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娃子只盯着唐玥手里的星球杯,也不答话。
唐玥扬了扬手里的零食:“你想吃这个?”
这回女娃有反应了,点点头,声音很轻地“嗯”了声。
“你跟我来,我就给你吃。”唐玥领着小姑娘往回走,一边掏出一包新的巧克力星球杯。
这么点的女娃,还不到唐玥齐腰高,两手接过那包零嘴,剥开吃了起来,吃到嘴里时便甜甜地笑了,声音糯糯道:“好吃。”
唐玥乐不可支,觉得很有意思:“你会说话啊。”
小女娃吃了人家的零食,就觉得眼前的姐姐是好人,主动道:“我叫林欢。”
唐玥“嗷”了声:“我叫阿玥。”
女娃便好奇地扬起头。
唐玥“骗”的人开了口,就开始教育起孩子来:“你太小了,不能离开家里的大人,知道吗?想吃什么跟你阿娘说就是……”
她揣测着,那位年轻女郎就是这小阿欢的阿娘,阿婆可能是祖母或者外祖母。
女娃吃的满嘴黑乎乎,却乖巧地点点头。
拐个弯就是成衣铺那条街,尚未看到人,唐玥就听见一阵喧闹的声音。
“刚才明明在这的,一眨眼就不见了,阿欢找到了还好说,若是找不到,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先别急,再找找,这么一会儿孩子走不远,实在不行就让郎君调人,左右他是坊主,手下人多。”
果然是在找孩子。
唐玥低头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家里大人那般着急,肯定很爱这小姑娘,拉着林欢的脚步走得快了些。
转过弯,她扬声道:“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孩子?”
找孩子的一众人回过头,目光落在唐玥和女娃身上。
下一秒,年轻女郎冲过来,紧紧抱住林欢:“阿欢,你跑哪去了!”
娘亲跟孩子总是最亲的,嘴上训斥着,手却温和又匆忙地把孩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生怕有伤。
老妪走来,看到唐玥和孙女手里的甜食,就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她是认识唐玥的,躬身道谢:“唐小娘子,多谢你。”
唐玥忙把人扶起来:“这没什么,小孩子难免馋甜点,以后看紧就是了。”
老妪知道唐小娘子做甜品的手艺是一绝,别说小孩子,就连她闻了都走不动路啊:“唐小娘子这两日没出摊?”
唐玥点点头:“这两日不是下雨嘛,等雨停了就继续摆摊。”
“等雨停了,我带阿欢继续光顾。”老妪虽然穿着一般,可是知礼数、有气度,想来也是个家世不俗的,“唐小娘子到家里喝口茶吧,你救了我孙女,我们理应谢你。”
唐玥瞧了眼天,不早了,还得买菜赶回家呢,便婉拒了:“阿婆不用客气,阿欢很乖巧,我也很喜欢呢。”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几包星球杯,塞到林欢怀里。
老妪打趣道:“你唐姐姐的甜品可贵重着呢,这两日不出摊,多少人惦记着那一口儿。”
唐玥笑了笑,辞行而去。
她撑着伞慢慢往回走,身后传来老妪对女郎说话的声音:“今儿有些晚了,收回雪花酪铺子的事改日再说吧。”
女郎“诶”了声:“都听母亲的。”
唐玥隐约听到“雪花酪铺子”的字眼,隐隐约约的,没听十分清楚,大约是小阿欢又想吃冰品了吧。
她念叨道:“真拿小孩子没办法,这么冷的天儿吃什么冰啊。”
-
雨过天晴,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虽说有太阳,天气到底不像前几日那么热了,得穿着厚衣裳。
唐玥今日故意走得晚些,不太想和崔二娘同行,没成想出门时还是看到崔二娘等在门口,热情地有些过分。
“呦,今儿穿了一身新衣裳,不错。”崔二娘装的若无其事评价道。
其实心里那股熟悉的酸涩又涌上来了,瞧那料子,瞧那款式,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她一介乡下女人,不知道长安城时下流行什么,只觉得这身衣裳穿在唐玥身上太好看了。
唐玥一眼就看穿对方脸上的僵硬,笑了笑:“昨儿刚买的,我瞧着也还行。”
崔二娘扯开话题:“快走吧。”
到了西市,又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前两日因为下雨没有出来的摊主和行人,今日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唐玥来到摆摊的老位置,发现地上有用白石灰画出来的线,一直延续到对面酒楼门口,像羊圈一样,把酒楼面前的空地都给圈了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在这摆摊多日,并没有见有谁画这些圈线啊。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酒楼,疑惑道:“是酒楼的人画的?”
摆摊的位置被石灰粉圈在内,若是仍在此处被摆摊,会不会有不妥?
若是换个地方,这长街上也不是没位置,只是担心回头客们会找不到自己的摊子。
正思索着,崔二娘已经把自己的摊子摆好,走过来:“愣什么呢?一会儿客人都上门了,快收拾摊车。”
以前崔二娘对自己哪有这么关注,除了那日的“洗碗事件”,今儿热情过头了。
唐玥觑了一眼道:“二娘,你没看到地上画的线吗?估摸着是对面酒楼画的,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吧。”
崔二娘忙道:“好好的换地方做什么?酒楼画线关咱们什么事?要是真有事,我男人还在酒楼当大厨呢,什么事不能让他出面摆平?”
她说这话其实心里虚的很,王大郎那臭男人从不顾及她。
前天出摊下那么大的雨,她想进酒楼躲雨,王大郎竟然不想让进!说什么会影响酒楼的生意。
后来臭男人实在拗不过她,进去交涉了良久,才勉强同意让她进来躲雨,还不能在大堂和雅间走动,只能在后厨储存食材的小屋里待着。
若是今儿真出了什么事,王大郎还真不一定管得了。
唐玥对崔二娘持怀疑态度,丢下摊车,穿过长街来到酒楼门口。
门口有个小厮正在擦拭门框,她便问:“小二哥,酒楼门前画的这一圈石灰线,是做什么用的?”
小厮抬头,就看见一个模样可爱、大眼睛水灵灵的姑娘,指着外面问。
“那个呀,酒楼今儿有酬宾,一会儿要在门前搭台子、挂红绸,小娘子在对面摆摊,影响不到你。”
这个说法倒可信,长街宽敞,酒楼要酬宾布置场地,的确影响不到街对面。
保险起见,她还是再次确认:“我们在对面摆摊,不会有事吧?”
小厮笑着道:“小娘子是新来的吧?我们酒楼一年要酬宾四次,每次都画石灰线,线画的是广了些,不会真的用那么大地方。”
唐玥这才算信了,道了谢,回去整理摊车。
崔二娘见状,道:“我就说吧,没事的。”
唐玥一边把竹筐抬到摊车台面上来,一边问:“酒楼酬宾,王阿兄没跟二娘说吗?”
崔二娘“咳”了声:“王大郎那粗枝大叶的,他能记得什么,只会做饭罢了。”
唐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照常叫卖。
突然,街对面响起一声冷喝:“谁让你在那摆摊的,没看见石灰圈起来了么!”
唐玥心里一惊,抬头望去,酒楼门口叉腰站着个灰衣男人,长得五大三粗,正横眉冷对地指着自己。
他招招手,立刻有两个伙计穿街而过,来到摊前。
灰衣男人也跟着过来了:“敢影响酒楼做生意,把她摊车收押了。”
唐玥抬起头,杏眼睁圆:“你是谁?凭什么收押我的摊车?”
灰衣男指了指地上的石灰线:“这线你没看着吗?看见了还往里进?少啰嗦,收押。”
唐玥知道遇上无赖了,忍着一口气:“长街是官道,又不是你们酒楼的地方,你们有什么权利收押我的摊车?”
“你知道酒楼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吗?收你个摊车跟玩儿似的,你说你个小娘子,好好在家做饭喂鸡多好,非要跑出来逞什么能。”
那两个伙计劈手抢过摊车,眼瞅着就要推走。
唐玥拦在前面:“我不在这摆摊了,这就走,不影响酒楼的生意。”
灰衣男脸上肥肉一抖:“晚了,推走!”
唐玥眼睁睁看着摊车被推走,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根本不是她一介女流能拦得住,弄不好,还会伤着自己。
她转头看向崔二娘,崔二娘的摊车也在石灰线以内,车轱辘压着石灰线的边。
灰衣男似乎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转头道:“这辆摊车也有妨碍,同样带走。”
那两个伙计其中一个腾出手,又来收押崔二娘的摊车。
转眼间,两辆摊车被推走,消失在长街路口。
这番动静闹得不小,旁边的摊主和行人都瞧见了,碍于酒楼人多势众,并没有人敢上前帮忙,只敢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唐玥。
一个年轻小姑娘,无权无势,惹上强势的酒楼,只有被欺压的份了。
有好几个摊主都认得唐玥,其中一位大娘实在看不下去眼,走上前道:“丫头,酒楼仗势欺人,你得去找坊正或里正,让他们给你主持公道。”
唐玥默默站在原地,片刻后,抬眸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崔二娘,心下了然。
灰衣男和崔二娘这出戏,演得也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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