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学姐, 这样真的行吗?”姚柏桦和江南站在一处,看着揽完件的邮递员骑车走远。
和录音带一起寄走的,还有姚柏桦撰写的稿子, 其中包含他和童夏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他们找了四五个受害人, 却只有当日精神崩溃的那位女同志,在童夏两个多小时的无声陪伴下,跟他们吐露了实情。
姓崔那伙人经常打着招工、调动工作、跳舞、有偿拍照这样的名头, 诱骗受害人到其家中或舞会上进行侵害。
事后,崔彦祥和包明辉会拍下她们的不雅照片, 甚至对她们进行采访录音, 用这些东西威胁她们不许报警, 且嚣张地告诉她们报警也没用,因为他们是干部子弟,公安局也要卖他们面子,如果闹起来,遭殃的只会是她们和她们的家人。
所以, 敢闹出来的人很少,找到崔彦祥和包明辉单位去的,多是家中对女同志尤其爱护的, 或者其家人想利用这件事勒索崔、包二人, 前者被权势压退,后者得了钱, 哪儿管受害人的感受。
那位女同志虽然告诉了他们真相, 却不愿意作证, 也不愿意报警, 甚至以死相逼,要求他们不准将她的姓名、经历报道出去。
姚柏桦正愁得掉头发, 托福课件就遭到了下架,学姐便来找他要了写好却无用的稿子,说要给一位可靠的领导寄去。
江南看着渐行渐远的邮递员身影,“没用,再想别的法子。”
今天是八月十七日,距离严打还有八天,若是这封信无用,就再让他们逍遥八天。
而两日后收到这份信件的领导,还未来得及听录音带,被稿件的内容气得手抖,震怒拍桌,“混账!”
这动静惊了歪在一旁看报的革命伴侣一跳,只见人放下报纸,无奈道,“又是哪个‘混账’惹领导生气了?”
说着,人站起身,从领导手中,将信抽出来看,只没瞧两行,嘴角也拉平了,看完后她只问领导,“这说的是宣传部老崔家的小崔?”
那个每日打扮得斯文白净,见人礼貌有加,记者工作干得有声有色的小崔?
而后,她将桌上的信封拿起瞧了瞧寄件人,“班马杂志江南”,她仔细回忆后疑惑道,“我怎么瞧着这杂志社的名字这么眼熟?”
只听领导哼了一声,“这就是几年前我让人从邮局撤下来的那份,后来补全了手续,F大的老秦亲自上我办公室说情,我让秘书调查了确实和海外没关系,才松的口。”
领导夫人皱起了眉,“那怎么会寄到家里?”
这信件属于工作范畴,为什么不寄到单位?而且这家杂志社是怎么知道他们家里的地址?披露的又是风评极佳的小崔的“事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领导太太能想到的,领导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论是真实检举还是诬陷,这稿件上侮辱、威胁妇女的行为都令人发指!
领导愤然起身,到儿子房间里把收录机提出来,将录音带放了进去,开始播放。
十多分钟后,录音在一阵摔摔打打声中,并着疑似F大保卫科人员的一声“怎么回事”而结束。领导听完后并未出声,只将录音带回放,重复听了几次开头,才向妻子确认道,“像小崔的声音吗?”
领导夫人沉默点头,虽然不清楚这“包处长”是哪个部门的处长,但有一个叫“包明辉”儿子的处长应该很容易查到。
但录音中的内容并不十分明确,信件也只是一面之词,一切都待核实。
领导原打算明天再找人调查,不想晚饭桌上,妻子问起小儿子,就将这件事确认了大半。
“……崔彦祥和包明辉?怎么突然问起他们?”只见小儿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奇怪地看着他们问道。
“这么说,小崔确实有一个叫‘包明辉’的朋友?”领导夫人不动声色地问。
小儿子嗤笑一声,“这两人何止是朋友,简直好得穿一条裤子,你们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他们的……”
小儿子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这是爹妈,不是可以胡吹乱侃的朋友,忙将后面那句“如果包明辉有老婆都可以让给崔彦祥”的诨话咽了回去。
“怎么说的?”领导冷下脸直直盯着小儿子。
小儿子缩了缩脖子,避而不答,故作不乐意道,“你们老问他们干甚呀,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领导夫人闻言好笑一声,便道,“好,那就关心你,听说小崔他们经常举办舞会,你怎么不去玩儿?”
小儿子张大嘴,头一点一点道,“您可真是我的好妈妈,就是这么关心我的?”
“老实回话!”领导一拍筷子,小儿子吓得身子一颤,条件反射答道,“以前我年纪小,二哥不让我去,今年放假回来,他们倒是叫过我,但钱哥说那就是群臭鱼烂虾,让我离他们远点儿,省得沾上一身腥。”
“小钱,钱或光?”
领导夫妻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如果说小崔在他们眼里是个优秀能干孩子,那钱或光就是最不老实的那个,就他在外头鼓捣那些事儿,幸而没损害国家利益,否则,钱老早亲手把他送进去了,而这样的钱或光居然称呼小崔为“臭鱼烂虾”?
只见小儿子点点头,“钱哥还说就他们干那些事儿,迟早要吃牢饭的。”
说着,还扒了一口饭进嘴里,浑然不觉别扭。
领导夫妇见状,不约而同对这傻儿子无奈摇头。
饭后,领导对妻子道,“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可不止吃牢饭这么简单!”
夫人只摇头叹息,“我记得有一年小崔还揭露过一个电影厂的导演借职务之便,侵害那些有演员梦的年轻女孩,他是知道后果的,怎么也走上了这条路?!”
领导冷哼一声,“他与那导演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个好爹!”
领导在家踱步两圈,思来想去,带着信件和录音带叫车出了门,到了公安部一位老战友家里。
老战友家也刚歇下碗筷,对于他的到来很是惊讶,忙请人到书房坐,领导将事情来龙去脉一讲,又将信件和录音带拿了出来。
老战友看完稿件后,也是气愤地直拍桌,“这事儿属实吗?”
领导叹息一声,“这就有劳你们来查证了!”
他担心明天找下头人查,走漏了风声。
“崔正民养的好儿子!”老战友咬牙道。
虽然上头的文件还没正式下发,但各地公安部早得了消息,甚至协助这次严打的部队军人都到位了。
“上级领导指示这次打击要从严、从快,抓典型、杀鸡儆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就是典型中的典型!”肯定是要枪毙的!
领导点头,他预计也是这个结果。
老战友仔细翻看了这份信件,来信人倒是大胆,也不匿名,便道,“看来这些小同志很信任你。”也不担心老友徇私通知老崔什么的。
领导只冷哼一声道,“连门牌号都能一个不错地对上,显然在咱们内部有‘内鬼’,就算我这里不成,他们也会有别的路子。”
老战友闻言一笑又正色,若是寻常报警能处理,这些学生也不至于剑走偏锋。
两人又聊了会儿,领导便回家了。
老战友看着信件摇了摇头,次日,便秘密安排人展开调查。
而已被监控的崔彦祥几人浑然不知。
崔彦祥和包明辉被打得破相,整日在家养伤,两人原本打算自己调查究竟是哪个兔崽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料被家人知情后,直接报了警。
只警察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两人气得跳脚,就在这时,小团伙里的另几人聚上崔彦祥家,猜测道,“彦哥,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舞会又被举报了。”
上回是在包明辉的房子,这回可是在阿文家,两地相隔十来公里,他们搞舞会两三年了,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我们找人打听过了,说是举报的人很眼生,瞧着不像附近的居民。”
崔彦祥闻言,碾了碾嘴角伤口,声音森冷,“你们说动手的和举报的会是一伙人吗?”
包明辉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不能确定。
他们这几天也在排查,原本近期与崔彦祥和包明辉结怨的只有江南一行,只那就是几个外地学生,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就找到这么一群身手好又出手狠辣的人,要知道崔彦祥和包明辉一个上过军校一个服过两年役,身手都不算差,能压着把他们打伤成这样可不容易!
两人只暗恨,不知是他们哪个对头!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来一招引蛇出洞,我倒想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使这种阴招!”崔彦祥厉声道。
而后就跟几人策划起来,等过几天就在他这儿布置一场舞会,然后找人去盯着,把举报的人按了或者把举报电话查出来。
几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待这件事儿定下之后,崔彦祥便问起班马的动静。
负责盯梢的人面露苦色,“彦哥,他们那磁带根本不愁卖,从书店里退出来,人就地在书店门口摆个摊儿就卖出去不少,你看上那个女人还到人民公园摆摊,跟人一边讲英语一边卖,我们找人去捣乱、找工商局去查,人还没靠近摊子,就被那些买磁带连拉带拽地挤出去,根本搞不了破坏!”
“废物!”
包明辉闻言,大骂了一句,扯得脸上的伤疼。
崔彦祥没发表任何意见,只问,“柳大个儿呢?让他写的那篇文章怎么还不发?”
《班马》不务正业制作托福备考磁带,鼓动社会主义接班人出走资本主义国家,这不是宣传资本主义是什么?
只要这文章一出,《班马》必成那些思想不开化的老顽固们的众矢之的、抨击的首恶,他不信江南还能这么悠闲从容地去摆摊聊天!
包明辉会意,立刻道,“等会儿我电话催他!”
而他们口中的络腮胡柳大个儿不是不发,而是报社主编正在犹豫要不要对《班马》穷追猛打,虽然《班马》可能挤占了他们报社下文学杂志的一部分市场,但那点儿体量真的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用他们的大报版面来打击吗?
被同行笑话气量小是一回事,万一又像上回那样给《班马》打开知名度,岂不得不偿失?
而这一切,江南一无所知。
她在工作之余,开始和赵瑞一起整理他的口述资料,下笔写大纲,两人偶尔去人民公园约会,帮毕岩峰看摊子的同时,和人用英语聊经济形势、聊国际形势、聊哲学、聊文学……
蜂拥的人群和不断卖出去的磁带,把毕岩峰和王朝华看得目瞪口呆、听得头晕脑胀。而江南只一边享受着二人世界,一边等待着那位领导的反应。
可惜,杳无音信。
姚柏桦不知严打这回事,每日焦心不已,因与江南道,“学姐,我想带着稿子去找上回帮我们处理张凌云案子的那两位同志,请他们帮忙调查。”
他与那两位打过交道,知道二人都是很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因那几人身份特殊而优待。
江南只看了眼墙上的挂历,笑着跟他道,“好,明天就去。”
明天就是八月二十五日了。
果然,次日铺天盖地的报纸准时刊登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而路上随处可见边三轮摩托和由卡车改成的刑车,大规模抓捕罪犯,姚柏桦激动地不能自抑,攥紧了手中的稿子,一刻也等不了地和童夏去公安局报案。
而崔彦祥等人对此有恃无恐,照旧进行着他们的计划。
八月二十八日,周末,新一轮的家庭舞会开幕,不知情的男男女女兴奋又新奇地进门,只是窗帘一拉,彩灯一亮,音乐响起来,崔彦祥却不组织大家跳舞,而是开了电视机,让大家看电视,他们几人则围坐在一起,抽着烟打起扑克。
正当众人感到失望与无趣时,公安和军人破门而入,让所有人抱头蹲下。
崔彦祥却只悠闲起身道,“同志,我们只是聚在一起看看电视、打打牌,不犯法吧?”
只见带头的公安始终冷面以对,并不应答,只问他,“姓名?”
“崔彦祥。”他答道。
却听人当即下令道,“控制起来!”立刻便有人拿着绳索上前将他捆绑起来。
包明辉大愕,起身指着他们,“你们干什么!”
一旁的军人同志可不跟他们废话,挨个问了名字,在名单上的直接捆起来,不在名单上的用绳子绑住手腕带回去调查。
而后,挨个推着人出了昏暗房屋,众人恍如如梦,这是怎么了,他们明明是来参加舞会的,怎么就被抓了?
人群之中,胆小怕事的看着周围真枪实弹的军人和拉犯人的“刑车”,不由胆颤起来,尤其张婉清和诗社另外一个女同学,心下不住后悔,她们不该不听童夏劝的!
而崔彦祥和包明辉两人被绑住依旧不老实,非要公安说出个抓人的理由来,否则,让他们仔细身上这身“皮”。
直至他们被拉出巷子,见到巷子口看热闹的江南赵瑞和童夏等班马杂志的几人,崔彦祥恍然,是他们?!
第102章
而江南见崔彦祥和包明辉看向他们, 恶劣地勾起唇角朝他们挥挥手。
“贱人!”
包明辉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怒骂一声就冲着江南那边挣扎,却被身旁的军人按住不能动弹, 只见其脖颈涨红、青筋毕露。
赵瑞听见那两个字, 瞬间黑了脸,江南却不在意,只扬声祝福他们, “一路好走啊!”
这条黄泉路可一定要畅通无阻,千万别出意外!
这话叫许多人听了只觉云里雾里, 执法的军人们则蹙眉想这是不是同伙, 好在一旁的公安同志小声同他们解释道, “这是举报人。”
军人们这才舒展眉头,三两下将五花大绑的崔、包二人提上刑车。
而被捆住手腕的张婉清和女同学自然也看到不远处的童夏,惊喜又焦急地呼喊着童夏的名字,向她求助。
只不待童夏回答,身后的公安便催促她们快往前上车, 又道,“不用找谁帮忙,只要你们老实配合交代问题, 确认无罪, 就能回家。”
张婉清二人才被迫闭了嘴,站在刑车上, 悔恨地看着童夏的身影变得模糊。
“好了, 热闹看完了, 咱们也该回去了!”
众人只听江南拍手组织道。
童夏和姚柏桦见人被抓, 激动又如释重负,天知道他们报案后, 那两位公安同志沉着脸不表态、也不告知任何信息,只让他们回去等消息时,二人有多绝望,这几日心情也不好,没想到江南说带他们出来散心看热闹,看的是那两个恶魔的落网现场!
“学姐,是那天寄出去的信件起作用了吗?”姚柏桦兴奋问道。
江南笑,“也许吧。”她也不清楚。
今天公安打算对崔彦祥等人动手的消息,是钱或光悄悄透给赵瑞的,本意只是想提醒赵瑞让盯梢的人离远些,别被波及进去了。
是江南见姚柏桦和童夏迟迟不能安心工作,七额群爸衣寺吧幺6酒六仨等待你的加入自己也想亲眼瞧瞧这大快人心的场面,才组织了几人一起来。
眼下两人恢复了精神,她自己也心情畅快,该回去了。
“快快快,趁早回去把今明两天的工作完成,好回家休息,明天,我和学姐、杨玲还要参加校职工大会呢!”江南催促着众人。
于是,一群人便满身轻松地回了学校,工作三小时后,各回各家。
江南和赵瑞到家后,先烧水洗澡,又合力做了饭吃,收拾好碗筷,才进了书房继续赵瑞的传记撰写。
赵瑞在一旁静静陪着江南,偶尔听她询问他当时的一些想法,两个小时后,江南停下笔,活动了下脖颈,赵瑞看了眼稿子,同她商量道,“既然是小说,给男主角安排个女主角呗。”
江南闻言一愣,而后好笑地看向他,“那请问男主角,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女主角?”
赵瑞故作思索后,紧紧盯着江南提议道,“就要个大学老师吧,庸俗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地追求,这位女老师勉为其难嫁给了我,婚后夫妻恩爱、感情和谐,怎么样?”
江南只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行,你没有遇见大学老师的机会。”
赵瑞却道,“我给大学捐过款。”
江南挑眉,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疑问,“哦?”
赵瑞见了忙解释道,“当然,我没参加过捐款仪式,但这是小说,我可以参加!”
江南便笑了,赵瑞却抱住她认真道,“媳妇儿,虽然是虚假的,但在小说里,让上辈子的我也遇见你吧。”
江南听了,心跳得厉害,只面上若无其事道,“那大学老师也不合理,就谈生意的时候遇上另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怎么样?”
赵瑞闻言眼睛一亮,“那你可要描写地真实一点,我想好好了解下从事另一份工作的你是什么样的。”那一定是别样的风采。
江南不置可否,赵瑞却知她答应了,因兴奋地抱起人往卧室去,边走边道,“现在是庸俗男主角靠热情服务打动女老师的时间!”
江南闻言只觉羞耻,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次日,江南穿了一件立领衬衫去参加教职工大会。
中文系研二彻底没了课程安排,江南和杨玲除了完成导师交代的任务,就是写作、写论文,因着她们的目标是留校,便走了和莫敏一样的路子,兼职辅导员。
八月二十九日,三人和系里其他教授、讲师、辅导员一起入了会场。
她们曾经的辅导员张老师尤为感慨,“想不到咱们转眼就从师生变同事了。”
这话一出,中文系的老师们都笑了。
江南和杨玲忙笑道,“即便这样,您和各位老师也还是我们的师长!”
众人又是一阵笑,而后就在这欢乐的氛围中,聆听了校领导对于下学期的教学及迎新安排。
大会后,系里又开了小会,江南和杨玲在莫敏的指导下,先去检查了新生宿舍,再一次确认有没有需要报修的地方,又记录了一些迎新过程中的常见问题、应对方法,便回家了。
崔彦祥等人进了公安局,虽然案件尚在调查侦破中,但已对江南没了威胁,赵瑞也要回家了。
两人又在家腻歪了一天,次日,江南到学校迎新生,赵瑞出发去火车站。
临行前,江南嘱咐赵瑞乘车途中注意安全,严打愈演愈烈,难保火车上没有逃窜的犯罪人员。
赵瑞点头,他晓得。
江南又道,“明年寒假,你不要来回奔波了,我有时间回家。”
听说严打开始几个月后,国内一时到了夜可以不闭户的程度,很安全。
赵瑞闻言,不舍地看着她,而后,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吻,才道,“好。”
之后两人出了门,赵瑞将江南送到校门口,看着人进了校门,又远远对着他挥手,让他快走,才转身离开。
赵瑞走后,江南径直去了中文系的迎新点,和杨玲、中文系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做起准备工作,接下来就是重复性的工作:登记、解答、与新生、家长交流,偶尔到新生宿舍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突发状况需要处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只中午饭后,江南才和杨玲轮换休息回来,姚柏桦便着急跑来寻她。
江南见了,快速为面前的新生办完手续,微笑着给人指了路,才将姚柏桦叫到一旁说话。
“学姐,有公安同志来找你和童学姐了解情况。”姚柏桦脸色不好道。
江南奇怪,“了解什么情况?”
如果是关于崔彦祥一案,最了解情况的人不就是姚柏桦和童夏?为什么还找她?
只听人气愤道,“那两个畜生说你们也……也是‘受害者’,公安同志来核实情况。”
江南张了张嘴,气笑出声,“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姚柏桦沉默。
江南怒啐一口,“好大的脸!”
如果她也是受害者,她非生剁了那两人不可,岂容他们逍遥这么久!
而后,江南深吸两口气,让姚柏桦留在迎新点替她一会儿,自己去了办公室说明情况。
她到时,显然童夏也被气得不轻,眼睛都红了。
两位公安同志也尴尬,没想到这两人死到临头还能胡乱攀扯,但还是照例询问了江南。
而江南的证词与童夏相差无几,她们甚至还能提供与崔彦祥、包明辉见面那天的录音磁带,以及崔包二人供述的“作案时间”内的不在场人证。
两位公安认真记录后,便要与江南二人道别。
江南忙叫住二人,笑道,“两位同志,就这两个混蛋这样的行为,不仅妨碍你们办案,应该也构成诽谤吧?”
两人点头,不解地看向江南,因江南言犹未尽。
只听人道,“那我们要点儿补偿不过分吧?”
两位公安同志正欲说“没有这种说法”,却听人打断他们,“公安局应该能联系到那位崔副部长吧?我们的产品被崔彦祥利用崔部长的职务之便强行下架了,能不能麻烦公安局帮我们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解禁!
没道理央视、电大、各地广播电台播放英语教育类节目和课程都没事,我们录下来、编写教材销售,就成‘宣传资本主义’了对不对?”
两位公安同志想也不想就拒绝,他们可联系不上那样的大人物,再者说这也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江南也不为难他们,只道,“劳二位帮我把这话带给公安局的领导,如果崔部长不愿意帮忙解决,我们会在报纸上问的,相信各大报纸对于高.干子弟利用父辈职权欺压学生这样的新闻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两位公安闻言无奈,“你这位女同志还真是……”得寸进尺!
江南只笑,“这可是他们自找的。”
原她打算等忙完这两天,和毕岩峰去找一趟老同学,瞧瞧崔彦祥进去了,这事儿怎么运作能解决,没想到这俩人非这么恶心地撞上来,那就别怪她“打蛇上棍”!
而后她又向两位公安同志道,“麻烦您二位了。”
两人只摇摇头走了。
“你这样做……没事吧?”童夏在一旁听了全程,担心地问江南。
江南笑道,“没事儿,都让人恶心到这份上了,怎么也得还上一巴掌!”
她目前并不担心那位崔副部长会针对他们,养了这样的儿子,不管他先前对其子的品性知不知情,现在崔彦祥证据确凿,他只会及时修正错误,更加谨言慎行,所以她提出的合理诉求,多半很快就能解决。
童夏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
江南见状笑了笑,安慰了她两句,便回迎新点将姚柏桦换回来,继续值班去了。
直至傍晚七点多,再无新生进校,江南才带着学弟学妹们收拾了登记册和一些文件、宣传资料等,放回办公室后回寝室休息。
只她和杨玲才到楼下,却见角落里,师岚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岚岚,我可是你的亲表哥,你让姨夫帮帮我,我不是真心想干那种事的,是那个姓郑的联合姓崔的激将我,是郑家不怀好意想害我们!”
“啪!”
江南只见师岚一言不发,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那个男人脸上,而后质问那个男人道,“郑贺干了吗?”
男人低头不答。
师岚怒斥道,“他没干,但你干了!他激你也好,没激也罢,如果你没色心,你有道德底线,你就不会干这种活该坐牢枪毙的事!你也不用求我,我不会帮你。”
师岚说完,绕过男人打算回宿舍楼,只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驻足的江南和杨玲。
第103章
江南两人丝毫不尴尬, 面色如常地同师岚打招呼,只这么一会子的时间,那个男人追了上来, 哀求道, “岚岚,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师岚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在场,毫不避讳回道, “你现在去自首,大概率就不会死, 姓崔的不把你们供出来, 就是等着你们帮他活动, 等他意识到谁来都没用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选择戴罪立功,用你们来给他减刑,或者死也拉你们垫背。”
男人闻言大骇。
师岚只继续道,“到那时, 你才是必须死!”
话毕,师岚头也不回进了宿舍楼。
“岚岚!”男人犹不放弃地喊了一声。
江南和杨玲对视一眼,隐约觉得这人与崔彦祥有些关系, 只不动声色跟在师岚身后, 也进了宿舍楼,而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抓了两把头发, 才大步流星走了。
“要不要找师岚问问清楚?”楼梯上, 杨玲问江南。
如果真与崔彦祥有关的话, 她们可以通知公安局, 加快案件的进度。
江南点头。
只等两人回到宿舍,才张口一问, 师岚直接道,“给他两天时间,如果他没去自首,我会去举报的。”
江南二人闻言,自是相信师岚的为人,便没再开口。
两人只稍事休息后,各自开始自己的写作,直到十点多到诗社开会的童夏回来,才洗漱歇下,次日一早,依旧前往迎新点工作。
只没想到她和杨玲会遇上熟人,来人显然也还记得她们,微笑着打招呼,“二位同学今年负责迎新吗?”
江南和杨玲闻言笑着点点头,不约而同看向她身侧的一男一女,男人二十五六,银色细框眼镜、白衣黑裤,看着很儒雅,而女孩十八九岁,稚气未脱,显然这位是新生。
“妈,你认识?”
江南只听女孩如此问道,其他迎新的学弟学妹们也都好奇看过来。
只听这位母亲温柔介绍道,“这是你姐姐的同学兼室友。”
女孩闻言,好像瞬间失了兴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简单“哦”了一声,看江南和杨玲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不屑。
江南念着场合,只视若无睹,问道,“录取通知书带了吗?”
没想到这竟然是师岚的妹妹,只瞧着这姐妹俩不止性格南辕北辙,关系应该也算不上好,而这位母亲对姐妹二人的态度有着明显差异。
待女孩把录取通知书随意递过来后,江南看了眼她的姓名——师嫒,随后公事公办地迅速为他们登记,让他们去下一个口子继续办手续。
师嫒见状,反而对江南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她的钻戒上,这在国内可是稀罕物件,倒不是说量少,而是没人敢这样毫不遮掩地戴在手上。
江南注意到了,淡淡瞥了她一眼,“还有问题吗?”
师母对江南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仍旧维持涵养,笑着摇摇头,牵着师嫒往登记宿舍那边去,男人则落后一步,替师嫒道歉道,“嫒嫒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各位同学多担待。”
说完,得了学生们“没关系”的回应后且不够,还看向江南,似乎期望得到江南的谅解。
但江南没理会,微笑着为下一位同学办理登记。
郑贺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在意,只将视线在江南脸上、身上停留了会儿,就转身去追姑姑和表妹。
边走边想,没想到能在F大遇上崔彦祥相册上的女人,长得确实亮眼,身材也不错,可惜是个已婚妇女,他虽然也欣赏漂亮女人,但实在无法理解崔彦祥喜欢与人共用一个女人、还喜欢强迫人的癖好。
女人嘛,当然是身心纯洁、心甘情愿的玩起来才无后顾之忧,哪像崔彦祥,大好的牌在手,都能把自己玩死,真是浪费了他那个好爹!
郑贺不禁感慨,若那是他爹就好了。
江南可不知道这人脑子里的这些龌龊事,忙了一早上,吃过午饭后,便和同学们轮班休息,她打算回宿舍小睡一会儿。
时师岚正在看文献,江南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同她说起她母亲和妹妹来报道的事。
师岚闻言,抬头纠正道,“那是我继母。”
江南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意外看向她,“你们长得很像。”
所以,即使师母对师岚和她妹妹态度不同,她也没怀疑过两人的关系。
师岚听了,只低头继续学习,并未告诉江南,她的继母就是靠着与她母亲极为相似的长相才与她父亲结婚的。
江南见她不愿多说,也不打扰,擦了擦脸就上床休息,一个小时后去换杨玲几人。
这天机械忙碌的报到登记结束后,便是给新生们开班会。
江南当代课老师时,没担任过班主任,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知道班主任怎么管理学生,也参加过两次大学新生班会,虽然彼时她是学生,但流程是一致的。
她只依葫芦画瓢,致辞欢迎新生、夸一夸学校,让学生们自我介绍、自己竞选班委,班委选出来后安排好人负责领课本、申请助学补贴等的工作。就大致成了。
而坐在教室里的师嫒,惊诧地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江南,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他们的辅导员!
她不会给她小鞋穿吧?师嫒想。
只江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就连她竞选上文艺委员,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对待她同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区别。
班会结束后,江南将狂瞽的办公室位置和她的宿舍号告诉了班上的学生,以防他们有事儿找不到她。
如此,江南的迎新工作就算圆满结束了。
之后,因着她和杨玲都没有教学任务,除了开一开会,通知下学生学校的活动和安排,就有大把的时间扑在报社和写作上,莫敏和童夏虽然在忙活毕业论文,但时间同样宽裕,更遑论全职的姚柏桦。
于是乎,他们的杂志制作进度大大加快了,只有研一忙碌的楚山青配图有些跟不上,但江南安排了姚柏桦去学摄影的同时,又招了两个兼职生,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九月中旬,班马十一、十二月刊完成排版,只剩广告页和监督公示栏空白,江南已经在电话联系明年征文大赛的赞助商,毕岩峰就在这时给他们带来两个好消息。
“磁带的下架问题解决了,书店通知我们重新上货!”只听毕岩峰兴奋道,“原本我库存都清得差不多了,外头也有人翻录,买的人也少了,就不打算再制作了,也不想拿着小几十套磁带来回跟书店折腾,但转念一想,这是品牌声誉的问题,卖不出去也好过书店店员跟人说我们被下架了强,就又录了一百份送去。”
江南点点头,应该是那位崔副部长出手了,那天她请公安帮忙带话后,两人给她回过一个电话,小声让她等着就行,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天。
毕岩峰说完这事儿,便开始从包里拿汇款单,他们制作课本的成本九千六、广告费两千四,以及销售分成两万一千多。
江南看得眼前一亮,大额进账可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儿。
只听毕岩峰又道,“我计划往首都和广市书店各送三千份,这回的课本仍然要麻烦你们先垫付了。”
虽然这次录制的数量少了,但首都和广市的广告费可不低,一期八千块,两地就是一万六,相比下来,班马可真是良心价!
江南笑着点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
最后毕岩峰又告知了江南发货时间,让他们提前把要做广告活动的一千份杂志准备好。
江南应下后,送他出了门。
转身回来,只见大家都围着那几张汇款单兴奋不已,莫敏跟她说了一声后,就开始入账。
江南只摇头一笑,打电话给印刷厂,询问十月刊印刷进度的同时,又加了课本订单,印刷厂那边也很高兴有订单上门,马不停蹄赶制去了。
只江南挂断电话,却见办公室里起了争执。
楚山青死活不再要这次的两成分成,见她过来,忙道,“学姐,上回听力磁带我就分走了将近四千块,这回我不要了,跟着你们一起年底分红吧。”
江南闻言只好笑,楚山青拿走那四千块里面可是包含了他舅舅买书费和运费、楚照青的录音费和顾问费,一千多块呢。而且年底跟他们分红,他就相当于少拿了一成,这傻孩子!
只江南掰开给他算清楚,楚山青坚持,“我哥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六呢,我什么都没干,就给舅舅家打了个几块钱的电话,前后就能分走上万块,我拿着这钱心里不舒服,我妈妈也不同意。”
江南三人面面相觑,商量过后,拿了两千块作为感谢费硬塞给楚山青,让他给他舅舅寄去才算了了。
晚上江南和杨玲回到宿舍,却不见一人。
童夏因着被诗社邀请去协助新一届赛诗会的事儿,每天都回来的晚一些,她们是知道的,师岚怎么回家两天也没回来?
童夏回来时,一改常态,脸色有些不好,见师岚不在,同样意外道,“她还没回学校吗?”
江南和杨玲都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没有课程,师岚却一直住在宿舍里,前天同她们说了要回家一趟,谁知两天没回来了。
“你怎么了?”江南只问童夏。
童夏叹息道,“张婉清和另外那位女社员昨天才被公安局查清问题放出来,今天返校后,耽误了半个月的课程不说,又被同学用异样眼光看待,就四处跟社里人说我见死不救,让她们在看守所待了那么久遭了很多罪……”
据说是跟二三十个人挤在一间牢房里,连躺下都不能,每天不停地接受问询,又被周遭的恐慌情绪围绕的,担惊受怕了半个多月,差点儿以为要去边疆农场劳改了。
江南一笑,“你问心无愧就好,而且用这件事看清两个人的品性也是好事。”
童夏点点头,很快又想到什么,忙跟江南道,“据她俩从那些‘狱友’口里得来的消息,公安好像从崔彦祥的住处搜出来一本……‘采花’记录,”
说到这儿,童夏止不住地恶心,因为那上面有她和江南的信息,但仍然坚持道,“大部分受害者已经核实,足够判崔彦祥和包明辉死刑了,但他俩不停地往外吐受害者和同伙,真真假假的,公安一直在调查不完,所以这案子才一直没判!”
否则,依他们最近看到的公示,一经核实,最快的几个小时就执行枪决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童夏听完,难得口出恶语。
江南点头赞同,又听杨玲道,“你说师岚那个亲戚自首去了吗?”
江南恍然,她都快将这事儿忘了,看了眼师岚的床铺,才道,“等她回来问问吧。”
只两天后,师岚才一身疲累地回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跑了!”
那个混蛋骗她会去自首,都进公安局大门了,谁知道绕了一圈就消失了,她满心以为人进去了,前天去问判决结果,才知道人根本没去,她找了几个发小寻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自寻死路。”师岚只道。
找不到人,她亲自去举报了,连同他口中的郑贺一起。
次日,师嫒就一脸愤怒地找上了师岚,“你六亲不认,不顾郭家敬死活,那是你的事儿,凭什么拉上我表哥!”
第104章
师岚比师嫒高出大半个头, 闻得师嫒的指责,只垂眸冷漠看向她,“如果郑贺没违法, 公安局调查清楚, 自然会放他出来。”
师嫒闻言气急,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但是眼下特殊时期,情况不一样!
师岚见她不说话, 只冷笑道,“你也知道他犯法了是吗?”
“他没有!”师嫒咬牙, 她表哥只是换女朋友勤快了一些, 没强迫人、也没耍流氓!
师岚冷哼, “那你着急什么?”
师嫒闻言一哽,而后紧张地看了看走廊两旁出来看热闹的研究生们,只强撑道,“你让他白遭一通罪,我不该急吗?!”
师岚只道, “等他出来的时候,你再来替他讨公道吧。”若是郑贺出不来,师嫒现在的行为便与小丑无异。
而后, 师岚回头, 目不斜视离开宿舍楼。
师嫒气得直跺脚,眼见其要尖声咒骂, 一旁看戏的江南忽然出声道, “你确定要在你的辅导员面前大吵大闹?”
师嫒闻言, 宛如被掐住了嗓子眼儿, 顿了顿又恨恨剜了眼江南,跺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江南见状, 无语地摇摇头,叫上杨玲也下楼前往办公室。
下午,系里让各班辅导员开会,安排近期组织学生到体育馆参加公审大会的事宜。
江南有些意外,便低声问张老师,“这种教育活动不都以中小学生为主吗?怎么大学生也去?”
张老师闻言好笑,“你这刻板印象了不是?”这事儿对孩子是教育,对成年人这是警告和威慑。“不止大学生,工厂、政府部门、普通群众都会派代表去的。”
江南点点头,记下了他们班的参加顺序和时间,又紧急通知了学生。
是日一早,班上停了课,江南组织学生们一同前往体育馆,在公交车站等车时,只见一辆辆游街示众的刑车通过,大家驻足无声观看,待车队走过,才交头接耳地讨论。
一阵热闹过后,学生分两批上了公交车到达体育馆,入场后又是一阵兴奋,但一听审判之人的罪行,个个义愤填膺,唾弃着被审判之人活该、罪有应得。
人群中的师嫒听着一个被审判的男人因与五个女人发生过关系,除去他老婆外,其他四人无论自愿与否都算作强.奸,判了无期徒刑,被吓得面色发白,直至公审结束也没缓过神。
只目光呆滞地顺着人流出了体育馆,一路上,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表哥的女朋友何止五个,他还能活吗?
江南那头,才强硬拒绝几位女同学想脱离大部队、相约一起去逛街的申请,把人都赶上车,就见师嫒环着膝盖蹲在地上,脸色茫然。
江南大概知道她受到了何种冲击,看了一眼实在挤不上的公交车,便没唤她,只站在她身旁等下一趟。
只第二趟车来,人实在多,江南才转头叫了几声师嫒,车就挤不上去了,她只能无奈地同车上的学生们招招手,让他们安心回去,她和师嫒再等下一趟。
“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缓过劲儿?”江南看着她挑眉道。
师嫒听着这话,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表哥都要死了,你叫我怎么……郭家敬!”
江南只听师嫒哽咽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猛地站起身,狠狠盯着一个方向。
江南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时惶然无措,似乎想跑,又担心动作太大引人注目。
就在师嫒张嘴欲喊“抓通缉犯”时,目光忽然变得惊恐,惊慌地看向江南,似乎在求救。
江南瞧见她看见男人袖口里的东西时,瞳孔一缩,只听男人靠近,用嘶哑的声音道,“跟我走。”
江南轻轻吐了口气,果然,她刚才不该犹豫,应该直接拽着师嫒的衣领把她带上公交车!
现在被枪威胁着,江南只得托住腿软的师嫒,听从男人的要求跟着他一起走。
而后,不知走了多久,又不知拐了几道弯,她们被男人用枪指着到了一处狭窄昏暗的弄堂里,男人敲了敲窗,叫开门,只听里头有人不耐烦地来开门,“不是让你带钥匙——”
开门男人见到师嫒的瞬间,话头哽住,转而咬着牙道,“你带她来干什么,还有,这又是谁?!”
显然,这人认识师嫒,而后一句话问的是江南。
江南只听师岚的表哥,应该是叫郭家敬,哑声命令她和师嫒道,“进去!”
江南二人只得进了房间,只见二十平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瘦弱矮小,两人手上拿着牌、嘴里叼着烟,见到江南和师嫒的瞬间便警惕起来,同开门男人发出了一样的疑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女人回来?!”
只见郭家敬闷不吭声,找出一捆细麻绳,动作极不熟练地将江南二人的手脚反捆起来,才跌坐在地上道,“是我想带她们回来吗?这个贱人当街喊我的名字!”
虽然参与公审大会的公安、武警走了,但周围还有不少人,若是师嫒大喊发动那些人抓他怎么办?他不想杀人灭口,就只能把人带回来!
郭家敬说着,眼睛通红地打了师嫒一巴掌。
只听师嫒吃疼尖叫一声,便哭了出来,“你凭什么打我,是师岚举报的你,关我什么事!你怎么不拿枪去指着她,抓我干什么,呜呜——”
屋内另外三个男人闻声大骇,开门男人慌忙抓了块毛巾来堵住师嫒的嘴,厉声警告道,“别喊了!”
江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她刚刚注意到,师嫒尖叫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反射性地摸后腰……
他们也有枪!
江南有些慌,心跳得厉害。
“现在怎么办?”开门男人烦躁地抓着头发,又絮絮叨叨说郭家敬,“都说了让你别去、别去,你偏去!瞧瞧带回来个什么麻烦!这回你还想自首?门儿都没有!”
郭家敬颓然。
又见男人似乎此时才想起江南,“这是谁?”
郭家敬也不知江南是谁,他完全不记得和江南打过照面,只道,“跟师嫒一起的。”不一块儿带回来,这女人肯定会报警,那他就暴露了。
“这两个女人怎么处理?”
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耐烦听郭家敬两人的口水话,瓮声瓮气问道。
江南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人脸上透着凶狠的杀意,江南忽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郭家敬不说话,他也不知道。
只听人舔着嘴角走近,提议道,“玩一玩,咱们转移的时候杀了吧。”
江南闻言面色一凛。
开门男人却有不同的意见,只见他沉思片刻后道,“可以用师嫒联系郑家,让郑家帮我们运作离开沪市!”
师参谋长铁面无私,郑家却不是。
郭家敬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师嫒他妈已经不能生了,师嫒是郑家攀上师家的唯一纽带,他们为了让师嫒活命,一定会帮忙的!
凶神恶煞男人闻言,只用淫邪的目光看向江南,“那这个就无所谓了吧?”这个更漂亮,身材也更好。
郭家敬和开门男人也看了一眼江南,虽然对杀人犹豫,但现在这情况他们还有得选吗?
玩就玩吧,他们本就是因为玩女人才落得这地步,也不多这一个,况且,他们东躲西藏这么久,也需要发泄发泄!
江南见状,咽了口口水,这才开口说了被挟持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想离开沪市,不用找别人,我可以帮你们。”
几人闻言一愣,开门男人好笑道,“好大的口气!”
他们原本已经上火车了,却见公安和乘警挨个检查介绍信,只能无奈下车,郭家原本打算帮他们联系船,又被公安监控,只能放弃。
而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居然大言不惭说能帮他们?!几人都被逗笑了。
却听人道,“你们认识钱或光吗?”
开门男人和郭家敬闻言对视一眼,收起嘴角的嘲讽笑意,一脸正色看向江南。
“钱或光是谁?”凶神恶煞的男人疑惑。
“太子爷!”开门男人头也不回兴奋道。
江南见二人意动,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我丈夫和钱或光有生意往来,我可以让钱或光送你们到温市,又联系温市那边送你们去港城。前提是你们不能动我和师嫒。”
开门男人谨慎道,“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钱或光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自己问他认不认识我。”江南道。
开门男人和郭家敬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凶神恶煞男人,征询意见。
“有门儿?”只见凶煞男人皱眉问道。
开门男人兴奋地点头,“钱或光确实在做倒卖生意,且规模不小,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带我们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死气沉沉的郭家敬也鲜活起来,这样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的日子他早过够了,才生了自首的心思,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居然又有了新的出路!
“那要怎么做?”凶神恶煞男人急切问道,他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果然带着公子哥儿就是好,有钱又有路子,他在火车上拉了这两人一把,还真拉对了!
开门男人回头看了眼江南,他在思考是用这个女人要挟钱或光,还是让她居中帮他们联系。
二者皆有风险。前者,钱或光或许会选择直接报警;后者,万一这个女人联系上钱或光耍小动作怎么办?
开门男人叫上另外三人到外面商议去了。
江南见他们愿意考虑这个法子,不由闭上眼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她还是小瞧了这个时代。
不禁枪,真的太危险了!
“嗯嗯!”
江南忽听师嫒的声音,睁开眼看过去,只见师嫒眼珠不停往下看,想让江南帮她把嘴里的毛巾拿下来。
江南摇摇头,“你忍一忍,不要激怒他们比较好。”
她担心这大小姐口不择言,这可都是些亡命之徒,即使她跟他们以前是旧识,也不管用了,还是暂时闭着嘴吧。
四个男人又回来了,显然商量好了,迟则生变,要让江南现在就帮他们联系。
江南自然同意,早些联系钱或光就能早点将消息传递出去,因在开门男人给她解开绳索,准备带她去打电话时,江南问道,“我帮你们联系了钱或光,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开门男人的动作一顿,只道,“这取决于钱或光什么时候帮我们安排好船。”
他们已经打算好了,离开前将师嫒和这个女人灭口,到了温州后,他们会迅速隐匿行踪,自己想办法偷渡到港城。
江南察觉到他身上的狠意,心头一紧,“着急”问道,“我给你们钱,并保证不出卖你们,你们能提前放我们走吗?”
开门男人不为所动,江南看向另外三人,“港城消费高,你们如果没有钱,去了日子肯定艰难,我丈夫有钱、钱或光也有,我可以让他们给你们准备金条,你们带去港城一变现就可以用!”
江南只见瘦弱男人和郭家敬都有些心动,反而看上去最鲁莽的凶煞男人没反应。
“老大,这钱不要白不要!”反正搞这一出,人也知道他们身份见不得人,要钱很正常。
郭家敬则受够了这种苦日子,他本就因劳改日子太苦才不愿意自首,如果逃亡以后比劳改还苦,那他折腾个屁!
“就是,不然咱们去港城要饭吗?还是去人家的地盘跟人拼刀子抢劫?”他只道,“而且这女人说她有钱是真的,她手上那个戒指就值不少钱!”
开门男人本就攥着江南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将戒指一把捞下,便看向凶煞男人。
凶煞男人一点头,开门男人也假装同意了,钱拿到手,放不放人还不是全凭他们的意思。
江南见状面上露出笑容。
既是真心也是假意。
真心高兴这些人允许她在电话里提及“黄金”,也是假意没发现这些人的真实目的,为她能“生存”而高兴。
而后江南便由开门男人用枪威胁着,去了很远的一个弄堂口公用电话亭。
江南看了眼亭内看电话的大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连累人,而后激动又颤抖地拨通了钱或光的电话。
“……稀奇啊,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
电话接通后,钱或光在那头笑道,开门男人凑近,跟着江南一起听电话,既是防止她搞小动作,也为确认电话那头是不是钱或光。
确认后,他满意又兴奋地露出一个笑容,又示意江南说话。
江南便道,“我有事儿想拜托你。”
钱或光一听,便在那头问什么事,江南问他近期能不能帮她安排一艘船送几个人去温市,还让他帮忙准备二十条大黄鱼,之后找赵瑞报销。
这数额听得钱或光都惊讶了,“你要那么多黄金做什么?”这可是四十多万块钱,赵瑞这么豪横吗?
开门男人听到钱或光反问一脸紧张,枪口不觉抵在了江南腰上。
玻璃窗后的大妈远远见两人凑得近,忙咳嗽一声,大声警告道,“注意影响啊!”
江南捏着话筒的手一紧,也不知钱或光听到大妈这话没有!
只面上不能有任何反应,因只道,“做什么你就不用管了,帮我准备好就行。”
而后,江南如同平常与钱或光说话一般聊了几句,让他答应下来,才挂了电话,一脸轻松向开门男人道,“你听见了吧,他同意了。”
开门男人一脸欣喜地点点头,掏钱付了电话费就带着江南往回走。
而那头挂断电话的钱或光,一脸凝重,江南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帮人逃跑,还要提供大额资金,能通过这种法子跑路的人,来路一定有问题,他有底线,即使同赵瑞关系再好,这种事也不可能帮忙的。
但他还是稳住了江南,还有那句“注意影响”是说江南和别人吗?
他记得赵瑞可是回去大半个月了?!
钱或光思来想去直觉这事不正常,便给赵瑞去了电话。
而原本在大棚里干活的赵瑞,陡然听到钱或光说江南找他要价值四十多万的黄金,第一反应就是江南出事了!
他们家根本没那么多存款,江南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同钱或光要那么多钱,至于钱或光隐晦猜测的江南是不是要带着钱跟情夫跑路更是无稽之谈!
赵瑞直接忽略,严肃同钱或光道,“麻烦你立刻帮我查江南是从哪里给你打的电话,再亲眼帮我确认她的平安。”
钱或光听了,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慌忙挂了电话。
而赵瑞则立马挂了电话到江南办公室,只听莫敏道,“江南带学生去参加公审大会,还没回来……”
只莫敏话没说完也意识到不对劲,这个点儿江南早该回来了!
赵瑞只道,“麻烦你帮我在学校和家里确认一遍,如果江南不在,就直接报警!”
第105章
莫敏听得赵瑞这样说, 当下慌张,忙丢开手上的工作,一面让杨玲去找江南班上的学生询问情况, 一面叫上姚柏桦去江南家里查看情况。
但敲了十多分钟门都没反应, 家里应当是没人,当她和姚柏桦返回办公室时,只见江南和杨玲那位名叫师岚的同学也在办公室, 正在借用办公室的电话,“……你马上联系爸爸派人过来, 我们这边准备报警了。”
莫敏紧张又疑惑地看向杨玲, 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杨玲皱眉复述她从学生口中打听到的信息, “江南班上只有她和师岚的妹妹因为没挤上公交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莫敏看了眼手表。
杨玲面色难看道,“距离学生们最后见到她俩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莫敏闻言立马转身去了团委,找王书记说要报警。
王书记皱眉,“有没有可能江南有事儿耽搁了?还有她丈夫远在安城, 怎么就知道她出事了?”
莫敏摇头,她也不知道。尽管赵同志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静,但她能感受其中的急切, 他一定是得了一些她们没有的消息。
王书记叹气道, “若是这些情况都不清楚,你去报案让公安同志怎么采信、怎么处理?”
但他也担心江南和那个学生真出现意外, 便同意了让莫敏去报警。
而等莫敏打算叫上杨玲去公安局时, 办公室里又多了个人, 正在同师岚说话, 两人看上去认识但不熟,只说完话后, 皆神情凝重。
听得她说要去报警,男人道,“我送你们!”
莫敏这才听杨玲介绍道这是赵同志的朋友,姓钱,叫钱或光。
于是,男人开车把她们送去了公安局,并且向公安局提供了相当关键的信息,比如江南给他打电话时提出的“无理”要求、异常情况,以及公用电话的地址等。
登记的公安蹙眉看向钱或光道,“所以你怀疑这两位女同志有可能被逃犯挟持了?”
钱或光点头,“对。”
另一位公安道,“既然你告诉对方明天才能安排船和准备好金条,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提前布置,来个瓮中捉鳖,”说着,又见几人面色着急,忙道,“当然,这个公用电话亭附近我们也会派人前往调查的。”
莫敏几人闻言无奈又失落,师岚和钱或光却只点头,在钱或光同公安同志商定明天要给江南的信息,及他该如何配合后,便果断出了公安局。
门口,只听师岚问钱或光,“你已经找人去查了?”
钱或光点头,“那片儿人太杂了,大多没有介绍信和本地户口,房东租房遮遮掩掩,邻里也会相互打掩护,所以出现陌生人很少有人注意。”
又兼房屋狭窄拥挤,不熟悉的人去了,都能在里面转晕头,所以,想找人得费些时间和功夫。
师岚了然,只找钱或光要了地址,给了她匆匆赶来的继母一份,师家和郑家加入后,应该能排查得更快。
师岚的父亲联系了人,师岚的继母又带着警卫员焦急而来,公安局领导自然更加重视,一时加派警力,加大了摸排力度。
而钱或光将师岚等人送回F大后,并未走,给赵瑞打了个电话告知基本情况后,就跟着班马众人一起在办公室里等消息。
而另一头,郭家敬从开门男人口中得知,他们次日才能拿到金子并且得到船只信息,并不是明天就能出发,急得团团转,烦躁道,“这样不行,太慢了!”
“怎么说?”凶煞男人问道。
郭家敬解释道,“明天是工作日,师嫒有课,她今晚不回学校住、明天又不能按时去上课,她的同学、老师肯定会怀疑,若是时间短还好,但如果我们明天走不了,还要等上几天,就得一直押着她们,学校一定会联系师家,师家就能根据她和这个女人一起失踪,顺着这个女人查到刚刚的那通电话上!”
他是师家的外甥,最是清楚师家的行事风格,一旦露出些许蛛丝马迹,他们这个落脚点很快就会暴露的!
凶煞男人闻言,面色一狞,看向江南的眼神满是杀意,手不自觉摸上了后腰的枪。
这个女人暴露了他们!
江南闻言,不觉往后靠了靠身体,心跳如雷。
开门男人见状,只看向江南,“想活吗?”
江南目不转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明天一定让钱或光送我们走,能做到吗?”
江南只道,“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开门男人狠声道,“不然,你们俩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江南唯一的作用是帮他们确认明天的船只信息。
凶煞男人却不同意,“不行,留着她们太冒险了!”
现在把这两人变成尸体丢到别处让人发现,才能彻底打消跟他们的联系。
他们的行踪不容有一丝闪失,在他看来离不离开沪市无所谓,一定得有命活着。
但对于郭家敬和开门男人来说,熟人很多的沪市太危险了,稍不留神就会被举报或抓捕。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只能徒步离开,得走多久才能离开沪市地界?且没有身份证明和钱票,一路风餐露宿,他和郭家敬哪里受得了的。
而一旦没了钱票供应,另两人还是不是他们的同伴就不一定了!
“我们现在就换地方。”开门男人只看向凶煞男人道。
远离那台公用电话就好了。
凶煞男人只冷哼一声,“咱们还能去哪儿?”
这俩公子哥儿的地方都在条子的监控内,他们住不了才不得已躲到这窝棚里,金乐昌忘了不成?!
开门男人、也就是金乐昌看向地上的江南和师嫒。
郭家敬见状立马会意道,“师家的地方不行。”
师嫒失踪,师家第一反应肯定是她逃学,搜索的一定是师家的各处住宅和师嫒常去的地方。
所以,只能是另一个女人家。
江南望着几人看向她的视线,面上一愣,心底窃喜,继给钱或光打电话后,她又看到了一丝自救的希望。
而后,她和师嫒的手脚被松开,上了一辆三轮板车,并排而坐,车斗里装了不少蜂窝煤,对面是拿枪指着她们的瘦弱男人,骑车的是凶煞男人,而郭家敬二人则共骑一辆自行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去往江南家的路,很长一段都很开阔,江南想了想她和师嫒跳车逃跑的可能性。
很低。
她们的两条腿跑不过子弹,还没逃到有遮掩物的地方,就会中弹,到时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只按住眼睛忍不住东张西望、和她一样试图逃跑的师嫒,再忍一忍,到了她家附近,再找机会。
将近两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达到,只靠近人员密集的住宅区,瘦弱男人把她们看得更紧了,警告道,“别想耍花样,否则我的子弹可不长眼。”
凶煞男人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我们跟那俩公子哥儿可不一样,分分钟就能把你们打成筛子!”
江南和师嫒更加不敢动了。
到了江南家门口后,瘦子用枪顶着江南去开了门,而凶煞男人则跟普通送煤人一般,似模似样搬起煤。
原本凶煞的脸变得憨厚,还与跟一位路过的阿姨讨论起煤价,江南看得胆战心惊。
“小江,你这煤能不能让一点儿给我?”阿姨知道江南不常回来做饭,想也用不了那么多,正好这煤比她买的便宜,又可以省下自己拉媒的力气。
江南只勉强笑道,“阿姨,这让不了,你快回家做饭吧,我这儿搬完也得回去做了。”
若是让这阿姨发现两人的异常,也许会有危险,必须让她快离开。
阿姨闻言,脸上笑意淡了下去,江南继续道,“您让让呗。”说着,她掐了掐冒汗的手心,上前拿了几块煤进屋。
江南的轻举妄动惊了瘦弱男人一跳,凶煞男人也微微变色,但好歹那个烦人的阿姨撇了撇嘴走了。
双方都松了口气。
四人进屋后,凶煞男人凶狠地看着江南,“没有下一次!”
江南点点头。
之后,她看着凶煞男人又搬了两趟,将车上的大半煤炭搬进屋后,便在客厅里巡视起来,用手一一摸过屋里的电器,嘴里不住发出“啧啧”声,而后拿起江南和赵瑞的结婚照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些许,看看结婚照又看了看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而江南和师嫒仍旧被瘦弱男人指着,老实站立。
十多分钟后,郭家敬二人到了,在外一边敲门一边喊“江老师”,仿佛真是江南的学生。
江南被迫去开门。
两人进门后也四处转了转,金乐昌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郭家敬则打开了电视机。
熟悉的声音、舒适的环境,让金、郭二人好像回到了从前,心理上放松了不少,骑了一路的车,人也饿了,便问江南她家里有什么,随便做点。
江南一愣,没想到这些人会让她做饭。
只听瘦弱男人喊她,“走啊!”
江南只道,“让师嫒帮我吧。”
金乐昌闻言,到厨房里将刀具都收走,又推了推厨房里那焊死的防护栏,无所谓地点点头。
只两人进入厨房后,师嫒面色难看地向江南摇摇头,她不会!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折磨,师嫒暂时憋住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她知道,想活命,只能跟着江南往一处使劲儿。
江南见了只当没看见,余光扫了眼身后的瘦子,一边点火,一边思考如何自救。
她半个月没回来了,家里只有米面和鸡蛋,只能煮个面条。
而师嫒根本帮不上忙,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
江南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两人能在一处,遇上突发情况时能搭把手就行。
所以,她让师媛从冰箱里拿鸡蛋的时候,用眼睛示意她,那边角落里有一根三指宽、两指厚的木条。
师嫒会意,扫了一眼,微微屏息。
而此时的F大狂瞽办公室,钱或光、师岚、师母、王书记和莫敏几人齐聚于此,在等各方关于公用电话亭附近的搜索结果。
却见师家警卫员快速从外头进来,低声同师岚道:师家负责盯梢的人看见郭家敬了。
师岚“窣”地起身,问他人往哪儿去了?
只钱或光和杨玲等人一听警卫员描述的地址,一阵讶然,“那不是江南家吗?”
众人因面面相觑,所以,是师岚的表哥挟持了江南和师嫒吗?
师岚意识到这个可能,双拳紧握,脸色冷得可怕。
师母则被气得喘不上气,许久后,才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好啊!”
师岚把她侄子举报进公安局,死刑难免,郭家敬绑架她的女儿,师岚、郭家,真是好得很!
师参谋长的警卫员见状,对于领导家这两任妻子娘家间的明争暗斗只无声叹息,而后立刻给公安局打去电话,请他们尽快安排公安、和武装人员过来,自己则将配枪上了膛,打算提前去探探情况。
师岚紧随其后,杨玲忙把人拦住,“太危险了!”
只师岚坚持,推开她便要同警卫员一起去。
师母看了全程,在人出门前叫住她,把手上的手包递了过去,不管她以后怎么跟师岚、郭家算账,眼下师嫒最重要!
而师岚看了看手包里东西的形状,无声接了过去。她受过训,枪法很准。
而江南这边,水烧开后,她下了面条,在瘦子的命令下,给几人端了出去。
郭家敬三人边看电视,边大快朵颐,瘦子则还在看着她们。
江南只问他们,“我们中午饭就没吃,可以去厨房吃吗?”
四人闻言,对视一眼,金乐昌点了点头,让她们吃顿断头饭也行,便同瘦子道,“麻烦瘦哥了,等她们吃完就绑起来,不用再时刻盯着了。”
瘦子点点头,又跟在江南和师嫒身后回了厨房。
“你吃吗?”
江南给她和师嫒各盛了一碗后,问瘦子。
她想让瘦子暂时把枪放下来。
可惜,瘦子拒绝。
江南失望垂眸,让师嫒吃的同时,自己也端起碗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谋划。
而师嫒则食不下咽,只看着防护栏外的世界,沮丧地想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生天。
而就在她往窗外看去时,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师嫒震惊地瞪大了眼。
江南也看见了!
“快吃吧。”
她提醒师嫒道,可千万别再暴露了!
江南也很激动,师岚这样隐蔽着靠近,是不是就说明有人发现她们被困在这儿了?!
而房子外的师岚远远给警卫员打了手势,她发现了江南和师嫒,而后蹲下身子,从另一个方向,缓缓靠近了厨房的窗户。
江南和师嫒原本不知情,只不自觉地端着碗站得更靠近一点,期望用这种方式防止瘦子发现师岚。
直至防护栏上突然抛上来一小段鲜嫩的草尖。
江南瞳孔一缩,机械地将碗里的面条塞进嘴里,而后一副没吃饱的模样,打算继续盛面条。
只夹了两筷后,她将锅端给瘦子看,“你看看这些还够你们四个人吃吗?需不需要再下点儿。”
窗下的师岚听见了,四个人。
瘦子看了眼,瞧着还剩下不少,只道,“够了。”
江南又道,“面要坨了,你要不要现在吃?”
瘦子摇头,江南并不放弃,“你把枪暂时换到另一只手上,不就能吃了?”
瘦子闻言却是一脸不耐,“你怎么那么多话!”
江南见状,忙一副吓坏的模样,将锅放回了灶上,继续端起她的碗吃面,不再说话。
师岚则在给警卫员打着手势,有枪!
警卫员面色一凛,动作轻巧地退走,回到学校附近同师母报告情况。
师母吓得手脚发软,着急道,“公安呢?怎么还没到!”
王书记和黄科长得了这消息,也惊得满头汗,忙打电话去催。
钱或光和杨玲等人听了这消息,心头一紧,祈祷江南千万不要出事。
十多分钟后,公安到位。
指挥员听得情况竟然如此严峻,又瞧见一旁殷切看着他们的师母,不由捏着一把汗,而后开始部署计划,安排人员靠近。
而这期间,师岚一直在靠在厨房外窗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江南和师嫒吃完面条,洗了碗,而后另一个人进了厨房,说让原来监视江南二人的人去吃饭,他来将两人绑起来。
只听江南问他,“我们能不能去楼上房间休息?”
男人拒绝了,说江南和师嫒必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师岚思绪急转,若按男人的说法,那等会儿公安来了,救援工作会很棘手!
江南也是一样的想法,如果待会儿发生枪战,她和师嫒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被绑了手脚,连躲都没处躲。
所以,她们绝对不能跟这些人共处一室。
而恰巧,金乐昌给江南绑手的时候,她瞥见了出现在窗口的枪口和师岚坚定的眼神。
江南预感师岚将要做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仍旧不动声色地配合。
“砰、砰!”
“啊——”
枪声与惨叫声交织,金乐昌肩膀和大腿接连中弹后倒地。
江南几乎第一时间冲到门口,将门锁起来,然后一边用身子把冰箱推过去抵门,一边冲师嫒喊道,“找他的枪!”
而后,就是客厅内凶煞男人听见动静赶过来后,疯狂的踹门与咒骂声,江南用身子抵住冰箱,恐惧加理智到了极点。
如果子弹射穿了门和冰箱,她会死吗?她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赵瑞怎么办……
师嫒则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一边哭喊着“师岚救命”,一边抓过角落里的木条死力抽打着金乐昌,见人奄奄一息,才慌里慌张去摸他身上的枪,然后颤抖着指向金乐昌。
“去帮江南挡门!”
师岚见到这一幕后,冲着师嫒喊了一声,就迅速朝着客厅窗户跑去,“砰砰”两枪向室击,替江南引走火力。
江南果然感觉踢门的力度变小了,郭家敬几人似乎在找掩体。
而正在赶来的公安和武警同志突然听见枪响,只慌忙加速前进,迎头便遇上师岚,只听人道,“人质在厨房,犯罪分子重伤一人,可以强突!”
指挥闻言,迅速部署。
而后一阵枪林弹雨。
江南只听那些你来我往的子弹打在客厅的家具上、墙体上、玻璃上,毫无阻挡射向窗外……她按着师嫒的脑袋,两人缩在冰箱后,不住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砰砰”声似乎少了、停歇了……
“江南!”
江南只听师岚这样喊她,她循声看去,只见师岚站在窗外看着她们,“结束了。”
江南一阵恍惚,只听师嫒开始哭着咒骂,“师岚,你个混蛋,你要害死我们!”
江南这才脱力滑坐在地上。
许久之后,门外响起公安和师母的安抚声,江南才缓缓站起身,叫上师嫒,两人费了好长时间和好大力,才推开了初时江南一下就推过去的冰箱。
厨房门打开后,江南手腕上的绳子犹未解开,众人一阵唏嘘又佩服,公安进门后,迅速将没剩几口气的金乐昌抬了出去。
师嫒扑在师母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江南看到了钱或光,只听他问她,“没事吧?”
江南只觉她现阶段的状态很奇怪,仿佛神魂飘在空中,身体在自动做反应,闻的钱或光的话,她一如平常笑道,“没事,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钱或光出现,说明她那通电话起作用了。
钱或光摇摇头,见江南状态不对,让她先歇歇,只道,“我去给赵瑞打个电话报平安。”
江南却叫住他,“你帮我解开,我自己打吧。”
说着,她平静地告诉了钱或光剪刀的位置。
而后,钱或光帮她剪了绳子,然后跟公安交涉以后,带着她出了门。
江南在门口见到师岚,她好像低头在看郭家敬的……尸体?
可能真的是尸体,因为注意到她的目光后,钱或光便转了个方向,挡住了她的视线。
再往外走是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问着江南发生什么事儿了,江南看见了那位想买煤的阿姨,显然她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正跟人交头接耳交换着情报……
到了巷子口的公用电话亭,江南拨通了石栗大队的电话,接起来的人却是赵瑞。
江南知道他肯定在电话旁坐了一天,顿时湿了眼眶,方才一直感觉飘着的神魂也落回了身体里,真情实感充盈全身,她觉得身上开始回温,眼和心的温度似比其他地方更高,有些滚烫。
听得赵瑞追问她有没有受伤,江南笑道,“没受伤,但是快吓死了。”
第106章
“别怕。”
赵瑞沉稳又令人心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江南弯了弯嘴角,反过来安抚了他几句“别担心、真没事”什么的,才挂断了电话。
而后一转身就见到一脸担忧围上来的杨玲莫敏几人。
“没事吧?”杨玲紧紧攥住江南的手, 刚才枪声很激烈, 他们不被允许靠近,都快急死了。
江南摇摇头笑道,“没事, 就是感觉这一天格外长,累了。”
杨玲几人闻言沉默, 能不累吗?谁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经历生死。
江南拍了拍她的手, 无声地安慰着他们。
而后, 便听王书记在杨玲等人身后感慨,“你真是多灾多难!”
江南入学这几年,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报警了。
江南闻言一笑,“是啊,我还想去寺里拜拜呢, 但又想每次出门就遇上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就安生在学校呆着, 一步也不离开, 我就不信,这些灾难和麻烦还能无缘无故找上我!”
众人闻言一愣, 而后才反应过来, 江南在开玩笑, 只听得心酸又好笑,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江南笑笑,见几人和王书记、黄科长都打起了精神, 便同几人说了一声,跟着钱或光回去了,她还得给公安录口供。
江南重新回到家时,师嫒的情绪且未平复,抱着她母亲不住呜咽,任是公安同志如何安抚都无法停止哭泣,所幸江南回来了,负责录口供的女公安松了口气,转而请江南复述案发经过。
江南看了一眼师嫒,只平铺直叙地将师嫒叫破郭家敬身份,导致她们被枪支威胁绑架的事儿讲了出来。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落在师嫒身上,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什么阴谋绑架、报复威胁全是无端猜测,这场事故的源头仅仅是师嫒的一时冲动无脑,而江南,则是纯纯的冤种,且还顶着死亡威胁,及时往外传递信息,积极配合自救,最后还保护了“罪魁祸首”……
师母想起初时对于师岚和郭家的揣测,一时尴尬,但很快恢复,毕竟郭家敬等人犯罪在先是事实,因师嫒之故让公安局击毙和抓捕了罪犯也算好事。
只是对于江南来说,这确实是场无妄之灾,因礼貌向江南感谢又道歉,并承诺道,“江老师家里的损失就由我们来承担,您以后若是有事,只管联系我,我们家一定会报答您的。”
江南听完,想也不想就一口应答下来,这是她该得的。
而后,江南摸了摸她的右手无名指,与公安道,“我的结婚戒指被那个叫金乐昌的男人拿走了,应该还在他的衣兜里,能帮我找一找吗?”
女公安闻言点头,详细问了江南的戒指款式,并告诉她即使找到也要案件结束后才能还给她。
江南点点头,她清楚这个流程,因感谢了她,有听人追问了一些细节,江南一一补充后,口供才算录完了。
而师嫒因着一直不开口,公安也无法,只能将时间推后,师母也顺势向江南请了假,她要带师嫒回家修养一周。
江南同意了,让她写了请假条,并且将家里的钥匙给师母,“我家的修缮、打扫工作就麻烦了。”
师母闻言一愣,自从她嫁给师岚的父亲后,还从没人敢用这种随意又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她做事。
江南可不管人是怎么想的,起身将她和赵瑞的合照收起来,相框完好的就一整个拿上,相框碎掉的便将照片仔细收好,放回楼上的主卧锁好。
在这个屋子里,只有这些照片是珍贵、不可替代的,其他都可由师家整理处置。
弄完这一切,钱或光提出送江南回学校,江南没拒绝,两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师家母女和还在屋内调查取证的公安们,面面相觑,这里……不是江南的家吗?她怎么走得那么干脆,这就不管了吗?
而离开的江南真的累了,长时间的精神紧绷,眼下突然松弛下来,她只觉困得厉害。
到达校门口后,她见到一直在等她的杨玲几人,心里一暖,转身同钱或光道,“就送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了,等赵瑞到沪市后,我们夫妻再正式登门拜谢。”
虽然赵瑞没有明说,但江南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钱或光闻言只一笑,“那我可就等着赵瑞的‘厚礼’了!”想来,他又能大挣上一笔了!
话毕,钱或光单手插兜,一身轻松地挥挥手走了。
江南目送人开车远去后,才一脸笑地走向杨玲几人,张开双臂抱住几人道,“谢谢你们。”
而后,又催促所有人都去休息,想来也是因着她的事儿紧绷了一天的精神,也该歇歇了。
于是,几人分头回了各自的宿舍。
江南简单洗漱后,拉下帐子,倒头就睡。
杨玲和童夏见状,莫名担心,她们总觉得江南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哪有才遭遇了生命威胁就能若无其事开玩笑、又反过来安慰人的。
师岚回来后,她们担忧的人又多了一名。
师岚的表哥绑架了她的妹妹,而她又参与了击毙她表哥的行动,如今面对亲人,怕是里外不是。
但师岚也如江南一般,面色如常,甚至比江南更不对劲一些,因为江南且累得睡着了,师岚静静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才洗漱休息。
杨玲和童夏对视一眼,不住揪心。
次日,江南和师岚都起得早,师岚照常去了图书馆,而江南先去通知班长师嫒请假一周的事儿,才去了办公楼小会议室,向学校领导说明了这次案件的经过。
校领导也没想到学生本来是去参加教育活动的,却成了教育素材,幸亏有惊无险,否则,学校难辞其咎!
几位领导忙安抚了江南一番,也给她批了一周假期,让她好好休息。
江南感谢一声便应下了。
赵瑞快来了,她确实需要时间。
而后,江南便回了狂瞽办公室照常工作了两天,直把办公室所有人弄得忧心不已,才无奈地请了几天假。
莫敏几人看着办公室门口风尘仆仆的赵瑞,这才松了口气,“嫌弃”地挥手道,“快走快走!”
江南笑了笑,拿上早准备好的日用品和赵瑞去了学校附近的招待所。
家里死过人,师家也还在修缮,江南不想让赵瑞回去了,索性住几天招待所。
因着最近抓流氓罪很严,江南和赵瑞出示了结婚证,又反复自证了好几次两人的夫妻关系,才开了一间双床房。
进门后,赵瑞放下他和江南的行李包,便迫不及待拉上窗帘,将江南紧紧按在怀里。
江南也伸手攀住赵瑞的肩膀,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没事。”她只道,只是在生死一瞬间,很迫切地想见到赵瑞,所以她没有拒绝赵瑞的这一趟奔波。
而后,便是赵瑞用实际行动确认江南的存在,当他呼吸不匀埋进江南的体内时,却不动了,只俯在江南耳边道,“下次不许这样了,否则,我找不到你。”
江南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她出现意外,假使赵瑞还能重来一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再遇上江南。
江南难耐地挺着修长的脖颈,手指摸着赵瑞的脸,无声催促他。
赵瑞仍然不动,她才强忍着吟声,“这次是意外,我是被牵连进去的!”
她没那么伟大,不会用生命去拯救别人。
赵瑞只道,“那下次就离意外远一点。”
话毕,才直起身开始动作,让江南舒服。
而后几天,除了次日两人出了一趟门,专程感谢钱或光,并送了其一个年入三百万的路子外,两人几乎没怎么出招待所。
假期结束那天,江南只觉她的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赵瑞将两人的日用品都收拾好,江南原以为他打算送她回学校。
不想却是离杨玲家极近的一处小楼。
她了然地看向赵瑞,只见人一笑,放下行李开了门,江南进屋一瞧,很熟悉的装饰和摆设。
她拿起玄关处的照片看了看,这是那天被破坏相框的其中之一。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买房子、搬家、复原这些东西…
赵瑞笑回,“就这几天。”江南睡觉的时候。
江南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这几天觉特别多,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创伤应激的一种,只能默默陪伴、尽可能帮她转移注意力。
“喜欢吗?”赵瑞低头问她。
江南透过二楼的窗户看了眼楼顶花园,笑道,“当然喜欢。”
面积大、舒适又有情调,怎么会不喜欢。
江南踮脚仰头,亲了亲赵瑞,“谢谢。”
赵瑞笑了笑,“不用谢。”
而后,两人便在新家里度过了江南的最后一天假期。
午后,江南和赵瑞窝在花园旁的书房里打磨赵瑞的传记小说,经过江南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完成了一半。
江南便同赵瑞商议道,“我想把它投到一本地摊文学上,你介不介意?”
地摊文学,顾名思义就是地摊上随处可买的杂志报刊,车站居多,供人们买了在车上打发时间。
江南有此想法,一方面期望更多人了解赵瑞上辈子的传奇事迹,一方面也让南下的打工人们少走些弯路。
赵瑞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笑道,“‘农民工’跟地摊文学不正合适?”
江南一听他同意,便开始誊抄手稿,打算投连载。
赵瑞见状,忙将这项“简单”的工作要了过去,好似舍不得江南受一点儿累。
江南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只难得见赵瑞端坐写字的样子,因多看了会儿,许久后才道,“要是连载完没有出版邀约,咱们自费出版。”
投在地摊文学上,对出版会有一些影响,因为大多数人认为是地摊文学上的内容多以猎奇、黄色为主,偏向低俗,不值出版。
赵瑞闻言挑眉逗她道,“你还记得写这本书的初衷是赚钱吗?怎么还往里贴钱?”
江南只道,“怎么是倒贴,万一热销,我不是赚了?”
赵瑞因笑道,“多谢夸奖。”写他的书热销,不是夸他是什么?
江南闻言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南销假后,便将赵瑞誊抄的两万字投出,不出预料地过稿,稿费千字十元。
江南算了算字数,同赵瑞笑道,“光连载咱们就能挣三千多,我对出版更加期待了!”
总之就一个意思,她是绝对不会亏钱的。
赵瑞闻言,只笑着亲了亲她。
而后的半个月,赵瑞每天接送江南上下班,看着她的睡眠时间一点点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第107章
江南休假几天回到学校后, 状态明显恢复,杨玲几人这才放下心。
半个月过去,这起意外的绑架案也有了结果, 郭家敬和凶煞男人当场被击毙, 瘦子重伤不治,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当时和江南师嫒同在厨房里的金乐昌,其被判死刑, 缓期二年执行,如今还在医院治疗。
而间接引起这起事故的崔彦祥, 也在痛失儿子的郭、郑、金三家, 以及许多参与过崔彦祥舞会仍未暴露的人的共同推动下, 提前“闭上了嘴”。
为防崔彦祥的父亲崔正民事后报复,这些人又联合起来,让崔正民被迫过上了半退休生活,而包明辉的处长父亲则因亲自出手帮包明辉擦过屁股,被停职审查。
一切尘埃落定。
那日做笔录的公安同志依约给江南送回了她的戒指。
江南连声感谢后, 送走了人,用清水和香皂洗了洗就戴回手上,重新投入工作。
十月中旬, 毕岩峰从广市回来才听说江南遭遇了绑架, 一阵关心过后,同江南说起磁带热销的好消息, 并庆幸道, “还好咱们出得快!”
他到首都和广市转了一圈, 发现书店已经有了几种备考指南, 如沪市业余学校一样的培训班也开始冒头,他们的磁带完全是靠着听力、江南的口语和真题才占了一席之地。
“真就是一锤子买卖啊。”毕岩峰不住感慨, 他们的录音课程和真题只要被这些培训班买上一套研究后,就没了优势。
江南只笑问他,“还没赚够?”
毕岩峰想了想,这一年光靠这一项就净挣了五六万,也算不错了,只是没有续航,明年还不知上哪儿去挣这么多。
江南听得毕岩峰的苦恼,只笑了笑,没告诉他,从明年会掀起一股全民经商潮,遍地商机,凭毕岩峰的头脑,肯定能大挣特挣。
说完磁带,毕岩峰也同江南说起他们杂志的广告情况,“……你们把杂志同步上到邮局和书店,这两厢价格一对比,一半的便宜还是很吸引人的,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销出去大半了。”
他们的磁带和课本并不便宜,能花得起这价钱的人大多不在乎这一毛两毛,何况这确实能让朴实了多年的国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很多人还是很愿意花上一毛六享受享受这尊贵VIP的“特权”的。
江南闻言笑道,“只希望我们明年往其他省份发行也能这么顺利。”
毕岩峰一听就知道江南预估明年形式会大好,眼睛亮了亮,因由衷地祝愿了他们一番,又聊了几句后便走了。
“咱们的步子会不会太大了点儿?”一旁听了全程的莫敏迟疑道。
《班马》往邻近二省发行,他们可是巩固了两年多,如今才又扩了首都和广市,江南就计划在十二月又增加两个省份,明年逐步在全国各个省份实现发行,实在太快了。
江南却笑道,“不大的。”
未来二十年是纸媒的黄金期,她们可不能在开头就落后。
又同莫敏道,“行不行的,咱们就看这次征文大赛。如果新增省市的稿件增多,说明咱们的订阅不错;订阅一般也没关系,到时只要将获奖及幸运读者的名单、奖品往各省的报纸上一登,作者投稿、读者互动肯定都少不了。”
她们的奖品可是很吸引人的!比如今年的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幸运观众的床上用品或暖水瓶,明年有家赞助商是家电厂,江南计划将一等奖的主奖设置成电视机,这就更激励人了。
杨玲听了只叹,“你可真是不放过一点儿机会。”
江南笑道,“那是!”
众人只被逗得一笑,笑闹过后,又埋头工作,他们得将明年一、二月的杂志提前策划、制作出来,专为征文大赛空出十二月至明年二月的时间。
因而这日下班后,几人笑说起放假回家的事儿,莫敏想了想道,“今年大家的时间都很充裕,工作进度也快,明年过年又早,春节索性都放假半个月吧。”
她和童夏不回家,过年期间的稿件收取、初选和评委协调工作交由她俩完成就行,等江南几人收假回来,又轮换她们休息。
江南几人对视一眼,算了算时间,他们一月下旬开始放假,二月上旬就能回来,莫敏和童夏的工作量也不算大,确实可行,于是就同意了,又向莫敏童夏二人道了辛苦。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远远就见来接人的赵瑞,几人习以为常,笑了笑,便同江南道了别。
只江南和赵瑞还没走出去几步,就遇上了师岚、师嫒和师母,身后的警卫员手中提了不少礼品,一瞧就是来找他们的。
江南挑眉看了眼师嫒,今天应该是她被解救后第一次来学校,原本师母只给她请了一周假,但到期后,她并未到校,师母又打电话到学校给她续了半个月,眼下没到时间,人却来了。
“我父亲让她亲自来向你道歉并道谢。”师岚向江南解释道。
话毕,便看向师嫒,就等着她开口。
师嫒全程低着头,师母见状心疼,又看了看路上不停回头的行人,提议想换个地方,正好请江南和赵瑞吃饭表达谢意。
只江南未及开口,赵瑞便拒绝了,“我们家里已经做了饭,几位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他对将江南带入险境的“罪魁祸首”实在没什么耐心和好脸色。
师母见江南面露赞同,夫妻二人提脚就要走,忙推了推师嫒,师嫒这才开口,师母又叫警卫员将他们的谢礼一并送上。
江南看了一眼,就让赵瑞接了,同师嫒道,“谢礼我收下了。道歉,我不接受,也不会原谅你,但我想我原不原谅的,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
话说完,江南觉得她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够清楚了,所以也不管师母的脸色难不难看,同师岚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师岚只将她家的钥匙递了过来,并道,“基本修缮好了,你得空去看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南点点头,她知道的,赵瑞去看过了,而且早将师家赔偿的家具、家电什么的都搬新房子里去了。
于是,只笑了笑,便朝师岚挥挥手,和赵瑞走了。
路上,江南问赵瑞,“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年一月新的农业改革政策就要下发了,赵瑞也该回去做准备了。
赵瑞笑道,“我才来几天就赶我走?”
江南只道,“我只是想我的超市租金什么时候才能到账?”
赵瑞道,“快了。”
他已经看好了位置,等回去就能拿下了装修,政策一下,就可以开业。
赵瑞虽在嘴上说着快了,但仍在沪市多留了半个月,直至十一月初才离开。
而赵瑞走后没多久,钱或光就办理了停薪留职,南下前特地来找江南吃了个饭,给她介绍了个人,“这回,我跟赵瑞可真算是合作伙伴了,有事儿你千万别客气,就找我这个小兄弟,他能帮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江南意外,她可没听赵瑞说和钱或光合伙做生意什么的。
钱或光见状也没解释,他们的生意可太杂了,赵瑞跟他签了对赌协议,保证他能在十年内能赚到三百个亿,条件是赵瑞要拿百分之十的原始股,并让他保证江南在沪市的安危。
如果赵瑞做不到,十年期到,会赔付他三十个亿。
钱或光对于赵瑞的点金能力从不怀疑,只是三百个亿属实有点夸张,这都快顶上沪市一整年的生产总值了。
但他……
想亲自见证这个奇迹,便陪赵瑞赌上这一把!
江南见钱或光笑而不语,也没追问,只向他道了谢,又请另外一人以后多指教,而后,三人愉快地用了一餐。
只在饭局结束后,钱或光才同江南为赵瑞邀功道,“我问赵瑞为什么不自己做这些生意,他说干那些事,耽误他陪老婆、孝顺老母亲。”
江南闻言一愣。
钱或光又调侃道,“这就没办法了,钱就只能让我们这种单身又不孝的人赚了!”
江南心里想着赵瑞,面上笑道,“那就提前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了。”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笑,钱或光又将江南送回了学校。
十二月初,江南完成了赵瑞的传记小说,誊抄后,将稿件全部寄给了杂志社,专心忙活征文大赛。
月中收到新发行省份的来稿后,办公室所有人喜不自胜,说明他们的杂志在毫无推广的情况下,有订阅了!
接着又有好消息,毕岩峰送来了课件分成一万多和课本的制作费七千多。
莫敏手一挥,当场分红和发奖金。
因着明年要扩大发行,所以今年的账上多留了一些流动资金,江南四人每人分得一万块分红,莫敏又给姚柏桦和童夏各发了两百块年终奖。
江南当下就让童夏写了借条,将一万块的汇款单直接给了她,让她安排留学的事宜。
童夏结果后,沉默了几秒才同江南道,“谢谢。”
江南只道,“不用谢,你又不是不还了,再说我这一多年利息都收了,就不应你这声谢了。”
童夏笑了笑,只想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他们了。
而后,大家欢欢喜喜公费吃了一顿大餐。
一月后,办公室虽只有楚山青一人参加考试,但是江南、莫敏和杨玲都要参与监考和阅卷,几人便放下报社工作,忙活了几天。
考试周结束后,几人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回家,江南三人就见师岚在收拾铺盖,似乎打算将所有用品都打包走。
只听人主动解释道,“明年开始我要下基层历练了,可能要到后年论文答辩的时候才会回学校。”
三人闻言都很意外,江南笑道,“我以为你要走学术路子。”
因为师岚很多时候都在图书馆,有一段时间她还发现师岚在准备考博。
师岚道,“临时改变的主意,我原以为不掺合,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但我想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郭、郑两家都认为她父亲是个孤儿,又只有她和师嫒两个女儿,后继无人,就拼命争夺父亲手上的政治资源,郑贺激将、鼓动郭家敬违法犯罪,只是为了把郭家敬踢出局,这无疑触动了师岚和她父亲的底线。
加之她外婆居然道郭家敬因她而死,她应该补偿姨妈一家,她就知道这场争斗可能会无休止下去,索性就由她来终结,她和父亲商议好了,以后师家所有的资源都只会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好绝了这些人的心。
而师嫒,在她无法获得江南的原谅后,便彻底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格。
江南听了,只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师岚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江南三人帮她搬行李下楼,简单道了个别后,送走了她。
而后,三人也拿上行李,锁门走了。
江南直接出发去火车站,因着距离发车时间还早,她打算去转一转车站附近的书摊,打听一下刊登着赵瑞传记的那本杂志好不好卖。
只问了两个摊位都说没货,其中一个摊主道,“那可是南下打工人的宝书,我们才拿到货,在家就有人找上门来买,根本等不到拉来火车站卖。”
截止现在连载的部分,一个农民工短短两年翻身成为身价百万的包工头,这谁看了不热血上头,谁不幻想自己就是下一个“赵老二”!
江南闻言一笑,便向摊主咨询道,“那您有听说有人打算照着小说里的经验致富吗?”
摊主一仰头,“哎,那可多了!不过,真正敢去的人少,毕竟小说里写了,法制不健全,南方还有点儿乱,安逸惯了的人普遍胆儿不大,都等着有人趟水呢!”
江南点点头,那就是说还是有些用的,因又同摊主聊了几句,进了火车站。
五天后,江南下车,赵瑞来接她,两人直接回了家。
只经过李家大门时,江南见到了江大姑,赵瑞忙停下车,江南便下车打招呼,“大姑,怎么站门口?”这脸色瞧着也不好,有什么事儿不成?
而江大姑不出声,待江南走近后,二话不说就上手擂了两下江南的背心,“你个倒霉孩子,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
第108章
江南闻得江大姑如是说, 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瑞:你居然“出卖”我?
赵瑞看着江南灵动会说话的眼神,心疼又好笑, 正准备解释, 就听大姑道,“你别看他!他才从沪市回来,又着急忙慌地连夜去了一趟, 一住个把月,你要是没事儿才见鬼了!”
所以, 赵瑞回来那天, 她就把人叫家里问了, 不说清楚不让出门,很是折腾了一通,赵瑞才说了实话,吓得她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江南只小心道,“不告诉您是因为我真没事!”又担心江大姑不信, 江南伸手展示了自己。
江大姑上下扫了一眼便别开脸,一副“我不想看”的模样,“这回是你运气好, 下次呢?你要是有个好歹, 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看我这些年算是白操心了!”
江南听出大姑声音不对,忙上去揽住她的胳膊, 笑道, “您这怎么说的, 我那事儿前后五六个小时就解决了, 我就是想通知您,这时间也不允许, 何况我平安无事,连点儿油皮都没破,就不想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
江大姑却突然提声道,“我愿意担惊受怕!总比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哪天就收到噩耗的好!”
江南听了,只觉暖心又无奈,便似妥协道,“好好好,以后我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事无巨细报告给您,您可别嫌我烦!”
江大姑如何听不出她的顺从与敷衍,只叹气道,“我知道你在外头有事我们帮不上忙,但我年纪还没大到听见点儿坏消息就惊到、病倒的地步,下次不许再瞒着我了。”
江南听了,沉默许久后才点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您。”
江大姑听不得亲人之间这么直白地表达谢意,只别别扭扭地拉下江南的胳膊,将她推向赵瑞,“行了,记得就行,快回去吧,你婆婆还在家等着呢!”
江南只看着江大姑冲她摆摆手,回身摸了摸眼角,进了李家的院门,而她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赵瑞轻声问她,“咱们回家吧?”
她才点点头,跟着赵瑞回了家。
赵母显然也知道了她在沪市的遭遇,拉着她来回转地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江南一阵感动,又跟安抚江大姑似的安抚她道,“真没事儿,公安同志来得快,才几个小时就获救了。”
赵母这才松了口气,说水烧好了,让她去洗洗解乏,江南听话去了。
而后,一家人吃了饭,便有人上门来看电视,赵母以家里有事儿不方便的的理由把人赶别家看去了,让江南好好休息。
江南笑着道了声谢,和赵瑞一起进了房间,两人靠在床上说话。
正聊着,江南伸手将到家时她从行李包里取出来的存折递给赵瑞,“我借了童夏一万块,剩下这一年收入都在这儿了。”
一共五千多块,包含她这一年的工资、辅导员补贴和赵瑞的传记稿费。
赵瑞疑惑,因怕江南拿着手累接了过来,但未打开看,只笑道,“家里有钱,这些你留着用就行。”
江南只盯着他道,“你跟钱或光合伙做生意,不需要投钱?”
这才开年赵瑞的动作就不小,生鲜超市开业、包了两座山头搞养殖种果树,又跟吕章华合伙弄了一个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光这些就花出去四五万,虽然那年在股市里赚了十二万,这三年多,他们夫妻也陆续攒了三四万,但十万怎么够和钱或光合伙,江南只想能有一点儿是一点儿,便将这钱给了赵瑞。
却听赵瑞笑了笑,帮她把存折放回包里,道,“我跟钱或光的合作方式用不着钱……”
之后,江南又听赵瑞说了他和钱或光之间的对赌协议。
江南听得挑眉,“你上辈子可没在十年内赚到三百个亿。”
她给赵瑞写传记,自然了解他各个阶段的成就。
赵瑞笑了笑,揽着她躺下去笑道,“在这个计划时代,有些生意只能特定的人来做。比如上回我给钱或光出的那主意。”
江南记得,是从北方以市场价购入生产过剩的原材料,运到南方,卖给特区的外企。
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因着去年的经济政策,外企也受到了打击,他们无法获得运输指标,根本没办法从国内采购原材料,只能从港城高价进口,导致两边都不得利。
“但这对于钱或光来说就很容易,购买大宗货物的批条、海事局的运输指标,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他那三百万不用多费力就到手了,这几年这样的生意还很多,再加上房地产、外贸、债券、股市……十年赚三百亿绰绰有余。”
而他就是给钱或光提供这些赚钱的契机和信息,无本投入,等十年后他拿到股份,给江南买上两栋楼收租,也就够了。
江南听了只道,“你有数儿就好。”
赵瑞因笑道,“你以前说要让我大出血,现在可没实现呢!所以,不用操心家里,赚了钱只管花,不够回家拿。”
赵瑞说得豪气,江南只没好气地笑笑。
两人躺了会儿,赵瑞又道,“对了,有钱或光那里的股份,咱们剩下的存款,我不打算投股市里了,今年得买两辆卡车。”
江南没意见。
今年国家致力解决港城问题,港股会再涨一波,他们原打算将存款全投进去,八七年涨停前出掉拿回来收购国库券的,如今跟钱或光合作,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因只沉默地点点头。
而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因着临近过年,又到了准备年货的时候。今年赵瑞的各项规划都才起步,忙得很,没时间陪他们,十一岁的赵川泽顶上了这个缺,他和江南亦步亦趋跟在赵母身后,双手拎满了东西,跑了两三趟,才购置齐全。
两天后便是大年三十,江南一家四口不算热闹地过了这个年。
大年初一拜了年后,难得休息一日的赵瑞却叫上江南出了门,出门前跟赵母说午饭前回来。
赵母和一众老姐妹在院里唠嗑看电视,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路上,江南只见赵瑞把她往山上带,奇怪道,“咱们干什么去?”
赵瑞只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山里,江南只见赵瑞从后腰上摸出一把枪来,惊得瞪大了眼,“你从哪儿来的?!”
赵瑞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总归是见不得人的渠道。
他只道,“十年后国家才开始禁枪,咱们有备无患,你先学一学,备上一把防身,等禁枪令下来后咱们再去上交。”
江南稀罕地看着赵瑞道,“你会?”看他这架势,是打算亲自教她。
赵瑞点点头,解释道,“我本来就会用民兵班的猎枪,后来去过一些高.干子弟开的俱乐部,玩过几次,九十年代初要去俄罗斯,怕有危险,就找有路子的港城人买了几把又练过一阵,不单我,李旭也会。”
江南感叹地点点头,而后又幽幽道,“你口述的时候可没有这段经历。”
赵瑞闻言,背后一紧,转眼就见江南盯着他,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只无奈道,“这种国家明令禁止的事儿,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写进小说里,所以就没告诉你。”
主要是江南当时听他受伤都难受,他故意隐去了这段,没想到还有翻出来的一天。
江南只瞪了他一眼,便让他开始教学。
然后,江南借着村里孩子们和各家各户的鞭炮声,在山里练了二十发子弹,才跟着赵瑞下了山。
回来时,虽然,手被震得酸麻,但脸上尽是兴奋之色,赵瑞看得一阵好笑。
江南道,“我这怎么带上火车?”
赵瑞道,“等你走那天我让吕章华跟火车站打个招呼,不查你的包就行。”
这年头安检全靠人力,只要不查就没事。
江南只评价道,“赵老板很熟练嘛。”
赵瑞好笑,他们那时候可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将枪绑在身上,专门趁发车前人多又急的时候去安检,让人摸一圈包就能过。
江南只摇头笑笑,她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两人回到家后,因着身上有火药味儿,立马换了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到厨房里帮赵母做饭,中午吃过饭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弄得在晒谷场唠嗑的村里人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江南一阵无语。
初二,赵瑞带上早备好的礼物跟着江南去了李家。
两人住得近、来得早,便和大姑一家慢慢忙活起午饭,赵瑞跟着李旭杀鸡杀鸭褪毛去了,江南便和大姑二嫂坐在一起边择菜边聊天。
十一点多时,大姐和小妹各带着一大家子都到了,因着这两年日子不错,孩子们个个红光满面的,个子长得也快,江南今年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于是每人给他们发了一个大红包,让几人自己去买好吃好玩的。
几个孩子皆是一阵欢呼,呼啦啦冲向小卖铺。
饭后,小妹把江南叫到一边,还她钱。
江南一时没接,只问她,“房子买下来了吗?”
小妹兴奋地点点头,江南意外,这才一年多就回本了?
李晴看了眼屋外和丁勇大姐夫两个哥哥一起抽烟聊天的赵瑞,惊讶道,“姐夫没跟你说吗?”
江南摇头,“说什么?”
李晴解释道,“我和岑知青合伙做生意,赚了一点儿。”
她虽然不知道赵瑞和岑知青的矛盾,但见他姐的态度,应该是不可调和的。因此在和岑知青合作之前,她让丁勇来问过赵瑞,介不介意他们和岑知青合作,但赵瑞说无所谓,岑知青跟他没关系了,以后不用特意来跟他说这些,他们才放开了手脚。
江南笑了笑,她知道赵瑞不会介意的,只问,“怎么突然跟她合作上了,你又找她买衣服还是买设计了?”
李晴笑道,“是她先找的我,我后来确实也找她买了衣服。她自己开始做婚纱生意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会化妆和拍照,就让我去帮了一次忙,给了十块钱!”
江南挑眉,她记得小妹说过,她给人化妆、租一天衣服再加上一张胶片、两张照片,这样一个套餐定价是五块。
李晴笑意盈盈地跟江南道,“所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吗?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套婚纱是卖出去的,一百六十八块!
我又不是没做过婚纱,她卖那条,布料加手工费顶天了七十块,可她跟人讲得天花乱坠的,说买婚纱,送一套新娘妆面造型、两张婚纱照,人就开开心心付钱了!”
江南好笑,这确实是后世的营销手段。
李晴想想那一天都跟做梦一样,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城里人的钱真好赚啊!
“后来,她告诉我,就这,她还收低了。说是在沪市、首都那样的大城市,她随意搭个西洋楼梯布景,那套衣服只租不卖,给人拍几张照片,就能挣两百,问我要不要一起干,虽然安城消费水平没那么高,但也能赚不少……”
她心动了,于是,她俩就这么搭上了伙。
她化妆拍照洗照片,岑静秋负责拉客人、卖婚纱。丁勇则在镇上经营他们的小照相馆,岑静秋还给她出了主意,不光租婚纱、礼服,还可以给周岁或过生日的孩子、年轻女孩拍艺术照,她因此又从岑静秋手里又买了不少大人和小孩儿的漂亮衣服。
江南闻言一笑,这才接过小妹手里的钱,只道,“能赚就好。”
看着家里人越过越好,她也开心。
之后,江南出去拍了一下赵瑞的肩膀,让他回家一趟,将小妹的借条拿过来还给了她。
一家人一起忙活了晚饭,吃过之后才各回各家。
初三,赵瑞开始重新忙碌,江南问了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只赵瑞心疼她假期短,在家清闲不了几天,便拒绝了。
江南数了数她的假期确实不剩几天了,便接受了赵瑞的体贴,趁他忙碌不在家的时候,带着赵川泽进城去看程皓。
“我想去看看我妈妈。”公交车上,赵川泽跟江南道。
江南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问他,“那你是想跟程皓一起玩过之后再去,还是我先把你送过去?”
“玩过之后吧。”赵川泽也不假思索答道。
这几年他妈在安城,经常会去看他,他对她没有小时候那么依恋了。
江南闻言,只笑着摇摇头,两人便直接去了机关大院。
只她去喊程皓的时候,瞿思君突然叫住了她。
江南意外,她和这位自那年“不欢而散”后,可是一直没说过话,更没什么交情,没想到人会突然跟她说有事商量。
但江南看向她,她又似乎不知如何启口,江南只转头看向程皓,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程皓想了想,凑到她耳边道,“抚养费。”
江南恍然,看了眼已经长到她耳朵高度的程皓,将早已准备好的明年的生活费交给瞿思君,“本来去年九月程皓上初中,我就该多准备一些了,只是一时忙忘了,不好意思啊。”
这两年物价确实涨了一些,初中的学杂费也更高,程皓又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她确实该涨抚养费的。
瞿思君接过江南手上的钱,一共两百块,因笑了笑,“登临一直说程皓离给了他,就该由他来抚养,不该找你多要钱,但我们家这一年多来确实不宽裕,所以我自作主张找了你,希望你不要怪登临。”
也不要找他说道这件事儿。
江南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没再多同她说话,笑了笑便带着程皓、赵川泽走了。
路上,江南将她和赵瑞准备好的红包一起递给程皓。
程皓一摸这厚度就知道不少,心情不错,同江南道,“我爸确实不想找你要钱,所以,他跟瞿阿姨没少因为这事儿吵架。”
江南只道,“下次你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汇过来。”
过不了多久,物价还会涨的。
程皓点点头,只道,“但是你给多了。”
江南会定期给他寄衣服和鞋子,他的抚养费是他妈和他爸一人出一半,他一年可花不了四百块钱。
江南闻言,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为她的钱心疼,只笑道,“那你就可劲儿吃,我出了钱,你可别在家还受委屈。”
“那不会!”程皓自信道。
一旁的赵川泽只静静听着,江南不是恶毒后妈,他家里又有奶奶,完全没有程皓这种问题。
“你们想去哪儿玩?”出了院门后,江南只问他俩。
现在都是十多岁的大小伙儿了,应该不想再滑旱冰了吧,哪儿知人要去儿童用品店花压岁钱!
江南扶了扶额,“你们还是儿童吗?”
程皓只道,“里面也有我们能玩的!”
赵川泽没去过,一听程皓这样说,也想去看看,就跟他站在了同一战线,江南只得陪他们去了。
只没走出去几步,程皓突然对着江南扔下一个炸弹,“哦,对了,我姑好像要减刑了。”
第109章
“减刑?”江南惊讶出声。
程皓点点头, “大年三十那天,爷爷让我们回去吃年夜饭,奶奶说的。说是农场里有十多个劳改犯杀了狱警、抢枪逃狱, 出动了附近的部队, 姑姑协助一个军官救了一个受重伤的战士,立了功,部队表彰了她, 农场就给她减了一年刑,如果不出意外, 她今年年底就能回家了。”
江南恍然,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 那确实是该减刑的。
只听程皓继续道,“这事儿好像还上了报纸。”
这也是听他奶奶说的,不过,他不感兴趣,没去核实过, 只能告诉他妈“好像”。
江南点点头,没再多问,只跟着程皓和赵川泽一起去了儿童用品店, 看着两人稀奇地到处逛, 一边逛一边交耳讨论,引得带小朋友的家长们都啧啧称奇。
江南面无表情跟在两人身后, 看着程皓买了一个足球和一些小玩意儿, 赵川泽买了一个篮球、一副乒乓球拍, 反正花的他们自己的压岁钱, 江南就没管。
出了儿童用品店后,两人又去小人书摊买了小人书、到商场的玩具专柜买水浒传人物卡片, 赵川泽的集邮爱好一直保持了下来,程皓本着反正也跟赵川泽一起买了这么几年,集“卡”游戏不能断的想法,一起去了邮局,买今年的纪念邮票。
江南拿出钱让他们帮她也买一套,就趁二人排队的时候,到另一边问了有没有报道那场逃狱的报纸,没想到还真有,便买了一份。
只没来得及细看,程皓两人完事了,将属于江南的邮票递了过来,江南只得暂时将报纸和邮票收好,带他们吃了饭后,送赵川泽到岑静秋那儿,又陪程皓到少年宫广场踢球。
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帮程皓看着他的一大堆“战利品”,拿出报纸翻看,找到了那篇报道。
版面还不小,案件经过大致如程皓所说,十几个偷窃、抢劫、伤人的劳改犯正巧碰上严打,因此刑罚比原本重了很多倍,其中最重的一人因抢劫过程中打伤了人被判十五年,这些人不服,于是杀了一名狱警和几名农场职工,抢了好几把枪和子弹后逃狱。
农场迅速反应,申请调集了武警部队和附近的驻军进行追捕,将人围到农场另一个大队的山上时,双方发生枪战,均有伤亡,但仍有两人逃亡,行踪不明,公安发布了通缉令。
一位女犯人救助战士后获得减刑的新闻紧随其后。
江南仔细研读后发现,报纸和相关部门应该是意图将这名女犯人树立成典型,鼓励更多犯人积极改造,通过正确的方式提前获得自由,而那些越狱逃跑被击毙和通缉的人则是反面教材。
女犯人的信息虽未公布,但结合这案发地和程皓告诉她的消息,应该就是程怡心。
而为了这典型能立住,程怡心减刑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江南叹了一声,运道真好啊。
后便将报纸放回包里,不再关注。
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只有远在西疆的韩烁和程怡心知情。
韩烁也在看这份报纸,看完后无力地仰靠在椅子上,他在默认程怡心将他给重伤小战士紧急处理的功劳拿走后,便彻底和程怡心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欺骗D和人民,为一个女犯人减刑,如果这件事暴露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将如何。
而此时的江南一无所知,她等程皓踢完球,把他送回机关大院后,又去接赵川泽一起回家。
到家后,赵瑞还没回来,江南便将报纸暂时放下了,晚上吃过饭,两人回了房间,才拿出来跟赵瑞一说。
赵瑞只看着报纸皱眉,“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江南笑道,“谁知道呢?”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说法,可能是编剧的亲女儿吧。
之后,两人便不再讨论,洗漱后,相拥而眠。
初五,江南返校,赵瑞送她去火车站时告诉她,“这学期,我可能没时间去看你了。”
他得尽快将手上的生意扶上正轨,去一趟特区,帮钱或光把外贸公司的基本架构弄起来,再赚上一笔。
江南闻言点点头,“嗯,你忙吧。”如果她有空,她可以回家或去深市看赵瑞。
而后,赵瑞走特殊通道把江南送进站,二人依依不舍分别,期待下一次再见。
五天后,江南到了沪市的家里,梳洗、打扫后,到办公室和莫敏、童夏交接工作,好让两人休假。
待莫敏说完她们的工作进度,江南也心里有数并一一记下后,莫敏才道,“过年的时候,阮如安打电话来找过你,说是有事,但我问她什么事,又不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你有空的时候给她回一个吧。”
江南闻言一愣,猛地想起程怡心,便立马给阮如安回了过去。
只听阮如安接起电话后,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才低声同江南道,“我嫂子、就是韩烁哥的老婆,过年的时候来家里,让我爸管管韩烁哥,说有人告诉她,韩烁哥和一个女劳改走得很近,关系一看就不正常!”
江南闻言屏息,“你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阮如安顿觉无语,“我怎么能知道!”
江南叹气,又问道,“那你们家是个什么说法?如果是真的,你嫂子打算怎么处理?”要离婚吗?
只听阮如安道,“我嫂子什么打算不清楚,但我爸很生气,想让我嫂子去随军,亲自看着韩烁哥,只是我嫂子估计不情愿,上次去了一趟回来,她吐了好久的苦水,后来上门好几趟,想求我爸把韩烁哥调回来,但我爸没同意。”
江南闻言,只暗忖如果那个女劳改真是程怡心,阮如安他爸估计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吧,原本想地理隔绝两人,没想到又产生了交集。
思及此,江南一阵好笑,不打算再说这些,只问阮如安,“怎么想起来告诉我这消息?”
阮如安只道,“不是你对韩烁哥的消息感兴趣吗?”
主要是身边都是熟人,她不好将家里的八卦往外倒,只能同远在沪市的江南聊一聊,谁知道过年的时候江南回家了,她的一腔兴奋终究是错付了,所以今天说起来,都没什么乐趣了!
江南因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阮如安得意,而后又道,“我哥从南方给我带了一些镜和喇叭裤,你们要吗?我可以送你们!”
江南听着这声音,眼前立马浮现阮如安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不由摇摇头,知道,“不用了,这些东西太潮流了,我们欣赏不来。”
她很了解办公室里的人,大家都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阮如安果然立刻失望,“你们还是一样的没意思!”
江南笑了一声,对此并不否认,两人又瞎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江南看着话筒发了会儿呆,不由怀疑报纸上的那个军官会不会就是韩烁,如果真是,那该是何等的缘分!
之后,她便甩甩脑袋,沉浸工作。
下午,杨玲和姚柏桦也到了,他们三人开始辗转评委们的家中,协调评分事宜的同时,开始制作新一期的《狂瞽》,今年港城、岛国的电视剧在陆续国内电视台上映,粤语歌、日剧中主角的穿着都是大热,比如阮如安提及的镜和喇叭裤,他们的主题不缺了。
姚柏桦很兴奋地出了几趟外勤,不止拍了不少潮流男女的照片,还采访了不少人,主版文章就由他撰写,省了他们组稿的事儿。
三月初,F大开学,因着去年底布票取消,校园内的颜色比之开放之初更丰富了,《狂瞽》这一期讨论了当下的潮流,备受热议,很快销售一空。
《班马》也不遑多让,四月奖品公示并发出后,江南立马按计划找到新增四省的日报登了一周的获奖名单和奖励。
在四省群众中小小掀起了一阵关注,毕竟这一等奖的电视机实在供不应求,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等到供应,而这位一等奖的作者,写写文章就到手了?且奖品还不止这一件!
还有这些幸运观众,写信到报社给文章投投票,夸一夸自己欣赏的文章,就能得一罐洗发膏和一个铝制饭盒?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关注这份杂志,订阅涨了不少。
狂瞽报社也收到了不少纠错、为报社发展提意见的读者来信。
获奖者们则是一脸懵,他们不是什么名家,没想到一时间竟名动几省!
而江南在登广告的时候,特地将各奖品的生产厂家也进行了标注,这可让这些厂家乐开了花,除了家电厂的电视机不愁卖外,其他几家厂子的产品销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增涨。今年真是赚大发了,一份赞助费打六七份广告。
因此,纷纷去电江南,预约下一年的赞助位置。
江南一阵暗笑,并未应下,只等年末时再说,今年经济形势好起来了,他们也要考虑提价了,总不能亏本打广告不是。
总之,今年的征文大赛大获成功但没盈利,《班马》的全国发行计划稳步前进,已达月销两万八千份。
五月,童夏通过了论文答辩,拿到毕业证后,江南一行送她到机场,挨个祝福了她之后,目送她上了飞机,只期望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送别童夏后没几天,经济系的牛教授让手下的研究生来找江南到办公室。
只听牛教授道,“今年暑假学校打算组一个五十人的优秀学生考察团到特区考察,我找你来问问你的意向。”
江南闻言忙感谢道,“劳您记得我。”
她考研究生的时候,牛教授也特意问过要不要考他的研究生,没想到考察也想着她。
只她恐怕要辜负牛教授的好意了,因道,“暑假我是有意去深市的,只是我要去办私事,不好占用学校的名额,您看我自费随队怎么样?”
牛教授一愣,好笑道,“你的私事会占用很长时间吗?”
江南只道,“我不确定,但会脱离队伍是肯定的,我不想扰乱学校的管理。”
几位老师带五十个学生出门,即使大家都是成年人,组织起来也挺费力的,她不想搞特殊给学校添麻烦。
牛教授一听她愿意去,就高兴道,“那行程下来后,我让人通知你。”同意了她的随行方式。
江南只起身道,“多谢您了。”
牛教授摆摆手,“回来后,记得给我交一篇考察报告就行。”他很期待江南对于改革的看法。
江南笑着应下了。
七月初,江南和杨玲提前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跟着F大的师生们上了同一列火车。
杨玲对考察没兴趣,她是去看姑姑的。他们的假期计划是她和江南先休息,八月份再换办公室另外三人休假。
下了火车后,两人都在出站口的人群里发现了接她们的人,只不好不同老师们打招呼就离开,因分别跟赵瑞和欧阳姑姑挥了挥手,安静跟着F大的学生们站在一处,等老师们和接待的工作人员寒暄后,再上前告别。
但两人看到领头的接待人员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韩烁!
江南更震惊一些,因为二月她才同阮如安打过电话,当时的韩烁显然还在部队,而这才多久,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第110章
江南和杨玲一起看向欧阳姑姑, 见人神色平静,远远望着她们笑了笑,显然对此是知情的。
二人对视一眼, 暂时按耐下惊讶, 静静等待。
直至带队的牛教授一脸笑意跟韩烁握了手,转身要带着大家出发去乘车,二人才趁机上前道别。
牛教授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见到了接她们的人便同意了, 而韩烁似这才发现她们,熟稔地打着招呼, “林林, 江同志。”
这语气和笑脸, 仿佛从前的矛盾和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
杨玲不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对他这个人视若无睹,真正践行了她当初的话,见面只当不认识;江南则淡淡一笑,点了下头, 又同牛教授和老师同学们说了一声,就走了。
而牛教授等对人情世故也颇得心应手,虽惊讶他们的相识, 但见关系不佳, 也未点破,只当没发现、没察觉, 待她俩离开后, 神色如常地伸手邀着韩烁继续往前走。
而江南和杨玲这头, 两人靠近后, 赵瑞自如地接过江南手上的行李包,又问了杨玲一声需不需要帮忙。
杨玲摇摇头, 单手拎包,伸手挎住欧阳姑姑,给几人介绍起来。
欧阳姑姑只笑道,“我和小赵同志前后脚到达火车站,车都停一块儿,又一起站在这儿送走了好几旅客,我还想真巧呢,没想到会是熟人。”
赵瑞也道,“是啊,没想到这么有缘。”
几人一阵笑,边聊边往停车场去。
路上,杨玲皱着眉问欧阳姑姑,“韩烁在特区政府部门里工作?”
不然,不会来接牛教授。
欧阳姑姑脸色不变,只听她道,“嗯,说是自己申请转业过来的,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还带着妻儿上过咱家想拜访呢。”
杨玲闻言脸一黑,这些人听不懂人话还是不认字?把她们的断绝关系声明当摆设吗?
欧阳姑姑只不疾不徐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我没让他们进门。”
江南听到韩烁竟是带着妻儿来了深市,微微挑眉,那他和程怡心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想着,几人已到了停车处,杨玲忙问了一声他们的地址。
江南看向赵瑞,只见赵瑞开门将她的行李包放在车后座后直起身说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外企的职工住宅区。
杨玲又将她姑姑家的地址告诉了他们,有事儿好联系。
而后,四人分别上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火车站。
江南嗅着车里崭新的皮革味,笑道,“看来你们的生意发展得很不错嘛,这都开上车了。”
她记得这车市价二十多万,在这个人均工资三四十的年代,可是顶级奢侈品。而这车居然不是买二手的来充门面,可见是赚了不少。
赵瑞握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笑道,“嗯,还行,赚了两百来万。”
江南意外,又听着赵瑞给她讲公司的盈利模式。
江南听完只感慨道,“这应该也算‘皮包公司’的一种吧?”
帮国内厂家从港城或国外买仪器、机器,帮外企从内地买原材料,先让买方出定金,再用定金到卖家订货,货物验收后,又与买卖双方结账,相当于自己一分钱不出,靠着市场与银行的外汇差价就赚到了钱。
赵瑞闻言一笑,“这么说也没错。”
这就是他跟江南说的,有些生意只能特定的人来做,这桩生意里,最关键的一步是进出口的批条,这不是谁都能弄到的。
江南只道,“你们打算做多久?”这种没有实业支撑的公司很难长久生存下去,何况国家不可能一直允许这漏洞存在。
“明年。”赵瑞道,“明年国家就会出手整治,我们搞房地产的初始资金也该够了。”
到时候,他们会再去港城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和一家投资公司,以港商身份进入国内市场。
江南听了点点头,赵瑞有分寸就好,她便没再多问。
赵瑞这才说起韩烁,“他的运气也不错。”
提前转业,有点儿关系还能选个好单位,若是等明年大裁军,工作岗位少,各级军官排都排不过来,分到的岗位也不会太好。
江南赞同,“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他选择提前转业的契机是什么?”
她总觉得跟程怡心有关系,可偏偏韩烁带着老婆孩子来了深圳,而程怡心不出意外,应该还在西疆农场劳改,这是个什么操作?
信息不全,江南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一路上跟赵瑞随意聊着天,到关口下车,排队让边防战士检查了边防证又回到车上,准备进入特区,才见载着F大师生的大巴车到达。
江南摇下车窗,笑着同排队的老师同学们打了招呼,赵瑞配合地将车开得很慢,直到完全越过了排队的人群,才开始加速。
他们走后,只听几个女生聚在一处聊天,“那是江学姐的丈夫吧?”
有人回道,“应该是吧,经常看见他来接江学姐,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说话的女生微微红了红脸,她很向往这样的夫妻关系,明明没有身体接触,但从眼神、动作就能看出来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以及一种无言的暧.昧与亲密,让人看得想跺脚!
也有人小声感叹道,“原以为杨学姐家有海外关系,家庭富裕很正常,没想到江学姐也不差。”
“是啊……”有人赞同。
而韩烁只在一旁听得陷入沉思,他还记得当年在安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赵瑞,只不知道人是从事什么工作,又怎么在特区开上了车?
又说进入特区后的江南,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新兴城市,大部分设施和建筑都快完工了,差不多可以跟“大工地”的称号划清界线了。
路上,赵瑞给她指了一栋五层写字楼,说他们的外贸公司就开在那里头,江南记了记位置。
又过了二十分钟后,赵瑞开车进了一处小区,停好车带她进了一栋单元楼,上三楼打开了301室的房门。
六十多平的小两居室,客厅厨卫都挺齐全的,江南摸了摸客厅茶几上的针织钩花桌布,便问赵瑞,“你买下来了?”
不然,不可能布置这么精心。
赵瑞笑着点了点头,跟她报备道,“花了四万多。”
江南满意道,“那还挺划算的。”
这小区位置不错,以后不管是租还是拆迁,都能赚。
赵瑞笑了笑,他就知道江南会喜欢。
“那你买卡车的钱还够吗?”江南突然想到。
赵瑞只道,“够,不够的话,还有钱或光这里的分红。”
江南松了口气,“那就行。”
而后,她起身到处逛了逛,赵瑞布置房子好像有心得了,处处合她的意,江南不自觉笑了笑,便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两人吃过饭,温存了一夜。
次日,赵瑞送江南去了F大师生入住的宾馆,开启了她的考察工作。
学校计划考察的地方很多,江南并不打算处处都去,因与安排行程的老师商量后,选定了几个地方,每次准时准点到达集合点等待,结束后,赵瑞又会来把她接走,丝毫不让学校操心她的安全问题。
这期间,她再未遇见过韩烁。
半个月后,江南报名的考察行程结束了,开始在家撰写报告。
杨玲就在这时候上门,借口找她有事儿,躲避她“热情”的堂表兄弟姐妹们。
只见人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松了口气,待喝了一口江南递过来的茶水后,才道,“你知道吗?韩烁跟我姑姑住一个小区!”
江南讶然,但想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因为欧阳姑姑住的是干部住房,韩烁是政府部门的小领导,住在那里很正常。
“他打扰你了?”江南笑问。
杨玲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见面总要喊我们一声,他妻子也如此,见我和姑姑冷脸也不改态度,还让孩子跟我们问好、打招呼,真是好毅力。”
她和姑姑怎么对大人都无所谓,但对着孩子冷脸,实在做不出来,因只避着他们一家走。
江南好笑,“这还搞得像你们理亏一样。”
杨玲无奈道,“是啊!”
“你在忙吗?”杨玲叹过气后,又问江南。
江南只问,“你有事?”
她的报告不着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杨玲有急事,她可以先帮杨玲。
却听杨玲笑道,“我没事儿,只想着你来了深市这半个月都在忙,也没时间出去逛逛,我作为半个东道主,带你去转转。”
江南闻言笑道,“好啊。”
随后,江南拿上包和钥匙,和杨玲下楼上车,她开了车来。
二人一起去兜风、逛街、坐摩天轮、喝下午茶……
返程的时候,江南只跟杨玲感慨,“我跟赵瑞都没坐过摩天轮,没想到第一次跟你去了。”
杨玲疑惑,“摩天轮只能情侣或夫妻去吗?”
江南这才想起现在没至高点接吻那种说法,因道,“那倒没有。”
见杨玲不解,江南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聊起街边的建筑,眼见路过赵瑞他们的公司,随口同杨玲说了一声。
杨玲因开得慢了一点,又见赵瑞他们公司楼下聚了不少人,便问江南,“这是有什么活动吗?”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江南看了一眼,道,“好像说是要招聘司机和装卸工。”
听赵瑞的意思,他们卸货和搬运原本找的码头上的工人和来找零活儿的村里人,工人也乐得赚外快,只是码头的管理层发现后禁止了,而临时工则会因码头繁忙,偶尔出现短缺的情况,所以,要自己招几个。
杨玲点点头,正准备踩油门,却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因一脚刹车,抬手指给江南看,“那个人到小区找过韩烁。”
她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说不出门牌号,所以物业不让进,这人在小区门口蹲了好久,她去买菜回来还在。
江南闻言仔细打量了下那个人,中等个头、四方脸,衣服空荡荡的,时不时低头咳嗽两声,看着一脸病气。
这人会和韩烁有什么关系?
江南二人正看着,只见楼里出来个人,往墙上贴了张黄纸,应该是录取名单。
因为人群中有人欢喜有人失望,有人散去,也有人不甘。
只见一彪形大汉冲到张贴公示的工作人员面前,不满指着那个仿佛生了病的人嚷嚷着什么。
“要下去看看吗?”杨玲问江南。
江南看了一眼,摇摇头,她涨记性了,绝对要远离意外,如果闹起来,赵瑞他们应该很快会下来解决的,用不着她。
而且看着那个跟韩烁有关系的人已经被录取了,有事儿以后慢慢了解就行。
江南因只让杨玲开车,她们该回家了。
而后,杨玲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开车走了。
晚上,江南问起赵瑞什么情况。
赵瑞才道,“那是个因伤退伍的义务兵,原本干不了重活也不会开车,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但钱或光一听他的情况,就拍板要下了,说不会开车送去学就是了,所以另外那些应聘者就不服气了。”
不过,钱或光不改主意,那些人闹过之后也就散了。
江南一听那人的情况,又联系韩烁,心理一突,不会这么巧吧?
便问赵瑞,“知道他受的什么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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