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
和陆斯则相处久了, 盛清歌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脸皮变厚。
但是也只变厚了一点点。
“心甘情愿?”陆斯则距离她靠近几分,把她刚刚的话抓重点、轻声重复了一遍。
一些记忆顿时浮上脑海。
紧扣在一起的手、在他禁锢之下的战栗。
盛清歌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光从他高挺鼻梁向下、在掠过唇角时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下, 之后又欲盖弥彰般偏开脸。
陆斯则无声地笑了, 低头吻住她嘴角,又把她从椅子上抱起。
面对面的姿势, 她双腿不得不缠绕上他腰身。
唇相贴着, 她整个人都悬空,只能紧紧搂住他脖颈。强烈的荷尔蒙拨动无形的弦, 盛清歌心跳加速, 睁眼就看见阳光已经将两人身影投射到书房白墙之上、落下的影子让人羞赧至极。
对于盛清歌来说,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渐进。
陆斯则感受到女生的心不在焉, 便拉开距离看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很喜欢。”
“现在依然可以。”
“想吗?”
他的语气在正经, 仿佛是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 他很喜欢。
对比之下,盛清歌觉得自己的厚脸皮造诣依然有待加强。
她摇摇头:“白日宣那个不太好,还是先把照片解决了吧。”
陆斯则又吻她耳朵, “真的不想?”
拿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又看了看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 盛清歌才狠心道:“晚上再说。”
男人轻笑:“好, 听你的。”
顿了下, 又补充:“晚上再说。”
“……”
他把女生放到沙发上,倒了两杯温水。
半杯水的时间就平复下来, 就说回正题,“这几年有做互联网起家的公司,他们的AI技术比陆氏先进,我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具证明照片是合成的报告。”
盛清歌心里吐槽这男人自制力简直骇人,心思才慢慢安定下去。
上次在公司开会时员工还提到过一家这几年新兴起却势头很猛的科技公司,老板是位白手起家的程序员大佬。
不过她不能在公司打听。
这几个月董事会一直在观望她的表现,老盛对她的态度也很微妙。
于是盛清歌把这位老板的信息告诉陆斯则,让他托人去问。
不出半个小时,陆斯则将对方微信推过来。
盛清歌还以为这位程序员大佬兼白手起家董事长是位三十出头的精英人士,没想到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小橘猫。
发送好友申请,对方很快就通过,两条消息接连传过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您好,我是阡陌科技的林陌。】
……
和大佬交流的过程出奇顺利。
大佬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只比盛清歌大一岁。
一顿饭的时间,盛清歌几乎和对方聊成好姐妹。
天色暗下来时,大佬的男朋友来接她回家,两人才挥挥手告别。
目送林陌上车离开,盛清歌转身回到餐厅,坐回到还没收拾的餐位上。
西餐厅响起悠扬的钢琴音,女生侃侃而谈又专业亲和的模样在盛清歌脑海里挥之不去。
几分惆怅几分羞愧,感慨自己真的蹉跎了好多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陆斯则走进餐厅,看见的就是盛清歌捧着杯热可可、侧脸看向落地窗外城市夜景、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事情不顺利吗?”陆斯则在她旁边坐下。
盛清歌抿抿唇,放下杯子,语气有些落寞:“很顺利,照片都是合成的。江临之所以知道我身上有胎记,是因为之前和他一起去游泳过。”
“他应该只是想赌一把,或者是拖延时间。”
陆斯则温和地笑笑,“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个。”
盛清歌叹气,扭头看向光风霁月的男人,语气疑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明明优秀的女生那么多。
她记得之前他母亲说要介绍一个白手起家的女生给他,最后却因为对方有男朋友作罢。
应该就是刚刚的女孩子吧。
明媚阳光,又灵动又沉稳,性格也好相处不拧巴。
不像她,性格敏感又目标不明确,这个年纪一事无成。
所以,她真的要就这样浑浑噩噩、在不知道是否喜欢接手公司的情况下按部就班地跟进一个又一个项目吗?
她究竟能不能找到那一件、她想要做一辈子的事情?
陆斯则看着女生的表情,大概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他揉揉她发丝,也没说什么恭维的话,只阐述事实:“谈恋爱不是招聘职工,我也不是HR。”
“我想和你结婚,是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盛清歌知道他是在哄她,而她也始终能感受到他的爱意。
至于其他的,她继续努力就好。
长长叹了声气,她调侃道:“也是最喜欢的?”
没掉进女生设的陷阱里。
陆斯则笑了,说:“是唯一喜欢的。”
……
网上风评调转向来比天气降温还快。
在盛清歌官宣离婚二十四小时之后,一个老牌营销号爆料出江临出轨当天酒店内部录像。
最石锤的是,有一个个子高的记者、利用酒店走廊一个装饰镜反射成像、录到了盛清歌和江临隔着半开酒店房门视线对峙的画面!
镜头里的江临一身酒店睡袍,桀骜的眉眼阴云密布,盯着盛清歌的神情复杂又心虚。
更何况画面中还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身影。
评论区直接炸了。
【我从未想过的偷拍手法】
【这个狗仔有点东西】
【有些缩头乌龟没想到吧,关键时刻躲在老婆身后,结果被镜子出卖了!】
【卧槽卧槽那这是什么情况啊!盛清歌和陆鸣舟交好,陆鸣舟带着亲哥去酒店给盛清歌解围,然后反倒给这两个人牵线了?】
【就说你在那种情况下,被乌泱泱记者围着,一下被一个大帅哥揽到怀里护着离开,你能不心动?】
【等等,难道现在重点不应该是江临艹粉吗?】
江临粉丝自然不认,【说不定就是盛清歌和江临闹别扭了,有些营销号别炒了】
【就是啊,拿个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偷拍视频出来移花接木,你当网友傻逼呢?】
行,不止不承认,还阴阳怪气地绑架网友。
言外之意就是,谁相信谁傻逼,纯纯捂嘴行为。
但是这届网友可不吃小学生玩孤立这一套,阴阳怪气只会当场转化成成功的激将法。
叛逆的吃瓜群众纷纷下场,很快就扒出爆料视频的营销号属于陆氏集团旗下某娱乐公司,并智商在线地整理出一条完整逻辑链。
陆氏旗下的营销号,没有老板首肯、敢发盛清歌的瓜?自然不敢!
江临出轨已经板上钉钉,除了部分粉丝执迷不悟,大多理智粉持有因为爱过所以不伤害的态度、优雅退出瓜田。
接下来吃瓜群众要一探究竟的就是江临是否有睡粉了。
出轨是道德问题,睡粉就是更严重的道德问题。
而且,万一还有更严重的情节呢?
有人兴奋了。
江临在圈内当了好多年断层顶流,如果他倒了,可以说是一鲸落万物生。
各家偶像都坐不住了,也不知有多少公司在这场风波中推波助澜,生怕事情被翻页。
一周时间过去,新年如期而至,大家依然没能证明江临睡粉。
江临方对出轨事件也没做出任何回应,粉丝也没再见到他上线微博,似乎是准备冷处理到底。
不过只要他没触碰红线,沉淀几年再带着新歌出现——才华自带滤镜,粉丝照样买单。
无非是无法恢复他人气巅峰的状态。
因此,虽然网上有些声音说盛清歌做的太绝,以一己之力毁掉江临苦心经营那么久的事业,但是盛清歌依然觉得自己没做错。
换句话说,如果他那天没有在会议室强吻她,后来又用那些假照片想蒙混过关也好、想拖延时间也罢,两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能说,这段婚姻,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除夕夜,李菱女士被陆鸣舟撺掇着去陆家过年。
李菱婉拒:“等清歌他们两个结婚了,有的是机会一起过新年。”
陆鸣舟撒娇卖萌:“李阿姨李阿姨!你要是不去我们家过年,那我带着我爸妈来你家可以不?你看咱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对不对?”否则他哥肯定会在除夕夜抛弃他,跑到盛家这边和盛清歌一起过新年。
李菱:“……”
于是这个新年,陆家二老登门拜访,年夜饭变成双方父母见面,订婚日期初步定在五月。
也是在除夕这一天,盛清歌收到了来自山里的一封信,是上次她救下来的小女孩写的,说她已经回到高中上学,上学期还考了班级第一名。
这让盛清歌想起了年后的工作打算。
前两天开会提到山区公益项目在明年一开春就要开始投入建设,这也是盛清歌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
老盛和李菱女士都快要退休了,这么大的公司最终还是要交到她手上。
李菱的意思是,年后再回公司,让她直接升任公司副总。前期小组项目练手已经足够了。
可是盛清歌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年假结束前两天,盛清歌饭后和陆斯则提到这件事情。
聊起公司事情时,男人刚从浴室出来。
盛清歌靠坐在床头哀嚎:“怎么办啊,我会不会搞砸?”她一条一年前还在娱乐圈当流量小花的咸鱼,竟然明天就要坐上盛氏集团副总的位置了?
陆斯则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没关系,陆鸣舟刚接手公司时候也搞砸过。”
盛清歌顿时哽住:“你这安慰人的方式有些别致。”
陆斯则谦逊道:“或者你也可以和陆鸣舟一样,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虽然我不常年在公司,但是经验还是有一些的。毕竟比你大了两岁。”
听见他拿年龄说事儿,盛清歌喉咙突然发涩,心里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仿佛酒和醋被一起打翻,混在一起的味道让人无所适从。
但是她也知道,陆斯则是故意的。
他在用这些话向她表明,他不在乎过去,她也不用刻意不去提及。
他总是这样,提前考虑到她所有担忧,然后用最温和的方式一一解决。
男人刚刚洗过澡,眉眼深邃精致。深灰色丝质睡衣称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为冷白,在卧室水晶吊灯光线下显得矜贵清冷。
尤其是那只手,露出一截骨感手腕,修长手指骨节分明。
盛清歌心思微动,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在他嘴角上轻轻吻了吻。
陆斯则喉结滚动了下,唇角弯起,抬手覆上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握住她肩膀。
深沉的眸光在她面上缓慢描摹。
女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还维系着手掌撑在床面的姿势。
看向他的眼神很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
陆斯则笑了笑,把这个吻加深。
再见
盛清歌想起新年之前, 她故意撩他的话。
其实两人并没有交往多久,但是有些事情似乎不能只能用时间来衡量。
就像此刻,盛清歌很清楚地意识到、她想要他。
直直注视着他的目光就是在盛清歌的回答,陆斯则俯身, 轻吻落在她眉心。
……
第二天一早, 盛清歌被枕头旁边的手机吵醒。
微信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身上的疲惫感还未消退,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在米色地板上留下斑驳光影。
盛清歌想翻身去摸枕边手机, 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翻身失败。
一些关于昨晚的记忆、后知后觉涌入脑海。
“……”
盛清歌忽然有些无法面对他。
手臂缓缓放下, 她闭上眼睛, 想装作无事发生。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盛清歌不禁慢慢睁眼、扭头偷看他,却正好和他含笑温和的眸光撞在一起。
“再睡一会儿吗?”声音喑哑, 带着刚睡醒的餍足。
男人刚睡醒,黑发有些凌乱,发梢扫在眉毛上。
他肤色冷白, 眉眼深邃、睫毛又长又密, 妥妥的浓颜系。那双眼睛在没有镜片遮挡时更显温柔深情。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和他在面馆吃面, 店里的白色光线打在他脸上,男人眼睫低垂神色温和。
盛清歌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他长得真好看。
盛清歌是个24k纯颜狗,清晨放大的美颜暴击让她把微信消息都忘了。
陆斯则也配合着, 浅笑着看女生对着他犯花痴。
他喜欢见到她因为他而走神,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对视几秒钟, 盛清歌才回过神来, 想起手机有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发的。
她收回视线, 翻身拿过手机,发现是陈楠的消息。
两人在工作和学习上不存在任何交集, 聊天记录也大多不正经。
对面大概是忙完一个阶段的实验了,想起来八卦感情问题:【你和陆斯则咋样了?】
盛清歌不禁回头看了陆斯则一眼,解释道,“是陈楠的消息。”
虽然知道他不会偷看她的手机屏幕,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陆斯则了然,拿过床头睡袍穿上,同时说:“早餐想吃什么?我下楼去做。”
盛清歌想了想:“杂酱面吧。”
“好。”
等他走出房间,盛清歌先用视线找了一圈自己的睡裙,最后在陆斯则的枕头旁边找到。
先把睡裙穿上,她才去衣帽间换了一套家居服,然后一边洗漱一边给陈楠发消息。
语音转文字。
盛清歌:【再有两个月就订婚啦!】
陈楠:【恭喜恭喜】
【以及,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盛清歌叹了声气,还是没忍住和她分享说:【昨晚,差一点点就拿下了】语气颇为遗憾。
陈楠:【此话怎讲啊?!】
盛清歌一言难尽地说:【你们学医的真的太伟大了】
话题跳跃太快,陈楠有点懵:【你怎么突然夸我?】
盛清歌回复:【改天和你聊细节】
【我下楼吃饭了,吃完饭去医院看病去】
陈楠:【?】
【不是吧,这么刺激?】
盛清歌看着那行消息,简直哭笑不得:【怎么这破路也能开?】
陈楠:【嗐,秋名山车神,无法低调】
【话说回来,你身体没事吧?发炎了还是感冒了再或者是跌打损伤?】
盛清歌:“……”
刷完牙,简单洗了把脸,踩着拖鞋慢慢往楼下走。
刚走到餐厅就闻到了炸酱面的香味。
她给陈楠发消息:【怀疑乳腺结节应该挂什么科室呀?】
手机安静了十几秒。
盛清歌在餐厅坐下,看见聊天对话框弹出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
【乳腺外科,普通外科,内分泌科都能查,妇科也行】
【不过这东西你怎么不问陆斯则啊】
【你不用担心,现代人压力大,结节还挺普遍的】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发现的?自己检查了?】
盛清歌就眼睁睁看着陈楠在手机另一端头脑风暴,一步一步逼近正确答案。
不能不说,某些人在某方面的确天赋异禀。
聊天对话框弹出新的消息:【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说,昨晚就差一点点了】
【哈哈哈哈哈哈妈耶你的生活怎么这么多姿多彩?然后陆斯则就因为这个停下来了?】
盛清歌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到现在依然有些尴尬。
她举着手机打字,偷瞄厨房一眼。
陆斯则已经走过来,把面碗放到她手边。
盛清歌对他浅笑了下,然后继续回消息。
或者说,是终于找到了把尴尬情绪宣泄情绪的机会。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多尴尬】
陈楠都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画面感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啊,早发现早治疗嘛】
……
还没出正月,医院人也不少。
在停车场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空车位。刚调头准备倒车,却被另一辆保时捷捷足先登,直接车头朝里开了进去。
这是打算开走时再倒车。
车位而已,换一个就是。
两人却同时认出那辆车是江临的。
此时,江临也踩下刹车,车头刚开进停车位一半,车尾挡住本就不宽阔的过道。
双方都透过防偷窥膜看向对方,最后是陆斯则按下喇叭,江临才缓过神来停车入位。
再找到的停车位更往里面,盛清歌下车时,看见江临直奔住院部。
他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风格,连走路姿势都做了伪装。
如果不是看见他的车,盛清歌根本认不出来。
盛清歌不禁往住院部看了眼。
曲蔓在这里住院?
曲蔓的事情她暂时顾不上,因为她还在为陆斯则说的结节提心吊胆。
前面只有三个人,很快就叫到盛清歌的号。
门诊医生是位和蔼的中年人,“怎么了?”
盛清歌说:“乳腺好像有结节。”
医生一边让实习生敲病历一边问:“按着疼吗?”
“按着是有些疼。”
“自己摸得到吗?”
“……”盛清歌下意识想抬头看陆斯则,又硬生生压制住了这份下意识。
医生也没等她措辞,手指操作鼠标同时说:“先去拍个片子看看。”
……
好在虚惊一场,拿了些口服药,医生说一个月之后复查。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二点,陆斯则问她想不想在外面吃。
盛清歌低头回了两条工作群消息,说:“好啊,听说附近开了家不错的西餐厅。”
“嗯。”
在停车场,又遇到江临。
这次他身边多了个女生,同样包裹严实,但是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时和盛清歌的目光撞在一起。
自从和陆斯则公开了关系,盛清歌出门也不再乔装,两人就算是被拍到也没什么关系。
四人都停下脚步,这时身侧传来喇叭声,站在路中间的曲蔓才回过神来、却往盛清歌方向来。
江临原本也没拉着她,此时更是来不及阻拦。
他往后倒退,一辆黑色大众就从他面前开过去。
盛清歌平静地看着曲蔓过来。
曲蔓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下方有一圈乌青。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她笑起来有些苦,但是依然在努力地笑:“清歌,看见你和陆先生现在这样好,我真的为你高兴。”看见盛清歌再遇良人,她也就没那么内疚了。
盛清歌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声音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和陌生人对话那样,礼貌又疏离。
“谢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蔓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语气平静地说:“江临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出国留学。”
之前她不收江临的钱,认为那样太没骨气。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看见江临,从前的那些悸动和热情都不再出现半分。
再后来,江临提出用金钱补偿,她便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的答应了。
盛清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带着几分客套,温声说:“挺好的。”
曲蔓抿抿唇,还是决定说出来她最想对盛清歌说的话:“抱歉啊,我不能出来给你作证。”
她不能说他睡粉,否则江临就不会给她出国的钱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说的,好像是在暗示盛清歌出钱让她出面作证一样。
想到这里,曲蔓语速又快起来,慌忙解释:“清歌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清歌依然是客套地点点头,“我知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无论是这位昔日情同姐妹的好朋友,还是她爱慕过一整个青春的少年。
说完,她抬头对陆斯则浅浅地笑了笑:“我们走吧。”
陆斯则说好。
等车子驶上马路,陆斯则点开导航问她:“你说的西餐厅叫什么?我搜索一下。”
盛清歌后背靠在车椅上,视线盯着前面那辆贴着哆啦A梦贴纸的面包车。
她声音很平地说:“我想回家吃,我想吃你做的小龙虾,好不好?”
“好,那我们先去买菜。”
接下来的路上,盛清歌一直沉默。
陆斯则等红灯的时候牵过她的手,“心情不好了?”
盛清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原来保持温和平淡的模样真是一个很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法。”任凭对方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说什么样的内容,她都能够把自己封闭起来,让对方觉得她毫不在意。
甚至那一瞬间她也骗过了自己,好像真的忘记大学那几年和她熬夜追星的一幕幕。
友谊破碎的伤心一点都不亚于失恋。
那天在天台伏在桌面上抑制不住地哭,也不只是因为江临。
陆斯则愣了愣。
然后他听见女生轻声说:“但是这个面具戴起来好累。”
“陆斯则,你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
玫瑰
车子转弯, 行驶进入园区。
板油马路两侧的梧桐树高耸繁茂,正午阳光照射下来,在地面留下斑驳树影。
车子平稳行驶在马路上,车内一时间光影错落。
开车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 显然没想到女生会那样说。
她情绪那么失落, 竟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心疼他么?
陆斯则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一瞬间, 盛清歌就把目光错开。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把情绪展现在表面的人, 此时有些不好意思。
身体往后靠,手里不住地把玩手机。
女生长长的睫毛低垂, 把话题扯开:“对了, 家里牙膏好像没有了,一会儿在超市你提醒我一下。”
陆斯则笑, “行,你也提醒我买一样东西。”
盛清歌哦了一声:“什么东西?”
陆斯则淡声说:“昨天拆开的那盒型号不太合适。”
“……”
顿了下,他又淡淡补充:“今晚用。”
……
盛清歌觉得陆斯则这个人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
明知道她紧张, 还故意明晃晃地把他晚上的打算告诉她, 害得她一下午都没办法很自然地面对他。
两人晚上在家里煮的火锅, 铜锅热气腾腾,盛清歌负责点菜和吃,陆斯则把涮的恰到好处的菜和肉夹进她面前的白瓷盘里。
她吃了很多, 他还没吃什么。
盛清歌咬着筷子,抬眼问:“你不饿吗?”
陆斯则面色从容:“你先吃, 多吃一些。”
盛清歌拿筷子的手都一顿, 思绪又开始跑偏。
她盯着男人的嘴角, 几秒种后果然发现他在弯唇偷笑。
盛清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扳回一局。
“我今晚想出去玩。”她故意说。
陆斯则看她, 似乎并不意外:“想去哪里玩?”
盛清歌怔住。
她以为他会反对的,或者说改天再去。
可此刻男人的语气让人觉得,如果她现在真的说出一个地点,对方真的会安排这项行程。
因为是临时起意扯出来的话题,所以盛清歌一时也说不出附近有什么可以在晚上体验的娱乐项目。
她刚想说还是在家里吧,就听见陆斯则提起一个地方:“上次去的小镇还想再去看看么?看星星应该不错。”
提起看星星,盛清歌有些心动。
川杭发展迅速,生活节奏快,夜生活也丰富,满市都是霓虹灯。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澄澈的夜空、以及像银色丝绸一般的星河了。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到那里估计就快九点了……”
陆斯则说:“明天是休息日,我们可以晚上再回来。”
盛清歌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
……
吃晚饭,厨房留给保姆打扫,两人出发。
陆斯则这次订的房间是三层别墅,别墅天台上架着一个天文望远镜。
白天是个大晴天,晚上万里无云,繁星满天。
春天的夜晚,略带清凉的风是柔和的,吹在面上也不觉得冷。
盛清歌在天台玩了一个小时,拍了不少照片,这时陆斯则上来,喊她下楼喝牛奶。
落地窗前铺着厚厚的毛毯,光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盛清歌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握着玻璃杯。
窗外是小镇夜景,沿路有几点星灯点缀,幽静玻璃天花板,在室内也不耽误看星空。
她低头喝了几口牛奶,抿抿唇,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男人:“你是不是之前就发现这里很适合看星星了?”
陆斯则视线从她嘴唇上移开,轻嗯一声,“上次订房间时工作人员介绍的。”
盛清歌有些渴了,牛奶喝的很快,玻璃杯没多久就空了。
陆斯则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厨房还有加热的,我去给你拿?”
“我想去洗个澡,该睡觉了。”她转身走去床边打开行李箱。
只住一晚,箱子里东西很少,只有两人换洗的贴身衣物,分别装在两个收纳袋里,在18寸的行李箱中也显得宽裕。
而在两个收纳袋旁边,静静躺着一盒刚刚在超市买的、陆斯则说会合适的型号。
回忆起昨晚,上次两人随手买的他好像是用不了。
“……”
就当作没看见,她默不作声将箱子合上,拿着衣服去浴室。
盛清歌在浴室里墨迹了很久才出来。
因为想着方便一些,她自己把头发吹干了。
踩着拖鞋走到浴室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门。
却愣住。
只见,主卧的灯被调暗,昏黄光线让整间屋子都变柔和。
浴室门口铺了一块洁白的长毛绒垫子,自这块垫子起,鲜红的玫瑰花瓣铺洒开,形成一条通往梳妆台的路。
早就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俗气场景此刻被搬到面前,盛清歌深深感慨,红玫瑰是有实力成为俗气代表的,毕竟它永不过时。
咚咚咚的心跳声愈发清晰,顺着这条路,拖鞋在花瓣上踏过,几片花瓣沾在鞋底上,覆到脚面上、浓艳的红色和冷白骨感的脚腕形成醒目的反差。
穿过衣帽间,她才看见陆斯则。
深V领深灰色睡袍,黑发微微凌乱而显得生动,深邃的眉眼间黑白分明。
他摘掉了眼镜,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女生蓬松的发丝上,眼尾慢慢弯起几分弧度。
仿佛自己刚刚的心思被看穿了,盛清歌脸有些红,强壮淡定地抬头问他:“我猜的不对吗?”
中午和晚上都是他在暗示,行李箱里的东西是故意让她看见的,玫瑰花瓣叶显然是蓄谋已久。
陆斯则给她留了许多个拒绝他的机会,直到确认、才会在此刻站在她面前。
陆斯则笑了笑,反问:“所以,我猜的也是正确的吗?”
盛清歌反应了一秒钟,听懂了他是指什么。
无非是,她刚刚特意提前吹干了头发。
脸颊更热几分,盛清歌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陆斯则这时把她打横抱起,迈着长腿往床边稳步走去,时而低头观察女生的表情。
后背贴在柔软被子上,随后阴影落下笼罩住她,盛清歌还是难免紧张起来。
陆斯则低头吻了吻她眼睛,“害怕吗?”
盛清歌犹豫片刻,诚实地说:“如果没有昨晚,我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慌。”
女生说这话时很认真,仿佛是憋了很久不吐不快。
昨晚停下一方面是担心她身体,另一方面是担心她今早去医院会没有力气。
但是即便如此,盛清歌依然被折腾的腰酸背痛,难免心有余悸担心起来。
陆斯则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低笑出声:“那我温柔些,你放松,好不好?”
不及盛清歌回答,他低头吻住她嘴角。
落地窗前,皎洁月光落了半室。
男人向来言出必行,在这种事情上也没破例。
只是这个过程太过漫长。
地板上的方光移了些位置的时候,盛清歌紧紧搂住他,有眼泪从她眼尾慢慢滑落。
“放松,宝贝。”陆斯则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将人抱的更牢,低头轻吻她眼尾泪痕。
酸胀//感比疼痛更磨人,盛清歌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时找不到放松的诀窍。
陆斯则虽然有理论知识,但是这方面也是头一遭。
他一边安抚盛清歌的情绪一边探索,等女生适应了,他也找到适合两人的方式。
像是有什么封印被解开了、溢出能够使时间延长的魔法咒语,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
和陆斯则认识越久,盛清歌越发现,对方骨子里是比较喜欢寻求刺激的,尤其是在这些大多由本能支配的行为上。
她不能否认自己很享受这个过程,但体能也不足以支撑她更换两个场景。
陆斯则却仿佛不知疲惫,沐浴短暂休息之后又将她托起、仰头和她接吻。
看似两人位置调换,他却依然是引导者。
浴室橙色光线在此刻更显旖旎,而后又响起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盛清歌很想阻止他,却明显来不及,只能紧紧搂住他脖颈。
男人故意控制,磨得她鼻子都发酸。
指甲用力,抓出点血迹。
她声音都带了些哭腔:“你平时看起来……没有这么……”
陆斯则安抚般在她耳边轻吻,低沉嗓音哑了几分,“像平时一样,你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陆斯则安抚地吻吻她发顶,就着这个姿势抱她回卧室。
每走一步,盛清歌就喊他一声,像是在控诉。虽然这控诉的确没什么威慑力。
陆斯则牵起嘴角,没有说话。
后背重新接触到柔软被子,盛清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斯则这时才在她耳边低笑:“你刚刚那样喊我,我都要舍不得走回来了。”
“……”
她顿时脸热,抿抿唇不说话。
陆斯则抓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在一起按住,嗓音温润地哄道:“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最后一次,今晚就让你好好睡觉。”
盛清歌犹豫了下,说,“你慢一些。”嘴硬地不叫他名字。
“好。”陆斯则笑着看女生倔强的模样,有些粗粒的指腹在她唇边轻轻摩挲片刻,随后捧着她的脸、再次低头吻上。
陆斯则在接吻时喜欢循序渐进,无论两人接吻了多少次,开篇总是和初吻那次一样、从轻吻嘴角开始。
偏偏盛清歌最吃这套,每次都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所有思绪都交给他,直到更为侵占感官的事情发生。
他嘴上说好,力气却没小多少,没几下就让盛清歌忍不住喊他:“陆、陆斯则……”
男人这才停下,把她往上抱了抱,伸手拿过一个枕头。
嗓音温润含笑,“终于肯叫我了,真乖。”
盛清歌睁开眼是想说他两句,结果看见的是男人向来气定神闲的深邃眉眼间多了几分恣意愉悦。
那一刻,她仿佛见到的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绑架、本该在十七岁时就意气风发的陆斯则。
那应该会是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少年,却会偶尔暗戳戳地捉弄人,然后一本正经地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鼻子发酸,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落。
这滴眼泪却让陆斯则紧张了。
他有分寸,即使让盛清歌有些累,也会是荷尔蒙快感更胜一筹。
他用指腹把那滴眼泪擦掉,把人抱紧一些,柔声道歉:“是不是太累了?”
盛清歌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事吗?”他担忧地问。
盛清歌笑了笑,“真的没事啊,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男人看着她,目光温柔,“什么事情?”
盛清歌想了想,说:“一会儿再告诉你。”
她眼尾还湿润着,陆斯则就低头吻她眼尾,动作也变温柔。
缓慢,也更折磨了。
呼吸声越来越重,两人拥抱也越来越紧。
然后,陆斯则听见她说:“你要是没有经历那些就好了。”
“这样我十几岁时候遇到的,就是你。”
陆斯则怔了怔,低声问:“那样的话,你当时会不会喜欢我?”
盛清歌说:“会的。”
“我会很喜欢你,毕业听家里的安排,和你结婚。”
……
第一朵迎春花绽放的时候,鹤水乡的希望小学竣工,邀请盛清歌去剪彩。
收到邀请时,盛清歌正在配合婚纱设计师量尺寸。
明明连婚都没订,某人却连婚纱设计师都联系好了。
设计师非常忙,早上飞机刚落地,天一黑就又要飞回欧洲。
短发小姐姐工作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却一点不耽误她说话。她调侃:“没想到当初在学校跑个步都会被塞情书的陆斯则,追人也得追这么多年啊。”
盛清歌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啊?”
设计师挑眉:“对啊,当初我老公出车祸,救护车还没赶到,陆医生路过帮了不少忙。用咱这边的话说就是,和阎王爷拔河,僵持到救护车赶到,这才能把人救回来。”
盛清歌点点头,设计师继续说:“我们当时很感谢他,就想拿钱感谢,因为听他说自己是从便利店下班恰好路过。”
陆斯则就站在两人身边不远处,也加入到谈话当中,温声说:“举手之劳而已。”
设计师笑笑,然后看盛清歌,抬了抬下巴:“对,当时也是这幅样子,不收钱。”
“然后你猜怎么着?”
盛清歌好奇地看她,“怎么了?”
短发女人挑眉,“他不收钱,我们就说改天来家里做客,他也来了。”
“我家客厅展示了一件婚纱,是我从入行以来最满意的作品。他进来之后直接就盯住了我那件非卖品,后来在婚纱前站了很久。”
设计师就问他,有女朋友吗?
有些社恐的男生回答,没有。
设计师挑挑眉,说那他盯着看什么。
说到这里,设计师一顿。
盛清歌看了陆斯则一眼,然后追问:“他怎么回答的啊?”
设计师浅笑:“他说,他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穿上那件婚纱一定很好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婚纱买下来。”
盛清歌笑:“那姐姐你有把那件非卖品卖给他吗?”
设计师摇摇头,“我说他眼光真好,然后婉拒了。”
盛清歌还有点惋惜,刚想开口问问,有没有机会让她穿一下婚纱。
设计师却已经开始低头整理数据,“但是我昨天发给你的设计图里,就是有那件婚纱的。”
盛清歌微怔,脑海里莫名浮现了她最后选中的那一件。
然后她听见设计师语气有点感慨地说:“而且你选中的,就是陆斯则当年盯着看了很久的那一件。”
……
这算是正式开工之前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
在去往鹤水乡的路上,盛清歌还讲给小白和软萌小助理听。
小白直呼虐狗了,还看着外面的四月艳阳天说了句:“清歌姐你这秀恩爱的时间选在中午就刚刚好。”
盛清歌靠坐在车椅上,往驾驶位看一眼,“这怎么说?”
小白慢悠悠地讲在网上看的段子:“因为早晚都会有报应,但中午没事。”
坐在副驾驶的小助理打他一下:“说什么呢!”出门最忌讳说不吉利的!
小白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领导夹菜他转桌那一挂的。
好在盛清歌脾气好又不拘小节,不然早就把他开除了。
因为慌乱,眼神都有点飘忽。
盛清歌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毕竟童言无忌。”然后就舒舒服服地靠在陆斯则肩头,仰起脸和男人相视一笑。
小白:“……”
噎了一下,他真心实意地憨厚笑起来:“谢谢清歌姐。”
越野车在崎岖山路上缓慢行驶。
春日的阳光明媚和煦,幽绿山涧有桃树绽放开粉色花瓣。
盛清歌抬手想指给陆斯则看,车子却突然剧烈一颠簸,她额头直接撞到车窗上。
陆斯则扶住她,同时放在车座上的纸袋却掉落在地,五颜六色的纸张洒出来。
那是一些宣传科普单,有关如何判断和预防心肌梗死的科学常识。
男人有些抱歉地揉了揉她磕碰到的额头,语气带几分歉意:“如果不是我想去学校宣传这些,你也不用提前一天就和我过来。”
剪彩时间是明早,陆斯则想今天下午去学校进行科普宣传。
盛清歌抬眼看见他眉心微蹙,顿时笑笑,小声说:“现在知道心疼了,昨晚也没见你收敛多少。”
陆斯则垂眸看她,声音也低:“但是你昨晚说,你很喜欢。”
车子里放着音乐,前排听不见他们这样小声的对话。
盛清歌脸颊发热,心虚地往前面看了一眼,好在那两人也在聊着什么,根本没注意。
她轻咳两声:“白日宣那个什么不太好,请你管住自己的思想。”
车子这时平稳下来,陆斯则弯腰把散落一地的宣传单拾起整理好,重新放回袋子里。
又往身侧女生方向偏了下,淡声说:“我带了,晚上可以。”
“……”
陈楠说得对,男人就没有纯情的。
盛清歌终于深有体会。
坍塌
坐车是件累人的事情, 盛清歌上床没多久就哈欠连天。
陆斯则洗漱完回到房间,看见女生手机已经放在枕边,屏幕还亮着。
她侧躺、身体蜷缩着,似乎是睡着了。
他抬手关灯, 这时盛清歌伸了个懒腰, 语气有些慵懒:“你回来了。”
“要开灯吗?”男人站在原地没动,“我以为你睡了。”
“不用, ”盛清歌睁眼, 看见月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照到水泥地面上,在地面留下光斑。
她心跳忽然有点快, 心慌的睡不着觉。
明明已经很困了。
等陆斯则躺下, 把她抱在怀里,盛清歌不安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去。
没过多久, 意识沉下去,她很小声地说:“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你不在,我都要失眠了。”
陆斯则浅笑, 手掌在她后背轻抚, 声音很温柔:“我不会离开你。”
……
对于诚实的人来说, “一语成谶”这四个字大概是最好的祝福。
夜半,盛清歌是被陆斯则喊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就被男人拉下床,屋子里漆黑一片, 只有他手里手机屏幕发着微弱光线。
“地震了,清歌。”随着揽着她往外走的动作, 陆斯则声音格外冷静地说。
盛清歌瞬间清醒, 而后打起精神让自己尽可能冷静。
两人动作都很快, 盛清歌来不及拿手机,就贴着墙角往楼梯口跑, 路过时留意哪里可以作为暂时避难的位置。
两人就那样相互搀扶着,手机手电筒打开,在安静走廊里照出光柱。
摇晃在变得越来越剧烈。
刚走到楼梯口,整栋楼开始倾斜。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又无力了。
灾难当头,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都被剥夺。
地面在倾斜,身体不受控制,脚步止不住地往靠窗一侧滑。
“来不及了。”她听见陆斯则说了一句,而后她被他牢牢按在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她往侧后方、避开窗户。
他后背撞在墙壁上,疼的闷哼一声,手臂却依然死死护住她的头,带着她蹲下、重心下移。
轰隆一声巨响。
整栋楼变成一片废墟,两人随着砖石泥沙一起,被埋在废墟之下。
……
身上很疼,刺骨的疼,疼的不敢动。
盛清歌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视野漆黑一片。空气中是泥沙砖石的味道,灰尘呛的她咳嗽。
只是咳嗽带起的动作幅度,她发顶就顶到了一块砖石。
盛清歌只能把头更低一些,脸都埋到陆斯则脖颈间,压抑着轻咳几声。
“抱歉啊,我、咳咳……灰尘太大我忍不住。”盛清歌默认陆斯则也醒了,毕竟这男人身体素质比她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四周却安静的近乎死寂,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像是误入什么恐怖境地一样,心脏骤然悬起来。
她看不见陆斯则,只能感受到自己被他护在怀里,刚刚倾倒下来时他紧紧抱着她,这才让两人没有分开。
而他在她身下,给她当了肉垫……
想到这里,盛清歌慌了,“陆斯则你还好吗?陆斯则!”
两只手发抖的顺着男人衣料摸,慢慢往上,最后摸到他耳朵、脸颊、鼻梁,然后颤抖着下移。
盛清歌屏住呼吸,用手指在他鼻息下探了探。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手指上。
有呼吸的,有呼吸。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哭,喉咙发涩。
又想到现在哭会弄湿他的衣服,两人不知道要被埋在这里多久,他穿着湿衣服会更不舒服。
于是硬生生把眼眶里的眼泪止住,吸吸鼻子调整情绪。
盛清歌抿抿唇,侧过脸、面庞贴在他身前。
听见心脏在咚咚咚的一下一下跳动。
她刚刚是真的慌了,一时之间像电视剧里一样去试探气息。
明明心跳更明显。
废墟将二人与外面隔绝成两个世界。
盛清歌只觉得这深夜安静的可怕,并不知道废墟之外一行人都要疯了。
尤其是拉着小助理半夜偷偷去镇子大排档喝酒,因此阴差阳错没有住在宿舍的小白。
天亮了,救援队赶到村子里,已经持续四个小时的救援工作。
地震发生在深夜,村子里的房屋几乎全都坍塌,搜救人员带着搜救犬在一户一户在废墟下搜救村民。
村民多是平房,有的逃出来了,没逃出来的也相对容易搜救,有伤无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白听见旁边有人这样感慨,整个人都要炸了:“我家清歌姐和她未婚夫还没找到,什么幸不幸的!”
小助理拉住他:“算了算了,你有这力气还是去找找人吧。”
得到允许可以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活动后,小白开始扯着嗓子喊:“清歌姐!盛清歌!”
抬头,他看见不远处也有个找人的中年男人。身材粗壮,皮肤偏黑,脸上的横肉让人看起来就犯怵。
是上次强迫女儿嫁人的那个村民。
……
废墟下,分不清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
手机摔坏了,无法开机。
盛清歌贴在陆斯则身上躺着,唯一的心安来自他的心跳。
她没再喊他,想着多睡一会儿,大概能省些力气。
安静的环境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温润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清歌。”
盛清歌声音带了点哭腔:“你终于醒了。”
陆斯则手掌还覆在她背部。
忍着小腿传来的麻木感和脑后剧烈的疼痛,轻轻拍拍她后背,温声安抚道:“别怕。你醒了大概多久了,能判断出来吗?”
盛清歌不知道他腿被压住了,只点点头:“估计有两小时了。”
陆斯则沉沉出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震时候是两点四十三,那现在外面天已经亮了。”
“搜救队应该到了。”
陆斯则左手护住盛清歌头部,右手试探着去触碰二人上方,却只能碰到冰冷的石板。
多亏了这块石板,两人才能有这一方空间。
也是因为这块石板,才让他们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盛清歌能感受到他的动作,轻声问:“我能敲这块石板吗?”
如果扯着嗓子喊,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没水没粮,体能是最重要的。
陆斯则力道很轻地从指腹触碰的位置出发、向石板四周试探。
手指打弯、试探地敲了两下。
“声音太小,外面如果在搜救,不太容易听到这个音量。”陆斯则头晕目眩,没忍住皱了下眉。
“那我喊一喊。”盛清歌深吸一口气,开始喊救命。
“嗯。”陆斯则闭了下眼睛,默不作声地把右手覆上左手手腕脉搏。
半晌,他睁眼,这时盛清歌也喊累了。
陆斯则问她:“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身上有些疼,应该是撞到哪里了。”
“头部呢?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盛清歌说没有。
他刚刚把她护的很好。
“你呢?你有没有事?”
她试探着去摸他耳朵,又顺着耳朵往后、穿过头发、指腹碰到一片粘稠。
盛清歌指尖顿住,声线有些打颤:“你流血了。”
陆斯则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别担心。”
“我只是没有力气喊救命了。”
盛清歌心急如焚,喊救命的声音也更大,连续喊了一小时之后,她嗓子变得嘶哑了。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试探地摸上陆斯则的脸,“你怎么样了?”
陆斯则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被加了几斤重量,只能勉强撑开一个缝隙。
他沉重地呼吸着,说起话来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盛清歌。”
盛清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脑袋往下一些,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你能不能做到,也忘了我?”
一片寂静中,男人的声音更显气息奄奄。
眼眶瞬间变热,眼泪将视野占满。
“不能,陆斯则你别吓我,我不经吓的。”她声音很轻,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慌乱地去摸他的脸。
只有带有温度的触感能暂时驱散、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慌。
陆斯则紧紧皱眉,脑后的刺痛在和他的理智做对抗。
他很累很累,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行走在看不见尽头的漫漫沙漠中,头顶烈日炎炎,脚下步履维艰。
只有女生哭着的声音在他耳畔,在那些他想解脱的时刻,把他从无穷深渊中生拉硬拽出来。
“你不可以死,你不能死,”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盛清歌哭着说,“你昨天还答应我,不会和我分开。”
“陆斯则,你不能骗我,我好不容易才敢重新相信的。”
“你不能死,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陆斯则动了动嘴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勒着,不受他自己控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盛清歌指腹摸到他深邃的眉眼间,男人长而密的睫毛在她指腹扫过,痒痒的。她哽咽着说:“陆斯则,我们生一个像小曦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好不好?”
“你不在我自己没办法生的……你别死,你和我说说话好吗,你不要不理我……”
她开始不停地和他说话,同时心里自责,为什么有些话在平时从来都羞于说出口。
她明明那么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很少告诉他。
没得到他的回应,盛清歌泣不成声“陆斯则,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想和你结婚……”
她摸到他嘴角渐渐弯起浅浅的弧度,一如他平日温柔待她的样子。
“行……那我好好活着。”他说。
……
与此同时,小白和中年男人在废墟前碰上。
对方眉头紧皱,仿佛不记得上一次的恩怨,打招呼般随意说:“那头儿没找到人,估计在这边。”
然后就继续低头找人,从小白身边迈过去。
小白看了眼中年男人过来的方向。
按照方位来看,那边应该是楼梯口。
而盛清歌和陆斯则的寝室在走廊尽头,距离楼梯口很远。
他收回视线,还是按照概率最大的方位开始、和搜救人员一起找人。
缝隙
除了几户住着二层小楼的人家, 村民人数大致核对完成,重伤者的被救护车拉走、不严重的就地由医疗团队诊治。
四层宿舍楼位于食堂和教学楼之间,三大片废墟连在一起,搜救难度加大。
搜救人员牵着搜救犬拿着探测器、在废墟上逐一扫描过, 生怕错过任何求救信号。
这时上空传来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了下, 只有小白跑过去,下一秒看见陆鸣舟从直升机跳下来。
他今早起得晚, 得到消息也晚, 睡衣外面套一件外套、踩着运动鞋就出来了。大步走到小白面前,眉头紧蹙:“我哥呢?”
小白叹了声气:“清歌姐和陆医生昨晚住在寝室楼里, 寝室楼塌了。”
“他们被埋在下面了。”
“操, ”陆鸣舟闭了下眼睛,没忍住咒骂一声。
手里手机响起, 是老陆询问这边的情况。
陆鸣舟接起电话放在耳边,“爸。”
老陆问:“清歌和你哥怎么样了?”
陆鸣舟抹了把脸,转身眯着眼看了看那片废墟, 声音压低:“正在找, 爸您别着急, 也先别告诉妈和李阿姨。”
挂断电话,陆鸣舟打开直升机的门,小九一跃就跳下来。
他牵着狗就要往废墟去。
村长急忙上来拦住:“陆总不行啊陆总, 那边危险!”
盛清歌和陆斯则已经被埋了,万一这位祖宗再出事儿,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陆鸣舟嘴角紧绷:“救援人手不足, 我再不专业也能听见声音。”
“我哥和盛总都是冷静的人, 他们昨晚肯定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他像是在劝村长,更像是在劝自己, “对,他们两个都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躲在哪里,也肯定反应够快。”
“说不定都跑下楼了,但是……”但是四楼太高了,来不及跑出来。
就怕是跑到三楼或者二楼,正赶上大楼倾塌,那才是最棘手的情况。
从震感明显到整栋楼坍塌,不过才十几秒……
因为宿舍楼只有三个寝室住了人,三个寝室都是在远离楼梯口的方向,所以搜救也从南侧开始。
两名支教老师已经被救出来一名,救出来时人已经晕过去,身上的格子衬衫都被鲜血染透。
陆鸣舟皱着眉头看那边抢救画面,心里更慌了,立刻牵着小九往北方走,他想赌一次。
没人能预料到寝室楼会不会坍塌,更无法料到会在多久之后坍塌,但是第一反应肯定是逃离。
只要反应及时,足够跑去楼梯口,但是可能来不及下楼。
陆斯则睡眠浅,也一定知道地震应该往哪里躲。
搜救现场应保持安静,所有搜救犬都低着头竭力嗅着人类的味道。
小九往四周瞧了瞧,这时似乎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毛茸茸的尾巴耷拉下去,耳朵也轻轻抿着。充满智慧的眼睛看向陆鸣舟,漆黑眼球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那眼神看得陆鸣舟心里一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牵着小九往前去。
小白脚步放轻走过来,好意提醒:“陆总,那边刚才有人去了,说是没声音。”
陆鸣舟眯着眼睛瞧了瞧,不信:“可能是他没听到。”
他牵着狗一路走过去,狗爪在砾石块上走来走去。
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灵敏的鼻子到处嗅。直到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它脑袋更低下去一些,鼻子更用力嗅了嗅,然后吐着舌头扭头往陆鸣舟方向瞧。
陆鸣舟立刻喊人:“快来人帮忙!”
……
在喊了几遍救命之后,盛清歌饿的肚子叫了两声。
她吞了吞口水,想缓解干涩的喉咙。
可惜用处并不大。
是没人过来、还是有人过来搜查时刚好赶上她中途休息没声音?
盛清歌想,总不会运气那么不好吧。
或许只是埋的太深了。
她没力气了,喉咙因为干涩而刺痛。
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再次艰难地吞吞口水,然后就趴下,侧脸贴在陆斯则身前。
周围很安静,视野漆黑一片,唯一能让人稍微安心的、是男人依旧在跳动的心跳。
盛清歌累了,很平静地想,或许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李菱女士会很伤心,老盛会后悔为什么没要二胎。
陆家二老大概会沉闷很久,但是他们还有陆鸣舟。
可是李菱女士只有她了。
身体极度疲惫,求生本能让大脑没有停歇。
过去的二十几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时光列车在朝相反的方向行驶,从和陆斯则相遇、到一年前逃婚、再到长达十年的心酸暗恋、以及自小开始的循规蹈矩。
一些快乐的时光竟然是在幼儿园。
久远记忆在此刻变得清晰,一个五颜六色、颜色格外鲜活的画面在眼前徐徐展开,背景是幼儿园,她记起她当时和陆鸣舟同班。
堂堂陆总五岁时是个矮个子怂包,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
这个世界或许遵循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守恒定律,就像能量守恒那样。
在陆鸣舟是个怂包的时候,盛清歌是个战斗力爆表的。
那是个夏天,幼儿园里绿草如茵,操场上的红色滑滑梯醒目得晃眼。
小盛清歌正在教室座位一勺一勺挖着西瓜吃,还没见到陆鸣舟的人、就先听到了他的哭声。
她咬着勺子,嘴角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西瓜汁。
“又怎么了?”小盛清歌很像个大姐大。
小陆鸣舟吸吸鼻子,脸哭得通红:“有人欺负我……”
“在哪欺负的?”
“校、校门口。”小怂包鼻涕眼泪一起流,说起话来抽抽搭搭。
小盛清歌当即把勺子往桌面一拍,抬起小胳膊用袖子擦了把嘴,然后弯腰拎起座位旁的玩具铁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教室,直奔校门口。
熠熠阳光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拎着把粉色塑料铁锹,看见距离她五步远处站着个小男孩,比她高一头,背朝她的方向。
身上穿着附近实验小学的校服。
小女孩抬起头,不服气地抿抿唇。
她最看不惯以大欺小这种恶劣行径!
小铁锹往地面一杵、她气势汹汹:“喂!就是你欺负陆鸣舟啊!”
小男孩刚要转头,这时一路狂奔过来的陆鸣舟拉过盛清歌,压低声音:“找错人了!那是我哥!”
小孩子遇到尴尬,第一反应就是跑。
作为幼儿园的闯祸大王,盛清歌逃跑经验一流,当机立断撒丫子就跑,连粉色塑料锹都不要了。
后来的小盛清歌跑回教室,掐着腰喘粗气依旧不忘挽尊,美其名曰,这叫壁虎断尾、是战术!
记忆中的灿烂校园和眼前的漆黑与废墟对比鲜明。
这竟然是她二十五年人生里,难得拥有的鲜活记忆。
盛清歌笑了笑,恍然发觉,她竟然那么早就和陆斯则见过了。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男人的呼吸声在逐渐变弱,盛清歌隔一段时间就喊他一声。
陆斯则吃力地打起精神回应她:“我在。”
他手掌覆到她后背上,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也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做到。
盛清歌忍着喉咙的刺痛,小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那次,我以为你欺负陆鸣舟。”
陆斯则眉眼舒展开,笑了笑。
他缓慢回答:“嗯,记得,你当时似乎想用粉色的锹打我。”
盛清歌惊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两人认识这么久,他竟然从来没提过。
“锹放在老宅我的卧室里,原本是想等你来我家时、给你看……然后再和你说。”
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安静了一会儿,盛清歌还是不敢不和他说话,担心他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斯则。”
“我刚刚回忆我过去的二十几年,好像也没什么记忆。”
“记忆中更少有高兴的事情。”
盛清歌喃喃道:“第一段很开心的时光,是在幼儿园,仗着新手保护期,做了很多淘气的事情。”
“第二次很开心,是大学参加设计大赛,拿了一等奖。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事无成。”也不是依附父母才能得到别人的夸奖。
“第三次就是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轻声说着,感受男人掌心在她后背按压的力道变大,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
她吸吸鼻子:“谢谢你啊,陆斯则。”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被自己的话尬到,又觉得在这种生死关头,没什么是比许诺来生更有诚意的了。
陆斯则慢慢抬手,覆到她后脑勺,然后压着、轻吻上女生额头。
停顿了几秒钟,姿态充满虔诚和眷恋不舍。
陆斯则缓缓松开她,声音很低,缓慢而清晰:“慕尼黑的新天鹅堡很美,科隆的现代艺术博物馆我猜你会喜欢。”
“我大学太过忙碌,有时会遗憾很多地方明明不算远,却还没来得及去过。”
“老宅、我的卧室,抽屉里有一本空相册。”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它填满。”
搜救队一定能找到他们,问题在于陆斯则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盛清歌被保护的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只要她存好体力,一定能等来医护人员。
他在担心自己等不到救援,最终还是食言。
即使不愿意面对,盛清歌此刻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忍着眼泪,点头说好。
然后,陆斯则接过她之前没说完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有下辈子,也该轮到、我和你青梅竹马了。”
搭在她后背的手忽然松了力道、从她身侧滑落,落到砂砾上、有灰尘被拍起。
仿佛被暗了暂停键,这一秒格外漫长。黑暗化作实体,像挣脱不掉的蚕丝、似有若无地、在她视野里飘着不规则的形状。
她怔愣着,见到眼前出现漂浮物,却意识不到那是她自己的幻觉。
幻觉使人头晕目眩,盛清歌慢慢低下头、把脸埋到他怀里,掉进深渊一般的无力感在她全身四肢蔓延。
胸腔像是被海水填满,喉咙像是被紧紧勒着,让她喘不过气,情绪也翻涌着、心底却是不相匹配的平静。
她紧紧闭着眼睛,面部肌肉都要抽搐。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最简单的念头、最简短的话语。
来个人好不好啊。
再没有人来,她真的要失去陆斯则了。
她抬起胳膊,试探着摸到石板,恨不得赌一把、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往上顶、看看石板之上究竟是多深的废墟。
理智却让她停下动作,换而用指弯轻轻在石板上轻敲。敲着敲着,力气被注入情绪。
她眼眶发热,哭得发干的眼睛有些痛。
她绝望地垂下手,心道她真的没有陆斯则想的坚强。
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那个相册填满。
可是她不能放弃,也必须有勇气。
哪怕陆斯则真的不在了,她也必须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于是盛清歌用嘶哑到听不出原本音色的嗓子,继续喊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一缕光亮沿着被撬开的缝隙照过来。
她听见陆鸣舟的声音,听见小九汪汪叫的声音,听见医护人员焦急地说她身上有血。
她很迫切地说了一句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随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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