躲,拽了下她的衣服,“婶子。”
钱婆子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又叫了声住持。
和尚被唤醒,略显尴尬地咳了声,闭上了眼睛,“叫什么名字?”
“沈言。”
“你可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工作吗?”
沈星言顿了下,“赚钱的工作。”
和尚笑起来,“不错,是赚钱的工作。钱婆子,你带她去熟悉下业务,点已经踩好了。”
“好的。”
钱婆子带着沈星言出来,沈星言茫然道:“这就好了?”
“这才是第一关,要经过考验才行。”
“什么考验?”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等我,我带你去。”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