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锣鼓喧天,演的是民间老百姓最爱的戏本子《狸猫换天子》。
小太监模样的人正抱着襁褓,秉着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可见是在做贼把太子送出宫去。
却是有一把好嗓子,惹得在座的都拍手叫好。连褚玲珑听了也跟着拍手,她小声问着采莲:“明明是李姑娘的生辰宴,怎么安排这一场戏?”不该是热热闹闹的,唱一出武戏?这《狸猫换太子》的剧情也是够让人心塞的。
可底下那群人,偏还看得如痴如醉,不知道是真好看呐!还是演出来的。
“大抵是李家念着老夫人来,特意安排的这一出。”采莲轻轻的说:“老夫人最喜欢看这种家长里短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褚玲珑也不哪里奇怪了,李婆子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喜好。
点起了灯,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褚玲珑却听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眨一眨眼睛,示意采莲给她拿些好吃的零嘴打发时光。
戏唱到一半,那李婆子也被人叫走,老夫人的身边就一时半会儿的没人伺候。褚玲珑原想着过去,被采莲一把拉住,她说:“老夫人喜欢一个人静静听戏,少奶奶等会儿上前也不迟。”
褚玲珑听了,点点头:“那我安生的坐着。”
采莲笑道:“即便是少爷在,他也是不乐意凑过去的。指不定,老夫人就出了什么题要考他。”
都说戏如人生,老夫人是不是也在回望着她这不平凡的一生。今夜夫君不在,她真当有几分无趣:“那,也是江先生陪着祖母了?”
“是呢!”
两人的目光一道看过去,老夫人和江璟琛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若是旁人不说,还真当这一老一小是嫡亲的祖孙。
这事件过的可真是满,褚玲珑对看戏不太热衷,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指尖在果脯和肉干里挑了挑。“采莲,你把那个拿给我。”
采莲苦着脸:“奴婢藏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少奶奶发现了?”
褚玲珑手指点的正是台州府的特色,甜酒酿。白白的糯米上头,浮着一层清酒:“你当我看不到,这旁人桌上都有,救我没有。”
采莲于是又劝着说:“夜里露重,少奶奶还是喝些温的饮子为好。”
简而言之,采莲怕她会喝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也是要些面子的。
“采莲你少小看我了,喝这个我怎么会醉?”褚玲珑拍拍胸,信誓旦旦,“我可是有个别称叫渔村小酒娘!”
采莲低头看看手中的甜酒酿,再看看少奶奶,“不成。”
好个狠心的丫鬟!褚玲珑瘪着嘴,只拉扯她的手,声音娇滴滴的说,“好丫头,给我喝一口嘛!就喝一口。”
采莲说什么也不答应。
褚玲珑没法子只好到了老夫人跟前,眨巴着眼睛,问,“祖母,甜酒酿是个什么滋味儿?孙媳都不曾尝过。”
老夫人也看到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江璟琛侧眼看过去,忍不住被逗笑了,嘴间若有似无的笑意。
“少奶奶想喝个甜酒酿,都不让呢!真可怜。”李碧顺着江璟琛的眼神看过去。
褚玲珑看着桌面上多送过来的几杯甜酒酿,“?”
采莲气得不行,“李家的小姐送过来的,可真是爱管闲事。巴不得,人家说她好似的。”
情人见面,当真是分外眼红。褚玲珑心虚的不接话,“我不吃就是了。”
李碧过来问安,“见过少奶奶。”
褚玲珑望着她,又望着自家的丫鬟采莲,表情越发的苦涩了,“你好。”
那罗府新进的少奶奶还不是个大字不识的渔家女,她好歹是书香门第出生,哪里配不上江璟琛了。这么前前后后一思量,李碧想嫁江璟琛的心思更厉害了!拧着帕子:“我自小和璟少爷在一块儿长大,比旁人更懂他。”
开溜。
褚玲珑走出来,来到后头一片安静的地方。
李婆子和李夫子正在偷偷摸摸的说话?之所以褚玲珑会用这词,那是因为察觉到李夫子的神情很紧绷。她自认为还算得上察言观色,偷听人家墙角,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
只是这处较为隐秘,若是现在走出,必定会被李夫子和李婆子发现。
到那时候褚玲珑可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身后是一道缝隙,她往里头钻了钻,想把自己给藏得更隐秘一些。
嘴上被捂住一双男人的手,她张开嘴,就用力咬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只是闷哼了一声,忍的十分辛苦。
褚玲珑瞥一眼过去看,衣袖是月白色的,可不就是那个满腹算计的江璟琛。见他还不知分寸松开手,张了嘴,正要咬第二口:“放开。”
唇齿间的软,扫过江璟琛的手背,让他整个都僵住了。
铺天盖地的,是旖旎,以及酥麻。
这一口,比第一口更重,手背以及破了皮,出了血沫子。
江璟琛却甘之如饴。
那女人的眼睛里却蒙着一层水雾,盯着他的时候是满腹的恨意,化作锋利的弓箭扎入江璟琛的心头。
这一幕过于震撼,江璟琛却不肯心软,伏在她耳后吐出几个字:“少奶奶,莫出声。”
他还有脸让她莫出声?
真是,混账东西!
他好生霸道,虽没有碰触到她。但怀抱却像是张开的密网,把人从头到脚的兜住。就像是,恨不得把她这只误入的小雀一口气吞下腹中。褚玲珑却容不得他这样下去。
“你是不是疯了!”褚玲珑气得都想那指甲抓花他的脸,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每一回都遇上他。
她先前对他的那点好感,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都这样说了,嘴边的力气也加大了些。可江璟琛却执意不肯放任,任由手背鲜血淋漓。
男人的手臂是那种匀称的冷白色,褚玲珑的唇再衬托下越发的鲜红,以齿化作锋利的刀刃,破开上头一层的肌肤。
他却丝毫没有动静。
仿佛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硬邦邦的像是一块湿透,一动都不动。
她的唇色是沾了他的血,鲜艳的不行。江璟琛的目光深沉,语气却极尽的卑微。
“求你,待一会儿。”
在他沙哑着嗓音开口的瞬间,褚玲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她忽然又意识到李婆子和李夫子的谈话,或许对这个眼前的男人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江璟琛低声下气的求她。
真当觉得是莫名其妙,看着他还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好妹子!这么多年老李家也算是在台州府扎下了根,可要再想往上走一步却是比登天还困难。”
李婆子紧张的往暗处看了一眼,偏李夫子把人喊住,她拧起眉头:“哥哥,有什么话,不能等着宾客走了再问?”
“不是我!是你家好外甥女的婚事。”
李婆子也爱重这个外甥女,对她的婚姻大事上心,问:“碧儿,这小丫头如何了?可看上了什么人家。”
“你也知道的,碧儿这个人心眼实诚。她和璟少爷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两个人总有了新情分。”李夫子打量着李婆子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倘若璟少爷不是这么个省份,碧儿也算是有福气享了!”
怎么就这么巧。
“碧儿看中哪家的少爷不好,偏要看中他?璟少爷这么个身份,哪里又是好的了?”李婆子嗔怪,觉得是李夫子没看好人。
李夫子:“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着。”
听得出来,两人语气里议论起江璟琛是分外的嫌弃。
褚玲珑再去看江璟琛,他狼狈的低着头,额头前面的碎发都跟着耷拉下来。
李婆子定了定神色,又说了一句:“说起来璟少爷是京城那边的人,想来出身是不会差的,就是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把人认回去。”
京城那边的?褚玲珑听着这话,觉得雨鞋不靠谱。
李夫子心里是又激动又纠结:“台州府离京城差了十万八千里。璟少爷,若真是那边的,怎么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哥哥,我们是一家人,这样的话难道我随口掰扯出来骗你不成?”李婆子拉了一把李夫子:“老夫人亲口对我说的,不会错的!”
褚玲珑就慢慢抬起眼,江璟琛周遭的气场简直冻得如深冬寒雪,她这么靠着他就像是卧在一块寒冰之上。
以着李婆子说话的逻辑,那就是老夫人早知道江璟琛的身世,却也没说给他听过。现在还和李夫子联合起来,一道儿算计江璟琛?
她再看向这男人的时候,除了觉得有点瘆得慌,也觉得他挺惨的……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安慰一下他来着?不过褚玲珑的胆子还挺小的,瑟缩着脖子开始在脑海里数数装死。这一点,江璟琛也算是察觉出来了,他很想伸出手安抚的摸一摸她的后脖颈,可到底是忍住了。
自己拿什么身份,面对她?
月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褚玲珑回过头来,对他道,“今日的事,我不计较了。希望你也能快些忘掉。”
江璟琛本就不介意李夫子他们所说的话,突然看到眼前这女人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忍不住想逗趣一番,“如果,我忘不掉呢?”
“……”万分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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