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椿理子赶到的时候,达夫家的茶舍一片混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倒头就睡的达夫大叔。


    然后是被绳子绑住手脚的无一郎在角落里像一只毛虫疯狂蠕动,企图借助和地面的摩擦力磨开绳子。


    紧接着头顶就传来有一郎无比暴躁的声音:“臭人贩子!!!快放开我们!!!”


    他被绳子吊在房梁上,两条腿疯狂地上下摆动,整个人在空中晃来晃去,还不忘一脸凶相瞪着不死川的发顶。


    而不死川双手抱刀,坐在玄关处望着门外发呆。


    见此场景,椿理子还没说话,不死川就赶紧开口说话。


    “别。”不死川举双手投降,生怕椿理子再扑上来给他一下,“我是无辜的。”


    有一郎继续在空中蹬腿:“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臭刀疤脸!!!”


    “是啊!!”无一郎附和道,“有什么冲我们来!!”


    额头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再也忍不住的不死川也跟着咆哮:“臭小鬼们别鬼叫了!!!受伤的只有我!!!”


    揉了揉隐隐发痛的手腕,他心道这几天真是被这几个小孩整怕了。


    先是被有一郎带到山林里,前一秒还夹着声音软软糯糯的说话,下一秒就毫不留情一飞脚踹上来。


    虽然一直对周围有所防备,但这一脚还是结结实实擦过他的手腕,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不逊色于成年人的力量和速度,不愧是起始呼吸剑士的后裔,最普通的踢击都那么有威力……


    他又将目光放在无一郎身上,抬手拽了拽衣领,遮盖被咬到泛紫的齿痕。


    这个小鬼是个神出鬼没的主……他拎着有一郎进屋的时候,无一郎悄无声息地靠近,企图一木棒敲晕他。


    虽然无一郎潜行过来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但挥起木棒时的意图暴露太明显,瞬间就被反手擒住。


    但无一郎有一种就算我死也要让你掉块肉的气势,嗷地一口就咬上不死川的脖子。


    被另外一只手擒住的有一郎趁机捣乱,企图逃开不死川的束缚。


    两个人左右开弓,连抓带咬,弄得不死川身上出了好多挠痕,不得不找根绳子把两兄弟捆起来。


    至于倒在门口的大叔……


    他听到这两兄弟的叫唤声,急匆匆地向不死川扑来,结果不等不死川解释,自己就被门槛绊倒摔晕过去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双手一摊,不死川表情颇为无奈,等着椿理子向他们解释。


    可椿理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一郎呵呵一声:“你真的很装。”


    “是啊姐姐!!来路不明的人很危险的!!!”无一郎应声道。


    额头上的青筋狂跳,不死川怒而咆哮:“吵死了臭小鬼们!!!再叫唤我现在就把你们宰了!!”


    “…….”


    兄弟俩被这声咆哮镇住,转而加快身体的动作,颇有一种等我出来我弄死你的架势。


    眼见着一场冲突一触即发,椿理子立马出马叫停。


    她温声道:“我核实过了,他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人。”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室内却因为她的言语一扫躁动,恢复平静。


    “虽然这位先生说话有很多歧义,但他确实是一位有事而来的热心人士,是我误会他了。”


    随后,椿理子一边给兄弟俩解绑,一边解释不死川的真实来意。


    但是她不知道不死川一再坚持要见到他们才肯说的是什么事。


    兄弟俩在椿理子的眼神胁迫下,勉强正襟危坐,但还是满脸敌意地盯着不死川。


    “那么我开始说了,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确实是真实的。”


    将刀放在腿侧,不死川也跪坐下来,语气重归于严肃。


    他说了隐藏于现实之下,另一个鲜为人知光而又怪陆离的世界。


    鬼,以人类血肉为食的怪物,终日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病态而强大的不死体。


    鬼杀队,自入队起便要与长夜相伴,以人类之躯对抗鬼的组织。


    呼吸法是鬼杀队剑士为了猎杀鬼的一种战斗辅助方式,自战国时代出现,由最强的起始呼吸不断演变至今。


    说到这里,不死川又将目光落在时透兄弟身上:“而你们,是起始呼吸剑士的后人。也是我们主公日夜寻找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支箭矢笔直射入时透有一郎大脑,将过去的时空与现在链接在一起。


    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能很麻利地帮助爸爸伐木,力气远超于正常人。


    玫红色的眼睛弯了弯,爸爸满眼都是骄傲,笑着揉着他们的脑袋。


    爸爸笑着说,他们的祖先曾是一位出名的剑士,或许他们也继承了那位祖先骁勇的血脉,能像祖先一样缔造出不朽的传奇。


    可是剑士要与刀作伴,每日每日都要挥刀,每日每日都要擦拭剑刃上的鲜血。


    他微不足道而又弥足珍贵的幸福绝对不是这样的。


    谁要当剑士啊!谁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啊!


    可耳边无一郎声音响起,将他的意识唤回现实世界。


    “鬼比熊强吗?”他向不死川发问。


    “要强的很多。”


    “那和两只熊比呢?”


    “也要强很多。”


    “那和…….”


    对话越深入,有一郎眼中的情绪就越来越低,直至降到冰点。


    身侧的无一郎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哥哥!我们去当剑士吧!这样就能帮很多人了!”


    他晃着有一郎的手,神情兴奋地像是遇到新奇玩意的小孩子。


    “谁要……”有一郎皱起眉头,像以往刻薄又伤人的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椿理子打断了他。


    “不死川先生,我应该不在这个范围内吧?”她问道。


    “是,主公大人寻找的只是时透家的孩子。”不死川没有否认,“如果你想要一同过去的话,鬼杀队也没有意见。”


    “但是,我不建议你过去。不——应该是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去。”


    他来之前没想到只是两个年仅十二的孩子。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从父母双亡的阴影中走出,努力而顽强的生活着,却又要奔往下一个悲剧漩涡。


    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他做不到亲手带着几个孩子走向生死未卜的战场。


    眼前时透兄弟的样子再一次和记忆中玄弥的面容重合。


    对…….鬼杀队有他们就足够了。美好而又光明的未来由这些孩子们享受就好了,想必主公大人会理解他的决定。


    可下一秒,有一郎的话瞬间让他积累的情绪消失殆尽。


    “我刚才觉得你这个人一定憋不出什么好屁,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欸。”


    不死川:“…….”


    “臭小鬼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


    有一郎的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暴栗。


    “可是当剑士的话可以帮助很多人!”时透无一郎依旧不死心。


    这个孩子莫名对于帮助别人有强烈的热忱。


    “可是你在这前面答应了达夫老伯照顾茶树,”椿理子指了指还在地上昏睡的达夫,“你走了他和茶树该怎么办呀?”


    这话确实有道理,无一郎一下陷入犹豫。


    父亲生前可是多次教导要当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若是出尔反尔,那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


    短暂地思索后,无一郎也做出了选择:“那我还是不去了。”


    不死川舒了一口气,但却再一次对上时透无一郎亮晶晶的双眼。


    薄荷绿色的瞳孔映出他的样子,无一郎笑眯眯地询问:“不死川先生,那等我帮完达夫老伯的忙,再长大一段时间可以去当剑士吗?”


    眼中没有一点被拒绝的失落,反而是对未来的期望和欢欣。


    不死川一愣,旋即弯了弯唇角:“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此刻,群山之上有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鸦羽从它的身上落下,飘飘荡荡向地面下坠。


    它猛地收紧双翼,以俯冲的姿态冲向小木屋,纤细的黄脚最终停在窗沿上。


    “总部有令!总部有令!”乌黑有亮泽的鸟嘴一张一合,漆黑的鸟眼倒映出不死川的脸庞,“风柱不死川实弥,下一次任务地点大阪城!在原地休整一天后即刻向西南方向前进!”


    “又有锦衣之户被杀!请抓到食人鬼!”


    不死川不耐烦地向它挥挥手:“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要当这小孩子说!”


    鎹鸦“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不死川准备发表总结言论,却发现三个小孩一同向飞走的鎹鸦行注目礼。


    会说话的乌鸦……好新奇…….


    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不死川特意咳嗽几声,企图唤回他们的注意力。


    “哥哥你不是说只有鹦鹉才能说人话的吗?”


    “哦……那可能是只鹦鹉。”


    “鹦鹉居然有黑色的!不愧是哥哥见多识广!”


    不死川:“…….”


    然后兄弟二人的头又结结实实挨了两个暴栗。


    轻咳了几声,不死川正色道:“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鬼杀队也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递给椿理子。


    “这个是紫藤花做成的香囊,鬼厌恶紫藤花的味道,一般的鬼碰到紫藤花会主动避开。”


    紫色锦布被内里的花瓣撑得鼓鼓囊囊,紫藤花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缝隙飘进鼻腔。


    “恭祝不死川先生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她挺直腰背,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致意行礼。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出乎意料地是个好人……


    想到之前诸多误会,椿理子便攥紧手中的香囊,指尖发白。


    “多谢了,但是我今天暂时不走。”


    不死川摆摆手,又把目光放在他们三人身上,语气意味深长。


    “走之前还有个事要办。”


    *


    贺通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


    上次被有一郎一脚踹翻后,他的膝盖便一直隐隐作痛不见好,看了几个医生都说只能适当走路慢慢养着膝盖了。


    可每走一步,膝盖隐隐向四肢发散的疼痛,便无时无刻提醒着曾经的屈辱。


    ——还是几个他平日最瞧不上的贱民带来的屈辱。


    他现在恨不得冲到那几个臭小鬼家里,直接把他们撕碎。


    可忽然,他察觉到四周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往上望去。


    自家房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浑身刀疤的人,怀中正抱着刀,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忽地,对方嗤笑一声,开口问道:“是不是你一直在欺负那三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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