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最家常的清炒土豆丝自然是今晚必备,土豆切细丝浸泡片刻,清洗干净后爆炒,出锅前加上一点葱花和盐就成了。


    第二道菜用到了田鼠,田鼠这东西云婵在野外没少抓,处理起来手法极利落,剥皮清洗一气呵成毫不手软。


    在厨房门口晃悠来晃悠去,偶尔探头进去的王香月,见她这番操作眼睛睁得老大,看了半晌,最后吐出一句,真不愧是猎户家的姑娘!


    切块焯水后的田鼠用酱油腌制好,待土豆片半熟时,倒入锅里翻炒,最后再放些辣椒和盐,一道爆辣鲜香的土豆片煸田鼠就做好了。


    从厨房中飘出来的诱人香味在院子里久久不散,引得几人不断抽动鼻子。


    “婵儿这是做什么呢?”薛老汉伸长脖子往厨房瞧去。


    王香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你等吃就是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厨房内的火光灭了。


    “来了。”


    几人精神一振,赶忙闻声抬头,便看见云婵笑吟吟地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


    随着她脚步渐近,那香味也愈发浓郁。


    “婵儿啊,你这做的是啥啊?”王香月咽了咽口水。


    云婵笑着将盘子放在桌上,指着它们分别道:“清炒土豆丝和土豆片煸田鼠,还有一道清蒸鱼在锅里。”


    说着她摸出双筷子,递给王香月让她先尝尝,嫁过来几天云婵也多少了解了自家公婆的脾性。


    薛老汉为人憨厚老实,有一手种庄稼的好本事,最大的爱好就是抽两口旱烟。王香月虽已年过五十,可心思却单纯可亲,完全没有恶婆婆的范儿。


    所以有了好吃的,云婵也乐得让她先试试,反正家里两个男人也不会介意。


    两盘菜,一盘油润红亮辣香扑鼻,一盘金黄中点缀着翠绿,朴素家常,王香月伸筷向土豆丝夹去。


    炒田鼠她是吃过的,可这劳什子土豆,还闻所未闻。


    “好吃!”


    土豆丝入口,王香月瞬间眼前一亮,这土豆丝爽脆咸香,与她以前吃过的蔬菜口感没有一处相似。


    她忙将筷子塞进老伴手里示意他尝尝,薛老汉一筷子下去也愣了。


    咂巴着嘴回味半晌,回头看向堆在院子角落里的几十斤土豆,咧着嘴直乐,现在他是真信了,这土豆可是个好东西!


    薛明照将厨房里的蒸鱼和饼子拿出来,和先前的两道菜放在一起。


    一家人围坐在院内,云婵拿起筷子刚准备开吃,便见坐在对面的王香月眼里忽然冒出泪花。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薛老汉见状更是手忙脚乱地去拍她后背,追问道:“你这是咋的了?好好地哭啥!”


    王香月摆摆手,揪起打着补丁的衣袖按了按眼角:“我、我这是高兴的。”


    “看这桌子饭菜有鱼又有肉的,像不像是过年了?除了阿照成婚那日,好久没这么吃过了。”


    说到这儿她不好意思地看向云婵:“说来不怕你笑话,咱家日子过得苦,你嫁过来受委屈了。”


    云婵放下筷子摇摇头:“娘哪里的话,我家爹娘已去,在婶子那里日子过得也苦。只要咱们心往一处使,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原本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薛明照,闻言眼皮微掀,伸手握住云婵放在桌下的手,吐出两个字。


    “吃饭。”


    “对、对,不说了,吃饭!这一桌子好菜可别叫它凉了!”王香月破涕为笑。


    干煸田鼠里的土豆片,吃起来与清炒土豆丝又不同,更加绵软入味,云婵美滋滋地连夹好几片。


    最近吃得着实清淡,难得做了符合自己口味的饭菜,饭桌上几人聊天她没插嘴,只顾埋头苦吃,薛家人还以为她是性子腼腆,便也不刻意与她找话题。


    一家人到底是苦日子过惯了,盘子里的土豆早就被夹光,田鼠和鲤鱼却还剩着。


    推来让去竟谁都没下筷子,最后还是薛老汉将肉平均分了去,硬是给每人碗里添了些。


    酒足饭饱,薛老汉询问起土豆能不能种的事,云婵肯定地回道。


    “能种,据我爹说,春季三四月,秋季八九月种就最合适,而且两三个月就能收一茬呢。”


    “啥?两三个月就能收一茬?!”薛老汉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你爹真这么说的?”


    云婵应道:“没错,不过我家也没种过,只是爹爹不会在这种事上乱说。”


    薛老汉拿着旱烟袋在屋里转了几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紧接着仿佛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


    “那这不眼瞅就九月了!”


    家里的几亩地都是好田,是用来种稻子的,想要种土豆就得另外再去开一块荒地。


    开荒地不要银子,但是得费力气,挖出荒地里的石块杂草,将土全部翻透翻松以后最好再铺上一层肥,这就得花上几天。


    而土豆的播种方式与别的蔬菜有些不同,须得把土豆闷出青芽以后,再切成块埋进地里。


    这样下来哪怕是只种半亩,那作为种子的土豆都得要二三十斤,要是再想多留些过冬吃,院子里这一堆可远远不够。


    现下过不了两周又赶上秋收,时间一下就紧迫起来,当即薛老汉就拍了板。


    让薛明照明日去把这两只兔子拿到县里去卖了,回来以后先把荒地开出来,然后全家一起上山去挖土豆。


    这样估算下来刚好就能赶上秋收,虽然是辛苦点,但好歹是有了盼头!


    待收拾好碗筷,云婵捡出上山时摘的松针,清洗干净烧水煮了一壶松针茶,拿出小碗给每人都倒了一碗。


    “这是松针茶,喝多些对身体好。”


    云婵捧着小碗吹吹热气,小心地啜饮一口,淡淡的青草香在口里漫开,这松针是好东西。里面含有很丰富的微量元素,能清除体内自由基,是有效的抗衰老饮品。


    薛家二老没觉出这松针子有什么好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老脸笑得像菊花一般。


    这姑娘家就是不一样!就是细心!儿子去了那么多趟山里都没见给他们采过什么松针泡水呢。


    “不错不错,多喝茶!我先前就听人家说过,那县上的老爷们啊,都喜欢喝茶,咱这不也喝上了。”


    薛老汉说得煞有介事,不顾烫嘴,又乐呵呵饮下两口。


    暮色下,隔着茶碗中的水汽,看着破旧小院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云婵心下热烫,她有多久没享受过这种家人齐聚,欢声笑语的时光了?


    -


    一早天色还灰蒙蒙时,迷迷糊糊中云婵感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睁开眼一看是男人起身了。


    “是要去县里?”云婵揉揉眼睛。


    “嗯。”


    她一下清醒了大半,支起身拽住男人衣袖:“我也想去!”


    从山上摘回来的拐枣她想熬成糖卖,趁着这次卖猎物,她跟着一起去,正好瞧瞧县里糖品是怎么卖的,品相如何,定价又如何,做产品前的市场调研也很重要呢。


    薛明照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媳妇,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云婵立时在男人手下打了个哆嗦,疼!


    昨天夜里脱下衣服一看,肩上已经被背篓磨破了皮,红艳艳地挂在雪白肩头,哪怕是过了一晚,可这一碰还是疼得很。


    “就这样还想去呢,浑身没一块好皮。”


    薛明照哑着嗓子训道,还有后半句话他没吐出来,到处都是伤,害他晚上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她。


    云婵知道他说得对,自己也确实觉得有些累,可下次男人再去县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错过这次可要等好久。


    她眼巴巴地抬头瞧他,拽着他袖子接着央道:“今日累不着我呀,只你拎着兔子就行。”


    终是沉默半晌,男人浅叹一声应道:“穿衣服吧。”


    瞧着云婵欢喜的小脸,薛明照转身出屋,给后院圈着的几只鸡撒了一把野菜碎,又将鸡棚扫干净,摸出几个鸡蛋,挑出两个敲开了隔壁吴家大门。


    吴家有头驴子,套上板车赶着去县上能方便不少,原本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坐驴车只要半刻钟。


    只他自己也就走去了,眼下要带上云婵还是借来驴车更好些,昨天才从山上下来,就算她不说薛明照也知道,那腿肯定还疼呢。


    早饭过后,王香月目送二人赶着板车走远,回身向正在码柴火垛的薛老汉问道。


    “咱俩刚成婚那会儿,有他俩这样腻乎吗?去哪都要粘一起。”


    薛老汉嘿嘿一笑,走上前一把拉住老妻的手:“咱俩现在不也腻乎?我砍柴来你做饭,走哪都在一起。”


    王香月面色一红,捋捋鬓边的碎发,推了老伴一把。


    “谁跟你腻乎了。”


    驴板车沿着土路一路向东,云婵坐在后面,抱着两只兔子四处打量,驶出村落一二百米时,还能瞧见大片农田,走得再远些便荒了。


    薛明照不紧不慢地抽着驴子,半刻钟后,远远就瞧见一座低矮的城门轮廓。


    再走近些,云婵清晰地看到了城门石墙上刻着的两个大字——元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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