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惊春不解,帅拉了是什么意思。
谢窈很兴奋地跟他解释:“就是夸你好帅!什么时候你可以教教我练刀呀?”
在一片昏暗中,她看起来明媚极了,唇红齿白,眉目顾盼。
她为何总是看起来那般快乐,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想起自己接二连三在她跟前吃瘪,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讲:“可以,看小师姐什么时候有空。”
话音落下,少女脸颊红了。
谈惊春眸中流露出些许了然。
她看似很喜欢他的皮相,或许什么时候他可以利用下这一点。
回过神来的贺淮舟也再次揉身前来,扬声道:“万象宗弟子听令,随我布阵!”
季如霜,白洛川,以及五个弟子纷纷站在贺淮舟身后,一手持剑,剑尖竖直向上,口中默念咒诀,另只手并指凝聚金光,抚剑身而上:“无相剑阵,启!”
霎时间,无数长剑自地底浮出,组合成剑阵,将赤命兽围困其中。
付景明趁机取出雪白法器,玲珑塔,注入灵力后,浮空而起,化作一个巨大的宝塔,银光大盛,照亮寰宇,欲将赤命兽困住。
赤命兽到底是大妖,不惜以重伤自己穿越剑阵,几个纵跃跳至屋顶。
剑阵的光剑刺穿了它的身体,鲜血流了一路,它未曾以人身示人,声色低沉:“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日,我妖族必将踏平城府。”
声音注入元婴境妖力,清晰贯入每个人耳中。
说罢,就强行撞开结界离去。
付景明受了伤,方才赤命兽那一碾,锋利的指甲未刺穿他的肌肤,重压下却是碎了他的骨骼。
他脸色更加苍白,眸中流露出些许惋惜:“竟然让它跑了!”
贺淮舟回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问:“你可知它口中的少主,究竟指谁?”
付流云接过了话茬,道:“谁知道它口中的少主是谁,赤命兽那么罕见,手底下能捉到早就送到跟前了。”
在混乱中,府内关押的半妖不知被何人放了出来,和府内守卫战作一团,眼下被镇压住,却死伤了不少半妖和守卫。
付流云指挥着来来往往地搬运尸体。
一人匆忙来到付景明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付景明脸色骤变:“什么?羊成死了!”
有人将羊成抬过来,他的尸体已经被逃脱的半妖啃食得不像样子,四肢碎裂。
羊成毕竟是清河城的老管家了,付景明恨意将脸庞扭曲,借机发作:“一定是赤命兽干的!贺道长,赤命兽接二连三入我清河城,杀伤数十人,如今又来府内作乱。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赶跑赤命兽!”
付景明说到最后,颇有些阴阳怪气道:“万象宗弟子心怀慈悲,以守护天下为己任。半妖可怜不假,可你看赤命兽伤我府内弟子,若是不将斩下,只恐危害巨大。贺道长纵使修炼至此,也莫要忘记自己,是人非妖。”
贺淮舟垂落在侧的手攥紧,便又松开,道:“我会替城主查明真相,找出赤命兽来犯的原因,帮城主解除危机。”
待万象宗弟子离开后,付流云抱臂而立,冷冷道:“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可真烦啊,不如等新的应约人来,就杀了他们吧。”
付景明不语,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
到了厢房的花厅,谢窈往谈惊春身边靠了靠,问:“方才谢谢你,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谈惊春的发带在方才灵力激荡时被震开了,他眼下长发凌乱,血气躁郁。
他不该接下赤命兽那一击。
可若不接下,谢窈出事,共命到他身上,只会更严重。
顾忌着周围尚有人在,谈惊春睫毛抖动着,宛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多谢师姐关心,我无碍。”
“可你方才吐血了。”谢窈不依不饶。
谈惊春总给她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既强又弱的,可以杀魔取魔丹,可是对上赤命兽时,却又会被震伤吐血。
谢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容拒绝道:“我帮你看看。”
谈惊春缩了下手腕,就不动了,只是敛眸有些阴森地看着她。
谢窈假装看不到谈惊春不高兴。
反正她已经被谈惊春阴森森地瞪习惯了,再厉害又怎样,反正他也不敢杀自己。
她探入了一抹灵力,感受着他体内经脉的变化。
她将灵力凝聚成了一条细细的线,纤细单薄,毫无进攻性,游走在谈惊春经脉时,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一样,蹭着他的血管。
有些痒。
谈惊春抬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皱着眉,神情认真极了。
谢窈发现他体内的灵力紊乱,经脉驳杂,好似有两股力量在争斗,将他气海搅得一团糟。
考虑到谈惊春既修道又取魔丹,很轻易地就可以分出那两股力量,约摸也是一方是灵力,一方是魔息。
细微的灵力流入时,谈惊春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眸,颇有些像只餍足的猫儿,甚至放任她的灵力往深处探去。
谢窈在帮他梳理灵脉时,发现在他脐下三寸,气海处有一团白色燃烧的火,她试探地靠近。
谢窈触碰到的一瞬间,眼前骤然出现一双白金色漂亮的瞳,可并不透明,四周只是白,无机质的白。
那双眼睛在万籁俱寂的空茫中充满警告的盯着她。
她看不清它的形状,只能看清那双充满掠夺侵/犯进攻性的眼睛。空间好似被扭曲了,她探进去的灵力被扭成蚊香状,甚至谢窈觉得自己整个意识都被塞进了洗衣机里,翻搅了数千遍。
那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量,紧接着,那团无色之火开始贪婪的,慢条斯理地进食她的灵力,仿佛具有生命一样。
可那团灵力并没有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甚至在她缩手时,也没有阻挠她的逃离,就像在单纯的捉弄她,警告她。
谢窈收手,额间出了细碎的汗,有些头晕目眩,甚至想吐。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谈惊春并没有阻止她检查他的气海,甚至恶趣味地将自己的真身显露出来。
因为肠胃的痉/挛,少女难受的指节都缩紧了,粉色的指甲泛白,眼尾泛出了点眼泪。
真漂亮啊。
他低下头,充满兴趣地盯着她的眼睛,细细品味着她的痛苦。
一时之间,他竟兴奋得血液都有些鼓噪。
他很期待看到少女恐惧震撼的眼神。
他就是这样一个怪物,贪婪才是他的本性,只要有一丝的生机,他就会像渴血的怪物一般去吞噬别人。可同样的,他在旁人眼中,也是不可知的力量的象征。
恐惧吧。
就像别人恐惧他那样恐惧。
渴望吧。
就像别人渴望他那样渴望。
结果谢窈终于忍住了想吐的冲动后,只是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讲:“那团火好奇怪,一定是它的原因,才导致你灵力那般紊乱的,我想办法帮你理顺它,这样你就没事了。”
她单纯地以为那只竖瞳怪物占据了他的气海。
她没有恐惧,没有渴望,只是纳闷,甚至要去理顺它。
仿佛满涨的恶意扑了个空,一拳打给了空气,少女却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反应。
迟钝,没有防备,满身破绽。
他攥住了谢窈的手,制止她接着往里渡灵力的行为。
“不必再渡,没有用。”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接着,他说什么都不让谢窈再碰他了。
谢窈只能通过自己方才的查探,依靠着她低级的修为,得出了个低级的结论:“对了,你吐血应该是经脉被震伤了,我这里有药。”
谢窈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五瓶上品丹药,掂在跟前,认真地看丹瓶上贴的说明。
这些是她兄长谢凌每一个季度派人送到她这边的上品丹药,市面上千金难求,既可温养经脉,又能修补灵府,或是两者兼备。
谢窈一股脑地全塞给谈惊春:“这些都对治疗经脉有用,你回去好好服用。”
她根本没有给谈惊春拒绝的机会,打了个呵欠,又回了自己屋子。
正是子时,她还能再睡几个时辰。
出来做任务也就这点不好,妖邪总在夜里作乱,扰人好眠。
谢窈只想在这个任务里凑凑数,毕竟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三万年前,众神陨落,人修繁衍至此,乱象恒生,早就正派不像正派,反派不像反派了。
临走前她担心地把小灰锁在屋中,回来时它正扒拉着门,爪子把门划得呼啦作响。
见她回来,小灰就绕着谢窈东闻闻,西嗅嗅,最后眼睛亮了一下。
谢窈弯下身,将它抱在桌上,揉弄着它的脑袋,最后摸出两个凸起。
她并不把那两块凸起当回事,只当小灰头骨长得比较具有特色。
不过她倒是发现,她摸那两块凸起时,小灰眯起眼睛,格外享受。
她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了,你也要早点睡。”
要收手时,她却被小灰前爪抱住了手臂,小灰一口咬住她的手背。
谢窈并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有点痒乎乎的。
小灰似乎在用牙尖小心翼翼地磨她的手背,最后松开时,浅浅的牙印上糊着透明的口水,又伸出粉色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上去。
谢窈看它一系列动作,笑容凝固。
小灰把她手背糊满了口水后,却昂头挺胸,趾高气扬,好似有了两米高的气场。
接受高高在上的本少主的恩赐吧!
这可是本少主信任你才给你的印记,借此所有妖域之妖皆能知晓,你乃本少主看上的人选。
人类,不要太感动。
谢窈无从理解它突然拽成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她抬手,淡定地把口水抿在它毛上。
她并没有把这点小差池放在心上,她只想赶紧睡一觉,接下来是养生时间了。
*
对面厢房内,贺淮舟坐于桌前,专心绘制符箓。
思绪激荡,他是在场修为最高的金丹大圆满期修为,凝神入剑境,可直半步元婴,对上赤命兽时勉强能打个平手。
修真界虽擅捉妖,可并无大能坐镇,这也是付景明之所以要发出邀约令的原因。
可他并不知何时妖族会再来,妖族少主指的又是什么,付景明一口咬定他们没有捉住妖族少主……
房门忽被人敲响,贺淮舟正色,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谈惊春。
他再次束好了头发,眉眼柔和艳丽,当初他从宗门大比上胜出时,靠的是不要命自伤的打法,他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运气不好,遇上了筑基大圆满弟子。
贺淮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宗门大比当成生死战来斗的,最后是谈惊春险胜。
行止道君本不愿收他为徒,觉得他生性偏执,若修为大成,这种性子恐危害苍生。
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又收在了身边,只是平日十个弟子之间,行止道君从不关注谈惊春。
除此之外,贺淮舟对他印象深刻,还因他是万剑峰上唯一的刀修,那一战,虽夹杂着许多困难,却实在惊艳。
万剑峰虽然叫万剑峰,但其实是个对武器兼容并包的主战峰,只是剑修多一点而已。是以对于这个拿刀的小师弟,贺淮舟希望对方能够像其他师弟一样多亲近他一些。
谈惊春年少,眼角钝钝的,看起来温和无害,纯净洁白的少年总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大师兄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贺淮舟揉了揉眉心:“画明日贴在府上的符箓。”
“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贺淮舟不作他想,将符箓递给谈惊春,谈惊春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以丹砂画就的上等符箓,注入灵力深浅,纹路描绘得讲究精致。
贺淮舟为了城主府,倒还真舍得下功夫。
谈惊春浓密睫毛遮挡下的眸子,眸光阴郁,一缕无色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渗入在每张符箓之中。
他看罢这些符箓,又挑出一张格外繁复华丽的符箓,恍似天真无邪地问:“大师兄,这张符箓怎么跟别的都不一样?”
贺淮舟道:“那张是专门留给付城主的。”
“这样啊。”谈惊春扯了扯嘴角,不怎么走心地夸了一句:“绘制得真好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
贺淮舟以为他是在懊恼方才在无相剑阵上,他没帮上忙,又羡慕他能绘制符箓。
为师弟解决在修行一路上的烦恼可是他的职责,更何况是这么个平日里不怎么亲近人的师弟。
遂拍了拍他的肩膀,贺淮舟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多看多学,你年纪小,便能成为道君之徒,已经很不错了,他日必定前途无量。”
谈惊春:“多谢师兄宽慰。”
谈惊春出了门,面上又恢复了阴郁的神情。
接下来,该怎么玩呢?
忽然间,他手背一痛,上面浮现出浅浅的牙印,伴随着幽蓝的荧光,咒印成行,双角狼首图腾转瞬即逝。
他双眸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用拇指揩了揩。
擦不掉。
眸光暗了下去,谈惊春雀跃的情绪消失,转头就往谢窈房间去。
平白无故让妖往自己手上种契约,谢窈能不能让他省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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