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皇子住在宫外, 所以颇等了一会儿,神色难看的三皇子才被人带进宫,自古以来谁纳个妾能闹成他这个样子,也太难看了!
竟然被那个贱女人告到了父皇那里!
三皇子想想都觉得丢人。
他一进来, 便立刻跪倒在地上, 不敢去看上面父皇的眼神。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此时的情绪很稳定,他淡淡的问道:“李氏兄妹状告你强娶民女, 你可知罪?”
三皇子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勉强抬起头回答:“这怎么能算强娶呢,我并没有强迫她,承恩侯自己也答应了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作之合, 又有什么强迫之说呢?”
二小姐眼睛都快滴血了:“我再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犯得着就给你做妾吗!若不是你威胁我爹,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威胁他了?更何况你勾引我, 和你有了肌肤之亲, 你爹答应你嫁给我, 也算是成全了你的一番情思。”
二小姐气得几欲吐血,甚至想要拔掉头上的簪子和他同归于尽:“就算是死, 我也绝不嫁与你为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喜欢相貌俊俏的男子, 三皇子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男,莫说他现在只是区区一个皇子, 就算他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她也懒得多看他一眼!让她和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 她倒宁愿去死!
三皇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恶劣,他有些失落的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我,那我改日去捅你爹说便是,何至于闹到我父皇这里,你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若不是你爹上赶着把你送给我,你又蓄意勾引,你觉得我能看得上你?”
“父皇!你千万不要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你要为儿臣做主啊!”三皇子似真似假的哭了一通,一句上赶着,一句蓄意勾引,便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李浩然也快气吐血了:“我打死你这个仗势欺人的龟孙子!”
他忘记自己的腿断了,猛地往前一扑,狠狠的摔在地上:“你个不要脸的——”
从小纨绔惯了,所以并没有顾及周围的人究竟是什么感受,上面还坐着皇帝呢,他直接就张口骂他龟孙子,几乎一杆子打死了一船人,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被波及到。
凤景澜脸色一沉,看着李浩然的眼神清淡而嘲讽,淡淡的开口:“来人!掌嘴!”
小公公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见他什么话都没说,瞬间懂了,快速走道李浩然身边,巴掌就像蒲扇一样快速的落下来,噼里啪啦一顿打,整个大殿中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巴掌落下的声音。
李浩然直接被打懵了,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等他的脸肿成猪头,凤景澜才淡淡的喊停。
三皇子看的目瞪口呆,等回过神儿,立刻朝着皇兄谄媚的笑,眼神更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万分的狂热亲昵,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呢!没想到大哥也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性子,他本来还以为今日被罚定了,才想着说一些难听的话把她拉下水,想着鱼死网破,今日就算拼成受罚也要毁尽她的名声,让她无法活在这个世上。
没想到峰回路转,皇兄竟然这么给力!几巴掌下去,那个龟孙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三皇子唇边的笑收都收不住。
太后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好看,但终究没说什么,人心都是偏的,三皇子只是好色了一些,也没什么大错,况且纳妾也是你情我愿之事,承恩侯不答应,难道他还能杀了他不成!
二小姐见哥哥被打,原本狂热的心顿时凉下来几分,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世上恐怕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会好好说话了吗?”凤景澜淡淡的开口。
李浩然红肿的脸,好像有个猪头一样,惧怕的看着他,连忙点点头:“糊了……”
沐槿之看着他那副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唯恐自己笑出声,连忙低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老三行为不端,强纳女子入府,罚俸三年,拉出去打二十板子给他长长记性!”皇帝眉眼低垂,万分的不高兴。
“至于……”皇帝看了一眼二小姐,略微有些头疼,她不愿意嫁给他,但是两人之间又有了肌肤之亲,着实不好处理。
二小姐明白,连忙道:“民女本无所求,只要皇上不再追究哥哥就好,民女愿意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你亦不愿归家?”皇帝微微皱眉。若真让她去了寺庙,怕是不好。
二小姐苦笑一声,回家,她那里还有家?爹爹既然能够将她送给三皇子做妾,那么面对名声全无的她,恐怕能随手送给另外一位大人做妾,出家反倒成了最好的出路。
她以头叩地,沉声回答:“民女所愿,还请皇上成全。”
沐槿之微微皱眉:“你莫不是担心你家容不下你?”
二小姐摇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她打从决定来告御状,就没有了回头路:“与其等着不知道被送给什么人,还不如青灯古佛一生,民女既然已经决定不入皇子府,便再没有了回头路。”
沐槿之心中一动,有些不理解,难道女子只能成为旁人的附庸吗,只能靠着一个男人活一辈子?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在这个吃人的时代,世道太过艰难,她一个小女子承受不起。
沐槿之站起身,向皇帝施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眉头一动:“说来听听。”
“似这位姑娘这般情况,归家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此事皆因三皇子而起,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可否让这位姑娘立个女户,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一句话把里里外外的人都干沉默了。
二小姐的心中更像是掀起了万层浪,立女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从未想过自立门户之事,可是,若真有自立门户的机会,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便再也不用担心爹把她送人了!
可是,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从未听说过有女户之事……
二小姐低着头,心跳如雷,等着上面的皇帝发话。
皇帝微微皱眉,但沐槿之确有些神异之处,他对沐槿之比这旁人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女户之事闻所未闻,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撑得起门庭,即便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日后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女子向来不能自专,这是千百年来的铁律!”
沐槿之道:“铁律便一定是对的吗?就如这位小姐,发生了意料之外之事,因一个男人毁了名声,就该一辈子龟缩在寺庙之中?或者直接投河以自证清白?明明错不在她,却要她承担这个责任,这对她就公平吗?”
“我问你,若是有机会让你自立门户,独当一面,万事皆自专,你是否能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以及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
沐槿之看着她,声音温柔而坚定,眉目间的温和自信和与她相交的那些闺阁女儿家都不一样。
“胡闹!”三皇子嗤笑一声,很是看不上沐槿之这种异想天开的模样。
凤景澜冷冷的一眼飘过去,三皇子顿时闭嘴,愣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再说,这事儿本就是他惹起来的,他还欠父皇二十板子呢,若是惹了皇兄,说不得那个爱子成魔的父皇再给他加四十板子!
三皇子丝毫不怀疑!
二小姐眼睛一亮,她有些怯怯的抬起头,他本以为她只有两条路,没想到,还有第三种活法,平心而论,旁人一样的眼光和一些流言蜚语重要吗,重要,但是和她这条命比起来又有些无关紧要了。
二小姐想了想,非常慎重的点头:“我愿意!”
太后眼神一阵恍惚,她以前有一个妹妹,妹妹长得很好看,所以被镇上的二流子惦记上了,他背着人把妹妹推进了河里,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下去把妹妹救了上来,肌肤相亲,亲密无间。
第二天二流子就来提亲,他们家自是不愿意,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家人竟然四处诋毁妹妹的名声,不得已便让妹妹嫁给了他。
太后此时想起来还是一阵恍惚,她如花似玉的妹妹,刚刚成亲没两年,被他打得落了三回胎,第四次终于保住了,但是七八个月的时候,被他推了一把,当时就产下了一个死婴,妹妹受不住打击疯了,他们想把妹妹接回来,可是他们家的人死活不让,最后过了没两个月,妹妹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名声真的能要人命。
这一点太后娘娘深有感触,她看着沐槿之,向来冷清的眼睛泛起了点点的红。
“女子……名声被毁,若是不嫁,自立门户,怕是会被旁人指指点点……”
太后的声音有一些异样,她看着沐槿之,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沐槿之道:“流言蜚语可致命,但若是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又何惧流言蜚语?名声坏了并不只有嫁人一条路!即便名声没坏,终身不嫁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皇上道:“从未有过这个先例。”
“那总要有人做这第一人。”
皇上沉默了。
三皇子嚎叫道:“怎可如此!违背天理,不通人伦!女子生来就该依附于男子!”
沐槿之嗤笑一声:“依附于男子?顶天立地的还好说,若是遇上一个三皇子你这样的……”
什么话都没说,沐槿之只是上下看了他一眼,便胜却千言万语。
三皇子直接涨红了脸!
第62章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沐槿之所言自然可行,但是在无形之中却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迂腐古板的老头子,他们若是听到她今日这番言论, 恐怕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自古女子讲究三从四德, 哪有女子独立门户之事!
不过……
皇帝看了一眼凤景澜:“澜儿觉得如何?是否可行?”
凤景澜打从沐槿之说出女户两个字,便开始思索它的可行性, 此事虽然伤害了男权阶级的一些利益, 但是伤害程度并不算大,毕竟有胆子这么作的女子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喜欢安定的生活。
操作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凤景澜点点头:“此举可行, 时下无父无兄无父无子的女子皆依附宗族乡里,婚嫁之事全由他人, 于她们而言难免太不公平,若真能实施女户,万事自专,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皇帝点点头,心中也有了数, 世道艰难, 对于女子来说更甚, 倒不如借此事为那些可怜的女子略谋一些福祉——当然只局限于勇敢的女子,若是不愿意独立, 他们也爱莫能助了。
“你等先归家。回去告诉承恩侯, 与三皇子的婚事作废,让他不得再强迫你给三皇子做妾。”皇帝神色淡然, 心中不愉,承恩侯想必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这皇恩也该到头了。若不是看在他老子面上,承恩侯府早就不存在了!
两人战战兢兢的离开后,大殿中只剩下三皇子一人跪着,皇帝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苍蝇一样,万分厌烦的挥挥手,语气冰冷至极:“来人!三皇子调戏民女,品行不端,屡教不改,不堪大用!被我拉出去狠狠的打!张敏德,你出去盯着,谁若是敢放水,立刻革职查办!”
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越发响亮,好像一个大锤一样猛的敲在了三皇子的心上,品行不端,不堪大用,这短短的八个字,几乎要折断了他的仕途,三皇子本以为这次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外面的侍卫随便打几板子就成,反正他们也不敢下狠手,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决绝!
三皇子心中生恨,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作为皇子,好色一些怎么了?这不是男儿本色吗?!都像他大哥那样,已经成亲好几个月了,身旁那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还是完璧之身!若都是这样,他怕是会急的火上墙!他们就断子绝孙了!
三皇子硬是咬着牙,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等侍卫走到他跟前要把他抓起来,三皇子抖抖衣袖站起身,脸色难看:“我自己会走!”
他骨头挺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大殿,等棍子落在屁股上。
“嗷——”
“轻点儿轻点儿,嗷——疼疼疼——停,停下!”
外面的声音听了半刻,下一瞬又想起三皇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父皇!父皇我错了!饶命啊父皇……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肺活量极大,就他嗷嗷叫的声音,恨不得震的整个宫殿都在想,凤景澜微微皱眉,被他嚷嚷的头疼,抬起手轻轻的按了按鬓角:“既然事情解决,儿子就先走了。”
皇帝道:“好!你快回去歇着吧!”
凤景澜缓缓的带着沐槿之走出门,等到外面木棍敲击肉/体的声音消失,凤景澜才带着她施施然走到门外,三皇子此刻跟一条死狗似的趴在凳子上,屁股血乎乎一片,雪白的里衣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听见脚步声,眼珠向上翻了一下,想看看是谁出来了,却连抬头的劲儿都没有,只能哼哼唧唧的喊着:“父皇……父皇,儿臣错了……”
沐槿之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连忙拉着凤景澜远远的避开了。
凤景澜垂眸看了一眼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勾唇,眼中也带着一丝笑意,道:“李家兄妹之事,如此便结束了,你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我还不知你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
沐槿之抬头瞄了他一眼,即便不用分辨,也知道他这个以德报怨不是什么好词儿,沐槿之又好气又好笑:“你看我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圣人都这么教,我哪能会那么好心。”
凤景澜扬了扬眉:“那你今日还费心费力的为她谋出路?”
沐槿之轻轻一笑,凤景澜向来是一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清她的意图,沐槿之很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太子殿下才会觉得她是一只小白兔?这滤镜怎么也得有八百米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的规矩自古就有,那姑娘做了第一人,对女户有怨气的人,自然会都找上她,到时候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作为开天辟地第一人,哪有那么容易,怎么可能不吃尽苦头?”
沐槿之眼中带着淡淡的笑,只是眸光冷极,她的确有些好心,但是真正的好心是留给值得的人,他们两兄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他们不配。
立女户之事,虽然给他们一点生机,但也会给他们留下无限的苦难,只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是苦大于甜,还是甜大于苦,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
凤景澜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心中倒是越发满意了,一味的烂好心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深宫之中,好心过了头,容易自掘坟墓。凤景澜并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多么可憎,甚至倒觉得有些可爱。
凤景澜道:“你明白就好。不过,倒是给他留了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说不得史书上还会留下她一星半点的墨迹。”
沐槿之道:“生前哪管身后事,即便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有什么用处呢,人已经没了,倒不如生前过好每一天!”
说着这些,沐槿之不免想起史书上的凤景澜,那才是真正令人扼腕的存在,若是凤景澜不那么早亡,恐怕又是一番新天地了。
只凭他气运加身,便能将大齐的国力翻上几番,有许多史学家找过多少史料,无一不说明,凤景澜在的每一天,基本上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有小灾小难发生,但总能很快度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动摇国本之事,即便是每个朝代都会遇到的旱涝之事,也少之又少,从齐高祖弥留之际的一字半语之间,便能知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凤景澜是气运之子。
可是,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再重又能怎么样呢,凤景澜此时依然只是一个身体柔弱的病秧子,舍不得那一天就没了。
沐槿之心情低落了两分,她想和凤景澜多走走,一时之间也不想回东宫,让他面对满桌的奏折。
沐槿之道:“安啦!今日既然已经出了东宫,咱们就在外面看看吧,我很久以前便听说过御花园的美,但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大多都被锁在东宫里,太子爷今日就大发善心,陪我一起走走吧!”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无辜的就好像含着一汪水一般,直勾勾的看着他,凤景澜哪还能拒绝得了,他动了动嘴唇,点点头:“好。”
他大多时候也在东宫,极少能看见外面的景色,虽然离御花园不远,但他着实没有出来过几次,一时之间倒也新奇。
今日明明是一个明媚的天,阳光照的人灼热万分,十足十的发挥着它的活力,完全不管下面人的死活,不过,凤景澜出来之后,太阳好像收敛了它的热度,光线都柔和了几分,等凤景澜额头上冒出点点稀汗,便立刻成了一个难得的阴天,外面的风吹的人很舒服,一点也感觉不到夏日的燥热了。
沐槿之看的有些新奇:“好凉快呀!果然六月天,娃娃脸,变得这么快,景澜,风冷不冷?”
凤景澜摇摇头,此时的风虽然大了些,但是夏日的风比较温和,称不上冷。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沐槿之指着一株她不认识,却开得格外浓烈的花枝:“那朵花好漂亮!”
说着便抛下凤景澜走过去瞧,白中透粉的花外面几片叶子分外张扬,花朵却是格外的含蓄,层层叠叠的花瓣堆叠在一处,遮住了其中的花蕊。白中透粉,娇娇嫩嫩,可爱极了。
“好美啊。”
凤景澜看了一眼,眼底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的确美极。”
沐槿之愣了一下,眉毛的小脸上染上点点绯红,她目光微微一闪,讷讷的开口:“这……这是木槿花啊?”
凤景澜眼角的余光半分没有离开她的脸,低声回答:“嗯。的确是木槿花。”
沐槿之听着他温柔缠绵的语调,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她抬眸看着他,愣愣的说道:“我只见过粉红色的木槿花,并不知它是。”
沐槿之虽自知貌美,但向来不是一个自夸之人,可是刚刚的话,的确像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凤景澜也真是的,她就感叹了一句,也不用非要回答,得亏她不自恋,不然就会觉得凤景澜是在夸她漂亮!
第63章
凤景澜瞄了一眼她毫无异色的脸庞, 长睫微颤,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略上前几步,同她站在一处。
“你若是喜欢, 可以在东宫里种一些花草。”
沐槿之连忙摇头:“木槿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朵, 难道要把你那些奇珍异草都铲了?还是别种了吧。”
沐槿之这话一点也没夸大,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皇帝第一时间都会想起凤景澜, 所以樱花园里的奇珍异草东宫都有, 但东宫里的奇珍异草,御花园却不一定有。
凤景澜道:“无妨。”
那些东西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罢了,珍贵与否, 只看它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若是能让人高兴, 重新换了又何妨。
两人在御花园中看花,不远处的拱桥上,却有一位女子站着,看着欣赏花朵的两人,一时间竟然出了神。
慕容云腾走着身旁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他回眸:“妹妹, 怎么了?”
轻云公主眸光微闪, 拉了一下哥哥的衣袖,脸色绯红, 轻咬唇瓣, 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近他:“哥哥你看——”
慕容云腾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禁微微一愣, 好生俊俏的小公子!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美的宛如一幅画卷, 身姿挺拔,仪态万千,一双凤眸仿佛坠落万千星光,肤色白皙如玉,不见半分瑕疵,美的好像一尊玉像。
许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他,他微微回眸,只一眼,淡漠的宛若断情绝欲的仙。
慕容云腾连忙问身后的人:“因为公子是何人?”
品级高一些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分到他身边来,只有最前面那个大宫女,认识的人倒是颇多一些,但仍然从未见过这个突然出现了俊俏郎君。
——太子出行,叩头施礼还来不及,如何能得见真颜。
不过她并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何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公子。”
慕容云腾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丝毫不在意,他直接挥手摒退了下人,向妹妹道:“那边的花儿开的正艳,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轻云公主脸颊微红,眼神含羞带怯,悄悄的看了一眼身着蓝色锦衣的公子,只觉心中小鹿乱撞,听到哥哥的提议立刻点头,身若蚊蝇,羞赧的回答:“好。”
轻云公主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她每走一步便在心中祈祷一声,只希望神明怜惜,她一眼入心的男子可以在她的备选之中。
若是上天怜悯,让她得偿所愿,她愿意日后斋戒一年。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距离凤景澜还有几步之时,轻云公主站住不动了。
慕容云腾非常自来熟的走过去拱手:“这位小兄弟是何人?小王好像从来未曾见过这位小兄弟?”
凤景澜眉头微动,看了一眼两人异国的装束,心中略微有数:“回鹘王子不必多礼了。”
慕容云腾本就没打算施礼,听到他这话,眉头微微一动,略微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您是?”
栾平立刻出声:“这位是太子殿下。”
慕容云腾这才吃惊的看着他,立刻好好的施了一礼,来之前便被交代过,皇帝最看重的便是他儿子太子殿下,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太子,慕容云腾本来不以为意,可是刚来的第一日太子殿下便直接翘掉了宴会,皇帝连一个字儿都没说,还差人再三慰问。
想来是极心疼这个儿子了。
轻云公主眼神中划过一丝失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可能娶她做太子妃。
沐槿之没有留意到其中的暗潮汹涌,反倒是看见了大美人心中愉悦了几分,她眉眼俱笑,欢快的道:“公主,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沐槿之一见到大美人就完完全全的被吸引了视线,连身旁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凤景澜淡淡的开口:“槿之以前与她见过?”
沐槿之点点头:“是啊!今日我出宫,便在大街上遇见了公主她们,不过公主殿下当时带着面纱,只能看出来一双眼睛上的极美,没想到面纱下的容颜却是更加绝色,果真是一位大大大美人!”
沐槿之生平最爱看美人,在轻云公主面前,欢快的情绪一览无余,凤景澜眉眼一压,但是脸色极为平淡,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便带来丝丝的压迫感。
沐槿之一想起今日遇见的人,便有些不高兴,笑容都淡了两分,平心而论,她不愿意和灵犀公主生出龃龉,可是她这个小孩子确实有些不太讨人喜欢。
轻云公主道:“多谢……”
她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沐槿之连忙善解人意道:“我是太子妃。”
轻云公主心中一痛,好像有针扎一般,她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人,倒是有些意外的登对,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发梗,唇角却勾起一丝完美的笑:“见过太子妃。”
“不用多礼!”她好奇的看着轻云公主:“上次本打算出席晚宴,却不料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之事,所以并未得见两位,还请见谅。”
轻云公主柔柔一笑:“无妨,此时不也见着了。”
“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可不就是缘分吗!”沐槿之眉眼弯弯,心情极好。
她心情好了,身边的人心情却差了,凤景澜以手抵唇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仿佛要把人的心肺都咳嗽出来一样,顿时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咳咳咳……咳咳……”
沐槿之连忙抬手替他拍了拍后背:“外面还是有些风,咱们回去吧,等天气好了再来看。”
凤景澜眼中带着咳嗽出来的水光,神情无辜又柔弱,好似一朵饱经风雨的花在花枝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坠落。
他有些自责的开口:“都怪我不好,打扰了你的兴致——”
沐槿之道:“没有!御花园的景色也太千篇一律了,并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就腻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便对着兄妹两人浅浅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太子哥哥!”
沐槿之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她几乎下意识的想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止住了,今日遇见美人的好心情也没了。
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这个混世魔王!也不知为何,灵犀公主看她是格外不顺眼,沐槿之瞬间安静了下来。
凤景澜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
沐槿之摇摇头:“没什么。”
轻云公主这时开口:“太子妃可是为了今日的误会心生不愉?”
她也觉得今日灵犀公主太过分了,两位皇子都多加劝阻,竟然没把那个小丫头劝下来,还让她由着性子直接往太子妃头上泼脏水。莫说是皇室的公主即便是哪个大臣的女儿都没见过这么不懂礼数的。
即便只是一个小孩子,也显得面目可憎。
沐槿之道:“没有!”
她回答的太快,反倒是应了轻云公主的话,凤景澜眼中闪过一丝不愉,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拉住沐槿之离开。
不一会儿,灵犀公主便拉着虞惜灵追过来了,她一把伸开手拦在两人面前,万分神气的看着沐槿之:“皇嫂!你着急忙慌的拉着太子哥哥躲开我,可是怕我向太子哥哥戳穿你的真面目?”
沐槿之:“……”
毁灭吧,这个小屁孩儿!
灵犀公主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惊,身旁的宫人一个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头低低的,甚至能看见发顶的旋儿,恨不得自己会立刻消失才好!
什么叫戳穿真面目?!他们别听到什么皇室辛秘吧,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和太子有关之事是他们能听的吗?!
沐槿之淡淡的抬眸,强压下眼神中的不耐,道:“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觉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怎么到了公主嘴里,反倒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灵犀公主道:“皇嫂,今日送你上马车的那位俏郎君,虽然名义上是你的舅舅,但是着实没什么太大的牵扯,即便是亲生的舅父,还要避嫌,你却和他拉拉扯扯,将我皇兄置于何地?”
灵犀公主本来知道两人舅甥的关系,就算想拿秦栖给皇嫂添点堵,也觉得无计可施,偏偏这时候虞惜灵不经意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套着舅舅外甥的壳子,其实不过两个陌生人罢了,即便是亲生的舅父,也不能如此亲近,更何况是他们那种情况,将来二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么纯洁,她可怜的太子哥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背叛了。
沐槿之皱眉:“我何时同他拉拉扯扯?在场之人众多,灵犀公主当真以为自己童言无忌,不用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负任何责任吗?”
灵犀公主哑了一瞬。
虞惜灵温温柔柔的开口:“许是我们站的位置看着有些不对,公主千万不要一锤定音,若是冤枉了太子妃就不好了。太子妃说没有,自然就没有。”
第64章
欲语还休的眼神, 好似蕴藏的千言万语,柔柔的应和,仿佛是被逼迫恐吓一般。
沐槿之当即拳头就硬了。
水眸中带着冲天的怒火,仿佛要燃烧一般, 怒极反笑:“人是脏的自然看什么都脏, 灵犀公主一个孩子暂且不论,你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煽风点火, 又是为什么?我好像从未和你结仇吧?”
虞惜灵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悄悄的看了一眼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凤景澜,略有些委屈的说道:“太子妃真的冤枉我了,我也想帮着太子妃劝劝灵犀公主, 可她看见你和陌生的男子交往甚密,实在是为太子殿下不平, 小女子也劝不住啊。太子妃何至于这样误解我,我从来不曾有煽风点火之举,更是日日期盼着太子妃与太子和和美美。”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又低头看了一眼灵犀公主:“你可听得一清二楚?你身旁这位好姐姐可不站在你那边呢,你一个孩子不辨是非, 我也不好和你多计较, 可也应该能听得懂人话吧, 周围的人都说你错了,那你就错了!屡教不改, 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她看着灵犀的眼神有一些凶, 只拿着这些话吓唬她,也算是给她稍微提个醒——更准确的来说是给他身后的人提个醒。
灵犀公主被她的话吓哭了, 泪汪汪的看着凤景澜:“太子哥哥……”
凤景澜看了一眼沐槿之,道:“你皇嫂说的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与我本就是一体,对她当如对我一般尊敬,若是做不到,日后东宫你也不必来了。孤生性喜静,受不得闹腾。”
凤景澜的话不可谓不狠,灵犀公主一个小孩子自然不知道太子的话代表了什么,但是她身后的人一个个又惊又怕,齐刷刷跪了一地:“太子息怒!”
在这深宫之中,莫说是区区一个公主,即便是皇子之尊,没有庇佑也落不得什么好,八皇子年岁比灵犀公主还小一些,但既不是皇上的老来子,也不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更没有任何庇佑,在后宫之中不说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但是除了那些表面上的尊荣之外,八皇子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冬季的炭火都有下人敢克扣。
他的境遇便可想而知。
而六皇子一脉,因灵犀公主得了太子的青眼,虽然一样无权无势,但在这后宫之中又有谁敢不给面子,即便是堂堂的皇后,不也得做足了戏?虞惜灵身为皇后的亲侄女儿,不也眼巴巴的跟在灵犀公主身后?
她还小,自然看不懂,但是他们这些下人看得一清二楚,若是没有太子殿下,这宫里谁又知道灵犀公主呢?
主子没有了靠山,他们这些下人在皇宫之中也不好过,所以一听见太子的话,顿时一个个都吓疯了,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以及漫天的神佛,但凡能保佑一二,千万让他们的公主脑子灵活一点,不要再惹太子了!
太子说了不让去东宫,灵犀公主便会连东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灵犀公主听到身后一群下跪求饶的声音,连忙回头,对上身边大宫女慌乱哀求的神情,顿时发觉太子哥哥这次好像有点生气了,灵犀公主回过头,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她转而抬头扬起一抹羞赧的笑,跑到太子殿下身旁撒娇卖萌:“太子哥哥真的生气了?灵犀知道错了嘛~,以后再也不会惹皇嫂不开心了,太子哥哥今日说的话我记住了,日后我对皇嫂一定像对太子哥哥一样尊敬!”
凤景澜波澜不惊,不假辞色的回她:“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东宫了。”
“太子哥哥慢走!”
“恭送太子殿下!”
经此一事,沐槿之原本好好的心情顿时掉落谷底,身边这人也是难得安静,一个字都没说,沐槿之心中正抑郁,所以并未留意他的异状。
静默的氛围一直到东宫才被打破凤景澜道:“我去书房了。”
沐槿之听到他冰凉的声音,这才有些奇怪,偏偏身旁的人表情仍然一如既往,沐槿之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点点头,略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好,我去歇一会儿,等会儿一起用晚膳。”
“好。”
紫苏被沉默的氛围压的喘不过气,等太子的身影彻底消失,紫苏才喘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太子消失的地方,心惊胆战的问沐槿之:“小姐,太子爷是不是生气了?”
沐槿之奇怪:“嗯?”
紫苏:“回来的路上太子爷一句话都没说,往常太子殿下话虽然少,但是也会和太子妃主动说上两句。”
沐槿之以己度人,不在意的回答:“别说他了,我都快气疯了,遇上这么个妹妹,不生气才奇怪好不好!我和太子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搞坏了我的名声对太子也没好处,他自然要生气。不过,灵犀公主今年才几岁啊!怎么就学着……往我头上扣帽子?”
紫苏恍然大悟:“太子妃所言甚是,不过以前只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没想到果然是真的,灵犀公主那么小的小娃娃都知道造谣生事了,可想这皇宫之中——”
沐槿之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兴说!隔墙有耳。”
紫苏连忙不住的点头,也是她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幸好她家主子比较宽宏大量,换了别人少说也得挨一顿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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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景澜坐在桌案前,手中的奏折已经拿了半刻钟了,还没有展开下一页,也没有拿起朱笔批上一两字,只是沉静的看着,好像能看出一朵花一样。
栾平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自家主子的雅兴。
良久,凤景澜手中的奏折掉在了桌子上,他这才惊醒,看了一眼白纸黑字的奏折,却是入眼不入心,只被拆成了一个一个的方块字,至于什么意思,凤景澜一句也没搞懂。
“青鸟!”
一时间无人搭话。
凤景澜微微皱眉。
栾平:“青鸟被责罚,在暗阁养伤。”
凤景澜淡淡的“嗯”了一声,转眼又叫起另一个名字:“青羽!”
“属下在!”黑衣人从一个角落忽然闪现,然后身姿笔挺的在凤景澜面前跪下。
“青鸟可曾交代,秦栖,是何人?”
青羽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对自己的头儿越发信服,今日头儿回来之时,交代兄弟们去查一个人,虽然一回来就受罚了,但是那个人也查的底儿朝天了,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青羽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
栾平接过来递给凤景澜。
青羽:“这是秦栖的画像!秦栖,沐家夫人的亲弟弟,如今年方十九,孤身一人,还未成家,最大的爱好便是赚钱,秦家家主,日前曾和太子妃娘娘一同做生意,最近火爆京城的香皂,便是由太子妃娘娘和秦栖合作售卖的一款产品……”
屋外的蝉鸣都安静了几分,书房内淡淡的檀香香气氤氲,携着丝丝的冷香,格外沁人心脾。
凤景澜面无表情的听着下面的人禀报,待到他说道:“秦栖日前,为朝廷捐赠数十万两白银修建堤坝。”
凤景澜这才缓缓的拿起桌上的画像,缓缓打开,画上的公子风姿卓然,眉目清绝,唇边含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一双醉人的桃花眸,含着点点情意看着远方,任是无情也动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的心上人,谁又能想到这画像上的人,眼中除了银子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见风景不见美色,只有钱财才,再无其他。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莫名其妙的捐赠银子修建一条堤坝。
果然,青羽下一瞬就开口了:“属下查明,修建堤坝的银子,太子妃也出了一半,但不知为何,名头全部都落在秦栖身上。”
凤景澜的手缓缓攥紧:“多派几个人守着,日后太子妃一旦出宫,必须寸步不离,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剪。”
小小的影卫有着大大的疑惑,他心中愕然,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把太子妃看得这么重,只因为今天的一点口角,就想着把身边的人再调几个给太子妃!
“是!”当然,不论他说了什么,青羽都只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凤景澜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栾平,你也下去吧,孤一个人静一静。”
栾平立刻恭敬的道:“是!”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栾平家里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大哥,所以看到此时有些茫然的太子殿下,眼底便多出一丝了然,只是……他也算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一路上的见证人了,两人之间根本不似平常夫妻一般,之前约法三章,太子殿下此时却疑似对太子妃动了心,栾平心中不由唏嘘,凡事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就像太子殿下这般,话说的太满,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日后就算是在想有什么改变,恐怕也难了。
空旷的宫殿中只剩凤景澜一人,他坐在桌案后,看着桌上那张美人图,半晌过去了,没有半丝声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曾经的许诺,难道真的要实现了?
良久,凤景澜才流泻出一丝声响:“秦、栖……”
第65章
使团暂居的宫殿, 轻云公主椅靠在栏杆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晃动,但是神思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慕容云腾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 也不见身旁的妹妹回神。
慕容云腾轻轻挑眉, 然后大刺刺的坐在妹妹身边:“轻云,你为何魂不守舍的?”
轻云公主猝然回神, 眼眸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茫然, 无措的唤了一声:“哥哥……”
慕容云腾:“让我猜猜,是什么事儿才能让我的宝贝妹妹这么手足无措?我到你跟前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轻云公主:“哥哥……”
她有些无奈,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捉弄她。
慕容云腾:“莫不是为了咱们今日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位太子殿下?”
轻云公主猛然抬头, 诧异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慕容云腾道:“妹妹喜欢,咱们就主动出击, 你不用怕,我一会儿去皇上那里探探口风,只是你若真是喜欢他,可做不了他的妻子。”
一个异国的公主,别说是太子殿下, 就算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皇子, 大齐都不一定愿意让她做正妻。
若是将来生下孩子, 便注定与皇位无缘。
轻云公主诧异又惊喜:“哥哥赞同我的决定?不觉得我太任性了?”
慕容云腾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送你来和亲,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若是不能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抬不起头了,不过, 我只能说去试试,皇帝对他这个太子爱的深沉, 这婚事不知道能不能成。”
轻云公主笑着重重的点头,眼中的喜悦快要流淌出来了:“不论能不能成,总要先尝试一番,若是最终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那也努力过,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如太子殿下这般风姿卓绝的男子,我……我真的好喜欢……”
太子殿下和回鹘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并不如他们高大健壮,却身姿挺拔的宛若一棵青松翠竹,任寒风侵袭,我自岿然不动,淡漠却并不高傲,
她不知道中原的男人是不是都像他一般让人心动,只知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这次不能把握机会,恐怕便要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了。
三皇子平庸,四皇子高傲,五皇子怯懦,并不是良配,轻云公主哪一个都不喜欢,唯独太子殿下……
轻云公主一想起那人的音容样貌,唇边便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双颊上的小酒窝仿佛含着蜜糖一般,让人看着都心里泛甜。
慕容云腾哪儿见过妹妹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子,也不多坐了,立刻去拜见皇帝。
“皇上,回鹘王子求见。”张敏德道。
皇帝手中的御笔一停:“宣他进来。”
不过片刻,慕容云腾便虎虎生风的走过来,施了一礼,道:“见过皇上!”
“王子前来有何事啊?”
“回皇上,小王是为了妹妹的婚事而来。”
皇帝诧异的挑眉:“哦?有眉目了?不知轻云公主看上了哪位少年郎?”
慕容云腾:“大齐的皇子个个风姿出众,哪有我们挑挑拣拣的道理,不过轻云终归是要选一个和亲,我们回鹘也自然希望自家的小公主能有一个好归宿,这丫头啊,偏生爱一副好颜色,这不,自打在御花园中见到了贵国的太子殿下,便一直念念不忘,虽有些难以启齿,但小王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求个恩典,希望贵国的太子殿下能与我妹妹和亲。”
皇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妃到现在仍是完璧之身,又哪有心思娶异国的公主!王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顿了一下,声音不辨喜怒:“你们乱入东宫了?”
慕容云腾心中顿时一惊,皇上不说答不答应,先向他们问罪,还问出来一个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慕容云腾心中打鼓,看来这位太子殿下的圣宠果然是名不虚传!
慕容云腾:“小王及妹妹并未踏入东宫一步。”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慕容云腾,缓缓的道:“太子不在和亲之选,你们可以选择朕其他适龄的儿子,或者是宗室之子。”
慕容云腾:“还请皇上见谅,我那个妹妹自打见了太子殿下一见倾心,小王这是没法子才斗胆来问皇上,还请皇上给个机会。”
皇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万事都喜欢自己拿主意,从来都不用别人插手,朕也一样,不怕王子笑话,朕做不了太子的主,此事怕是不行,他刚刚娶了太子妃,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若是插手,恐怕不美。”
慕容云腾被一连拒绝了两次,心不断的往下沉,想来这件事就到这里了,轻云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做不了太子的主的皇帝!他自认为他老爹已经够疼儿子了,没想到大齐的皇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哪有这样的!又没说做正妻,做个侧室还不行吗?!
慕容云腾打算最后再努力一把:“小王曾听闻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太子殿下有天人之姿,若是殿下愿意,太子妃想必也不会说什么,我妹妹是个好性儿的,从不会招惹是非,皇上就看在小王一片爱妹之心的份上,给轻云一个小小的机会,若是太子愿意呢?”
皇帝简直要笑了,有些无奈:“张敏德,你去一趟东宫问问太子殿下。”
慕容云腾眼睛一亮,若不是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他都想着跟公公一块儿去了,怕只怕此事不成,反倒连累了妹妹的名声,到时候,他未来的妹夫心存芥蒂,恐会让妹妹难过。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慕容云腾不知道往宫外看了第几次,张敏德才跑回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皇上身侧道:“太子殿下不愿……”
他眼神有些挣扎,欲言又止。
皇帝道:“还有什么,直说便是。”
张敏德讪笑道:“瞒不过皇上,老奴刚刚去书房拜见太子殿下,谈论起此事,恰逢太子妃过来给太子殿下送雪梨银耳羹,他们之间闹了些不愉快。”
慕容云腾:“!”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妒妇!这都犯了七出之条了!
皇帝直觉不相信,声音都微微扬起,满是不可置信:“太子会闹别扭?!你莫不是在哄朕开心?!”
慕容云腾:一群怪人!
事已至此,被拒三次,慕容云腾也着实不好再提起此事,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从太子那边下手,依照皇帝对太子的宠爱,只要他开口,别说是让妹妹做一个侧妃,哪怕是做个太子妃都使得!就没见过天下有人这么宠儿子的!
慕容云腾告退之后,皇帝立刻来了兴致:“来来来,你快跟朕说说,太子是怎么跟太子妃闹脾气的?”
张敏德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暂时放心了。便一一讲来。
两刻钟前 东宫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凤景澜抬眸:“起来吧,何事来东宫?”
张敏德笑的就好像一枝秋日的菊花:“启禀太子殿下,是为了回鹘的轻云公主,她今日在御花园中曾见过殿下,回去之后,回鹘王子便来了,求着恩典希望让轻云公主嫁入东宫。”
凤景澜心中一动,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凉,淡淡的道:“怎么,父皇要拿我去和亲?”
张敏德心中叫苦,早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如果不是皇上亲自点名,他才不过来呢!这不,太子一个不高兴连爹都不叫了,直接叫父皇!张敏德哪还敢多说,马不停蹄的解释:“太子殿下误会了!皇上绝对没有拿太子殿下和亲的意思,只是王子再三请求,皇上连拒两回,不得已才让奴才过来问一问,也好给王子一个交代,让他死了那条心,皇上对殿下的心日月可鉴,殿下千万不要误会了皇上!”
凤景澜淡淡的开口:“日后莫要再提起这种事,本太子暂时没有纳妾的想法。”
日后自然也没有,算起来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距离沐槿之说的那个冬日,算起来不过寥寥数月,凤景澜心头泛起一阵苦涩,其中夹杂着的不甘,慢慢滋生,越加茁壮。
张敏德听见太子说话的声音不对,顿时一阵惊慌,正要开口,就见沐槿之推门而入。
凤景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来了?”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笑,眼神却极为冷淡:“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吗?膳房刚熬好的雪梨银耳羹,顺便给殿下送来了。”
凤景澜道:“我……”
沐槿之道:“殿下快别说话了,赶紧喝吧,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免得银耳羹放凉了。”
冒着袅袅热气的雪梨银耳羹放在人面前都会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凤景澜见她说谎都不愿意敷衍一下,心中又酸又苦,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这么着急走?”
沐槿之道:“也不是很急,若是殿下是想让我留下来听一听你的纳妾计划,我也不是没有时间,况且我觉得轻云公主秀美多姿,仪态风流,与其等以后找一些不入流的女子,倒不如把她娶回来。”
第66章
话音一落,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凤景澜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按在桌子上的手骨节发白,周围的空气顿时凝结, 声音也冷了几个度:“你想让我娶她?”
沐槿之冷冷的道:“我怎么敢做太子殿下的主, 要娶谁是你的自由,莫说只是一个轻云公主, 就算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不是我该干涉的!你开心就好!”
凤景澜呼吸沉重了两分, 心中梗的喘不过气来,冷冷一笑:“也是!你有什么心思管我的事!”
只一个秦栖便够她忙的了!凤景澜以前并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出宫,现在才算明白了。
沐槿之道:“太子殿下放心, 我有自知之明,我没心思, 更没资格管你的事!”
凤景澜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气儿都涌上心头,整个人更像是喝了三坛子醋一样,泡到他心里直发酸。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眼底泛着丝丝的红, 若不是他极力控制, 恐怕现在已经跑到她跟前,堵上那张嘴巴的嘴, 说那么多话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没心思管他的事儿, 却有心思牵挂其他人!他们虽然有协议在,但也毕竟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关系, 沐槿之竟然如此弃若敝履!
沐槿之看他的神色不对,但也没有多想,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果然男子都是一个样子,不论男女老幼,病弱与否,都有一颗三宫四院的心。
沐槿之一甩袖子走了,凤景澜猛然攥紧了手。栾平道:“太子妃——”
“让她走!”凤景澜死死的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良久,才泄气一般的坐回去!
张敏德见自己闯祸了,立刻陪笑两声,然后告辞撒丫子跑了。
沐槿之气咻咻的走回去,紫苏小声的宽慰一二:“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纵使那位公主再想嫁给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不松口,她就永远进不了东宫的大门!你不要因为这种事和太子置气——”
“我哪里敢跟太子置气,他要娶谁,那我能干涉得了的,别说只是一位公主,就算再娶十个八个娇妻美妾,那也是理所当然!!”
沐槿之恨恨的扯下路边的一枝花,然后将花瓣一朵一朵,一朵一朵地揪下来,她走了多远,花瓣落了多远。
紫苏不说话了,她知道小姐说的都是对的,因为太子一直深居简出,又是一个病秧子,往常并无人盯着太子妃之位,可自从太子爷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儿,一个个狂蜂浪蝶便扑了上来,都想常伴君侧,红袖添香!
女子生来慕强,而太子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便格外引人注目,即便是像三皇子那样的人,还有不少的女子想攀高枝呢,更何况是太子。
只是苦了小姐,至今没有和太子殿下圆房不说,一个个觊觎太子的小妖精又冒了出来。
紫苏担忧的看着她:“小姐放心,紫苏会永远陪在小姐身边。”
沐槿之心中一暖,见她担心,连忙勾起一抹笑:“好紫苏,走,我们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冰,我给你做好吃的。”
紫苏眼睛一亮:“好!”
很快便要准备晚膳,所以膳房里的东西真多,沐槿之一进去便被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
“参见太子妃!”
“起来吧!我来看看今日有什么好东西。”
膳房的总管立刻跑出来,谄媚的笑道:“太子妃来的正是时候,今天皇上差人送来了几个西瓜,太子爷吩咐给您留着,刚在井水里湃过,奴才这就差人切出来。”
沐槿之心里面正别扭呢,哪能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直接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晚上吃凉的不消化,还是明日留着给太子吧。”
沐槿之说完,最后还是有些别扭的加了一句:“不用放凉,直接温热的拿过去就好,太子吃不了凉的。”
邹总管顿时笑了,连忙回到:“奴才知道了。”
太子妃和殿下的感情真不错,都惦记着彼此呢。果然还是年轻好,年轻人,有热情,哪像他们现在老夫老妻的,早就没有了当时的炽热情感,倒似家人一般,平静无波。
沐槿之扫视了一下周围,新鲜的鸡、鸭、鱼、羊肉、乳鸽、鸡胗、青椒、花菜、香干、蘑菇、茄子、年糕……
她眼睛一亮:“夏天嘛,就该整点小烧烤。邹总管,咱们这里有没有孜然?”
邹总管非常疑惑:“敢问太子妃,何谓孜然?”
沐槿之:“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膳房的调料呢?我来找找,看看有没有,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孜然呢……对了你们给我烤一条鱼,一会儿煮点菜吃。”
沐槿之走过去,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调料,油、盐、酱、醋、梅子、酒、花椒、酱……
果然不愧是宫里的膳房,东西准备的万分齐全,但是沐槿之几乎快找遍了,也没找到要找的孜然,有些失望的打开最后一个罐子:“找到了!就是这个!”
邹总管去看了一眼:“原来太子妃要找的是安息茴香。”
“嗯?”沐槿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正是手中的孜然,小样,原来是套了个马甲,不过这都不重要,沐槿之不在意的道:“无妨无妨,找一个不用准备膳食的人,来帮我把东西研磨成粉。”
“是!”邹总管也不打算叫人,直接自己亲自上手,这么好的巴结太子妃的机会,他让出去他就是个傻瓜!
沐槿之点了一些肉类,以及一些蔬菜,然后又让他们削了细细的签子,邹总管意识到自己忙不过来,连忙又喊了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妃,今日太子的膳食可要……”
沐槿之道:“照常准备,太子不爱吃这些。”
一时间整个膳房都动了起来,忙的热火朝天,烟雾缭绕,本来天气就燥热,膳房里面就更热了,沐槿之把一切都交代清楚,这才拉着紫苏出来。
两人坐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几个小丫鬟就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装满了几个漂亮的小篮子,沐槿之有些为难:“咱们也拎不走。”
“奴才这就差人给您送过去。”邹总管连忙开口。
“行。”沐槿之点点头:“那就送到花园里去吧,紫苏你回一趟院子,和冰烟一起准备一些细密的铁丝网,以及一些炭。对了,我的鱼好了吗?给我放在一个铁盘子上!”
忙活了一阵,沐槿之才在花园中选了一个绝好的位置。
“找两块石头搬过来,放这儿 ,对对对,就放这儿……”
“炭,把炭拿过来。”
沐槿之先取了一把红柳枝串好的羊肉,等炭烧好之后,便立刻放在上面,时不时的翻两次面,刷上一层油,不多会儿,羊肉的香味便被激发出来,撒上刚提炼不久的细盐,辣椒,孜然,烤了一会儿滋滋冒油,又重新洒了一遍,不一会儿就熟了。
花冰烟道:“太子妃,奴婢来吧。”
她看了一会儿,约摸能摸出些门道了。
沐槿之道:“烧烤自然得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我来吧,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沐槿之被香味诱惑,拿起一串儿,轻轻一咬,竟然有一种微微爆汁的感觉,还带着一些其他食材腌制的滋味,孜然辣椒也足,那味道简直爽飞了!
“唔……好次……你们也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知道他们往孜然粉里面加了什么,不单单孜然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不过意外的好吃。
羊肉、鸡胗、青椒、蘑菇、茄子、年糕……一样一样的,好吃极了,沐槿之烤得不亦乐乎,微微感慨道:“这是我来到这里吃的最痛快的一顿饭了!如果有土豆就完美了!烤土豆yyds!”
尤其是那种炸过的土豆片,好吃到爆炸!
花冰烟道:“奴婢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太子妃稍等片刻。”
沐槿之一把拉住她:“不用去了,刚才我亲自去膳房找了食材,没看见土豆,估计还在海外……咳,估计宫里没有,那些都是百姓喜欢吃的东西,滋味不差又能饱腹。”
说起土豆,沐槿之便想起来这个利国利民的大杀器还没被宋清寒带回来,若是他早日扬帆出海,把土豆、红薯、玉米带回来,百姓的日子估计要好过很多。
“宋清寒如何了?”沐槿之问道。
花冰烟身子一僵,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一时间恍如隔世,喃喃自语道:“奴婢自从入宫便没有了他的消息,还请太子妃恕罪,不然奴婢差人去问?”
沐槿之道:“好,那派人去打听打听他何时参加科举,你……你还牵挂他吗?”
花冰烟眼神平静,仿佛刚才一时的失态并不存在:“奴婢与他,早已划清了界限。”
沐槿之道:“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一生一世的喜欢你——”
花冰烟忍不住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世上男儿多薄幸,奴婢尚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奢求太多。”
沐槿之沉默了一瞬,一时间分不清历史的定论,能不能抵得过易变的人心,此时的宋清寒心系花冰烟,她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死在了宋清寒情感最热烈的时候,所以自然成了他的朱砂痣,白月光,是他在人生之后的几十年都无法放下的存在,然而现在她并没有死,沐槿之不知道,白月光会变成白饭粒,朱砂痣会不会变成蚊子血。
“世间男儿多薄幸。呵,算了,不提了。膳房酿的青梅酿不错,来尝尝你们喜不喜欢。”
第67章
三人在花园吃了一顿美美的小烧烤, 周围都弥漫着轻松的氛围,但是凤景澜周围却好像结了一层冰,身边的宫人都噤若寒蝉,凤景澜的神色越来越冷, 饭菜都快凉透了, 那个贪玩的人还没有回来。
凤景澜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儿,一个字也不说, 好像要做到天荒地老一般。
栾平悄悄的偷溜出去, 喊了一个下人:“太子妃去哪儿了?她今日可用过膳了?”
这她们哪里知道,一个个茫然的摇摇头,栾平挥了挥手, 着急忙慌的让他们去找:“主子忘记了用膳,你们也不知道提醒, 连主子在哪里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
栾平急的来回踱了两回步,等了小片刻,不见有人来回禀,便又悄悄的回去了, 走之前暗搓搓的交代:“太子妃若是找到了, 快请太子妃过来用膳。”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只不过今日太过明显,栾平这个粗枝大叶的人才能感觉到, 平常他哪会想到这些。
再说了自家主子从来没有等过别人用膳, 他哪能想出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栾平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偷偷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他仍然没什么表情, 又偷偷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一个人宫女在门外探了探头,栾平心中一沉,此时的他倒是敏感了许多,他呵斥了一声:“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有何事进来回禀?”
宫女苦了一张脸,栾侍卫还真是不做人啊!他怕太子殿下责罚难道她就不害怕了吗?下一瞬表情变回来了,淡然的走进来,施了一礼:“禀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带着侍女在花园中烧烤,今日便不回来用膳了。”
凤景澜“嗯。”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吃着宫人夹的菜,身边少了一个吃嘛嘛香的饭搭子,凤景澜总觉得少了什么,连饭菜的味道好像都有了变化,平日里吃着味道也不差的饭菜,如今吃起来却味同嚼蜡,真不知道这么难吃的饭菜她以前是怎么吃的那么津津有味的!
凤景澜又吃了两口,心中却堵得难受,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直接让人把饭菜撤走。
栾平想劝上两句让他多吃一点,也不敢多说。只是心中暗暗叫苦,其实往常太子妃未来之时,太子殿下便用不了多少,可是自从太子妃来了之后,太子殿下的胃口变好了很多,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胃口便显得很小了。
这怎么能行,还得让太子爷多吃一些才是。
栾平自小便跟在太子身边,虽然往日里很怕太子,但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只单单说害怕变有些单薄了,更多的是敬服与爱护。
他正要开口,膳房的人又过来了,端来了一盘西瓜。
“太子妃娘娘今日特意吩咐给殿下送来。”宫女心惊胆战的提了一句。
凤景澜眉头微动,这西瓜并不是大齐的产物,是使团上供来的瓜果,因为回鹘的地理位置,所以种植出来的西瓜格外的甜,比大齐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所以他便交代下人把这些留给沐槿之,可是最后却辗转来到这儿,他还没问出口,宫人就回答了。
栾平眼睛一亮,不得不在他身旁安慰……咳咳:“太子妃果然处处记挂着太子殿下,连一个西瓜都想着让太子殿下先尝尝,怎么说都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殿下吃上一些吧。”
凤景澜冷了半天的脸,微微有了一些化冻的趋势,他眼中微微一亮,淡淡的道:“她倒会借花献佛。”
宫人见太子殿下似乎因为一盘西瓜高兴了,便又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西瓜,凤景澜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但是心里却甜滋滋,总感觉今年的西瓜格外的好吃,也许是回鹘特别适合种西瓜,不然怎么会格外的甜,甚至比去年的还要甜。
凤景澜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这个瓜却是一口接一口,一直到一盘西瓜吃尽了,凤景澜才停了下来。
栾平唇角一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真的没想到啊!他家像神仙一样的太子爷,怎么也会有这么别扭的性子!栾平以前就很怀疑太子爷莫不是喜欢上了太子妃,现在不怀疑了,简直就是确定!
哪有这样的!
栾平找到了缘由,自然就不抓瞎了。
栾平道:“太子殿下,用完晚膳走一走吧,我听说花园中最近移植来几种新鲜的花,开的挺美,不如去看看?”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栾平脸上连忙挂起一抹假笑,上扬的唇角,微露的牙齿,笑容标准的假。
凤景澜一听到花园两个字,微微别开眼:“她去哪儿了?”
栾平:“花园。”
“哦。”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栾平还以为没戏了,就听见他淡淡的道:“的确,这几日有些繁忙,还未来得及看新栽种的花,咱们去看看吧。”
栾平:“……”
沐槿之和紫苏,花冰烟一起喝酒喝的畅快,甜甜的果酿并不醉人,喝起来就像饮料一样,沐槿之道:“这果酿若是凉的就更好了。”
“奴婢拿去井水里冰着?”
“不用了!等你回来咱们就喝完了!白日可以榨一些果汁,就更好喝了!”
沐槿之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一串儿烤串,那滋味儿,香的勒!
香是香,不过热也是真热,夏日的温度本来就极高,又在炭火旁,沐槿之的后背早就被汗湿了,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因为吃了辣椒的缘故,嘴唇红红的,果酿沾湿了她的唇,看起来格外润泽。
花冰烟道:“太子妃,晚膳已经过了,咱们朕不去太子殿下那里看看吗?”
沐槿之连忙摆手:“我才不要去!”
天下乌鸦一般黑,凤景澜眼瞅着都活不过这个冬天还想着纳妾呢!沐槿之才不想看见他碍眼!就让他跟他的小妾和和美美吧!她一个人拿钱办事的太子妃凑什么热闹。
花冰烟见她绝的彻底,也不好再劝。
沐槿之又吃了两口,咬着羊肉串就好像在咬他的肉一样,要多用力就有多用力!还要娶小妾!让他娶小妾!让他娶小妾!
沐槿之吃完把棍儿愤愤的往地上一扔,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紫苏一头雾水:“小姐,怎么啦?!”
“不吃了!回去!我要回去找他!”沐槿之说完便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便要离开。
紫苏两人连忙跟上:“小姐你等等我!”
花冰烟招来了两个洒扫宫人:“你们将此处收拾收拾!这些东西就留给你们吃吧。”
“是!”两个宫人眼睛一亮,拿好工具便准备蹲下来吃:“好香啊!我今儿在这一下午,净是闻到这个东西香了,明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为什么闻起来会那么香!”
“是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做法!太子妃果然心灵手巧!”
“那可不是!宫里那么多主子,咱们太子妃是最和善的!”
“是啊,是啊……那咱们就……吃吧?”
“吃吧!”
“这可是太子妃亲手烤的呢!”
两人说着便伸手去拿,凤景澜咳嗽的声音响起,两人立刻收回手,快速又规矩的跪在地上:“见过太子殿下!”
凤景澜道:“起来吧!”
半天没有下文,栾平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已经回去了。”
来的那么不巧?栾平有些不敢看身旁人的脸色,朝他们两个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啊……”有一人有些无辜的叫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烧烤,脚步都迈不动了。
身旁的那人连忙道:“是是是,我们这就下去——”
说完还拉了一把正在看小烧烤的同伴,我的天呀他迟早都要死在吃上,太子殿下都赶人了,他还能挂念着几个烧烤,也真有他的!
那人恋恋不舍得走了,还想回头看一眼忽然离他远去的小烧烤,身旁的人猛的拧了他一把,这才收回该死的视线。
凤景澜看着地上的烧烤不知在想些什么。
栾平道:“这些东西毕竟是太子妃娘娘亲手所制,爷不好赏给下人,不如就带走吧,然后再派人来收拾。”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闪而逝的赞赏让栾平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果然,等下一秒再看,就什么都没有了,太子殿下还是平常那个太子殿下,眼底平静无波,面不改色。
“你说的在理。”
栾平连忙让人找来两张油纸,把剩下的烧烤全部打包带走,所幸这些东西一串儿一串儿分的清清楚楚,也不用担心是旁人吃过的。只是可怜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想吃,别说只是几串烧烤罢了,就算是龙肝凤髓,但凡是天下能找过来的,皇上的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哎……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栾平打了一个冷战,有些不理解,但是在心中再三祈祷,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他也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太子爷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是不是要娶个正妻安安心啊!
凤景澜回去之后,将东西放进书房中,让人都退下,打开已经有些浸湿的油纸包,拿起一串浅尝了一口,对于他而言有些辣,他还是闷着头吃了几串儿。
这下换他被辣的嘴儿红红的。喝了两盏茶才压下去。
凤景澜又坐了一会儿,寝宫之中烛光摇曳,想必她已经回来很久了……
今日他说了那样的话,她恼他是应该的……凤景澜有些坐立难安,捏了捏衣袖,猛地站起身朝寝宫走去。
“槿之……”凤景澜看到眼前的情形,连忙闪身进去,快速关上门!
“啊!”沐槿之惊叫一声!
第68章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 那一抹白皙无瑕的颈背仍然深深的刺入他的眼中,快速离开的视线并不能让之前映入眼都立刻消失不见。
沐槿之白皙无瑕的肌肤在耀眼的烛光下显出几分莹润之色,似上等白玉般无瑕。优美的蝴蝶骨呈现出完美的弧度,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凑上去摸一摸, 衣裙半褪, 半遮半露间风情无限,身材丰盈, 偏腰肢盈盈一握, 好像他一只手便能——
凤景澜猛然红了脸,本就低垂的头垂得更加低了,他不敢抬眼看她, 向来清冷无瑕的眸子中闪过一次挣扎,心跳加速, 砰砰砰的好像快跳出来一般,凤景澜脸红的滴血,转过身子,却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乱人心魄。
直到声音停了,凤景澜依然没有转过身。
沐槿之手抖的不能自已, 一条衣带系了几次, 手抖的都系不上去, 匆匆忙忙整理好,衣衫微微有些凌乱, 她脸红的滴血, 语气羞怒交加:“你进来为何不敲门?!”
凤景澜不敢回身,背对着她解释:“我并不知你在……我错了, 下次我便记得了。”
东宫的地界儿本就是他的,无论去哪里总有其他人开路, 凤景澜几乎没有要敲门的意识,沐槿之入宫之后,两人之间倒是也没这么尴尬的局面,两人几乎是默契的都不在寝房之中更换衣物,谁知今日就那么巧碰上了!
沐槿之又气又羞,但是看也看过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让他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忘掉吗?沐槿之顶着一张大红脸故作不在意的娇嗔道:“算了算了。我收拾好了,可以转身了”
说来也是她的锅,书房的灯还亮着,按照常规来说,凤景澜还要很久才会回来,她刚才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衣物上,就想着随便换一换,哪知道这么巧他就回来了!
沐槿之幽怨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凤景澜并没有转过身,低声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你先睡吧……”
说完迫不及待的拉开门跑了。
跑了?!
沐槿之气笑了,堂堂太子爷,竟然也会落荒而逃!她这个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呢,凤景澜倒像是被看光了的那个!沐槿之气咻咻地一甩袖子,直接把衣服脱了睡觉!
只是越想越气,辗转反侧。
本来以为凤景澜是澄清的上上人选,人帅多金死的早,没想到,看着是一朵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太子殿下,也有一颗想要纳妾的心,她当初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给迷惑了呢!如今倒是进退维谷,怎么说都不对了!
沐槿之叹了两口气,实在睡不着,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踩上绣鞋就往外跑!
方才沐浴不久,她的长发还湿着,锦缎一般的搭在背上,未曾梳妆,沿途看见的宫人一个个迅速跪下,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头垂的低低的,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沐槿之并未留意到自己仪容不整,或者说她多年的习惯告诉她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便一路跑到了凤景澜的书房:“太子殿下!你给我说——”
富丽堂皇的书房中,淡漠清绝的凤景澜手中正拿了一串已经凉了的烧烤吃着,虽然香味依旧,但是毕竟已经凉了,样子看着都不如刚刚好看,可是这么不完美的东西在他的指尖轻轻的捏着,便猛然提高了几个档次,白玉般的骨结搭在签子上,有一种时空错位的美感,广袖长衫的少年郎好像一下就穿越到了23世纪,一切诡异的和谐。
凤景澜略带茫然的眸子看着她,满是困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凤景澜的脸微微一红:“我不是——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我没有——”
凤景澜头一次尝到了无话可说的滋味,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不是他故意拿她剩下的烧烤,不是……
凤景澜的眼神闪过一丝崩溃,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直接闭口不言,手中的烧烤也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连忙往桌上一放,就像一个河蚌一样,怎么都不开口。
沐槿之一时间也懵了,凤景澜什么好东西没见,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一点点烧烤呢!她的厨艺是还行,但是比这顶尖的大厨确实又差了几分,好吧,是差了很多……越是这样,凤景澜的行为就越发匪夷所思。
他怎么能……捡她们剩下的呢?
沐槿之也不知说什么好,她直接走上前把已经凉透的烧烤收了起来。
凤景澜眉头动了动,沐槿之道:“你还有多少褶子没批完?不急的话,咱们去烧烤吧!”
凤景澜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生气了?”
沐槿之:“不生气了,走吧!”
凤景澜的命本就不长久,过一天少一天,沐槿之因为他那句话的确很生气,但是看见刚才那副情形,又难免有些心疼,算了算了,她还能跟一个病人计较吗?
若真论起来,凤景澜是她的boss,他就算找个老板娘,和她也没有太大关系,终究不过是银货两讫罢了,那些不知名的难过,也不想去深究了。
凤景澜道:“我让栾平准备。”
沐槿之摇摇头:“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沐槿之拿起一只精致的八角宫灯,然后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凤景澜的手腕往前走:“走吧!”
凤景澜微微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的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
沐槿之吩咐宫人多准备一些宫灯悬挂在花园中,等他们到了,一条烛光摇曳的路引导着他们走向亮如白昼的花园。
千百盏宫灯在夜色中不停的摇曳。
沐槿之被眼前的胜景惊呆了,拉着凤景澜的手腕半天没有挪动一步:“好美啊……”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无惊艳之色,再美的烛光,也比不过那日盛开的烟花,不过……
的确很美。
宫人们快速行动起来,打碎了寂静的氛围,沐槿之也连忙投入到火热的烧烤之中,本就不生疏的动作,越发的娴熟,羊肉滋滋冒油,香味儿特别勾人,沐槿之道:“准备的食材挺多啊!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让栾平……”
凤景澜道:“不用了!栾平怕是已经睡了!我今晚还没用膳,可以多吃一些!”
听闻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栾平:“?”
我现在是睡了还是没睡?要不?我回去?
栾平挣扎了一下,然后趁太子妃还没发现,连忙转头往回跑,太子殿下说他睡了他就睡了!没睡也睡了!
沐槿之:“你为何没用膳?不吃一点东西怎么能行?我今日若是不找你你是不是不准备吃饭了?”
凤景澜:“不想吃。”
沐槿之:“哪能不吃饭,若是不喜欢他们做的,喜欢吃什么直接让他们做就是!”
沐槿之说着便停下了,看了一眼眉眼精致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烧烤的凤景澜,有一瞬间感觉……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她?
沐槿之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真是脸颊一红,脚趾恨不能抠出一座城堡出来,自从来到这儿,她是越来越自恋了!这样不好,不好!
更何况,喜欢凤景澜……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沐槿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烧烤架上的食物,直到一股糊味传来……
沐槿之:“糊了!”
凤景澜连忙道:“小心!小心!”
沐槿之看着快被烧成黑炭的一面,有些挫败:“坏了,不能吃了!有点可惜……我下一串一定注意!”
凤景澜接过沐槿之手中有些微糊的串串,轻轻的咬了一口:“没事,还能吃!”
说着几下便吃完了。
沐槿之:“!”
栾平真的是!把太子殿下饿成这样,简直就是罪过!
“等我给你烤好一点!”沐槿之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再东想西想,专心致志的替他烤串。
凤景澜又吃了两串,忽然,手中的动作一顿,拿着串串僵住了,他眉头明显皱起,脸色有些不好看,放下手中的串儿,按住疼的厉害的部位。
沐槿之一惊:“景澜,你怎么了!”
凤景澜疼得眉头轻皱:“疼……”
“传太医!快传太医!取轿子来!”沐槿之一叠声安排好,然后抓着凤景澜的手,焦急的道:“景澜,你怎么样……”
凤景澜疼的难受,但他强忍住没有再表现出来,微微一张口,便泄露出一丝轻轻的痛呼,强忍着痛意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身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道:“太子妃不会下毒了吧?”
周围慌乱的声音顿时一滞,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说话,沐槿之回头看了一眼,来不及找出刚刚在说话的人。
只是那小宫女的话让周围的人心里都犯嘀咕,说的也是,太子殿下不会是真的被下毒了吧!他方才一直都好好的啊!
兵荒马乱了一阵儿,太医终于到了,哦,不只是太医,还有被惊扰的皇帝。
第69章
皇帝来时, 太医已经写好了方子,凤景澜脸色苍白,手中捧着一个瓷白的茶盏喝着烫烫的糖水。
沐槿之有些无奈,太子殿下的胃果然娇贵无比, 吃了几串儿凉烧烤, 晚上烤的有稍微有些辣,所以他没吃了几串就直接倒下了。沐槿之方才都吓死了。
沐槿之道:“知道胃不好, 还不好生养着, 以后千万别吃太辣的东西了,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凤景澜很是虚弱,此时的胃火辣辣的疼, 疼的唇色都有些发白,他轻轻的摇头, 看上去无辜又柔弱:“我下次会小心。”
凤景澜万分不好意思,没想到他的身子骨弱到随便吃些都会伤到,若真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日呢。
沐槿之撩开被子,抬手要摸上凤景澜的胃部。
凤景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沐槿之道:“你老实点, 我给你揉揉, 按摩按摩, 会好受一些,快喝水, 等一会儿养胃的粥熬好, 多少喝一些。”
凤景澜红着脸阻止:“不,不用了……”
他哪有那么矜贵!还要别人帮忙按摩, 不过就算真需要人来侍候,也不能让她来做宫人的活儿。
沐槿之怕他再扯到了, 到时候胃就更疼了,直接伸出一只手按着他恐吓:“你再乱动!”
凤景澜这才委曲求全的任由她白皙的手隔着亵衣替他揉。截然不同的触感,让凤景澜一时间心生摇曳,眉目之间都有一些恍惚的神色,软软的,暖暖的,还轻轻的揉搓着,凤景澜心里本就有一些不清不白的想法,此时更像是着火一样,微微移开视线,不看看她专注的神色。
可是看不见了,嗅觉和触觉却更加明显,凤景澜热的耳根都在泛红,一时之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像一个格外漂亮的高级手办一样,任由她摆布。
心中就像喝了蜜一样甜,本来一些火辣辣的疼在此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糖水,不知道心里甜还是糖水更甜。
这次病的好像不亏。
凤景澜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深邃,他借着手中的茶盏遮住了上扬的唇角,偶尔喝上一口,暖暖他的胃。
沐槿之看他乖乖巧巧,有一种小娇夫的感觉,很想笑,但是尽力忍住了,不然恐怕他到时候又不依不饶了。
“以后别图新鲜,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再吃了。”沐槿之低着头交代:“若是你喜欢吃什么,直接跟我说,知道了忌口,你吃起来就没事儿了,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真受伤了,十个我也赔不起。”
凤景澜一直僵滞的身子微微一动,连忙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沐槿之一笑,没有接话。
其实有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选错了,不过,若是重来一次,想必她仍会如此选择。
沐槿之看着病恹恹的凤景澜,简直要疼到心坎里去了,见他将茶盏中的糖水喝完,又倒了一杯。
“若是感觉好一些,药就暂时在炉子上煨着,先不喝了,是药三分毒……”
“嗯。”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晕黄的烛光轻轻的摇曳着,在漆黑的夜色中无比温暖,正在这时,门外相机声通传声:“皇上驾到!”
沐槿之接过凤景澜手中的茶盏,他正要起来,皇帝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莫起来!你快躺着!”
他正在前进的脚步猛然顿了一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无他,沐槿之的手伸入被子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儿子则一脸红晕……
皇帝忍不住忏悔了一下,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沐槿之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才看到自己的手,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快速的从被子下抽出来,动作太大,还差点把他的被子给带开了,沐槿之连忙动手帮他掖了几下,直把人包裹的密不透风,沐槿之才停手。
皇帝本来也不算太多想,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下去,他不多想都不行了,连忙道:“你们忙,我先回去。我明日再来看你。”
沐槿之道:“爹既然来了,就陪景澜说两句吧,我去看看药怎么样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就像后面被狗撵了一样,快速的跑出去。
凤景澜脸颊微红,羞赧的清咳一声:“爹,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惊动了你?”
皇帝仔细的看了一遍,儿子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没什么大碍,顿时心放下去一半:“我听见你出事,哪儿还能睡得着,太医怎么说?”
“咳……”凤景澜清冷的脸更加红了,非常不好意思:“我只是吃了一些不和脾胃的东西……图新鲜罢了。”
皇帝顿了一下,想着要给膳房的人怎样的责罚,等那些刑罚快速的在脑袋中过了一遍,他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曾问过是谁做的?若是厨子不合心意,把他们都换了。”
凤景澜不好意思解释,但也不得不开口道:“是我自己贪凉,喜辣,不怪旁人。”
皇帝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眉头挑的老高,哟!这是谁呀,竟然让他的宝贝儿子这么袒护!他都没有这待遇,凭什么!
不过终究是个聪明人,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是太子妃为你下厨了?”
凤景澜清咳一声,点点头,也不回答了,骨节分明的手都快把衣袖给抓皱了,尴尬!虽然他不懂这两个字,但现在的确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欣慰有些骄傲,又有一些难过,总而言之一句话“吾家有儿初长成”,“娶了媳妇儿忘了爹”。
不过,他心中有了底,又亲自问了一遍儿子:“今日张敏德来问过,我再问你,你真的不愿娶公主?哪怕侧室都不行?”
凤景澜想起沐槿之的怒火,本就没打算再娶亲,此时更是拒绝的干脆利落:“是,儿子此生,只娶太子妃一个就够了。”
皇帝心中一痛,理解的点儿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痛心疾首:“澜儿,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仍然想召集天下的名医为你看病,这次要召集良医为花戎看腿,便借他之名,网罗天下名医,我相信一定有人能治好你!”
凤景澜原本很释然,此时却有些不清不楚的不舍:“随缘吧,若是能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
凤景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皇帝眼神中猛然闪起一抹亮光,凤景澜娶了一个媳妇儿,难道真能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早知如此便早为他娶了,搁在以前,皇帝说这样的话,凤景澜肯定会接着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英雄迟暮,红颜枯骨,人死之后不过一捧黄土,时间的长短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今日就像转了性儿一般!
“当然能治好!”皇帝一锤定音。
等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凤景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难免带出一些痛苦的不舍,他也很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能跑能跳,而不是天天被拘在这一方小天地中,活像一个被养的金丝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子一如既往的不好,索性他也就不追求太多了。
只希望,父皇能够看见他因沐槿之的改变,然后能宽待她一些,他就死而无憾了。
皇帝走出凤景澜的寝宫,脸上的笑顿时没了,他脚步一顿,向身后的张敏德道:“今日所有在花园中侍奉的宫人护主不利,乱生是非,口舌不净,杖责二十。”
皇帝的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紫苏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小姐,怕的手都抖起来了。
“小……小姐……”她颤着声音叫了两声,杖责二十,一个弱女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她早就听了旁人说东宫是这个皇宫中最好,又是最不好的地方,如今总算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了。
沐槿之回握了她一下,无声的安慰,然后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淡淡的打断她的话:“圣旨出口便不能更改,太子妃有些话还是不必再说了,但凡你今日能及时反应,责罚了今日在花园中口出秽言,说你谋害太子之人,也不会有今晚之事!”
沐槿之一顿,领会到皇帝话中的意思,后背激起一层冷汗,冷风一吹,便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好像水里洗过一样。
谋害太子,但凡皇帝相信了这四个字,她面对的就不止杖责二十那么简单了,但是……若是每个人都罚……
沐槿之闭了闭眼:“多谢父皇。”
皇帝微微勾了勾唇角,回身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淡淡的道:“若要在这深宫之中生存,最容不得的便是妇人之仁,你做的很好。今日先杖责二十,明日将她找出来。”
沐槿之心中猛然一跳,瞪大了眼睛:“找出来……该当如何?”
她的牙齿打颤,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第一次无比深刻的体会到,她此时在皇权社会。
皇帝微微勾唇,笑得更开心了,只是眼中的神色冰凉:“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
沐槿之一颗心沉下去。
第70章
皇上说完便离开了, 只剩沐槿之孤零零的站在远处,今日随她一同出去的紫苏,花冰烟,都被带下去行刑了, 过了一会儿, 负责行刑的侍卫才走过来禀报:“回太子妃,行刑完毕。”
沐槿之如鲠在喉, 有些压抑的回答:“那就下去吧。”
侍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沐槿之, 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神色。
沐槿之手脚发软,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 好像陷入淤泥之中,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富丽堂皇的东宫,如今成了一个会吞噬人的巨兽,而她却一步都不敢停,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直到完全被吞噬, 连渣子都不剩。
走到了寝宫门外, 沐槿之才微微回神,神色仓皇的回头:“让御医去帮他们看看……”
“算了, 给他们送些金疮药就好。”
“是!”一个陌生的宫婢回答。
沐槿之有些不习惯, 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揉了一下脸, 确保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这才走进去。
沐槿之不提, 凤景澜也没有多问,见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多想。
“爹回去了?”
沐槿之下意识的一抖,唇瓣微颤,脸色有些苍白,也幸亏是在深夜,只有烛光摇曳,凤景澜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是啊……你怎么样,要不要再喝点水暖暖?”
凤景澜脾胃不适,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只不过痛感完全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尚在可忍受的范围,几乎算是无碍,他微微垂眸:“麻烦槿之再倒一盏茶吧。”
沐槿之手脚发软,心惊胆战,早已心力交瘁,倒了一盏茶,慢慢的走过去,手都有些颤巍巍的。
凤景澜眉头微动:“怎么?你可是不舒服?”
沐槿之连忙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喝完了茶水我再帮你揉揉。”
她没再多言,沉默的有点不像她,和刚才那个温柔小意的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凤景澜垂眸:“不用了。”
沐槿之淡淡的应了一声:“嗯,那早点休息吧。”
明日她还有一场仗要打。
想要捉出那个人很简单,可是能狠得下心赐死那个人,却不容易。
古代常用的赐死方式,三尺白绫,鹤顶红,匕首,无论哪一个都感觉很痛苦……沐槿之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神思不属的爬上床榻,压到了凤景澜也不自知,乖乖的睡到里面,拉着被子不断的往上,可是骨子里都泛着冷意,让她察觉不到半份温暖,反而一直抖的厉害。
凤景澜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对劲?你很冷吗?传太医——”
沐槿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要紧!我只是……”
只是有些怕而已。
她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教她人命关天,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让她手上沾满鲜血,草菅人命,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但也知道,这件事必须做!
不管是因为皇帝施压,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她都必须要摒弃以前的习惯,这是皇权社会,而她此时也算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她很庆幸凤景澜还活着,若是没有他,若是她一直不曾改变,沐槿之很难想象她日后将会如何。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该杀的,不能留。
凤景澜道:“谁欺负你了吗?”
沐槿之慢慢的凑过来,小手偷偷的进了凤景澜的被子中,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身上,便觉得无比的安心:“我没事儿,你不用挂心,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并没人欺负我,我好害怕,不过你没事我就安心了,也能睡个好觉。今日事情繁杂,怕是你也累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凤景澜伸手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然后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格外地亲昵:“好,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人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陷入睡眠之中,凤景澜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着沐槿之的睡颜,内心一片柔软,上天怜惜,让他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光遇到了她,让他知晓这世上也有让他留恋之人,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他身体羸弱,过一天少一天。让身旁的人也整日惶惶不安。
凤景澜抬手,想要借着月光去描绘那人的轮廓,可又怕惊醒她,修长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最后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身上。
沐槿之冷汗直冒,不停的摇头,皱着眉头在睡梦中惊慌失措的呼喊:“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凤景澜眉头一皱,轻轻的晃了晃她:“槿之,槿之,槿之醒醒!”
沐槿之陷入了噩梦之中,熟悉的皇帝端坐在高台之上,大声的斥责她照顾太子不利,她穿着囚衣,被刽子手押着跪在地上,骇人的大刀闪着清冷的光泽,冰冷无情的很,下一刻,就狠狠的挥下来!
“啊!”沐槿之猛然瞪大眼睛,心跳加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睡梦中的死亡格外的真实,她愣愣的看着床顶上刺绣精美的帷幔,一个泛着清冷荷花香,又带着丝丝苦药味的怀抱迎了上来。
凤景澜见她被噩梦惊醒,抱着她细细的安慰:“都是假的,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不要怕,有我在。”
沐槿之半晌没回神儿,凤景澜也不催促,静静的抱着怀里今日格外安静的沐槿之,那动作竟是一点都不生疏。
沐槿之的身体渐渐被身旁的人温暖,深深的窒息感缓解了很多,她微微侧头,直接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无声的哭得稀里哗啦。凤景澜单薄的亵衣都察觉到了湿润。
他没有开口,轻轻的拍抚着她,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既然不想说,那便是有自己的考量,他也不方便多问,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把怀抱借给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哭泣,等她愿意说了,他会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凤景澜清冷的放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不知是谁竟然欺负到她头上。
哭都哭了,脸都已经丢尽了,沐槿之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他怀里哭得昏天黑地,就让她放纵一次吧,明日阳光升起来的时候,沐槿之就要为自己而战,让自己以往的观念都全部颠覆。
凤景澜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他就失眠了,怀里抱着乖乖巧巧的沐槿之,怎么都睡不着。若是他今日听到了花园中的话,自然会猜到沐槿之怎么了,可他偏偏疼的厉害,那一瞬间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只有疼痛,所以他怎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时辰,沐槿之又被噩梦魇住了。
凤景澜再一次把人摇醒。
如此三次,天边才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才算是过去了。
翌日一早,两人的眼下都有一些青黑,明显没睡好,沐槿之很不好意思:“景澜,你再睡一会儿。”
凤景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他的精神气儿本就不怎么足,被折腾一晚上,简直没了半条命,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儿:“天色还早,一起睡吧,今日早膳可以晚一些再用。”
按道理来说,宫里什么都讲究时辰,也只有凤景澜这个常年病号才会完全不用在意这些,也没有任何人指摘半分。
沐槿之坚定的摇摇头:“不,我还有事儿。”
凤景澜眉头微微一动,大概猜出来和昨晚的事有一些关联:“好,若是有事情办不好,可以来找我,任何事。”
沐槿之此时看着他亲近的很,连忙笑道:“我哪能忘了你,放心好了,若是我解决不了,自然来找你,快睡吧,你的神色不太好。”
凤景澜低低的“嗯。”了一声,微微侧开脸避开她的目光。
沐槿之今日身后带的是另外几个漂亮的宫女,花冰烟和紫苏正在房间中养伤,她去找太医要了一些顶好的金创药,派人给她们两个送:“告诉她们好好养伤,这几日就不用出来了。”
“是。”
太医看着刚给太子妃的金疮药就直接被赏给了下人,心疼的滴血,他还以为是太子妃要用,所以不敢藏私,没想到啊没想到!
沐槿之一出门脸上就变了脸色,神色冰冷道:“把昨日在花园中伺候的人全部给我拉来!”
“是!”几个侍卫齐刷刷的应了,非常迅速的跑开,然后逮小鸡儿一样把那些人一个个全部都抓过来,他们伤的厉害,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无需行礼,我只问一个问题,答出来了你们就可以走,若是答不出来,就全部给我留下!”
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显然,她所说的留下,便是把命留下。
第71章
沐槿之向来好说话, 从未有过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头都不敢抬。
“昨日是谁散布谣言,说本宫要谋害太子殿下?”
四下顿时安静, 一点声音也无。
沐槿之道:“今日若是找不出来, 你们通通都给他陪葬!”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重,但是就好像大石头一样, 狠狠的压在他们心上。但仍然没人做那个出头鸟。
“一炷香的时间, 没人说就全部拉下去砍了,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沐槿之手都在抖, 但是她顶着冰冷的外壳,旁人都看不出来她的不忍与害怕。
她仔细打量着一排人的神色, 倒是末尾有一位小宫女,神色略微有些慌张,恐惧的颤抖着身子,沐槿之来回又看了一遍,微微勾了勾唇,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她强忍着恐惧站出来高声呼喊:“太子妃我知道是谁!”
沐槿之眉头一动:“嗯?”
“是青盏!”她怕的牙齿打颤, 但是不得不站出来说, 今日不是别人死就是她死。
一个小宫女啪的倒在地上,跪下来不住的磕头, “砰砰砰——”的声音, 一点儿都不给自己留活路,不一会儿头上就有一片青紫, 想也知道磕的有多用力。
“太子妃明鉴啊!奴婢怎么敢污蔑太子妃,奴婢什么话都没说……奴婢没有!”
青盏不停的磕头, 她胆小怕事,莫说是招惹太子妃,她平日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免得有什么纰漏,她马上都快变成哑巴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一直被人欺压,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更多的活。
那宫女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见她不会解释,只会一味的喊冤,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旁边那个宫女好像下定了决心,颤巍巍的走出来:“奴婢也能作证!”
沐槿之气笑了:“是吗,那方才为何不开口?来人,给我拉下去打!”
侍卫快速的捉拿青盏。
沐槿之一抬手:“停!谁让你们动她了,我说是那边那两个!给我打!最初不知道站出来,如今站出来,晚了!”
青盏傻眼了,她呆愣愣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好像天神降临一般,不,哪怕天上最美的仙女也不及她半分!
这就是太子妃吗?
和传言中一样呢。
两人急了,最初站出来的宫女气急败坏:“太子妃明明应该处罚青盏!”
沐槿之眉头轻挑:“你在教我做事?”
她一梗,心中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提那句话,非但没有伤到太子妃分毫,没有任何价值,还给自己惹一身骚,眼看着就要留在这儿了。
侍卫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直接在当场对着两个宫女施以重刑,棍棒敲击的声音重重的敲在每一个人心上。
另一个宫女受不了了,她高声呼喊:“奴婢错了!奴婢不敢欺瞒太子妃!是青樱!昨日是青樱说太子妃要谋害太子殿下!”
剩下的几位宫女太监对视一眼,也连忙站出来,口径格外一致:“是青樱污蔑太子妃娘娘!”
沐槿之得到满意的回答,也没有露出半分喜色,她微微抬手,杖责的人停住了:“本宫不知你们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瞒本宫,本宫也无意再追究,只是东宫之中不留叛徒,青樱赐死,另一个,贬去浣衣,至于你们……”
“还请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太子妃饶命啊!”
一群人哀嚎成一团,浣衣局和东宫没有办法可比性,在这深宫之中,东宫算是比较风光的去处,即便是在皇后的中宫,也没有在太子宫中自在,把他们赶出东宫,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沐槿之道:“本宫不杀你们,通通滚出东宫。”
“还有,闭上你们的嘴,谁敢惊扰了太子殿下,与青樱同罪,对了,青盏继续回去当值吧。”
青盏眼睛一亮,快速的谢恩,今日还真是因祸得福,虽然被诬陷了,到底化险为夷,经常欺负他们那几个人也被赶走了!青盏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然后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沐槿之也转身离开,把一切繁杂都留在身后。
凤景澜醒来,便听着栾平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太子妃的丰功伟绩。
“殿下,您说,太子妃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被诬陷的呢?”
栾平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明明有两个人站出来说是她,太子妃怎么知道她是被人诬陷的?
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可以问她。”
说完,沐槿之就推门进来,栾平快速的冲过去,凤景澜脸色微微一变:“栾平,你下去吧!”
栾平:“……”
不是您让我问太子妃的吗?
凤景澜忽视他幽怨的小眼神,慢条斯理的倒了一盏茶,递给沐槿之。
沐槿之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暖烘烘的,喝了一口,冰凉的身子也暖和了许多,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她倒是有了一股倾诉的欲/望:“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景澜淡淡的道:“无论何事我都相信你能处理好。当然,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直到她被冤枉?”
沐槿之浅浅一笑,看来他已经了解了,并且没有怪罪的意思:“我昨晚回房之前派人去查过他们几人之间的状况,而那个始作俑者的神色,明显不对,所以便确定了。你觉不觉得,我下手太狠了,不该为了一句话要她的命?”
沐槿之语气有些低落,凤景澜微微一顿,在他看来习以为常的事情,沐槿之貌似觉得不对,他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若是你不追究,你谋害太子的流言飘满整个皇宫,甚至到了前朝,百官上书弹劾,你又该当如何,可曾想过会是什么下场?”
沐槿之沉默了:“可那毕竟是一条命,人命关天……”
凤景澜轻轻的抓住她的手,难得认真的道:“我不知你以前生长在怎样的环境中,但是,在这里,皇权至上,不容侵犯,还有,保护好自己,若是连自己都放弃了保护自己,谁又能保护得了你?”
沐槿之一时没有说话。
“风云诡谲,尔虞我诈,皇宫之中暂时没有那么多不安分的人,但不代表日后也没有……”
有他压着,自然千好万好,可有朝一日他没了……
凤景澜甚至有些不敢想。
“东宫安稳,可出了东宫,人心叵测,万事皆要小心。”
沐槿之听了这句话,情不自禁的道:“东宫哪里安稳了,今日这个宫女,哼哼……”
凤景澜清咳一声:“今日是个意外。”
不过,这种意外绝对不该出现,看来东宫也要清洗一番了。
用完午膳,凤景澜去书房批奏折,沐槿之还没来得及午休,就有宫人过来。
“太子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沐槿之有些奇怪,她倒是见过太后两次,貌似有些不太待见凤景澜,但可能是碍于皇帝的缘故,也从不招惹,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今日怎么会突然召见?
沐槿之随着公公一起往外走,拿出几颗金瓜子儿,低声问道:“公公可知太后娘娘所为何事?”
他接过东西,眉开眼笑:“太子妃娘娘不用担心,只是虞姑娘在太后面前提起了今日东宫杖毙的那个宫女,太后娘娘随口提了一句,这才是差小的来。”
沐槿之心中掂量了一遍,想着是太后并没有太过生气,但因为凤景澜的缘故,想来不会轻易放过。
她心中有了底,反倒是别的事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沐槿之不经意的问道:“虞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太后很喜欢她吗?”
公公不想说太多,但是太子妃问,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后娘娘向来喜欢活泼些的女子,虞姑娘正是伶俐的年纪,常常喜欢到太后娘娘身边凑趣儿,又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儿上,所以对虞姑娘和善许多。”
沐槿之点点头,没有再问,宫中都有忌讳,想必他也不好说太多。
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才杖毙了一个宫人,下午都还没到,消息已经传到皇后宫中了……啧,本以为铁桶一样的东宫,好像有些漏水啊。
沐槿之来到了慈安宫,她一走进,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顿时消失了。
虞惜灵乖巧的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捏肩膀,朝着走进来的沐槿之柔柔一笑,温柔似水,沐槿之最喜欢漂亮的皮囊,可虞惜灵此时的笑格外扎眼,沐槿之略有些嫌弃的移开目光。
虞惜灵撇了撇嘴。
沐槿之拱身施礼,太后娘娘双目紧闭,未曾睁眼看她,沐槿之便只能保持着施礼的姿势。
心中暗暗吐槽,这老太太,看来今日有得磨。她有些后悔没有喊凤景澜一起来,太后虽然不喜欢他,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僵持了片刻,楚月婵凑到太后身边,柔声喊道:“太后娘娘,太子妃到了。”
太后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无奈的了一眼楚月婵,这才回头看沐槿之:“太子妃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沐槿之低眉顺眼,眼睛都没抬一下。
虞惜灵看着她吃瘪就高兴,微微勾了勾唇。
“听说,太子妃今天好威风啊,只因为一句话就杖毙了一个宫女?”
沐槿之道:“臣妾不敢!只是那宫人乱嚼舌根……”
太后皱了皱眉,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把她给灭了!原本哀家还以为你是一个心地纯善之人,没想到竟然这么——”
她吞下恶毒两个字,略有些嫌弃的移开开目光:“哀家听闻你以前也是乡野出生,切莫因为攀上高枝,就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草菅人命,殊不知宫人也是爹生娘养的,进宫不是给你糟蹋的!”
沐槿之简直要被皇帝母子两个气哭了,一个逼着她杀人,一个又因为她杀人责问她!
沐槿之道:“臣妾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出身,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谋害太子的罪名太大,臣妾担不起!”
太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屡教不改,强词夺理!沐洪明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视人命如草芥!”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滚去佛堂抄佛经,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楚月婵着急了,她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服软苗头的沐槿之,连忙向太后道:“太后娘娘,您不要生气——”
“不许再劝!你倒是好心,也得别人领你的好意啊!哀家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第72章
太后娘娘满眼不悦的看着她, 本来以为她为人方正,连得罪过她的人都愿相助,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人得志, 草菅人命的货色。
“还不拉下去!”太后娘娘喝了一声, 身后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便朝沐槿之走过去。
沐槿之一抬手, 眉目之间没有半分惧色, 淡淡的道:“不用你们,我自己走。”
太后哼笑一声:“派人看着她,把《地藏菩萨本愿经》抄三十遍!何时抄完何时回去, 好赎她的罪过。”
沐槿之听完后面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为难他都无所谓!但是别让她抄书啊!沐槿之瞬间软了脸色:“太后娘娘我可以解释!”
太后哼笑一声:“你的骨头不是很硬吗?解释什么?带她下去!”
她直接闭上眼睛,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模样,沐槿之只好苦着一张脸走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听话,凤景澜让她练字儿, 她就不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下好了!
虞惜灵柔柔的道:“太后娘娘, 惜灵去看看吧, 太子妃怕是不习惯。”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是对哀家的判决有何不满?”
虞惜灵惊愕的一瞬, 快速的跪下去,小心的拽着太后娘娘的衣角装乖卖巧:“惜灵怎么可能会质疑太后娘娘的话呢?只是太子妃身娇体弱,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会为太后娘娘招来麻烦。”
太后道:“无妨!”
皇帝心疼凤景澜, 她就不说什么了,若是连责罚孙媳妇儿,皇帝都想插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月婵半晌没说话,等着太后午休,将虞惜灵撵出去了,她这才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去了佛堂,沐槿之正在伏案抄佛经呢。
听到外面有声响,沐槿之头也不抬,一直潜心和佛经做斗争,照着书上一笔一画的写着,唯恐一不小心便会缺胳膊少腿,到时候丢脸的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已经很丢人了!
沐槿之看着跟狗爬一样的字,有些崩溃。
“太子妃,您不忙着写,先用膳吧。”楚月婵将一叠叠点心拿出来,因为在佛堂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肉食,但这已经比她预想的好了很多,沐槿之还以为不管怎么说都要饿上一顿呢。
沐槿之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您喊我月婵就好。”
沐槿之这才留意到,这位姑娘不就是之前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位女子吗?
“多谢月婵姑娘。”
楚月婵笑笑,目光不经意间瞟过她已经抄好的佛经,顿时一愣,直接被上面的一团一团的墨迹吓到了。!!!
刚好饿了,沐槿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也不差,看到她不敢置信的眼神,脸上一红,他原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没想到到这里竟然几乎要被别人当成文盲了!她原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没想到到这里竟然几乎要被别人当成文盲了!瞧瞧楚月婵不敢置信的小眼神!
沐槿之不好意思过头了,直接摆烂,破罐子破摔道:“我写的不好。以前没学过,让楚姑娘见笑了。”
楚月婵摇摇头,道:“每个人的出身和经历都不一样,写不好字也没什么。”
沐槿之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楚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刻板迂腐,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好好练字了。
若是她写字儿能和以前一样轻松,还怕区区几十万字?
沐槿之眼睛忽然一亮:“楚姑娘,太后娘娘让我抄佛经,没有规定我一定要有毛笔吧!”
楚月婵一愣:“这……这倒是没有……”
可是世人写字谁能不用毛笔?
沐槿之道:“那能不能请姑娘帮个忙?”
楚月婵道:“这……太子妃说说,若是能帮得上忙,月婵定不推卸。”
眼前的女子云鬓花颜,眼波流转间满是灵动,虽然没有大家闺秀那种端庄温婉之感,却有一种罕见的旺盛生命力,蓬勃向上。满满的自信。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被太后娘娘罚抄佛经,说不定早就羞愤欲死,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抄佛经,不敢有半分失仪,她却不同,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耻的事。
楚月婵有些羡慕,其实早该明白,不论是她在酒楼中打断了李浩然的腿,还是在金銮殿上义正言辞的替二小姐说话,甚至主张立新法开女户,楚月婵自问做不到,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原来,能够让他心动之人,是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楚月婵心中有些苦涩,有些怅惘,有些释然。
沐槿之道:“我需要几根细细的碳条。”
楚月婵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多问:“好,还需要别的吗?”
沐槿之摇头,不想再给她多添麻烦:“不用了,只需要一些碳条和一个匕首就可以。”
“好,我一会儿会差人送来,太后娘娘该醒了,我要赶快回去了”
等人走了,沐槿之转身回去,单手支颐,看着满是墨迹的纸张:“终于不用写出这样的字儿了!啧,若是让凤景澜知道我在外面给他丢人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哦!”
“不过这可真不怪我!谁知道太后会突然罚我抄佛经!”
她猛地直起身子:“哎呀!凤景澜——”
他知道了该不会赶过来吧?!
太后明显不喜欢他,若是口下不留情,把他气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她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凤景澜可千万别来啊!
沐槿之越想越着急,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踱步,皇帝说的果然不错,若是她刚开始就把事情解决了,也不会有后续那么多事儿了,说不定还能和太后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沐槿之暗自懊恼。
很快,便有一个侍女带了她需要的东西,沐槿之拿出两粒金瓜子:“可否请你帮忙给太子带个话?”
侍女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回太子妃,不是奴婢不愿往,只是东宫寻常人不能进,奴婢若是孤身进了东宫,若被别人知道了……”
她没在说话,但是快急哭了。
沐槿之道:“你不要怕,是我考虑不周,那能不能请你或者找两个宫人留意一些,若是太子出了东宫,要来这里找我,务必请他回去,若是几日不回,再来寻我不迟。”
宫女哑了一下,有些茫然,她还以为太子妃是要搬救兵,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好,太子妃放心!奴婢记下了。”
沐槿之殷切的看着她离开,然后转头便回去削碳条,削出和铅笔一样的尖尖,然后上面用布条缠住,尝试了一下,感觉不错,颇有一些小学生写作业的感觉。
沐槿之抄书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佛堂烛光摇曳,不辨日月,等到暮色四合之时,有位嬷嬷来送吃的。
将东西往桌上一放,站在那儿俯视着她,带着几分的轻蔑,问道:“太子妃,太后娘娘问你,可抄了一遍了?”
沐槿之不喜欢她的态度,但也不想再招惹是非,眉毛一挑:“何止一遍呢?我两遍都写完了!”
嬷嬷:“……”
就吹吧,吹不死你!像这种弱女子,这段时间抄一遍已是勉强,就算是时常伏案的大人们,也绝对写不出两遍来!
苏嬷嬷本就看不起出生乡野的太子妃,闻言笑了:“是吗?!那奴婢就去禀告太后娘娘,似太子妃这般能人不多了!”
沐槿之眼皮一掀,爱搭不理,爱去去,她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打开拎过来的食盒看了看,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全是素菜,绿油油的一片不说,还只有那么一小碗儿。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比起抄书,她更关心自己的温饱问题,太子殿下听了她的话,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过来捞一捞!
按照今天这个速度,一天大概可以抄三遍到四遍,三十遍差不多要八天,啊啊啊啊啊!沐槿之快疯了!
“接下来的八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吗?!”
不过才没人关心她是不是要疯了。
苏嬷嬷回到太后身边,笑盈盈的说道:“太子妃说她今日抄了两遍呢!想来过不了节日就抄完了。”
太后娘娘轻轻的挑眉:“哦?”
楚月婵道:“太后娘娘,太子妃估摸着说的是一两遍,不过呀,佛堂夜里可冷了,太子妃身娇体弱,留在佛堂过夜总是不好,不如就先让她回东宫,明日再过来继续抄?”
楚月婵轻轻的替她按着肩膀:“你也不用操心她住的好不好。”
苏嬷嬷被她截了话头,只能干笑着不再出声,谁让她才是太后娘娘面前最受宠的那一个呢?
只是,苏嬷嬷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楚月婵为何要帮着太子妃?按照道理来说,最希望太子妃出丑的应该是她才对啊!
太后道:“把她中途放回去算怎么回事!”
“只是让她回东宫住,明日还要回来抄佛经,我知道太后娘娘是为了太子妃好,担心流言蜚语伤了她,可若是把她留在慈安宫,终归是有些不方便。”楚月婵一点儿也不避讳,说话的声音带着笑腔:“我还怕太后娘娘喜欢上太子妃,就不喜欢我了呢。”
太后被她说的心花怒放:“你呀!就会逗我开心,好了,哀家也不做那个坏人,再抄一会儿,等快入夜了,就让太子妃回东宫,明日再过来继续抄。只是告诉她,日后切莫那么莽撞,宫女的命也是命,切不可随意打杀。”
第73章
夜色深深, 月色空明
沐槿之走到了东宫外,挥挥手让执灯的宫女离开。
沐槿之踏着摇曳的宫灯走进东宫,宫女快速迎上来,还不忘记喊出声:“太子妃回来了!”
沐槿之道:“可有吃的, 给我送来。”
她饿死了, 虽然他们有送饭,但那一点点, 又难吃量又少, 沐槿之根本吃不饱。
“太子殿下可睡了?”
今夜书房的烛光没亮。
凤景澜站在门外看她:“我会这么没心没肺?快进来歇着,太后怎么留你到此时?她责罚你了?”
太后以前是一个标准的农家老太太,她和其他人一样, 偏爱孙子,他虽然是, 但同时也是个病秧子所以他和太后娘娘大多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等他爹做了皇帝,有了其他儿子,太后对他更是眼不见为净。
“是我连累你了。”凤景澜轻轻的道歉:“抱歉,让你代我受过。”
他眉眼低垂, 略有些不安。
沐槿之连忙道:“你别这么说, 哪算的上责罚, 不过让我抄几遍书,小意思了!我经常被罚抄, 都习惯了, 洒洒水而已啦!”
“不过我真的饿了!好饿啊!”沐槿之略有些俏皮的道:“不过,太子殿下你大晚上不能吃东西了!就只能看着我吃了!”
凤景澜见她并未有伤怀之色, 略略的放心,浅浅一笑:“好。”
一溜水的宫人送上各色菜肴,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沐槿之被香迷糊了:“还是自家好!在小佛堂尽吃素了!马上我都快变成绿叶菜了!”
她筷子动了几下,吃的快却并不粗鲁清水文吃柔文都在抠口峮吧一司八以陆就柳三,想来真是饿了。
凤景澜眉头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她让你跪佛堂了?”
沐槿之摇摇头,把食物咽下去,回道:“没,佛堂就我一个人,我才不跪呢!只可惜还要抄好几天,三十遍,近一万八千字,没个八九天搞不定!”
凤景澜想想沐槿之写字的速度,有些无奈,她向来不喜欢写字,总是随意敷衍他了事,没想到倒是遇上太后这个克星,凤景澜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不过,八天写一万八千字……对沐槿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凤景澜点点头:“好好写!”
沐槿之筷子都快拿不住了,手腕酸的难受,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凤景澜,不敢置信道:“凤景澜!我本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被她谴责的看着,凤景澜有些不好意思的以手抵唇,清咳一声:“我觉得,你可以趁此机会练练字儿。”
沐槿之看他还想说什么,直接眼疾手快的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放进他嘴里,恨恨的道:“你别说了!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凤景澜身子一僵,嘴里的水晶虾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想到方才的筷子是沐槿之用过的,他便有些躁动……男女授受不亲,沐槿之怎可如此……如此……
凤景澜脸红了半晌,也没憋出如此下面的形容词,身体的控住权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凤景澜明明想着不要吃,结果却好像吃到了什么珍馐美馔,意犹未尽。
这不正常……
凤景澜在心里琢磨着,还没等他理清头绪,沐槿之就崩溃了!
“你真是个狠人啊!”沐槿之愤愤不平:“我每天要写五到六万字啊!六万——”
凤景澜顿住了,缓缓地抬起头。
沐槿之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她承认,她的声音刚刚是大了一点,但是凤景澜这眼神……沐槿之怕了。
“六,万?”凤景澜一字一顿,眼前冷的吓人!
好一个太后,这是想名正言顺的废了沐槿之的手?
正常人谁能每天写六万?手要不要了!
沐槿之道:“想要八天写完三十遍,可不就得写六万!”
她有些泄气:“当然,写不完我就多写几天,只是出宫怕是来不及了。”
她还想去瞧瞧外面呢,眼瞅着就农忙了。
若是能帮上一点小忙,百姓也能轻松一点。
“对了,我我之前提起过的那个琴师,有没有安排他进宫啊?”
凤景澜见她的心思很快被分散到别的地方,薄唇紧抿,神色微凉:“自然办好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太后逼你,你不会告状吗?还那么听话,宁可把自己的手写断,也要写完太后要得佛经?我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沐槿之委屈的道:“我还不是……”
还不是为了他。
但凡太后对凤景澜有一点爱护之心,看在皇帝的面上也不会和东宫为难半分,可太后刚刚回宫便帮着外人斥责东宫,略有些问题就迅速借题发挥。
她不想让关系岌岌可危的两个人再闹矛盾。
沐槿之见他生气,连忙走过去,小手无意识的搭在他的肩上,娇嗔道:“好了,我错了,是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太后娘娘给了二十天的时间,我是为了尽快完成,才想着赶时间。与其在小佛堂拘禁,倒不如快点出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凤景澜面上的寒霜浅淡了两分,对着笑靥如花的沐槿之,别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倒是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绯红,他淡淡的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批折子了?”
“我下午回来批。早日把佛经抄完,我的太子妃才能早日回来陪我……”
凤景澜说话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忍不住清咳一声,一不留神被口水呛住了,一时间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沐槿之疯狂跳动的心顿时停了,轻轻的拍着凤景澜的后背,扬声道:“快奉茶!”
外间的宫人顿时动了,沐槿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温热的触感刚刚好,向她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便端着茶水喂凤景澜喝了一口,剧烈的咳嗽总算被压了下去。
沐槿之道:“平日还是喝一些冰糖雪梨和川贝枇杷露,你也别怕甜了,这么咳嗽,身体怎么受得了。”
凤景澜低低的“嗯。”了一声,脸色雪白雪白,眼神淡淡的,没了方才惹人心动的神色。好像是火山岩浆遇到了翻江倒海,只一下,便完全冷却。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沐槿之点点头:“好,今儿确实累了。”
本以为很快便能睡着,可躺在床上一点都不困了,因为身旁还躺着凤景澜,沐槿之一点也不敢动,她紧绷着,听着身旁传来的细细的呼吸声,她直觉身旁的人没有睡着。
只是不知,凤景澜今日也一动不动,连一个字都没有。说来惭愧,她一个现代人,怎么都不习惯古代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连带着身旁的凤景澜也习惯了睡前和她聊几句。
可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两个愣是一个字都没有。
沐槿之在心中暗自忖,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凤景澜。
凤景澜像是被电了一样,一股麻意从腰间蔓延,他微微侧头,声音低沉有磁性,在暗夜中仿佛带着小勾子一样:“怎么?”
沐槿之压低声音:“你今日怎么不说话。”
难道怪她惹麻烦了?沐槿之抓心挠肺了半夜才睡着。
当她陷入梦乡之时,身旁的凤景澜缓缓地睁开眼睛,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挣扎,最终还是忍不住,借着月光看着身侧的人。
他好像生病了……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像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他慢慢靠近身旁的人,轻轻的掀开被子,果然,下一刻,睡的香甜的沐槿之便随着被子滚进他的怀里,凤景澜唇角勾起一丝笑,心满意足的抱着怀中人睡去!
他就知道,沐槿之肯定会滚进来!
不过,白日里还是不能娇惯她了,免得她习惯了依靠他……
失落感充斥着他,让他急需什么来证明他们都真实存在,凤景澜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
沐槿之今日起的格外早,看着凤景澜喝了一碗青菜瘦肉粥,才一起去了慈安宫。
太后娘娘看着底下的凤景澜,微微挑眉,她这个大孙子最喜欢蜗居一处,起先是农家小院,后来是太子的东宫,怎么,突然张腿了?
“见过皇祖母。”凤景澜施礼。
沐槿之也有样学样,不过,她记得她昨日貌似叫的是太后娘娘,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昨日的事,和今日的我有关系吗?
沐槿之很无辜。对上太后探究的眼神,她立刻甜甜的一笑,没看见!我没看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沐槿之笑的格外真诚,太后看的眼角直抽。
“澜儿今日怎么出东宫了?难道不放心哀家?担心你的小媳妇儿?”
凤景澜神色淡淡的道:“皇祖母说笑了,孤只是担心槿之冲撞了皇祖母,她性子跳脱,不服管。”
太后哼笑一声,搁这儿点她呢!不服管,凤景澜倒是认知明确!
“所以,太子想陪她一起抄佛经?”
沐槿之连忙道:“太子殿下身份贵重,纵使太子殿下有这个心,为了她能走的安生,也不敢让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啊!我来我来!我适应性很强!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凤景澜顺着她的话道:“的确不好轻易动笔,孤就在旁边看着就好,替皇祖母看着她专心抄书。”
太后娘娘盯着凤景澜看了一会儿,道:“如此也好。太子记得,三十遍,一遍都不能少!你们去吧!”
等凤景澜的身影消失,太后也没能回过神。
她的大孙子天降祥瑞而生,偏生身子骨不好,许多道士和尚都说他活不过十八岁,太后娘娘几次把人打出去!她就不信了,她好端端的孙子还能死了不成。
可接触的时间越久,太后就越能意识到凤景澜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运气,与众不同的记忆,与众不同的……对活着不屑一顾。
完全没有求生欲。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家中发达之后,她便请了师父认字,她第一次看到这句话,便觉得意外适合凤景澜。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没有求生欲的孩子好好活着,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她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因为儿子太过溺爱凤景澜,她和儿子吵过多少次,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和凤景澜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甚至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她不去东宫,她也不喜欢他来慈安宫。
上一次见凤景澜那么袒护一个人,她便觉得不对劲,今日看来,岂止是不对劲!简直是非常不对劲!
太后娘娘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凤景澜怕是春心萌动了!
第74章
走进佛堂, 凤景澜先冲着案几上一沓纸去了,沐槿之随后,走过他就老老实实的在几案后坐下,拿起自制的炭笔就刷刷刷写了起来。
动作之流畅, 看的凤景澜一愣一愣的。
他看了一眼和手中纸张上如出一辙的字迹, 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什么笔?”
沐槿之分神回答他:“不是笔,是炭条, 黄祖母只说让我抄书, 但是没有规定我一定要用毛笔啊!”
一边说着话,一边头也不抬的抄着书,只是说话的功夫, 已经写了好多字。
凤景澜半晌没有说话,手中的纸张上端正秀丽的字迹颇有些风骨, 虽然不如簪花小楷好看,但也勉强算是自成一派,而且书写干净迅速,虽然没了毛笔的文雅,但是非常便捷。
凤景澜眉头微动, 仔细的扒拉着为数不多的记忆, 在民间之中好像没有这种写法, 大多数人家都用芦苇在沙子上练字。
炭条可以在纸张上留下痕迹,和毛笔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能制成笔……
凤景澜眸光微闪。
沐槿之写的时间久了, 手腕有些酸痛,她甩了几下手腕:“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想, 炭条能不能制成笔?”
沐槿之头也不抬,不以为意道:“可以啊, 炭条不方便,铅笔嘛,用着挺好,你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出去了,就去造坊司让他们做一些出来,别说,随身携带也挺方便。”
凤景澜并不知她所说的铅笔是何物,但是想来和炭条有异曲同工之妙,可随身携带,随时随地便能书写,而她轻慢的态度,让凤景澜意识到,铅笔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罢了。
的确,和食盐,玻璃这些东西比起来,铅笔更像是小打小闹。凤景澜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洞天福地,才能让随便一个百姓都能像沐槿之这般厉害。
他究竟求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前方好像有一团迷雾,让他看不清沐槿之。
“我来帮你一起写。”
凤景澜见她又甩了甩胳膊,想必是难受的紧。
沐槿之连忙道:“别了!你看着我写就好,咱俩字体不一样,太后娘娘若是看出来了,又免不了一场风波。能陪我说说话就好,这小佛堂一个人待着太冷清。”
可不是,宝象庄严的佛像压迫感十足,周围有没有什么人。
凤景澜点点头,修长的手指之间拿了一只她自制的炭笔,默不作声的在她身旁陪着。
凤景澜拿了一张宣纸,试了试炭笔的手感,和平日里用的软毛毛笔不一样,硬硬的感觉,不过对于刚刚开始练字的人极度友好,横平竖直更加容易控制,造价也不高。
凤景澜眸光微闪,循着她的笔迹看过去,简单的写了一段相同的佛经,写到最后,不知道何时怔怔出神,而雪白的纸上则写满了三个字——沐槿之沐槿之沐槿之沐槿之……
沐槿之眼角的余光看着他,有些好奇的问:“你在写什么?”
凤景澜手比脑子快,宽大的衣袖一把遮住了所有的字迹。
“嘁,小气,不给看就不给看嘛!”重复无意义的劳动格外消磨人,沐槿之的好奇心都消灭了不少,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小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旁边跑。
凤景澜正想光明正大的让她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满满的“沐槿之”三个字吗。
他一顿,若无其事的把纸折好,想要往怀里塞,脸上却浮起一抹淡淡的红,几下捏成一团,往废纸篓里一丢。
“字儿写的有点丑,就不给你看了。”
东西都扔了,沐槿之总不能捡回来吧!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写满纸的沐槿之……
沐槿之笑笑,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爱面子。
中午因为有职位重量级人物在,沐槿之的膳食标准直线往上升,虽然依旧是绿油油一片,但是素鸡素鱼,各种素斋美食都上来了,沐槿之动手一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凤景澜见她吃的开心,拿起公筷为她夹菜。
沐槿之从来不觉得素菜有多么好吃,没想到还是她头发长见识短了!吃吧,慈安宫的素斋一吃一个不吱声!
直到吃饱喝足,沐槿之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在不停的投喂,不停的投喂。
沐槿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吃好了,殿下快用膳吧。”
说这边有样学样地拿起公筷给他夹菜。
凤景澜一顿,配着她夹过来的菜,吃了一碗米饭。
用完膳,凤景澜便准备离去了:“抄经书的事情不急,别把自己累到了,你的速度已经够快了,若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旁人去办。”
沐槿之嗔道:“我也想呀!可是紫苏和冰烟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最近恐怕不会好了,就算我想偷个懒,恐怕也不行啊,而且秦栖……舅舅那里,我也不放心旁人。”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凤景澜漫不经心的问道:“秦栖?你们很熟?”
沐槿之并未听出他的深意,含笑道:“还行,秦栖格外会赚钱,我……”
她差点说秃噜嘴,话锋一转:“我很佩服他,而且有些东西想推广开来,靠我一个人完全做不到,但是有他就不一样了!都说无商不奸,他却不会一心只想着赚钱,最近火爆京城的肥皂,若是换了其他黑心商贩,肯定想着抬高价格,多割一些韭菜,秦栖却愿意薄利多销,争取让肥皂进入千千万万的百姓家。”
沐槿之水眸中带亮光,不仅仅是对秦栖的赞赏,更多还是对未来的展望,每次读历史都会被其中的沉痛感所触动,此时,能为他们略尽绵薄之力,沐槿之万分高兴。
若不是怕太过逆天,她倒想把水泥方子也拿出来,且不论后世如何,此时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存活更多的人,便是它的意义所在。
凤景澜的表情瞬间沉寂下去。
沐槿之道:“等使团走了,制造一批玻璃制品,让秦栖迅速的把这个推入百姓的视线,然后想要推广也会方便很多。”
凤景澜顿了一下,道:“若是遣人替你与他谋之,觉得可否?”
沐槿之有些不情愿,他们之间存在着金钱关系,再有别人,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凤景澜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沐槿之破罐子破摔:“好啦好啦,我告诉你,我们两个合作,赚的银子也有我的一份,若是你派人过去……”
凤景澜道:“这个你可以完全放心,把人给了你,我不会过问,只是看你来回奔波辛苦,想帮你减轻一些负担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一次灵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秦栖了吧。
沐槿之狠狠心,点头答应:“不过,我要一个完全忠于我的人,即便是你和皇上也不能干涉半分。”
凤景澜道:“那是自然!”
“还有!”沐槿之见他答应的干脆利落,快速的提条件:“即便我答应了,也不代表我以后都要日日锁在深宫之中,他只是我的副手,只起辅助作用。”
凤景澜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不过,你们虽然是名义上的舅甥,只说是别人碰到了,难免会有一些流言蜚语……”
沐槿之原本就知道,在这个贞洁大过天的时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名声有多么重要,不然也不会一个月只抽出一天时间见秦栖。
她心里暖暖的,含笑道:“谢谢你为我考虑的那么周全,我知道的。”
凤景澜微微别开眼睛,完全不好意思接受她的感谢,如此义正言辞,冠冕堂皇,不过是不想她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罢了。
他有些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了,自从上次过后,他好像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看到或者是想到沐槿之总会时不时的心跳加速,甚至会忍不住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略有些逃避的道:“此事我会帮你办妥,我先回了,下午还有很多折子要批。”
他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立刻转身离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沐槿之继续她的抄书大业,虽然不着急出宫了,但是她也不想留在小佛堂里坐牢,还是要赶快抄完!
虞惜灵得到太子去慈安宫的消息,便一直留在慈安宫陪着太后说话,厚着脸皮留在这儿吃了一顿午膳,也未曾见到太子殿下的影子,虞惜灵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下人的消息压根不对,她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外。
姑姑有些等不及了,已经问了两次,按着她的意思,太子殿下若真是不喜欢她,就赶快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虞惜灵心中不甘,若是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她也就认命了,偏偏让她遇上了他,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若是早知太子殿下如此品貌非凡,沐槿之怎么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她正暗自伤神,宫人便禀报太子来了。
虞惜灵眼睛一亮,手下一个用力,太后娘娘疼得直抽气:“嘶——”
“太后娘娘恕罪!”虞惜灵连忙跪下请罪,跪在太后身旁,微微垂着头,侧颜则朝着外面,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天鹅颈,格外惹人心怜。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一时没有说话。
“见过皇祖母。”
“太子不在那儿陪着太子妃了?”太后似笑非笑道。
“孤下午还有一些奏折要批,太子妃就劳皇祖母照顾了。”凤景澜仿佛没看到她有些刺人的眼神,神情淡然,仿若平常。
再过分的情形都面对过,如今这般,已经略留了一些脸面。
太后娘娘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寒暄了一阵儿,凤景澜告辞,她便没留。
虞惜灵眼神控制不住的追逐着他的身影,等他完全消失,一转头正对上楚月婵。
虞惜灵唇角勾起一抹笑,表情无辜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心中略微有些盘算,太子妃近几日都在抄佛经,太子又好不容易走出东宫,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第75章
精致奢华的书房内, 凤景澜手持一本奏折,一动不动的坐在几案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 一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奏折, 眼神飘忽。
栾平盯着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惹凤景澜发笑。
“主子?”
凤景澜不做声, 看着奏折怔怔的出神。
等意识回归, 这才动笔批奏折,他微微勾唇:“吩咐膳房,晚膳做一些好刻华的肉类, 等太子妃回来用。”
栾平道:“是!不过……”
“怎么?”
“太子妃还有四个时辰才回来。”
凤景澜停笔,看了一眼栾平:“还要孤教他们怎么掌握时间?”
“不用不用!属下这就去!”
“嗯。”凤景澜身旁看着一摞奏折, 加快速度,想要赶在沐槿之回来之前去接人,宫里的夜灯虽然多,但她一个女儿家,终究有些不放心。
不多会儿, 栾平便回来了。
“孤记得库房里有一颗极为漂亮的夜明珠, 派人去找出来, 太子妃近日受累了,就送给她把玩压惊。”
长时间伏案, 凤景澜有些劳累, 敲了敲肩膀,栾平极有眼色的上前替他按着肩膀:“太子殿下, 那可是皇上送您十岁的生辰礼,真的要送给太子妃吗?”
凤景澜淡淡的“嗯。”了一声:“左右不过是一个物件, 放在哪里只能落灰,与其明珠蒙尘,倒不如送给她,她向来喜欢贵重的物件。”
换的银子越多越好!
栾平轻轻挑眉,本就隐约的猜测更明晰几分,手下的力度一度没把控好——
凤景澜眉头一皱,痛的差点没呼出声,凤景澜唤了一声:“栾平!”
栾平猛然回神:“怎么?”
“不用按了……”就他这个力道,再按几下他就废了!
栾平“哦”了一声,小小声问道:“太子殿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凤景澜不解的“嗯?”了一声:“怎么,你喜欢谁家姑娘了?若是需要,孤让父皇为你赐婚!”
栾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娶亲!我就一直守在殿下身边就好!”
“那你为何这么问?”凤景澜纳罕,顶着微红的脸问他。
栾平清咳一声:“我只是看着殿下最近的状态和我大哥有点像!”
“什么状态?”
“唔……喜欢上个人的状态。”栾平不敢确定,那是太子殿下啊!目下无尘的太子景澜,怎么可能会……和他恋爱脑发达的哥哥一样。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凤景澜,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凤景澜微微怔愣的神色,他微微垂眸,语气不冷不热:“你看错了。”
栾平的大哥,什么都好,唯独一见他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凤景澜捏紧了手中的笔,一时间僵在原地,笔尖上掉落一滴墨迹,氤氲了手中的奏折。
喜欢一个人……他的脑海中下意识便闪过沐槿之的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犹记得当时她脆生生的要“以身相许。”结果便真成了夫妻。
凤景澜的心里像被挖了一块,生疼。
他有些茫然无措,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心神微动,只是他下意识的不想去想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况且,以他早殇的命格,喜欢这种东西更是虚无缥缈。
“我不喜欢她。”凤景澜听见有人这么说。
对,不喜欢,他做的一切,都只因沐槿之是他的太子妃,仅此而已。他坦坦荡荡。
栾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娶太子妃之前说的明明白白,他在旁边也看的明白,太子妃对太子殿下无一丝男女之情,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正等着太子那天驾鹤西去,好逍遥自在呢!
太子本就辛苦,不该再吃爱人的苦。
沐槿之并不知发生了何事,抄书一天累得够呛,沐浴之后便闭眼睡觉,反倒是凤景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和昨夜肆意接近不同,凤景澜离她八丈远,也得亏床够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不能再睡下一个人。
思绪混杂间,凤景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传闻的活不过十八岁,而今岁冬月,便是他十八岁的生辰。
不知此时,朝泉寺的风景如何,也该找个时间去瞧瞧。祈愿也好,还愿也罢,他也该再去一趟。
翌日
沐槿之抄书抄的飞起,偶尔抬头看一眼,便发现身旁的人正愣愣的看着她出神,沐槿之奇怪的停手:“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凤景澜回神,浅浅一笑,恰似春水溶溶,玉柳扶风:“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有吗?”
沐槿之挑眉:“没有?”
“咳……你看错了,我只是在想,改日要不要带你一起出宫。”凤景澜眼神微动。
沐槿之眼睛一亮,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还没有真真切切的好好玩一玩,未嫁之前一直提心吊胆,成亲之后虽然放心了不少,可就像是牢里的犯人一般,偶尔有一天出去放放风,也玩的不够尽兴,和凤景澜一起出门?沐槿之想到上一次一起放烟花,顿时有些期待:“那这次咱们去哪里玩儿?”
凤景澜道:“朝泉寺的风景向来独好,你可愿随我去看看?”
沐槿之一顿,她可没忘记她是怎么来的!
看着清风明月,超脱世俗的凤景澜,没想到竟然会信求神拜佛之道,好像还很喜欢?
沐槿之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并无鬼神之说,所谓的神佛,也都是不存在的虚幻……”
她顿了一下:“与其信佛不如信己。”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个呵斥声:“沐槿之!你身在佛堂中竟敢对佛祖不敬!你便是这样忏悔的吗?!”
太后很生气,本来今日嬷嬷拿了她前两日抄写的经书,虽然不算中规中矩,但也是他一笔一画写上去的,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能写成这样已经可以了,她也算满意,楚月婵又一直在她耳边说太子妃的好话,说三十遍太多了,抄的时间太久,太子殿下一直陪她待在佛堂,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于太子殿下的名声不利,她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来看看,差不多就把人放过去,回东宫去抄,可是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沐槿之施礼拜上,不发一言。
太后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还不知道你在背后竟然如此教唆太子!不遵佛道,不信神佛,难道信你不成!”
凤景澜道:“皇祖母息怒,槿之并无教唆之意,她只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太后最信佛,沐槿之当着她的面戳她的心窝子,她听了太子的话怒极反笑:“你倒是会替她找借口!可是一个人若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信仰都能违背,那简直就是笑话!”
沐槿之往前一步,微微侧身,挡在了凤景澜面前:“皇祖母,世间百样人,哪能人人都有同一个信仰,正如太子所说,我只不过说了自己的看法,又有什么罪过?”
“你教唆太子——”
“皇祖母言重了,太子殿下自然有他的考量,不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移了心智,当然,我也不会为了迎合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便改变自己的看法,我从来不觉得神佛有用,若是这漫天神佛真有灵,天下便不会有那么多饥寒交迫的百姓,也不会有战乱离苦,漂泊无依。”
“你!”太后娘娘看她不知悔改,气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她。
楚月婵连忙拍着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温柔似水的道:“太后娘娘,您别跟她生气,太子妃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她心中有万分孝顺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气笑了:“你这丫头都会胳膊肘往外拐!她恨不得我老太婆马上滚出皇宫!”
沐槿之想不到只是一句话便能让她这么生气:“太后娘娘着实言重了,我之前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我的观点而已,虽然和太后娘娘的观点不同,但终归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就譬如这世上的信仰千奇百怪,总不能人人都一样,大家无非求同存异罢了,也不能把自己的信仰强加给别人不是吗?”
“即便是圣人都做不到天下大同,说明每一种思想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不可扼杀!”
当然,杀也杀不过来,除非把人都嘎了。
“哦?”太后娘娘怒极反笑:“那就像你,什么神佛都不信,还口无遮拦,只相信自己?”
沐槿之准备小小的后退一步,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若真是气出好歹来,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其实我也信的,只是我不信佛。”
太后娘娘显然一副被气到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哦?你信什么?”
沐槿之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信财神。”
楚月婵忍不住笑出了声,凤景澜也不禁莞尔。
太后绝倒:“沐!槿!之!”
“我在!”
太后娘娘无话可说,看了一眼凤景澜:“这便是你处处维护的好妻子!”
凤景澜唇角微微一勾,垂下头免得让太后看到不高兴了,他并不觉得沐槿之在故意气人,只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沐槿之爱财的程度他深有感触,如今,更是感触颇深。
他在想“财神可信?财神可信!”
第76章
太后被气的绝倒!沐槿之不懂规矩就算了, 凤景澜那个从小在教条模子里束缚着的太子殿下,看到这幅情形不但不呵斥她,还帮着他一起敷衍自己的皇祖母!
太后生气的道:“太子回吧!哀家今日亲自在这里看着太子妃抄经书。”
凤景澜沉吟不语。
太后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冷:“怎么, 你害怕我伤了你的太子妃不成?”
这倒是不怕。
沐槿之不想他们本就不好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连忙道:“皇祖母说笑了,皇祖母最是和蔼不过, 又怎么会伤害我呢, 太子殿下,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我晚上就回去了。”
凤景澜对上她的视线, 明白她的意思,不及分明的手微微攥紧, 垂下眼眸,告辞离开。
太后自从回宫,怕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所以才如此惦记东宫之事,也该想办法让她忙起来了。
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轻洒, 凤景澜一袭白衣, 端坐在亭中,手执一枚白棋, 落在棋盘上, 复又执一枚黑棋,紧随而上, 两者之间,互不相让。
凤景澜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微风吹动他的长发,墨染的青丝拂过他的剑眉,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劲儿,极为不好接近。
广袖长衫,衣袂翻飞,恰似九重天上掉落的仙人,姿容卓绝,飘飘欲仙。
周围的宫人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
太子寻常不出东宫,这几日却频频出现,虽不知为何,却无一人敢上前。毕竟,东宫是皇宫里唯一一个声势浩大打死宫人,皇上却完全不过问的地方。
五皇子正要去慈安宫请安,却在路上偶遇了凤景澜,他心中一紧,踌躇了一瞬,便施施然向凤景澜走过去。
他压低声音,微恐惊扰了凤景澜的雅兴:“见过太子皇兄。”
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待手中的棋子落下,这才转向五皇子:“过来坐。”
五皇子顿时傻了,头皮发麻,同手同脚的走过去,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这段时间做的事儿,好像并没有哪一处得罪了太子殿下。但这些又说不准,说不得他做的那一件事太子就看他不顺眼了!
五皇子心中叫苦,面上却不动声色,言笑晏晏应了太子的话:“多谢皇兄!”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凤景澜浅浅一笑,微微一抬手,身边的侍卫便连忙把棋盘撤下去,送上了刚刚沏好的茶水。
几乎从未闻过的香味缓缓蔓延开来,在不多的记忆中,五皇子才找到这种茶叶的名字,以前皇祖母那里倒是有,但是也不算多,他若是恰好碰上,也能沾光喝上一杯。
可是很多宝贵的东西在太子这里好像都随处可见。五皇子早已经习惯了。当然,不只是他,甚至不只是宫里的人,就连文武百官也知道他们有一个心偏到嘎吱窝的皇帝。
凤景澜端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孤久居东宫,许久未曾见过五皇弟了,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五皇子道:“韶华易逝,景然的确许久未曾见过皇兄了。”
凤景澜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搭在扇骨上,漫不经心的道:“孤记得你好像快娶妻了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祖母日日都盼着你成亲,若是你随了她的心愿,皇祖母想必会很欢喜。”
五皇子凤景然虽然长在太后膝下,但是在兄弟之中的地位并不高,日后即便皇上赐婚,也不会选家世高的女子,但是家世一般的,太后未必看得上,估计有的磨。
五皇子小心觑了一眼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兄怎么想起关心我的婚事了?”
凤景澜似笑非笑:“孤只是想替皇祖母分忧。”
五皇子心中一动,大约知道,他是池鱼之殃。
“思来想去,我也的确到了婚嫁的年龄,明日我便向皇祖母提起此事……”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一言不发。
五皇子苦笑:“正好要去请安,不如我一会儿便和皇祖母说?”
凤景澜眉目间的冰霜无了,浅浅一笑:“想来五弟自有安排,大哥就不多言了,晚来风冷,我去父皇那里坐坐。”
说完便站起身,一只手放在身后,素白的衣衫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点点的金光,流光溢彩。
“恭送皇兄!”
五皇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唇角微微一勾,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瞬间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他在心中暗暗思索着五皇子妃的人选,家世可以比原来的略高两分了。
慈安宫内,五皇子说起了在宫外遇见的趣事,惹得太后频频发笑。
“之前让你跟着哀家去五台山,你不愿意去,本以为会少了很多乐趣,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找这么多乐子。”
五皇子连忙喊冤:“可不是孙儿自己要随意出宫,实在是父皇让我和四哥一起陪着轻云公主游玩!”
太后轻轻挑眉:“哦?那轻云公主脾性如何?”
五皇子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小了几分:“轻云公主美貌温柔,端庄典雅,极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太后心中一动:“你可愿意娶轻云公主?”
五皇子无奈道:“皇祖母……成亲还是要门当户对,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敢耽误轻云公主!”
她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模样,连一个七岁的小娃娃都敢对他颐指气使,轻云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么狼狈的他!
方才他把人想了一圈,轻云公主却从来不在那个圈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两个人都不相配!
太后娘娘嗤笑一声:“沐槿之都能做太子妃,你怎么就不能娶轻云公主了?!好歹是哀家养大的孩子,你有点底气成不成,天塌下来,还有哀家在。”
五皇子眼眶微红:“皇祖母……”
在这个宫里,皇祖母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
“傻孩子。”
“不过,我对轻云公主,只是敬佩之情,皇祖母就不要费心了,皇祖母还是关心关心太子皇兄吧,方才我过来时,太子皇兄正在与自己对弈,他向来连东宫的大门都不出,如今为了太子妃就差搬到慈安宫了!皇祖母,您还是放皇嫂回去吧,也免得皇兄日日挂念。”
另一侧的楚月婵,神色一瞬间沉寂下来,好像灯灭了一般灰白。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一块儿,楚月婵喜欢凤景澜多少年,五皇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那又如何?太子妃是谁,甚至父皇说的都不算,向来没人能做得了皇兄的主。楚月婵……还是早点死心的好,
太后一想起今日之事就气得心慌,笑骂了一句:“你们一个个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难道哀家喜欢她待在慈安宫吗?!”
楚月婵却听出了五皇子的画外音,她心情低落,但是嗓音柔软柔柔的温柔似水:“太子殿下偶遇五皇子,想必是费了心思。”
太后顿时冷静下来了,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皇子,道:“行了,哀家放她走就是!今日临走之时便告诉她,明日不用来了!”
太后说完,有些生气,小性儿的不看他们两人。
楚月婵和五皇子对视一眼,无奈而笑。
“太后娘娘,您不要生气了,您不是喜欢听玉琴师弹琴吗?要不把他叫来为您奏上一曲?”楚月婵笑盈盈的说道。
太后哼哼两声没说话。有眼色的嬷嬷已经快步跑出去请了。
五皇子有些奇怪:“玉琴师已经不在宫中了!听闻皇兄前些时候把他们遣散了。”
楚月婵一愣:“啊?哦,原来是我忘了 。”
她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好像的确听说过这一茬儿。
楚月婵有些好奇:“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将他们遣散。”
还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玉清颜这么出色的琴师都不得不在酒楼卖艺谋生。
五皇子一顿,他也真是,怎么突然说起这茬了,他若是说“太子妃喜欢听琴,空闲时间多去聆音阁,皇兄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全部遣散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想告状。
五皇子支支吾吾:“事关东宫,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我平日里无事不出门。”
楚月婵理解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俊俏挺拔的身影,他抱着琴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进了慈安宫。
楚月婵:“……”
五皇子:“……?!”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是不是看错了?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玉清颜施了一礼:“草民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将之前的话听进了心里,不问他怎么来的,反问他为何走的:“之前,你不好好在宫里当差,为何要去酒楼卖艺?”
玉清颜好不容易才有一次进攻,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不敢犯丝毫差错,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干巴巴的道:“回太后娘娘,许是因为太子妃来聆音阁太过频繁的缘故。”
一句话,直接把太后干沉默了!
第77章
五皇子心中哀叹一声, 刚刚把人捞出来,难道又要进去了?
太后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倒挑了挑眉没做声。
她真没想到,凤景澜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她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冰疙瘩。
沐槿之抄书抄的正嗨, 太后派来一个嬷嬷,连人带书全部都打包走了, 沐槿之略微有些发懵。
太后看了她片刻, 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清冷如凤景澜,也免不了俗。沐槿之的确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好模样, 太后道:“抄了几遍了?”
沐槿之:“九遍。”
太后一愣,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三天时间, 她竟然能抄九遍?这么薄的纸,哪会有九遍这么多!
不过既然决定了不跟她计较,太后默默咽下了反驳的话:“看你这几日也算诚心,月婵和小五为你说情,再把你拘在慈安宫, 倒是我不慈祥了, 你今儿便回东宫吧, 明日不用来抄书了。”
沐槿之眼睛一亮,感激的朝楚月婵和五皇子一笑, 他们素来没有交集, 想必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才会为她求情,但是无论如何受益的总是她。
沐槿之道:“之前是我行事莽撞了, 最近几日也一直在反思,日后绝不会如此行事, 多谢皇祖母宽佑。”
她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这副又甜又乖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太后娘娘新奇的看了她一眼,都说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沐槿之也太能屈能伸了,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看错了吧,凤景澜如此端庄守礼,不染尘埃,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的人,会喜欢她吗?
“你果真真心悔过?”太后有些不相信。
沐槿之微微勾唇,怎么说的她好像有多嗜血一样,说实话,她实在不想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可是既然事已至此,由不得她在高高在上的不染尘埃。
若是不动手,恐怕别人都以为她是个软包子,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
“日前之事也绝非我所愿,若是我对流言无动于衷不加制止,恐怕现在皇宫内外都会有我谋害太子的流言,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又说三人成虎,流言杀人于无形,到时候恐怕帽子扣到我头上就摘不掉了,也许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在乎,可日后若是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我就是万死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至于这个过敏我也是真心为她超度,所以并不觉得委屈,太后娘娘虽然允许我回东宫,但是我日后一定会继续抄写经书三十遍为她超度亡魂,算我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吧。”
这话着实说的好听,太后目光微动,也算体谅她的不易,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挥手让人离开。
五皇子倒是对她刮目相看,寻常女子遇见这种情况要不就惊慌失措,要不就狠不下心,想着顾及自己的名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她,可他这个声名不显的皇嫂,竟然一举将人拿下,甚至直接辣手摧花取了她的性命,不得不说,这一手干的着实漂亮。
他忽然觉得成亲好像也有点意思。
五皇子含笑道:“皇祖母,轻云公主此次极大可能会嫁给四哥,三位兄长的婚事都敲定了,皇祖母也可以安心了。”
太后睨了他一眼:“你个皮猴是半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哀家关心的是他们的婚事吗?他们自会有旁人关心,只可怜我的小五,如今还没定下来,你可有看中的女子?”
五皇子轻轻摇头,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太后都为他的性格发愁,明明是一个男孩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的,太后心中有些考量:“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跟哀家说说,若是遇见合适的,哀家为你赐婚。”
原本从来没有谋划过这些,脑海中也只是有着隐隐约约的古板印象,只知道是一位大家闺秀吃,温婉娴淑,秀美可亲,可他忽然觉得这些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好似没有了以往的鲜活,个个都是提线木偶一般。
“聪明,果敢,睿智,独立。”五皇子思索着说出这几个词儿。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浮现出一张脸,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做事却丝毫不手软。
太后顿了一下,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小五的眼光高着呢,温柔善良,温婉贤淑,美貌过人,哪一种不好找,可是他说的这种,却似浪里淘沙,难得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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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槿之正在前行,天空忽然阴沉起来,七月的天本就多变,不一会儿,乌云就飘了过来,沐槿之看天色不好,立刻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想要找一个房间躲雨,快步走下几阶阶梯,一个不留意,脚被狠狠的崴了一下。
“嘶——”她眉头轻皱,痛的微微弯下身子,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腕儿,立即传了一阵钻心的疼:“好倒霉啊!”
她拖着被扭伤的脚踝,随便走到一间房门外,站在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身体也察觉出一丝冷意。
天空渐渐染上了墨色,越发阴沉。
沐槿之又累又饿,脚腕也疼的难受,在心中暗暗祈祷,雨快点停吧!
不多时,又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了过来,他脚步有些笨重,弯着身子,让雨水都打在自己的身上,想要护住怀中的琴,也无济于事。
“是你?”沐槿之借着不甚明亮的天色看到了狼狈的玉清颜。
他眉头微微一动,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免礼吧。”
玉清颜道:“暴雨骤降,下臣并没有看到太子妃娘娘,唐突了。”
“无妨,这雨太大了,也不知何时会停,稍微往里来一些吧,雨虽不凉,但淋得多了难免生病。”沐槿之往后面靠了靠,距离他稍微远一些,免得他不好意思过来。
玉清颜连忙摇头,看着外面的雨幕,正在思索冒雨前行的可能性,不论于公还是于私,他们都不该留在一处。
玉清颜看着她的眼神透出一丝厌恶,但是很快便压了下来,沐槿之是主子,他不能露出任何一丝不合身份之色。
但心中着实对她没什么好感。
玉清颜道:“ 太子妃千金之躯,小臣不敢冒犯,等雨稍微再小一些,小臣便离开,还请太子妃见谅。”
沐槿之点点头,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他上一次在酒楼中帮了玉清颜,还让他再次回到宫里做乐师,不说要他感恩带德,至少应该要有一句谢谢吧。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她也不缺他这句谢谢,沐槿之道:“等雨停了,你可以去一趟东宫吗,告诉侍卫,让太子派人来接我。”
玉清颜头也不抬,一板一眼的回答:“东宫重地,常人不得靠近,小人身份卑贱,不好逾越。”
沐槿之有些生气,不想再求他,可是耐不住受伤了,轻轻一动脚踝就酸心的疼,她轻声道:“我的脚受伤了,不好走动,你帮我传讯,并无人责怪你,你大可放心……”
玉清颜硬邦邦的道:“是……”
他真不想和东宫的人有半分牵扯。上一次便是因为这位太子妃害得他被赶出了宫,若不是有之前的积蓄,妹妹恐怕就耽误了治疗,如今好不容易才好一些,怎么又要沾上东宫的边儿了?!
沐槿之本来对他很有好感,不光长的俊美至极,周身的气质更是清绝无双,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沐槿之向来对美人的宽容性很高,对他更是有天然的好感。
可是没想到,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其实私底下不一定怎么龌龊呢!
她帮了他,连一句谢字都没有就算了,她想让他帮个小忙,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被乡绅逼迫的小媳妇儿一样,沐槿之看得心里发堵,本来想很有志气的说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
可是感受到自己的脚腕儿在疼,就一句屁话都没有了,罢了罢了,不要怪她骨头软,实在是好疼啊!
就当让他还回来吧,以后各不相欠。今天就做一次挟恩图报的小人吧!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想要打破他心中对太子的固有印象:“太子殿下人不坏,他之前把你们遣散出宫,只是想缩减开支,并不是故意针对你们。”
沐槿之知道他不信,但信不信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好。
玉清颜极为敷衍的应答,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的人,沐槿之自找了个没趣儿,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一直找着跟他讲话!就算是美人也不行!她不爱搭理!
耳边清静下来,玉清颜看着雨渐渐变小,连忙转身道:“雨停了,下臣告辞。”
沐槿之点点头,本想再嘱咐一句他别忘了 ,还是闭上了嘴,一句话都没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
第78章
天色越发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昏暗,电闪雷鸣,沐槿之害怕找不见她, 也不敢关门, 冷风裹挟着枝叶敲打着门窗,沐槿之冻得瑟瑟发抖。
她非常害怕电闪雷鸣的黑夜, 她做错事便会被关起来,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有一次犯错了被关起来,可是第二天那个人就因为有事请假回家了, 直到三天后才想起她,那个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她年纪小, 极为乖巧,他们要惩罚,她也不敢有二话,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每次一睁眼便看到窗外电闪雷鸣, 有种会死在这种大雨倾盆的午夜中感觉。
可怜巴巴的, 等着别人把她放出来。
沐槿之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又冷又饿,胃都绞成了一团, 疼的让她受不了, 沐槿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收效甚微, 时刻担心着暴雨会倾盆而下。
只希望玉清颜赶紧带人过来。
沐槿之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可是不过一刻钟而已, 玉清颜心中也有些躁动,早知会这么麻烦,方才就不该去太子妃面前见礼,也不知妹妹在家能不能行,玉清颜非常担心。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的走过宫道,有一位身形袅袅的少女款款而来。
“见过虞姑娘。”玉清颜施了一礼。
“玉公子不必多礼,你要去东宫吗?”
虞惜灵眼睛一亮,她一直在找进入东宫的机会,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冬宫周围盘桓,方才下了一场大雨,虞惜灵娇怯怯的去求助,所幸太子殿下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不近人情,特准她进入东宫避雨。
虞惜灵一想起这茬,心里就甜甜的。
她听闻,太子最不喜欢别人踏进东宫,如今却破例放她进来,是不是代表着对她有些不一样呢?
——殊不知,只是来一个求助的外客,李谙直接就决定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区区的小事儿就去劳烦太子殿下呢?
虞惜灵满腔女儿家的情丝,正是甜蜜时,雨停了一会儿,下面的人要给她备车请她离开。
虞惜灵不想答应,但是人家都赶人了,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待下去,所以只能不尴不尬的离开,可巧了,刚出门没一会儿便遇见了玉清颜。
“正是,小臣有事儿要禀告太子殿下。”
“哦?”虞惜灵挑眉:“我本以为玉公子和太子殿下应该没什么交集呢。”
玉清颜道:“小臣身份低微,的确和太子殿下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今日偶遇太子妃,她被雨水困住,要让太子派人去接。”
在皇宫里,千万不能被打上任何人的标签,他只是一个小琴师,没有太多的心思,只想着赚银子买要养妹妹,在皇后的人面前,自然不敢说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虞惜灵道:“我刚才才从东宫出来,太子妃在何处?太子殿下正在歇着,我去东宫传句话。”
玉清颜微微皱眉,不太愿意让她去传话,虽然因为救命恩人的缘故,并不太喜欢太子妃,但是既然答应了太子妃,他就该做到。
“小臣还是自己去吧,就不劳烦姑娘了。”玉清颜微微含笑拒绝。
虞惜灵俏脸一冷:“怎么,玉公子信不过本姑娘?”
玉清颜无权无势,非常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情中,他固执的道:“并非如此,只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臣既然奉命去拜见太子殿下,没见过殿下,小臣自然不会离开。”
虞惜灵道:“哎呀!你这个死脑筋,我只是太担心太子妃娘娘了!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那你赶紧去东宫吧!”
虞惜灵见玉清颜匆匆离去,立刻转身离开,玉清颜说,沐槿之被雨水困住,那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不在慈安宫了,若是在半路中,太子妃死于非命,不论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还是为了名声好听,都会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皇宫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是谁做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需要尽快去找一找太子妃的所在了。
若是没有了她,她入主东宫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天,也该变了。
今日天气不好,凤景澜更加乏累,今日从太后宫中回来,便觉得身子有些不爽,本来只是闲闲的靠一会儿,没想到便直接睡着了,一直到此时还有一些昏昏沉沉,约莫又病了。
听闻有人求见,凤景澜懒散的整理了一下里衣,快速穿戴好,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去。
玉清颜跪下施礼,头都没抬,一字一顿的将事情说清楚。
凤景澜道:“胡闹!你们一个个还不赶快派人去接!等等,孤一起去!”
栾平这样的天气可不敢让自家主子出门,连忙解释:“太子爷放了心,刚才已经遣人抬轿去接了,想必不多时便回来了。”
凤景澜有些不安,眼皮跳呀跳,他一摆手,道:“不必再劝!准备马车!”
皇宫之中都是轿撵,马车少之又少,敢在宫中乘马车的人,一只手都不够数,凤景澜却有一辆又大又宽敞的马车,华丽精致,低调内敛。
玉清颜正要告辞,凤景澜道:“你随孤去找太子妃,等一会儿自会送你出宫。令,传讯有功,赐百金。”
短短三个字,彻底留下了他蠢蠢欲动的步伐,玉清颜直接被他三个字砸懵了,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宫,难怪人人都说东宫是个好地方,只是简简单单的传句话,便能得到百金赏赐。
凤景澜其实并不是一个奢华的性子,只是听沐槿之提起过玉清颜之事,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外面的风很冷,栾平可算是有眼色一次,快速的替自家主子披上狐裘披风,别的不说,只看那雪白的毛毛,油光水亮,就知道有多暖和。
“再拿一件披风过来。”凤景澜又要了一件,然后仔仔细细的抱着,坐了马车。
玉清颜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忽然:“啊!太子殿下,小臣也没有告诉您,太子妃的脚受伤了?”
马车终于动了,沐槿之抱着双腿,脸深深的埋在膝盖中,害怕的发抖,心中早已盼了千千万万次,凤景澜,你再不来可能就没媳妇儿了!
沐槿之有些担惊受怕,这个地方大的吓人,很是空旷荒凉,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窗外的闪电不断闪亮了屋里的陈设,以及那个害怕的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第79章
电闪雷鸣间, 一个黑衣人猛然跳出来,神情警戒的挡在门外,下一刻,迅速拿出一个信号弹往空中一拉, 然后缓缓地抽出腰间的软剑, 沐槿之被唬了一跳,若不是那人呈保护姿态, 她一早就惊叫出声了!
沐槿之忍不住站起身, 她一只脚腕儿虚虚的不敢用力,重心全部都放在另一只脚上,暗暗的打量着周围, 好像只有一架拔步床看起来有点防御性,但若是去了哪里, 怕是一点发挥的空间都没用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敢在皇宫动手,且时机拿捏的这么好,沐槿之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后娘娘了,可是不至于啊……太后和凤景澜虽然不合, 但也没有到这一步。
难道是……玉清颜引来的人?
沐槿之不敢细想, 那边已经缠斗起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有黑衣人趁他不备从侧面过来, 沐槿之把能摸到的东西都扔过去。
“砰——”的一声, 暗卫发现有人差点没跑过去,一秉软剑耍的像软蛇一般, 迅速缠上去,这是无法顾及身侧的人, 手臂被狠狠的划了一刀,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迅速将人手刃。
颇有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但那些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几个人缠上去,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但凡有一丝想要回头的一丝,他们就快速缠上来。
一时间,真的难舍难分,他沉静的面色也缓缓流露出坚决赴死的神情!
那边看到信号弹,玉清颜就被拎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像拎小鸡儿一样,快速的砍断了骏马的缰绳,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马车车厢,两匹马儿嘶鸣一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奔驰!
两名侍卫在车厢周围严以待阵,丝毫不敢松懈。
凤景澜死死的抓住面前的方桌,一时间就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动手!
只望上天垂帘,槿之一定要好好的。
凤景澜第一次希望逆天的运气一如既往,他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心早就随着他们一起飞到了远方。
他坚定的下马车了,手中撑着一把江南烟雨的油纸伞,自从他下马车以后,原本倾盆而下的大暴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对他也是万分不友好,凤景澜冻得骨头缝里都泛着寒意,身上的披风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脚下急走一阵,偶然有细雨吹拂到他的身上,衣摆都湿了。
沐槿之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拿剑捅过来,她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但是作用好像并不大,这一剑若是扎实了,她的肩膀都要废了!
尖锐的爆鸣在耳畔响起,沐槿之一瞬间觉得她要去和阎王喝茶了!
“嗖!”
一支箭朝她飞来!
沐槿之猛然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一声,这次恐怕真的要凉了!
只是不知道凤景澜以后能不能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她总不能白死吧,可怜她攒了那么多银子,这里的钱真是有命挣,没命花啊!还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工具,技术,还没能多搬出来几个百姓改善一下生活质量。沐槿之有一瞬间的后悔,她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只后悔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没有能为这个国家做更多的事,虽然终将会成为史书一页,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这里的百姓,甚至以后的百姓来说,异议都格外重大!
“该死!”沐槿之后悔啊!真的后悔!
算了,她认了,这个世界就当是她临死前的一场梦,此时梦醒了——
沐槿之心中却泛起丝丝缕缕的不舍,凤景澜……是她食言了。
“砰——”
沐槿之悄咪咪的睁开眼睛,拿剑刺她的黑衣人轰然倒塌在她面前。血珠扬起一道弧线,滴落在地上。
沐槿之愣在原地,下一刻,有几只箭飞过来,因为快速的退到她身边,万分警戒的看着宫道上停着的马车。
黑人见势不好,一个个咬破了嘴里的毒药,不过一会儿就都倒下了,马车将要扬鞭而去,策马奔腾的几人才来到。
栾平扫了一眼,道:“多谢花将军搭救。”
车帘这才被掀起,露出一张面若好女的脸庞,绝艳芳泽,玉质天成,冰肌玉颜,美绝天人。虽然是一身利落的男儿打扮,但却是掩饰不了的侬丽多姿。
他浅浅的点了一下头,淡淡的道:“路见不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也是奇怪,他平时进宫都是走正常的宫道,今日偏偏心血来潮,走到了如此偏僻之处。花戎心中却不以为意,并未觉得有任何僭越之意,宫里的道路千千条,他爱走哪一条走哪一条!如今都成废人了,他还管那么多?!
嘁!
沐槿之被吓傻了,等人走了也没缓过神儿,栾平上去恭恭敬敬道:“太子妃在此稍后片刻,属下即刻便遣人去驾马车。”
沐槿之愣愣的抬起头,只看见他的嘴在动,但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周围也无人敢搭话,马车不一会儿就载着凤景澜过来了。
他走的并不快,他们套好马车再追上来,凤景澜还没走到这里。
他步伐千斤重,腿好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进来,周围的尸体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干涸的血迹还留在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诉说着之前发生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走到沐槿之身边,也没见他抬头看看她,凤景澜慢慢的蹲下身子,一只手搭着她的发顶,轻轻的摸了摸,看着她道:“我来了……”
沐槿之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确认眼前这个人是谁,泪珠顿时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往下落,有些委屈巴巴,又有些惊恐:“你怎么才来呀?”
凤景澜一颗心都要碎了,好像泡进了苦酒里,又酸又涩又痛,忍不住抱了一下靠上来的沐槿之,低声的道歉:“我来晚了。是我不好……”
沐槿之平复了半晌的情绪,才恢复正常,她被拉着上了马车,也没有恢复往日的欢乐,一反常态的沉默着,不愿意说一个字儿。
今日的一幕幕,深深的刻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不过,沐槿之微微仰着头:“今日救我的那位女子,我可以去谢谢她吗?”
凤景澜微微挑眉:“一位女子?”
他怎么记得栾平说的是花戎呢?
沐槿之轻轻的眨了眨眼,无辜又可怜:“就是那位很漂亮的女将军!”
纵然她现在是这副凄惨样,凤景澜还是忍不住无奈的勾了勾唇:“你啊!在他面前可千万别说他是女子。”
沐槿之道:“女子又怎么了,她既然以女子之身做了将军,又为何嫌弃自己是女子。这不公平,女子能撑半边天,就算是身为女子她也一样出色,她不该以身为女子为耻!”
凤景澜清咳一声:“他是花老将军的小儿子,花小将军花戎,因貌若好女,在军营中受了不少耻笑,所以他最恨别人喊他女子,本是男儿身,又不是俏佳人。”
沐槿之有些惊奇:“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不过,即便身为一个男子,也是风华绝代,厉害到了极致!你没看到他方才有多厉害,就这么刷刷刷几下,那些坏人就全部被打倒了!”
凤景澜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恢复了一些神采,但是言辞间全部都是对花戎的推崇,忍不住又泛起一丝酸意:“他今日出手,也算是立了大功,你放心,我定会把此事处理妥当,至于想亲自道谢,便等过两日宴会吧,过两日轻云公主的婚事就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
沐槿之原本很感兴趣的东西此时都有些兴致缺缺,她点点头:“好。”
凤景澜身上发冷,微微瑟缩了几下,回忆起方才沐槿之靠在他怀里的温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不舒服,可以靠着我歇一会儿。”
沐槿之见他并不像开玩笑,忍不住靠了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她,忍不住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小声道:“借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眼眸低垂,依靠着身旁的温暖,好像有了一些脚踏实地的感觉,方才那种将死的惊惧稍微好了一些,她忍不住得寸进尺的又靠近一些,虽然身旁的人也不暖和,但是她觉得有些安心,只是嘴上还忍不住道:“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下一次若是我再遇害,你能不能来早一点……”
凤景澜顿时心如刀割。
他没有回答,只是情不自禁的抱紧了怀中的人。
第80章
平日里紧锁的宫门早早的打开了, 一辆急驶的马车快速的穿进东宫,一行人进来之后,看门的守卫才立刻关上宫门。森严的宫门一如往日高不可攀。
太医早就守在一旁,沐槿之下了马车便朝身旁的人吩咐道:“快去厨房端一些姜汤回来, 给殿下喝了驱驱寒。”
凤景澜在一旁仔细的扶着沐槿之, 道:“你慢些!”
沐槿之的脚踝已经肿的跟馒头一样大了,凤景澜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 沐槿之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一脸淡然,一瘸一拐的走进去,只有她知道有多痛。
擅长骨科的太医走上来, 正要伸手去摸她的脚踝,就察觉到上方略微寒凉的视线, 太医一顿,总不能不让看吧,中医便讲究望闻问切,看都不让看这病还怎么治!他犹豫的拿出一方锦帕放在沐槿之的脚踝上,凤景澜这才移开视线。
太医眼睛抽搐了一下, 然后隔着一层巾帕抹了上去, 只一瞬间, 两只手微微一错,立刻就好了。
沐槿之还没回过来神, 太医已经站起身, 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扭到的脚踝已经好了, 只是脚踝肿了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需要卧床静修, 不可有剧烈运动。”
说完停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凤景澜:“任何活动,最好都没有。”
沐槿之眨了眨眼,嗯……她不想秒懂。
微微移开视线,却看到凤景澜神色格外认真的听着医嘱,见他停顿了,还奇怪的看着他,显然没有领略到太医话中的深意。
沐槿之看的啼笑皆非,对上凤景澜莫名其妙的目光笑了笑。
“咳……”沐槿之还是不那么促狭了,她清咳一声:“有药膏吗?”
“有的!”太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让宫人替太子妃用药膏揉一揉,早晚各一次,会好的更快一些,今日最好冷敷一下……”
凤景澜听的仔细,本就过目不忘,用了心更是刻进了脑子里,等都了解了,挥手遣退了太医,派人送上了冰水,便准备亲自去洗锦帕。
沐槿之连忙开口:“你快去喝姜茶!我这儿不用你了!”
他淋了雨,再让他冻出个好歹来!
栾平今天算是有眼力见儿了,立刻差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温烫,凤景澜喝着刚刚好。
“我去沐浴,你先歇着,你们好生侍候着。”
凤景澜神色微凉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一转身,原本还带着暖意的神色顿时凉了几个度。
玉清颜被拘在东宫,一个时辰后才看到太子殿下,一如记忆中的冷漠清矜,高不可攀。
玉清颜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景澜淡淡的应了一声:“起来吧,赐座。”
“多谢殿下。”玉清颜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身子倒是站的笔直,虚虚的坐着一点,听着上位的凤景澜开口。
凤景澜端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烫烫的感觉让他熨帖了不少,他骨头缝里都泛着冷,此时才舒坦半分:“你今日来东宫途中,可曾见过旁人?又可曾说些什么?”
玉清颜脑筋转的飞快,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太子未必查不出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哎,玉清颜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会节外生枝?要怪就怪沐槿之为人尖酸刻薄,做尽坏事,才惹的人人生厌……不过,这次算起来确实是他的过错,若是不说,说不定沐槿之就不会遇刺。
玉清颜挣扎了一瞬,连忙拱手回道:“小臣在来的途中遇见了刚出东宫的虞姑娘,只见礼了,并未说太子妃的位置。”
具体位置是没说,其他的都说了。
凤景澜微微皱眉,东宫何时成了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是谁放她进东宫?”
栾平道:“属下这就差人问。”
凤景澜周身泛着冷意:“守门的侍卫全部换了!连东宫的门都看不住,留他们何用?!”
“你!你和虞……她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凤景澜号称过目不忘,却没有半分关于那个所谓虞姑娘的记忆,更不知她是何人。
玉清颜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跪倒在地,道:“当时小臣急着来东宫,所以只是敷衍了两句,具体说了什么,小臣记不清了。”
凤景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的确说不出什么,只能让人起来,说到底,玉清颜今日算是帮了沐槿之一把,没有任何证据,他并不能对他做什么。
不一会儿,李谙脸色苍白的进来猛的跪在地上,“咚——”的一声,只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
但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跪着回话:“主子饶命,是奴婢自作主张,暴雨时分,虞姑娘来敲门求一个避雨之所,奴婢见她是皇后的侄女,不好拒绝,便自作主张让她踏入东宫。”
他额头上冒出冷汗,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了,他也不敢动手擦一下。
凤景澜反倒没有暴怒,看了一眼玉清颜道:“来人,派马车送……”
栾平低声提醒道:“琴师,玉清颜。”
“……玉琴师回去,令,报信有功,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
玉清颜内心五味杂陈,谢恩而去。
栾平低声问道:“就这么放他离开?”
此事怎么看都很可疑。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栾平:“派人跟着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速速来报,另外,还有皇后道侄女儿,都给孤看好了。派人去,此事一查到底。”
他的声音并没有动怒的迹象,但是周身的冷意,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一时间,东宫内噤若寒蝉。
凤景澜吩咐完了,才大发慈悲的看了一眼李谙,李谙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如今不过堪堪二十有三,他淡淡的道:“是什么给了你孤要看皇后面子的错觉?”
李谙一言不发,深深的叩了一个头。
凤景澜意兴阑珊:“李谙自作主张,让外人入东宫,着,罚俸三年,杖……你退下吧。
李谙好像死了一回,一个杖字,要他半条命,殿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又什么都说了,他知道,这次他让主子失望了,李谙叩了三下头,一下比一下响:“主子放心,以后奴婢就是死,也绝不会再让不相干的人踏足东宫。”
凤景澜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许是起来的太猛,他的头一阵晕眩,凤景澜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眼前一阵阵的黑才消退。
只是脚下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凤景澜深一脚浅一脚,等他回去,沐槿之已经睡着了,睡颜恬静安然,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好像一把小刷子,翘起的弧度都分外合眼。睡姿更是乖巧的不可思议,凤景澜脱了靴子,方才躺好,沐槿之便循着味儿窝了进来,又软又暖的身子柔软无骨,抱起来暖烘烘的,凤景澜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这才感觉不安的心镇定了下来,他不敢想象,花戎若是没有心血来潮突然变道,会发生什么。
凤景澜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他以前只想着爹能推翻旧朝,给百姓一条活路,此时……
若真是苍天有灵,他多希望可以活下去,陪沐槿之一起白头偕老。
凤景澜的心绪陡然清明,可是眼皮儿却有千斤重,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再醒来,便早已忘记了这一刹那的绮思。
沐槿之是被热醒的,她梦见她抱这一个大火炉四处给人看,不一会儿觉得热了,可是怎么都扔不掉,她快被烤熟了!
沐槿之推了推,可是更烫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身旁的凤景澜都快能烤红薯了。
寂静的深夜,东宫响起一阵惊叫声:“快传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忙活的快到了五更天,沐槿之小心翼翼的给昏昏沉沉的凤景澜喂药,只是有些喂不进去,漆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流。
太医小心的瞄了几眼,然后悄咪咪的要撤了,按太子殿下这样喝药,恐怕还要再熬五碗!他今晚不睡了,赶紧看着人熬药吧!
虽然有其他法子,但他可不敢冲着他们冰清玉洁的太子妃喊,你用嘴喂给太子啊!
这不开玩笑嘛!
太医临走之前道:“太子这药还得尽快喝,时间久了伤身……微臣再去熬两碗药。”
说完便溜了。
其他宫人一个个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向太子妃提议,上去帮忙掰开太子殿下的嘴,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沐槿之看着一个个沉默的“柱子”,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太子殿下这边我来照顾就行了,明儿下午给你们放半天假歇歇。”
宫女们内心欢喜极了,面上不敢露出神色,盈盈一拜便退下了:“谢太子妃娘娘恩典!”
沐槿之拿着勺子喂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小半碗药都浪费了,再不喝药就凉了!沐槿之心中恼怒,真想找个人掰开他的嘴算了!一回头,身后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凑近凤景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喂……不是我要占你便宜啊,再不喝药你就烧死了!”
说完,端起剩下的半碗药认命的喝了一口,一只手捏上他的下巴,药汁顺着微启的唇缝流了进去。
两人的双唇贴在一处,不留一丝缝隙。
凤景澜总算咽下去了。
沐槿之在心中默念了两声罪过,哪怕只有天知地知和她知,她仍然很不自在。一时间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她一口一口喂完了药,便听门外响起太医的声音:“太子妃,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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