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林淮溪成功劝住了钟崇丘, 不让他带妹妹去山上,这应该已经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但他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林淮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已经连续三个晚上睡不着,睡着之后也会做噩梦惊醒。

    夜色渐渐深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安静。林淮溪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用手抓了抓头发,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不行,他还是不放心,必须悄悄去看一眼,如果悠悠不在,他就安心下山, 如果悠悠在那, 他就暗中保护, 绝对不让悲剧发生!

    林淮溪拿定主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但他也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怎么不让祁妄察觉到?

    林淮溪思考了很久,也做了计划,但他刚开始行动就被祁妄抓了个正着。

    林淮溪转身看到祁妄的身影,吓得差点炸毛,干巴巴地笑了笑, “你今天回来得怎么这么早啊?对了, 我刚买的苹果,我去给你洗一个。”

    他刚要找借口离开, 就被祁妄抓住了手腕,带到了床上。

    林淮溪只能像个小学生乖乖坐着,手放在膝盖上,不敢跟祁妄对视。

    “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你要去哪?这些天为什么在收拾行李?”

    林淮溪听到后两句话,人都傻了,愣愣地看着祁妄,“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知道我要……”

    虽然是反问,但他这副表现无异于是承认了。

    祁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先回答我,你要去哪?”

    我林淮溪心头一动,觉得自己无比聪明:“天文社有集体活动,要去山上露营看星星,我也报名了。”

    “你撒谎。”祁妄站在林淮溪身前,投下的影子将他整个笼罩在内,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我问过钟崇丘了,他说你拒绝了。”

    林淮溪:“……”

    祁妄对钟崇丘态度冷淡,林淮溪以为他俩不会私下联系,没想到已经事先通过气了。

    “我虽然不跟他们一起去,但目的地是一样的,你不用担心。”林淮溪被彻底打乱了节奏,结结巴巴地说道。

    “既然是去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呢?”祁妄眉头紧皱,步步紧逼。

    林淮溪彻底被问倒了,不知该如何解释,睫毛轻颤了两下,决定用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换了个表情,讨好卖乖地朝祁妄笑了笑,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撒娇似的摇了摇,声音却是凶巴巴的,控诉道:“祁妄,你声音太大了,你凶我!”

    两人对视了几秒,祁妄缴械投降,语气缓和了一些,“对不起,我不想凶你,我只是太担心了。”

    见祁妄果然吃这一套,林淮溪心中得意,继续勾着他的手指,把人带了过来,他们并肩坐在床上。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但我不能说,你就假装没发现,好不好?”

    林淮溪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鼻尖,毛茸茸的头又使劲往祁妄怀里蹭,头发蹭着祁妄的锁骨和下巴,酥酥麻麻地痒,融化了他冰冷的外壳。

    祁妄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林淮溪的头,声音透着无奈:“好吧。”

    林淮溪的眼神立刻亮了,像是拔掉无情的渣男,从祁妄怀中抽身,用背对着他“那我继续收拾行李了,你让一让,我要拿东西。”

    祁妄被赶到了旁边,只能站着看他。

    林淮溪不拘小节,找东西时把箱子都翻乱了,祁妄眉尾抽搐了一下,强忍着不适,上前把林淮溪赶开,“你需要什么,我帮你。”

    这一幕太过常见了,林淮溪心安理得地站在旁边,指挥着祁妄帮他收拾东西。

    祁妄甘之如饴,害怕林淮溪站着无聊,拿了包薯片给他。

    刘峥年和张云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祁妄像个老黄牛,吭哧吭哧地帮林淮溪整理被他翻乱的柜子,林淮溪像个监工,游手好闲地站在旁边,一边吃薯片,一边用嘴指点江山,还要不时嫌弃两句。

    这个画面太过诡异,绝对不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兄弟之间会发生的,但林淮溪和祁妄一直都是这副做派,导致他们也都免疫了,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林淮溪也没在意,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把吃完的薯片扔掉,想要检查祁妄收拾好的行李。

    祁妄抽了条湿巾,抓着林淮溪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他擦干净,这才说道:“你检查一下。”

    林淮溪点点头,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祁妄静静地看着他,“剩余的东西放我包里吧,你一个人背着太累了。”

    见祁妄想得如此周全,林淮溪连连点头,过了三秒才察觉到不对劲,“放你包里,你也要去?!”

    祁妄坦然地点点头,“我不放心你。”

    林淮溪最怕遇到这种局面,彻底慌了神,“不可以,你不能去。”

    他语气中的拒绝之意太过强烈,祁妄没有露出受伤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

    林淮溪嗫嚅一声,底气不足地说道:“这是天文社的活动,你不是其中的一员。”

    “没关系,我可以跟钟崇丘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的!”祁妄说道。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样一来,事情的发展就会偏向原剧情,更加重了悲剧会发生的可能性。

    林淮溪了解祁妄,祁妄虽不强势,但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执拗,他就算再三拒绝,到最后还是祁妄陪他一起去。

    既然如此,不如趁机跟祁妄约法三章。

    “那好吧,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三件事情。”

    “好,”祁妄答应得很爽快。

    林淮溪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件事情,你必须全程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也不能追问缘由。”

    祁妄毫不犹豫地点头。

    林淮溪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有可能不会跟钟崇丘会合,你要陪我一起躲着他,不被发现。”

    “好,”祁妄接着问道:“还有第三个呢?”

    林淮溪表情空白了几秒,“想不到了,再说吧,先欠着。”

    两个人都达成了目的,也算是个好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到了爬山的那一天。

    路上要整整花费四个小时,所以出发的时间特别早,林淮溪在车上困得东倒西歪,眼睛几乎都没睁开过,全靠祁妄拉着他才没走丢。

    等大巴车停下来,林淮溪清醒过来,像是立刻按下了开机键,生龙活虎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祁妄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伸手帮他整理被压翘的头发。

    林淮溪晃了晃头,以示回应,用手抓着窗帘,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他打听过了,钟崇丘跟他们出发的时间差不多,此时也在这个广场上

    天文社人多,一眼就能看到。

    林淮溪的视线来回移动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当看到一个粉色的糯米团子时,整颗心都跌落谷底。!!!钟崇丘怎么回事!

    明明答应了他呀,怎么还带悠悠来爬山了!

    林淮溪并不生气,而是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心情也变得沉重。

    命中注定的悲剧不是那么容易避开的,不过他既然已经站在这了,就绝不会束手就擒!

    林淮溪转过头,目光忧伤地看着祁妄,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抓了下他的手,“接下来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们跟在钟崇丘后面,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们!”

    祁妄虽然不知道林淮溪到底想做什么,但配合地点了点。

    两拨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山。

    这个山高得离谱,到达山顶最少需要三个小时,队伍里又有悠悠这个小孩子,时间几乎翻了一倍,林淮溪跟在后面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顶之后,太阳已经西垂了。

    山势陡峭,山顶倒是十分平坦,毛茸茸的草垫铺展开,随风轻轻摇摆,让整个世界看上去都变得柔软许多。

    林淮溪出了不少汗,用手扯了扯领口,长长吐出一口闷热的气。

    “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那边看看。”

    祁妄想起他们的约定,只能点点头,“注意安全。”

    林淮溪含糊地应了一声,绕着钟崇丘他们,往西边走,想查看一下哪些地方比较危险,待会格外注意。

    山上没有人造的灯光,太阳收起了所有光束,在天边变成了一条金色的射线,周边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林淮溪想得出神,都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看到落在他脚边的影子,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有人在跟着他。

    是谁呢,是害悠悠掉下山的罪魁祸首吗?

    他看这段剧情时就觉得疑惑,悠悠怎么会自己跑开,自己掉落悬崖呢,只可惜书里的重点都是几人的恩怨纠葛,并没有详细描述这一幕,林淮溪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而他现在提前跟这个坏人碰面了。

    林淮溪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心跳快如擂鼓,舌尖干涩,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想要找个自然的应对方式,余光却瞥到投在地上的影子,缓慢地朝他伸出手。!!!

    林淮溪瞳孔紧缩,本能地转过身,手臂防卫式地护在胸口,脸上彻底褪去了血色。

    视线晃了两下后,掠过远处的群山和白云,落在那人的脸上。

    长相俊美,五官立体,一双线条优美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嘴角也勾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气质温柔又浪漫,像是童话故事里专门满足幻想的王子。

    头发微长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小揪,发尾搭在肩上,显得潇洒又恣意,像是山间自由自在的风。

    林淮溪微微眯起眼,感到了一丝熟悉,在男人受伤的目光中恍然清醒。

    “你你你,宗南泽你怎么在这?!”

    062

    宗南泽听到这话, 眉眼染上淡淡的无奈,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反问道, “我当然是来爬山的,不然呢, 来这学习吗?”

    林淮溪没有因为这句话羞愤,心中满满的是惊骇。

    在原著的剧情中, 宗南泽并没有出现, 难道他就是那个在暗地里埋伏的始作俑者,偷偷害了悠悠?

    可是宗南泽根本没有动机。

    等等,在悠悠去世后,钟崇丘最消沉时,宗南泽第一个出现,并用言语引导, 把这份恨意迁移到了祁妄身上, 钟崇丘才会和祁妄不死不休, 最后有一个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

    那这么想来,宗南泽还是有嫌疑的。

    林淮溪醍醐灌顶, 看宗南泽的目光都变了,一时之间没能控制好情绪。

    宗南泽愣了愣,笑着说道,“虽然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了,但也是老同学,你没必要用看犯人的眼光看着我吧。”

    林淮溪这才不情不愿地调整好表情,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还是?”

    “我是跟我的同学来的。”宗南泽转过身,指了指不远处, “瞧,他们就在那。”

    林淮溪看到四个男生,合理推测里面有宗南泽的现任男朋友。

    宗南泽仿佛拥有读心术,叹了口气,“你想多了,这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现在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

    林淮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的?”

    宗南泽被他这副表情气笑了,“当然是真的,你上了大学,怎么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纪律委员?”

    林淮溪表情狐疑:“你的话 没有一点可信度。”

    宗南泽有所思地点点头,露出欠揍的表情,“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是专门为了我才当纪检委员的。”

    “……”话是没错,但是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

    林淮溪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瞪得滚圆,“我当初可没冤枉过你啊,你别在这秋后算账!”

    “我哪里是找你算账啊,我很感谢你。”宗南泽笑得温文尔雅,样貌俊美,勾人心弦

    林淮溪却提起了警惕:“你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把我拉回了正道,让我没再浪费时间,要不然我也没办法考上大学。”

    宗南泽的样子十分真诚,但林淮溪一眼就看出他在戏耍自己,抱着手臂,用鼻子哼了两声,“你才不是这么想的呢,说实话!”

    “好吧,我确实不谈恋爱了,要不然我的前任会排着队追杀我,我半夜睁开眼都能看到,有人拿菜刀站在我床前。”宗南泽耸了耸肩,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林淮溪嘴角抽搐了两下,当着他的面笑出了声。

    “这算是嘲笑吗?”但宗南泽丝毫不生气,一双桃花眼专注地看着林淮溪,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显得格外深情。

    林淮溪笑过后,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在夕阳下格外透亮,长相跟高一时别无二致,但长开后更精致了一些,气质也褪去了年少人的青涩,像一棵终于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芬芳,引人采撷。

    宗南泽想起了他之前看的那出好戏,不解地问道:“祁妄呢,他舍得不在你身边?”

    每次从宗南泽嘴里听到祁妄的名字,林淮溪就进入应激反应,立刻炸毛,“你提他干什么!”

    宗南泽沉默了几秒,“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林淮溪没有回答,在心里却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我还能对你有什么误解,大渣攻!

    宗南泽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淮溪,眉梢轻挑,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另一种声音打断了。

    “淮溪——”

    “他果然来找你了,”宗南泽调侃道:“饿狼都是寸步不离的。”

    他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英俊的脸。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人看着他的目光中却带着淡淡的敌意,视线又落在林淮溪身上,露出复杂的情绪。

    宗南泽虽从没动过真心,但这么多段的恋爱经历并不是虚假的,钟崇丘在他面前仿佛一张白纸,他一眼就看透了。

    “这位是……”他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祁妄出现在林淮溪身后,遥遥跟他对视,相比于上次,眼底的迷茫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占有欲。

    宗南泽舔了舔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视线落在了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林淮溪身上,意有所指,“又来了一个啊。”

    林淮溪头皮都麻了,根本顾不上他。

    他这次是秘密行动,想暗中保护悠悠,但这样一来,不就全都暴露了吗!

    祸不单行,祁妄也追了上来,所有的主人公都到位了,戏也会自动开场,这场悲剧的序幕在他眼前慢慢展开,林淮溪突然有种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力感。

    但他转瞬间就调整好了情绪,眼神变得坚毅。

    他从小到大,从不认输!

    祁妄和钟崇丘几乎同时走过来,同时停在他的左右两边,把他夹在中间,而他面前是笑得像只狡猾狐狸的宗南泽。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异。

    祁妄蹙眉看着宗南泽,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你们两个不愧是好竹马,问题都是一样的,”宗南泽的表情十分无辜,“我当然是来爬山的啊,怎么,这座山在你们家后花园里,不允许我来?”

    祁妄眉头紧皱。

    他的潜台词是“你有什么目的,不要乱来”,宗南泽明明听懂了,却还要装傻。

    而在场的人中,有一个是真傻。

    林淮溪没想到会有主角和两个渣攻同时碰面的场景,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合理解决,但他思考了整整一分钟,只憋出一句:“宗南泽你的同学在等你,快回去吧。”

    宗南泽朝他笑了笑,表情莫名有些宠溺,“你们也要在山上露营吗?”

    林淮溪硬着头皮点点头。

    “真是好巧,我也要在山上露营,要不这样吧,我们凑在一起,这样互相照应,也能更安全一些。”宗南泽本就打的这个主意,只是迟迟找不到开口的时机,林淮溪竟主动把台阶送了过来。

    林淮溪下意识想拒绝,没想到祁妄的速度比他还要快,“不用,露营地都在这附近,人很多,不用在意安全问题。”

    钟崇丘也直视着宗南泽:“不好意思,我们租的地方有限,没法加上你们。”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欲盖弥彰地看了林淮溪一眼,“不过淮溪是我们社的成员,我们提前给你……你们两个预留了位置,可以直接过来。”

    “算了吧,你们地方不是有限吗,”宗南泽笑盈盈地说道,“还是我们跟溪溪挤一挤。”

    钟崇丘抓错了重点,视线移动:“溪溪?你跟淮溪很熟吗?”

    “我呀……”宗南泽拖长了语调,又恢复了那副情场浪荡公子的样子,“我和溪溪是老同学,有一段时间溪溪总是追在我身后跑,对不对,祁妄?”

    林淮溪:“……”

    等等,我追在你后面跑,是因为我是纪律委员要扣你分好吧,不要混淆因果!

    而且我人还站在这呢,你为什么要问祁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淮溪刚要炸毛,就被祁妄握住了手腕,拉到了身后。

    他这个举动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立刻看了过来。

    宗南泽最先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溪溪应该和你一样大吧,他都已经成年了,你可不要过度保护啊!”

    “淮溪好像有话要说。”钟崇丘的立场左右摇摆,又将矛头对准了宗南泽,“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淮溪曾经说过,祁妄小时候像哥哥一样保护他。”

    宗南泽试图把水搅浑,啧啧两声,“看来你跟溪溪的关系很好呀,他这都跟你说。”

    钟崇丘在感情上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没有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思绪只集中在“感情很好”身上,大脑变成了一片浆糊,全身的血液也往上涌,耳尖瞬间红了。

    他这个样子,了解人知道他是脸皮薄,不了解人会误解成这拆穿了他和林淮溪的隐秘私事。

    “……”

    宗南泽没想到这个感情小白,段位这么低,还敢横插一脚,轻蔑地哼了一声。

    钟崇丘的理智上线,蹙眉看着他,五官线条凌厉,天生的凶相给他多增了一分威慑力。

    宗南泽却不把他放在眼里,慢悠悠地看向祁妄,挑了挑眉,“你不会还在自欺欺人吧,不对,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啧啧啧,你都快弄成封锁线了,这人是怎么钻进来的?”

    祁妄作为在场唯一听懂的人,眉头紧皱,脸色漆黑,不知是被戳中了痛处,还是因为单纯地厌烦宗南泽。

    钟崇丘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风流涌动,也知道这一切都跟林淮溪有关,怕他受伤害,步步紧逼,“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淮溪?”

    宗南泽跟祁妄对峙了两秒,决定先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笑着往他心上扎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崇丘张开的嘴又闭上,脸色变成了黑炭。

    他看着站在祁妄身后,表情茫然又无辜,透着可怜气息的林淮溪,心疼地说道,“淮溪你才爬上山,应该很累,我带你去休息。”

    话题再次集中在了林淮溪身上,祁妄的手不断收紧,恨不得把林淮溪藏在身后,不让任何人觊觎,“不用你关心,我已经把帐篷搭好了。”

    “溪溪你还是来找我们吧,我们晚上准备吃烧烤,已经搭好了炉子,很美味哦!”

    三人突然不再打嘴仗了,齐刷刷地转头看着林淮溪。

    林淮溪睫毛轻颤了两下,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差点把他压垮。

    干嘛呀!

    干嘛啊!

    你们修罗场,不要殃及池鱼啊!

    063

    林淮溪很清楚自己在书中的定位, 算是个戏份不多的路人甲,只是因为下场悲惨,这才有了一点存在感。

    两个渣攻跟主角碰面, 必然会展开修罗场,听到刚刚的唇枪舌剑, 林淮溪见祁妄能够应付,便乖乖躲在他身后装哑巴, 没有下场, 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但没想到这个修罗场竟然波及到了他这个路人甲。

    问他这种问题干什么呀,他又不重要!

    林淮溪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恍然大悟。

    原来是嫌他这个局外人太碍眼了,想要把他踢出去

    休想!

    林淮溪往前走了一步,紧紧贴着祁妄的后背,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来, 凶巴巴地瞪着两个人, “你们别问我了, 我始终都要跟祁妄在一起!”

    “……”

    “……”

    钟崇丘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微微垂下眼, 宗南泽则是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像是看到了极有趣的事情,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露营吧。”宗南泽拍了下手,得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他没再给祁妄和钟崇丘拒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朝他的同伴走去。

    林淮溪抿了抿唇, 神情复杂地看着祁妄。

    他当然相信祁妄的能力, 他能够对付得了两个渣攻,但他作为最好的朋友, 还是有些担心他。

    祁妄没有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只是五指张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眉眼再次变得温柔,“我们也回去收拾东西吧。”

    他又转头看向钟崇丘,“你们的露营地在哪?”

    钟崇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移动,表情紧绷,努力克制着情绪,“我们在西南角的五号露营地,你们可以随时过来。”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四个人就此分开。

    林淮溪回去的路上,始终观察着祁妄的表情,祁妄假装没有发现,但次数多了,他只能无奈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你生气了。”林淮溪斩钉截铁地说道。

    自以为伪装很好的祁:“……”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轻声问道。

    林淮溪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个样子就是生气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祁妄深深地注视着林淮溪,期待却又害怕他的答案。

    林淮溪抱着手臂,扬着下巴,十分自信地说道,“因为他们两个烦你。”

    祁妄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烦他们呢?”

    林淮溪眨了眨眼,“因为你不喜欢他们两个,他们还总往你面前凑,非要跟你聊天,你当然觉得烦了。”

    祁妄重重地闭了下眼,没再追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林淮溪还是不知道。

    他不知该庆幸林淮溪没有察觉到那两人的真正心思,还是该为林淮溪也不喜欢他而悲哀。

    祁妄太早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而林淮溪迟迟不开窍,这么多年来,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他逐渐对此有了抵抗力,嘴角重新扬起一抹弧度,“溪溪你答应我,待会儿离他们远一点。”

    林淮溪突然被抢走了台词,小声嗫嚅道:“这是我应该说的。”

    察觉到林淮溪对他的保护欲,祁妄心中有种扭曲的满足感,他伸出手帮林淮溪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林淮溪他们过去时,宗南泽他们已经到了,正在自来熟地和天文社的人聊天。

    宗南泽的长相十分惹眼,再加上他那文艺浪漫的气质,立刻夺得了所有人的好感,有几人跟他握完手后,悄悄红了耳尖。

    林淮溪忍不住切了一声,看到这厮又要孔雀开屏、欺骗人的感情,冷冷地瞪着他。

    宗南泽察觉到后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没跟其他人打招呼,而是走到了林淮溪身边:“我真的已经改了,犯人都有改邪归正的机会,你不能直接判我死刑吧?”

    林淮溪抱着手臂,发出通缉令,“老实点,我会盯着你的。”

    宗南泽像个受虐狂,眼里兴奋的光更亮了,“是吗,还像高中那样,小纪检委员成天追在我后面跑?”

    “……”林淮溪懒得搭理他。

    现在祁妄也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随时会出意外的悠悠,他才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呢。

    两人只是闲聊了几句,祁妄东西还没放好,立刻走了过来,沉默不语地扣住林淮溪的手腕,领着他往前走。

    祁妄在平常一直遵守着竹马的界限,不跟林淮溪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但此刻面对宗南泽和钟崇丘的威胁,他已顾不上其他,时时刻刻地宣示主权。

    只不过这个主权没有什么威慑力。

    宗南泽又要凑上来,但一发粉红的炮弹先落在了林淮溪怀里。

    悠悠今天穿着粉嫩的外套和裤子,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戴着蝴蝶结的粉红发卡,衬得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

    他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开心地看着林淮溪,“溪溪你这段时间怎么没陪我玩呀?”

    林淮溪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笑着问道,“你怎么也来露营了?”

    悠悠哼了一声,鼓着包子脸说道“,哥哥不带我一起,还骗我说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才不会上当呢!我早上偷偷钻进了车后排,睡了一觉,等车停下来才从后座钻出来,吓了哥哥一跳呢。”

    悠悠越说越得意,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瞅着林淮溪,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夸我聪明呀。

    林淮溪面上带着笑,但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钟崇丘真的尽力了,这场悲剧不能怪在他身上。

    林淮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帮悠悠整理头上的蝴蝶结,随口问道:“这是谁帮你扎的,这么可爱。”

    “是哥哥哦。”悠悠掰着肉嘟嘟的手指,“哥哥会帮我扎麻花辫,会帮我扎小揪揪,还会给我编花篮,哥哥可厉害了呢!”

    林淮溪转头看着钟崇丘,被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钟崇丘身材高大,皮肤偏黑,看着像是不拘小节的类型,没想到手竟然这么巧。

    “那悠悠有个这样的哥哥,是不是很开心?”

    悠悠张大了嘴,刚要发出“是”这个音节,目光突然落在了后面,看直了眼。

    林淮溪也跟着回过头,看到宗南泽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十分亲切地蹲在悠悠旁边,递给她一束花,“这是我刚刚摘的,跟悠悠一样漂亮。”

    悠悠假装矜持地接过花,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害羞地将发热的脸埋在了林淮溪怀里。

    林淮溪动作一愣,转头瞪着宗南泽。

    别太过分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宗南泽这次是真无辜,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意思是不怪他。

    悠悠是个颜狗,不忍心错过宗南泽这张漂亮的脸,在林淮溪怀里蹭了蹭,朝另一边转过头,又看到了祁妄。!!!这个哥哥也好好看。

    悠悠哇了一声,两只眼睛简直不够用了,一会儿看左边的宗南泽,一会儿看右边的祁妄,雀跃又高兴,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林淮溪没想到钟崇丘那么沉稳的个性,会有一个这么活泼的妹妹,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假装吃醋,“悠悠之前不还夸我好看吗?现在怎么不看我了?”

    悠悠为难了几秒,突然张开短短的手臂搂住了林淮溪的脖子,“他们两个长得也很好看,但我最喜欢溪溪了。”

    林淮溪有些受宠若惊,追问道:“为什么?”

    悠悠端着小脸,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长得好看的人很多,但我最喜欢溪溪你的灵魂。”

    林淮溪足足三秒钟没说出话,感叹道:“悠悠你今年才四岁,就知道灵魂这个词啦。”

    悠悠“嘿嘿”笑了一声,忍不住自夸,“悠悠一直都很聪明的,幼儿园的老师经常夸我。”

    林淮溪被逗得笑出了声。

    宗南泽看着跟小朋友互动的林淮溪,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刚好卡住喉结的清冷纪检委员。

    那个时候,林淮溪只在学校里是这个样子,在学校外会跟小兔子聊天,还会温柔地送小朋友回家。

    想到这,宗南泽嘴角的笑意加深,浪荡公子的轻浮渐渐褪去,看林淮溪的目光也变了。

    祁妄刚好扎好帐篷,抬头看到这幕,心中的警铃大作,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喊了林淮溪的名字。

    林淮溪立刻抬头看他。

    祁妄说不出话来,只是朝他招了招手,林淮溪没有半点犹豫,拍了拍悠悠的脑袋后,像个小尾巴乖乖跑了过去。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们都是同龄人,虽然学校不同,但都呆在校牙塔内,有共同话题,很快就聊在了一起,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烧烤。

    林淮溪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悲剧,整个人处于戒备状态,心事重重,食不知味,祁妄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但当他来问时,林淮溪又什么都不说。

    祁妄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林淮溪喝了口冷饮后,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粉色的糯米团子。

    令他意外的是,悠悠坐在宗南泽旁边,宗南泽不仅把她照顾得很好,也很会哄小孩子,悠悠的眼神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依赖之情。

    林淮溪微微眯起眸子。

    宗南泽出现在这里太过突兀,让他忍不住多想。

    难道宗南泽真是推悠悠的那个人,现在做这些只是为了得到悠悠的信任,偷偷把她带到无人的角落?

    林淮溪的眉头越皱越紧,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无意识地咀嚼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祁妄立刻关切地凑上来,“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林淮溪摇了摇头,喝了口冰镇的汽水,笑得傻里傻气,“现在消毒了。”

    祁妄眉头依旧皱得很紧,仿佛咬到舌头是很重的伤。

    林淮溪没有办法,只能露出舌尖,让他检查。

    桌上放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林淮溪恰好背对着光,祁妄为了看清,只能换了个角度,手指勾着林淮溪的下巴,而他微微低下头,光亮才穿过林淮溪现条笔直的下颌线,落在了他们脸上。

    “还好不严重,”祁妄叮嘱道:“不要刻意去舔,若是因此口腔溃疡了,及时跟我说。”

    祁妄不知为何,从小到大都特别紧张他。

    平时很温柔,但是他一旦受了伤就化身为严厉无情的教导主任,说一不二,林淮溪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乖乖地点点头,还朝他笑了笑。

    祁妄冰冷的眉眼这才融化了一些。

    吃完饭后离睡觉还有很长时间,山上信号不好,大家不能玩手机,闲得无聊,便凑在一起玩桌游。

    林淮溪在执行任务失败后,抽到了真心话的惩罚卡。

    游戏的胜利者是坐在他对面的男生,大大咧咧地问道,“淮溪你有没有对象?”

    此话一出,三道目光射在他身上,男生被凶得愣了愣。

    林淮溪格外坦荡,“我没有。”

    他的长相乖巧无害,仿佛聊什么话题都不会生气,刚认识不久的人也敢跟他开玩笑,“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待会儿就把消息同步到小群里,等着吧,之后就有呼啦啦一群人来追你了!”

    林淮溪只当是开玩笑,“太夸张了。”

    学姐晃了晃手指,表情认真地说道:“一点也不夸张,看来你对自我的认知还不够准确呀。”

    林淮溪这长相这性格,男女通,吃在一起了就不想分手,还让人想要倾尽所有对她好。

    学姐啧啧了两声,感叹道,“如果不是我老了,我也想对你下手。”

    跟她相熟的人,立刻开玩笑。

    “你不过就大了两岁,装什么成熟啊?”

    “别在这儿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你是觉得自己竞争不过别人吧?”

    “小学弟才刚入校两个月,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怕吓到人家嘛。”

    听到这个话,大家齐齐去看林淮溪,林淮溪没有半点尴尬和扭捏,笑出了两个梨涡。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玩笑再开下去就有点伤人伤己了,大家对视了一眼,默默转移了话题。

    但林淮溪的运气格外差,下一轮游戏还是他输了。

    对着林淮溪这张脸,也问不出太犀利的问题,学姐心软了问道,“你跟祁妄是什么关系?”

    “我们幼儿园认识的,从小一起长大,基本上没有分开过。”

    学姐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竹马呀。”

    坐在旁边的人话不过脑子说道,“淮溪刚刚咬到舌头,祁妄可紧张了呢,非要看看那个小伤口,感情太好了,我和我亲哥都做不到这样。”

    还有另外一个有亲兄弟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嫌弃的表情,“得了吧,我哥若是看我咬到舌头了,能放下碗筷,手舞足蹈,原地跳一个野人舞!”

    大家谁都没有往那一层上想,羡慕地看着林淮溪和祁妄,也想有个感情好到这种程度的好朋友。

    只有钟崇丘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林淮溪,又警惕地看着祁妄,察觉到了他的私心。

    祁妄神情淡然,一颗心只放在了林淮溪身上,仿佛并未处于话题中央。

    闲聊比桌游还有意思,众人渐渐忘记了正事,话题又引到了祁妄身上。

    “那祁妄是不是单身呢?”

    只要有林淮溪,祁妄就会表现得很温润,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么冷淡,祁妄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眼看向提问的人,眸子又黑又沉,像是永远望不到底的深渊。

    在某种程度上,祁妄比林淮溪更受欢迎,入学后有不少人对他动了心思,提问的人也是这样,但此刻跟祁妄对视,像是有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瞬间清醒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

    林淮溪打断了他,眯眯地说道,“他应该没有吧。”

    说完,他转头用眼神询问祁妄。

    在林淮溪的注视中,高山上的那捧白雪终于染上了人间烟火气,祁妄的表情中带着无奈和纵容,“你不清楚吗?”

    除了各自上专业课,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一起,林淮溪觉得祁妄没有事情瞒他,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中没人敢问祁妄问题了,又把矛头对准了在场第三最受欢迎钟崇丘。

    “崇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钟崇丘开口前不着痕迹地看了林淮溪一眼,脸部的线条绷紧,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但刚开口就被打散了。

    林淮溪刚把油蹭到了手上,起身去洗手,钟崇丘的话也成了他的背景音。

    祁妄看了钟崇丘一眼,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没有露出畅快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

    林淮溪什么都不知道,远离营地,走到这附近唯一的水龙头前,弯下了腰。

    冰凉的泉水没过了手腕,在手心里聚集成了一块块碎钻,林淮溪好像个小朋友,玩了一会水后才关上了水龙头。

    他举着湿答答的手,本想回去,余光却突然瞥见旁边的树木丛动了一下。

    心里的雷达突然响了,林淮溪转头只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衣角。

    虽然没有看清楚脸,但林淮溪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宗南泽今天的穿搭,他外面也套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个人一定是宗南泽。

    林淮溪转瞬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匆匆转过头,在营地周围寻找粉色的糯米团子。

    只有悠悠穿着鲜艳,她还那么小应该十分显眼,但他细细地寻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悠悠的身影。

    难道……

    林淮溪的心跳停跳了一拍,全身都绷紧了,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伴随着阵阵麻痹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

    他防备了那么久,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放松了警惕!

    他作为知情人,对悠悠的离世和祁妄的悲剧都要负一定的责任,林淮溪慌得手都在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不争气的手臂,什么都顾不上了,抛下身后的人群,也钻进了灌木丛。

    064

    林淮溪晚了一步, 他在茫茫丛林中穿梭,周围一片昏暗,皎洁的月光穿过高大浓荫的枝干, 被树叶切成了碎片,只能模模糊糊地照亮轮廓, 能见度很低。

    明明还在初秋,周围的昆虫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寂静无声, 林淮溪能听到自己因为焦躁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他四处环顾,却怎么也找不到宗南泽的身影,更别说是悠悠了。

    他下意识想要张口呼喊,却突然想起了他那个可怕的联想。

    如果真是宗南泽推悠悠下山的,那他贸然开口可能会刺激到宗南泽,加快悲剧的发生。

    林淮溪, 抿了抿唇, 放轻脚步, 缓慢地往前走,枯枝在他脚下还是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越走越远, 终于穿越这片茂盛的灌木丛,走到了一片宽敞的区域。

    视野渐渐变得清晰,林淮溪踩着柔软如毛毯般的青草,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左右环顾。

    小孩子喜欢鲜艳的颜色,悠悠这一身嫩粉色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林淮溪一眼就看到了她, 风也送来了小孩子破碎的哭泣声。

    悠悠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背对着他的, 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悠悠不屑地抬起手,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

    见悲剧还没发生,林淮溪松了口气,下意识追了上去,但有人先他一步。

    宗南泽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林淮溪刚刚只挂心着悠悠,竟忽略了他的存在。

    见宗南泽飞扑向悠悠,还伸出了手,林淮溪吓得瞳孔紧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林淮溪不管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只能无力地看着宗南泽和悠悠的距离越来越近,伸出的手即将碰到悠悠的衣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悠悠先一步向下坠落,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而宗南泽在最后关头用力一扑,整个人跌倒在地。

    所有的一幕幕串联起来,拨动了林淮溪脑海中的那根弦。

    是他误会宗南泽了,宗南泽刚刚并不是想推悠悠,而是他离得近,看到悠悠站在边缘,担心她会掉下去,所以才匆匆地想要抓住她。

    但还是晚了一步。

    林淮溪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没能救下悠悠,还误会了宗南泽,愧疚感和慌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让他喘不过气,大脑陷入缺氧的沉闷,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身体自作主张地动了,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趴在地上的宗南泽正在缓慢地向后移动,手臂伸直,线条紧绷,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离他远去的声音和色彩逐渐回来了,林淮溪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脚步匆匆地朝前跑去。

    离他们还有一步距离时,宗南泽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把悠悠拉了上来。

    悠悠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表情一片空白,泪珠还挂在脸上,她像是一尊没有情绪,不会哭闹的玩偶,怔怔地坐在地上。

    林淮溪连忙蹲下身,抱住了悠悠,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哥哥在这,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宗南泽还趴在地上,翻了个身,侧目看着林淮溪表情,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林淮溪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眼底带着浓浓的愧疚。

    “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被他抱在怀里的悠悠感受到温暖,终于缓过神来,泪水慢慢在她漂亮的眼中积蓄,悠悠的年纪太小,脆弱的心灵无法承担刚才的恐慌,大哭出声。

    林淮溪的思绪被打断,只能先照顾更小的那个,盘腿坐在地上,抱着悠悠,拉开外套,把悠悠整个包住。

    他知道悠悠哭泣只是为了宣泄情绪,并没有制止她,只是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悠悠从林淮溪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贪恋一般地皱了皱鼻子,深嗅了一口林淮溪身上仿佛被太阳晒过,暖融融的气息,这才逐渐控制住情绪,变成了小声地哭泣。

    悠悠索成了小糯米团子,刚刚哭得太狠,不时地抽搐两下,林淮溪担忧地看着悠悠那张哭得湿漉漉,红得像是在发烧的脸蛋。

    “别怕,南泽哥哥和我都在这,我们马上就带你回去找哥哥。”

    悠悠从他怀里扬起脸,咬着下唇,表情委屈又害怕,“能不能不要跟我哥哥说,我,我怕……”

    林淮溪知道悠悠害怕责怪,用手背轻轻贴着她的脸蛋,“没关系的,哥哥那么爱你,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可我乱跑了。”悠悠重新缩到林淮溪怀里,低头抓着他外套上的拉链,不敢说话。

    林淮溪心头一动,柔声追问。

    从悠悠断断续续的话中,林淮溪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悠悠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玩心上来了,便偷偷离开营地,瞒着所有人去追蝴蝶,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小心走丢了。

    悠悠很害怕,一边哭一边机械地往前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也哭肿了,没注意周边的环境,走到了最边上。

    宗南泽是第一个发现悠悠不在的人,追过来找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一脚踩空,即将跌落下山的悠悠,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林淮溪千算万算,准备了那么,却在最后关头放松警惕,犯了致命的错误,还怀疑宗南泽是罪魁祸首。

    他真是没帮上一点忙,还在“拖后腿”。

    林淮溪的情绪低落下去,被他抱在怀里的悠悠第一时间察觉到。

    悠悠拥有天使一般的心灵,她伸出自己的两只小手,艰难地捧着林淮溪的脸,自己明明还在害怕,却语气坚定地安慰林淮溪,“溪溪,我没事的,我也很勇敢,我会回去找哥哥的,我以后也不会再乱跑了。”

    林淮溪心头涌动着暖流,说不出话来,只是把悠悠抱得更紧了一些。

    一大一小调整好情绪后,林淮溪试探地把悠悠放在地上,“悠悠还有力气吗?可以自己走路吗?”

    “没问题。”悠悠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林淮溪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后,神情复杂地走到宗南泽面前。

    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对宗南泽的观感变得十分复杂,慢慢蹲下身,朝他伸出手,“你还好吗?”

    林淮溪是第一次不再对他保持警惕,用如此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宗南泽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不好,我太累了。”

    他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缓慢地抬起胳膊,林淮溪立刻意会,主动抓住他的手,身体前倾,另一只手从后面揽住宗南泽的肩膀,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宗南泽扶了起来。

    因为这个姿势,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宗南泽也闻到了林淮溪身上暖融融的气息,他心头一动,微微垂下眸,看着林淮溪洒满月光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以及被舔过多次遍变得嫣红的嘴唇。

    宗南泽站起来后,林淮溪依然没有拉开距离,像是在贴心照顾病人,“你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扶你?”

    宗南泽竟意外地见好就收,“没事,我能自己走,你去照顾悠悠吧。”

    林淮溪犹豫了几秒,确定他不是逞强之后,这才缓慢地松开手,朝前面的悠悠走去。

    夜晚的风太凉,他蹲下身帮悠悠擦脸上的泪痕,又帮她把外套拉到了最上面。

    宗南泽双手插兜,站姿随意,垂眸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林淮溪对他的态度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也想知道林淮溪到底有多有趣,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

    林淮溪刚要牵着悠悠往前走,突然听到了身后簌簌的破风声。

    他突然转过头,看到刚刚还说自己没事的宗南泽突然踩空,跌落下去。

    林淮溪的反应速度超过了极限,他本能地伸出手,在宗南泽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之前,抓住了他无力滑落的手。

    065

    宗南泽可不是悠悠, 他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所有的重量全压在了林淮溪的右手上,林淮溪手臂绷直, 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关节处酸痛难忍,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整只手臂在被人拼命地往外拔。

    不仅如此,他还被拖得止不住地向前滑动, 悠悠被这个变故惊到了, 连忙蹲下身抱住林淮溪的腿,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但林淮溪仍然在向前滑动,他猛地抓住旁边的石头,终于稳住了身形。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只想一心地把宗南泽拽回来。

    宗南泽在生死的边缘却仍气定神闲, 还笑吟吟地说道:“没关系, 你松手吧, 我不是悠悠,掉下去不一定会死。”

    他们处在山坡, 并不是悬崖,林淮溪松手后,宗南泽会顺着坡度一路滚下去,如果他运气足够好,没有碰到树干和石头,估计只受皮外伤, 但若是运气不好, 他会撞个头破血流,甚至一命呜呼。

    林淮溪喘不上气, 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抓紧了宗南泽的手腕,生怕他掉下去。

    察觉到林淮溪的举动后,宗南泽的笑意慢慢收敛,神情变得认真。

    在这种情况下,林淮溪已经顾不上探究宗南泽的表情和眼神了,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的线条绷直,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扭伤,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拼命地把宗南泽向上拉。

    宗南泽眼底倒映着林淮溪此刻的样子,他几乎受到感召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平台的边缘。

    大部分重量转移,林淮溪感觉轻松了不少,继续发力,宗南泽终于艰难地爬了上来。

    林淮溪见宗南泽完完整整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刚刚趴在地上,胸腔受到挤压,几乎喘不过气,如今新鲜的空气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身体,大脑重新变得清醒,林淮溪看着满天的星空,感觉越来越好。

    宗南泽的状态要比他好很多,他盘腿坐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淮溪,并未言语。

    林淮溪察觉到他的目光,终于想起了宗南泽刚才的话,“你有说废话的力气,还不如多在手上用点力。”

    把人拉上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宗南泽的手不断从他手心下滑时,他慌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眼了,满脑子都是宗南泽摔下去的凄惨样子,还好悲剧没有发生。

    宗南泽一向吊儿郎当,刚刚都有心思调侃,现在却深沉了起来,只是重复道:“你救了我。”

    林淮溪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懒得搭理他。

    宗南泽又说了一遍,“你救了我。”

    林淮溪只能回应他,“你刚刚是怎么掉下去的?明明离边缘那么远。”

    宗南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执拗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林淮溪疑惑地问道:“没有原因啊,难道让我在那个时刻见死不救吗?”

    “可你不是讨厌我吗?”宗南泽的语气变得很轻:“我死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林淮溪:“……”不愧是渣攻,脑回路真够清奇。

    林淮溪坐了起来,“我是讨厌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反正不至于想让你死,你活着我也可以解决问题。”

    宗南泽接着说道,“可你刚刚差点被我拉下去,说不定你也会死。”

    周围一片安静,两人又刚刚经历了危险,宗南泽现在满嘴的死,林淮溪听着就晦气,差点炸毛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现在我都把你拉上来了,你干吗还要计较这个问题?”

    对林淮溪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宗南泽清楚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见过很多虚伪的人,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好人,但自私得要命,而且在极端的环境下,最容易试探出人性。

    人有求生的本能,就算平时很有善心的人,在生死的边缘,说不定会见死不救,甚至嫌别人连累了他。

    而林淮溪是他见过最明媚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纯粹到天真的理由,他心里阴暗,便不能直视阳光,想在林淮溪身上找到他的阴暗面,现在却失败了。

    林淮溪有救人的心,也有救人的能力。

    宗南泽眼底的情绪几度变幻,他之前觉得林淮溪有趣,只是因为林淮溪的举动,以及他跟祁妄的关系,现在他的目标变了,他想继续探索林淮溪的内心,得到更多的惊喜。

    这岂不是很好玩。

    林淮溪不知道宗南泽到底在想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变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救了悠悠,那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种好事。”

    宗南泽笑了一下,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高一时我见过你在路上跟小兔子说话。”

    这句话太过突兀,林淮溪表情呆呆傻傻的,还啊了一声。

    他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小兔子,却没有一点印象。

    宗南泽自顾自地说道:“之后有个小朋友来找你,你跟他聊天,还把他送回了家。”

    林淮溪的语气带着疑问:“是吗?”

    “那个小朋友说他要找哥哥玩,那个哥哥就是我,我习惯照顾小孩子,不管是悠悠还是楠楠,只要他们遇到危险,我都会救。”

    林淮溪有点对宗南泽刮目相看,原来他也没有人渣到底。

    “那你也不要只对小孩子这么好呀,”林淮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大家都是从小孩子成长起来的,对待其他成年人,你也要尊重他们,不求你救人,只要别伤害!”

    林淮溪的话没头没脑,换作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他脑子不清醒,但宗南泽却感觉很有趣,“行,谢谢教诲,我会好好考虑的。”

    林淮溪听出宗南泽话中的调侃之意,眯着眼看他,表情透着危险

    刚刚因为愧疚之心,还想对宗南泽好一点,但宗南泽疯狂在他的雷区边缘试探,林淮溪重重地闭了下眼,才调整好心情,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来吧,我扶你回去。”

    宗南泽毫不客气地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林淮溪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悠悠见状想要帮忙,但她的高度有限,只能站在另一边,用小手撑着林淮溪的腿

    林淮溪笑了一下,朝她伸出另一只手,“悠悠,我们一起回去。”

    危机终于过去,他们三个能安全回去,林淮溪也改变了这个关键的节点,悲剧没有发生,祁妄也好好的。

    想到这,林淮溪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

    被他搀扶住的宗南泽,最先察觉到林淮溪的变化。

    他虽然不清楚林淮溪具体在想什么,但他心里的那个人一定是祁妄,祁妄对他有很深的影响,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而林淮溪却丝毫不知。

    宗南泽的眸子变得漆黑,眼底暗流涌动,神情也变了,似乎在计划着什么,但林淮溪一心只想赶快回去,完全没察觉到。

    周围一片黑暗,林淮溪照着记忆往回走,宗南泽需要他搀扶才能走路,语气倒是生龙活虎,还能分出精力找麻烦。

    “走错了,应该是这边。”

    “不对不对,是左边。”

    “我记得这边有一个坑,我们要绕过去。”

    林淮溪一开始还以为他在正儿八经地提建议,乖乖照做,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在故意胡说八道。

    林淮:“……”

    忍住,杀人犯法……山上这么黑,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吧。

    脑海中闪过几个危险的想法,但现实中的林淮溪只是咬了咬牙,封闭了听觉,只把宗南泽的话当耳旁风。

    宗南泽又重新换了策略。

    “这里好黑呀,我害怕。”

    “你们说山上有没有狼?”

    “周围怎么没有虫叫,我们不会误入到了奇怪的地方吧,你们没看过这几部电影吗,都是这个题材。”

    林淮溪:“……”

    “再说我就把你扔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宗南泽像是被吓到了,安静了几分钟但再次开口了。

    好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悠悠负责调节气氛,悠悠对宗南泽的话很感兴趣,缠着他问东问西。

    而宗南泽对小朋友确实是不同的,没有半点不耐烦,还会用心哄她。

    林淮溪见这一大一小终于安分了,这才松了口气,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去。

    他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穿梭,终于看到了露营地的光亮。

    他心中一喜,大步朝前走去,终于钻出了灌木丛。

    其他人都已经发现他们三个不见了,慌乱成了一团,有的想要报警,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另外的人分成了两拨,正拿着手电筒想要分头去找他们。

    钟崇丘是最慌乱的一个,他作为天文社的社长,要为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负责,而走丢的是林淮溪和他的妹妹,他在这么冷的夜晚,出了一身冷汗,六神无主,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妹妹甜美的声音。

    悠悠刚刚还是一副坚强的样子,如今见到哥哥,恐慌的情绪卷土重来,他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朝哥哥飞奔而去。

    钟崇丘下意识蹲下身,把悠悠抱了个满怀,手掌颤抖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检查悠悠全身上下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淮溪和宗南泽,宗南泽的朋友慌张地走了过来,终于把仿佛没骨头的宗南泽接了过去,林淮溪减轻负担,这才松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钟崇丘一直在看他,他猜钟崇丘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朝他笑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

    他这一动,看到了站在朦胧的光圈外,神色凝重,仿佛一尊雕像的祁妄。

    “……”

    发现悠悠走丢时,他太过着急,忘了跟祁妄打招呼,祁妄肯定很担心。

    逆着光看不清祁妄的具体神情,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林淮溪的心胆轻轻颤了两下。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祁妄讨好地笑了笑,乖乖地蹭了过去,又要拿出他最擅长的那一套。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祁妄几乎从不对他生气,但一旦生起气来……

    林淮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头皮都麻了。

    哄不好是要完蛋的!

    066

    林淮溪匆匆朝祁妄走去, 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能感觉到钟崇丘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悠悠走丢了,他作为知道内情的成年人, 应该给钟崇丘这个监护人一个答案。

    他只能停下脚步,匆匆留下一句“给我点时间, 等我处理好了,我会来跟你解释一切”。

    他的语速很快, 只花费了三秒钟, 但等他再抬起眼看向祁妄时,祁妄只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林淮溪抿了抿唇,彻底慌了神,脚步不停地追了上去。

    祁妄的速度并不快,林淮溪只要多走两步就能跟他并肩前行,但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心虚得不敢面对祁妄, 伸出的手又落下, 乖乖跟在祁妄身后,怕再惹他生气。

    祁妄径直回到帐篷里, 林淮溪在门口犹豫了一分钟,见祁妄没有拉上拉链,应该没有赶他走的意思,这才往前蹭了蹭,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帐篷里的空间有限,林淮溪没有贸然上前, 半蹲在角落里, 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除了心虚以外, 还有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委屈。

    是他没有跟祁妄打招呼,擅自跑远,害祁妄这么担心,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林淮溪觉得自己太过矫情,用力咬了咬下唇,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祁妄一直背对着他,林淮溪以为他在生气,但祁妄很快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地向他走来,手上提着一个医疗箱。

    林淮溪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

    祁妄把医疗箱打开,拿着碘酒,朝林淮溪伸出了手。

    林淮溪愣了愣,狗腿似的拿起棉棒递给他,还附上了讨好的微笑。

    祁妄没有接,终于抬眼看他了,但眸色一片漆黑,让林淮溪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过了几秒,祁妄伸手轻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在林淮溪不解的目光中,祁妄动作轻柔地把袖口卷了上去,眉头渐渐收紧,神色凝重。

    林淮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都只是最轻微的皮外伤,但血液在皮肤上凝固住了,他的肤色偏白,衬得这抹红格外触目惊心。

    这应该是被灌木丛擦伤的,林淮溪去时心急如焚,回来时要照顾一大一小,注意力全放在他们身上,忽略了身体上这点细微的疼痛。

    冒了这么大的险,却只受了皮外伤,应该庆幸,可看着祁妄的脸色,林淮溪的心像是被揪住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祁妄知道他怕疼,便有种格外的保护欲,每次他受伤,祁妄的神情都会很凝重。

    以往林淮溪会仗着自己受伤,哼哼唧唧地喊痛,这样能分散祁妄的注意力,祁妄也不忍心凶他,他再说两个笑话逗祁妄开心,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林淮溪刚要照做,突然注意到祁妄的手臂有轻微的颤抖。

    一瞬间,他以为祁妄受了什么伤,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但细看之下,祁妄只是在尽力隐忍。

    在他面前,祁妄习惯性地隐藏负面情绪,这次像是超过了他承受的极限,不仅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尾也被热气蒸上了淡淡的红晕。

    林淮溪耳边嗡的一声,大脑瞬间空白。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他几乎没有看到祁妄哭过。

    被遗忘在幼儿园整整一夜,祁妄没有哭。

    被保姆欺负,妈妈无视了他的苦痛,祁妄也没有哭

    他的父亲幼时对他不管不问,在一切都变好之后,却想重新拉他回那个泥潭,祁妄一笑置之,情绪都没有半点波动。

    而他现在只是受了皮肉伤,那么坚强的祁妄却是一副担心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淮溪感觉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像是有一颗酸涩的果实炸开,变成汩汩细流流向四肢百骸,他的鼻子酸了,眼眶也红了。

    祁妄一直在低头给林淮溪上药,藏起自己复杂的情绪,但只听到林淮溪鼻尖气流细微的变化,他倏地抬起了头。

    林淮溪本来还能忍住,但祁妄看向他的那一瞬间,他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祁妄愣了几秒,立刻慌了神,抬手想要碰他,又怕林淮溪身上有别的伤,手僵在空中,张开嘴却急得发不出声音。

    祁妄一向早熟,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城府更深,但现在的祁妄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会轻而易举地被林淮溪的眼泪打倒,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是我弄疼你了吗,还是我的态度不好,对不起,溪溪我不是……”

    见祁妄的第一反应是反省,还跟他道歉,林淮溪的情绪再次控制不住,眼泪更汹涌。

    他抬手摸了摸祁妄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擅纵主张,有任何事都跟你商量,就算我自己做决定,也一定会告诉你的,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的,而且我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我能照顾好自己,下次连轻微的擦伤都不会有,不不不,我保证没有下次!”

    林淮溪带着哭腔,肩膀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明明他在哭,却是一副帮祁妄擦眼泪的样子。

    祁妄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心头那些杂乱的情绪,那些长在身体里的荆棘,那些几乎要刺破他血肉的尖刺,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又把他拉回了安全充满希望的人间。

    发现林淮溪不见了时,祁妄其实没有胡思乱想,他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自乱阵脚,理智冷静地去分析形势的人,但相对的是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已经超过了临界点,盖子被顶开,即将发出刺耳的爆鸣声,还好在那个瞬间林淮溪出现了。

    林淮溪安然无恙,现在就坐在他旁边,还因为他的情绪哭了。

    祁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次低下头,又温柔地帮林淮溪上药。

    林淮溪吸了吸鼻子,用哭腔说道:“我已经替你了,所以你不能再……”

    祁妄听懂了。

    ——“我替你哭了,所以你不许再伤心难过,不要再红眼眶,手也不要抖了。”

    祁妄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篷里再次安静下来,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但气氛并不尴尬,流淌着默默温情,安静又温馨。

    林淮溪的情绪慢慢收敛,理智重新回到大脑,这次他不仅是眼眶通红了,耳尖也像是烧了起来。

    等等,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怎么哭了!

    林淮溪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他现在自诩是成年人,却因为这点小事哭鼻子,脸上实在挂不住。

    但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恍惚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还跑跑跳跳、恢复能力一百分的悠悠,在看见哥哥的瞬间,突然嚎啕大哭。

    悠悠年纪还小,情有可原,但他已经十八岁了!

    祁妄明明跟他一样大,他总不能也把祁妄当成家长了吧!!

    在就在林淮溪的思绪沸腾时,祁妄已经帮他上好了药,抬手自然地摸了摸林淮溪红透的耳尖。

    林淮溪猝不及防,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用一双哭红的眼瞪着祁妄。

    祁妄笑了笑,像这件事已经出现过千百次,自然地说道:“没关系,我会替你保密的。”

    林淮溪立刻就坦然了。

    在祁妄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做真实的自我,可以毫不在意脸面,也可以毫不在意形象,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祁妄都会帮他兜着的。

    林淮溪伸出小拇指,“拉钩。”

    祁妄陪他做这么幼稚的举动,仿佛两个人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林淮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祁妄定定地看了他三秒,确定他不是强撑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要不然我只能跳小鸭道歉舞了。”

    林淮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哼哼了两声,“你又没有做错,干嘛要道歉?”

    他嘴上这么说,但多看了祁妄几眼,小时候的祁妄跳这个舞还蛮可爱的,只是不知道现在的祁妄……

    林淮溪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疯狂上扬,拼命抑制着笑出声的冲动。

    祁妄没有多想,帮他拿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说道:“擦擦脸吧,你今天晚上就在这休息,我去睡你的帐篷。”

    林淮溪没有提出异议,被祁妄照顾成了小婴儿,除了脱衣服以外,什么事都不用做,他躺下之后,祁妄还帮他拉了拉被子。

    “睡吧。”祁妄朝他笑了笑,走出了帐篷。

    林淮溪没有立刻睡着,原本还打算跟钟崇丘解释清楚事情的经过,但钟崇丘一直没有来找他,他猜应该是宗南泽替他说明白了,安心地闭上了眼。

    折腾了这么久,刚刚情绪起伏大,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如今,躺在温暖又安全的被子里,林淮溪立刻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林淮溪毫无预兆地睁开眼。

    除了三个渣攻以外,其他路人也觊觎祁妄,在原著的剧情中,有居心不良的人想偷偷溜进祁妄的帐篷,占他便宜。

    生死面前无大事,林淮溪之前只记挂着悠悠的安危,暂时忽视了这个情节,但他脑海中始终绷着一根弦,就算进入了睡梦中,理智也在提醒他。

    林淮溪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醒得还算早,这才松了口气。

    他立刻穿上衣服,打算抢先去找祁妄,这样也没有人敢对他下手了。

    呵,走渣攻的路,让渣攻无路可走!

    067

    林淮溪拉开帐篷的拉链, 放轻动作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外面极其安静,静得林淮溪能听到飞蛾扑火时发出的声响。

    他怕打扰到其他人, 没有贸然往前走,踮起脚尖, 在一朵朵蘑菇状的帐篷里寻找他的那一个。

    他的帐篷是祁妄帮忙买的,祁妄竟然挑了一个小兔样式的, 林淮溪当初觉得这不符合他的猛男形象, 还差点跟祁妄闹了别扭。

    如今倒是发现好处了,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后,一眼就注意到了十分明显的两只兔子耳朵。

    林淮溪眼前一亮,立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帐篷之间狭小的空间中穿行。

    白天天气很好,现在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草叶上也挂满了水珠, 林淮溪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湿漉漉的, 被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温暖干燥的帐篷十分让人怀念, 但林淮溪没有半点迟疑,坚定地朝前走去,停在了小兔帐篷前。

    帐篷是从里拉上的,林淮溪不能像渣攻直接闯入,贸然出声会惊到祁妄,他蹲在门口思考了几秒, 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

    就在这时, 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线,足够清醒, 只带着一丝未睡醒的困倦,在夜里默默流淌,如大提琴音般磁性:“溪溪,是你吗?”

    林淮溪听到自己的名字,猝然瞪大了双眼,压低声音道,“我吵醒你了?”

    几秒钟后,帐篷被拉开了一条缝,林淮溪毫不见外地往里钻,眼睛也适应了帐篷里的黑暗。

    他看到祁妄躺在温暖的睡袋里,微微坐起身,一只手臂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伸前想帮他拉开拉链。

    林淮溪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抓着祁妄的手腕,把他摁在了床上:“没事儿,你睡吧,我自己来。”

    祁妄根本睡不着了,眼里的那点迷茫和困倦慢慢褪去,半躺在床上看着林淮溪,“你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

    林淮溪动作一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做噩梦睡不着,看错时间了,以为你这个点还没睡呢。”

    “害怕了?”祁妄的语气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林淮溪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有点。”

    “那你就在这睡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经常同床共枕,这对他们只是件平常事。

    林淮溪一听这话,头顶的呆毛竖了起来,也忘了演戏,满脸喜气,动作麻利地往祁妄被窝里钻。

    但他刚掀开被子,还没坐下,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裤子湿了半截。

    外面的露水很重,他在草丛中穿行,只觉得脚腕湿答答的,像一条滑腻的蛇盘踞着向上,现在才发现从脚踝到小腿中间的布料几乎全湿了。

    祁妄有洁癖,林淮溪想都不想,坐在床边往下脱裤子。

    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在帐篷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打在林淮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种月光般莹白感。

    林淮溪背对着他,从祁妄的角度,大腿细腻的皮肤被衣服下摆遮住了,他只能看到斜搭在床尾的一截小巧伶仃的脚踝,小腿慢慢蹭到他的黑色床单上,色彩对比十分强烈,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更像是小兔蛋糕上的奶油,让他忍不住想要尝一口,是否是甜的。

    林淮溪有点冷,主动往祁妄被子里蹭,那抹白色一闪而过,快得像是臆想下的幻觉。

    被子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那是被林淮溪膝盖顶出来的,他的视线顺着被子慢慢向上,落在了林淮溪的脸上。

    林淮溪裹着被子,只露出白净的脸蛋,笑得眼睛眯起,脸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中透着依恋,没有半点防备。

    “你怎么还不躺下呀?不冷吗?”林淮溪一边催促一边主动帮他往上拉被子。

    祁妄身体僵硬,肌肉紧绷,顺着林淮溪的力道躺了下来,睡袋里的空间十分有限,比他们老家的小床还要窄,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肩并着肩,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祁妄对他来说是极特殊的存在,让他自动忽视了社交距离和分寸这两个词,林淮溪没有半点不自然,还当着祁妄的面嗅了嗅被子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往里缩了缩,舒服地叹了口气。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但他总感觉祁妄的被子更软、床更舒服,这就是洁癖的强大功力吗。

    林淮溪放松下来有点困了,翻了个身想进入梦乡,但又突然记起了正事。

    等等,他来这不是睡觉的,而是防着渣攻,不让他欺负祁妄!

    林淮溪又翻了个身,转头看着躺在外侧的祁妄。

    他只能看到祁妄身体的轮廓,帐篷口的拉链被挡住了,如果渣攻闯进来,他第一时间无法察觉到,祁妄也更危险。

    林淮溪眉头紧皱,犹豫了三秒后往前蹭了蹭,下巴几乎枕在了祁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羽毛般擦过颈侧最薄的皮肤。

    祁妄下颌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无法再躺着装睡,“怎么了?”

    见祁妄还没睡着,林淮溪小声跟他商量,“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我想睡外面。”

    他又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但祁妄在这种小事上有求必应,立刻答应了,想要坐起身来。

    林淮溪见状把手臂揽在祁妄肩膀上,又把他压了回去。

    “你不要起来了,被子里的热气都要散光了。”

    祁妄半夜被他折腾了好几次,林淮溪心疼又内疚,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在被子里换位置。”

    祁妄没有回应。

    林淮溪掖了掖被角,确定被子不会被他掀起来后,这才翻了个身,面朝下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团。

    他把祁妄身边蹭了蹭,上衣被撩开了一角,腰侧的皮肤正好碰到祁妄的手背,火热的温度蔓延开来,突出的骨节顺着腰窝的弧度,轻轻擦过。

    林淮溪并未把这放在心上,伸长一条腿,小心翼翼地往祁妄那边蹭,等脚尖碰触到另一边柔软的床单,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踹到祁妄。

    一只脚过去就成功了一半,林淮溪伸出手臂,慢慢地往另一边蹭,身体也跟着移动,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他几乎面对面地趴在了祁妄身上。

    林淮溪一开始只在意动作,并未察觉到祁妄的目光,但此时距离太近了,他脑海中的弦被拨动了一下,看了过去。

    帐篷里的灯已经关上了,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周遭模糊的轮廓以及帐篷布料透出的淡淡光亮。

    祁妄就躺在他身下,五官在夜色中格外深邃,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瞬间,林淮溪觉得祁妄的眼睛是这世上最亮的存在,一片漆黑,他却仿佛能看到眼底似有火光晃动、燃烧。

    他没敢仔细去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他对祁妄没有半点防备,但人都有感知危险的本能,林淮溪的呼吸变得缓慢,后颈的皮肤绷紧了,在涌动的空气里寸寸战栗。

    撑着床的手也软了,林淮溪的身体也跟着向下,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密不透风。

    林淮溪察觉到后重新抬起了身体,动作麻利地越过祁妄,躺在他的另一边。

    祁妄什么都没说,只是体贴地让开了位置。

    林淮溪用手抓着被子一动不动,背对着祁妄,连他都没察觉到这是一个排斥的姿势。

    过了足足几分钟,大脑的热度才慢慢降下,理智重新回归。

    刚刚那是怎么了?感觉祁妄跟平时很不一样,他是生气了吗?

    林淮溪理不清思绪,磨蹭地转过身,欲言又止地看着黑暗中的祁妄。

    祁妄在这样的目光中只坚持了三秒就缴械投降,“还不睡吗?”

    林淮溪抿了抿唇,“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生气?”祁妄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林淮溪把“你刚才特别凶”这句话咽下,觉得刚刚都是他的错觉。

    “没事,你赶快睡吧,到明早我们就下山了。”

    祁妄轻轻地嗯了一声,呼吸变得轻浅,像是立刻睡着了。

    林淮溪怕打扰他,用最慢的速度转过身,裹着被角,双眼放亮,死死地瞪着帐篷入口。

    哼,那个不知姓名的炮灰渣攻,小爷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有种你就来!

    林淮溪脑补了一番,瞬间痛快了,人也越来越精神,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天气冷了,林淮溪容易手脚发凉,冰冷的脚心贴上了一片温热,像是冰块与火焰交融,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林淮溪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抓着被子,转头惊惧地看着祁妄。

    祁妄神情淡然,仿佛只是一件小事,“我帮你暖一暖,你这样会睡不好。”

    祁妄明明有洁癖,现在却把林淮溪的两只脚拢在掌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林淮溪小时候会恶作剧似的把脚怼到祁妄身上,祁妄会假装生气,瞪着他,两个小朋友闹在一起,长大之后林淮溪清楚祁妄的洁癖严重,就不会故意这么做了。

    林淮溪伸出手,想把自己的脚抢回来,声音急得差点变调:“脏,午睡前洗过脚,但我刚刚是穿鞋走过来的!”

    祁妄的洁癖仿佛突然治愈了,也可能他是那个例外,语气淡然道,“没关系,不脏。”

    他的脚踝被祁妄抓着,指腹刚好搭在突出的脚踝骨上,林淮溪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他甚至不用眼看,就知道祁妄手指轮廓。

    手上的力道很轻,却透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林淮溪的脚也麻了,大脑像是遭到了病毒入侵,忘记了把脚抽回这个动作。

    两人僵持了三分钟,林淮溪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热,他一边用手在脸庞扇风,一边瞟了祁妄一眼,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是不是偷偷健身了,腹肌这么硬?”

    他的脚底抵着祁妄的小腹,自然感觉到了,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嘴就不听话地说了出来。

    “……”

    那个瞬间,林淮溪突然想把自己的嘴锯掉。

    祁妄顿了顿,谦虚道:“没有,我的腹肌并不明显。”

    林淮溪的脚趾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感受越发清晰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又闭上了嘴。

    林淮溪脚上的血液流通加快,脚很快就焐热了,祁妄动作自然地放下了他的脚,轻声道:“不闹了,早点睡吧。”

    林淮溪思索了几秒,从旁边拿出纸巾,“伸手,我帮你擦一擦。”

    祁妄十分配合。

    林淮溪紧紧挨着祁妄,低着头表情认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过去,连指甲和指缝都没有错过,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擦完后,他又检查了一遍,这才释然道:“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祁妄连看都没看,只是轻笑一声,帮林淮溪拉了拉被子,“晚安。”

    林淮溪点点头,又躺了下来。

    现在,他脑海中装的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姓名的炮灰渣攻了,而是祁妄刚才帮他暖脚的一幕幕。

    他怎么会那么不自在,被祁妄握住的地方像是烧着了,寸寸战栗,电流蔓延开,他的小腿儿都麻了,用不上一点力气。

    林淮溪想得出神,下意识自己摸了摸,却没有半点不自在。

    他想得脑袋都痛了,也没有想出一个答案,还因此耗费了太多心神,身体越发困倦,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了,林淮溪没有立刻清醒过来,睡眼蒙眬地看着帐篷顶,过了整整五分钟,昨晚的一幕幕才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他猛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完了,他竟然睡着了,没能防住炮灰渣攻!

    林淮溪从床上下来,急切地寻找祁妄,但他鞋还没穿上,祁妄便弯腰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淮溪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移,确定祁妄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你呢?”

    林淮溪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确定没有一丝遗漏,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炮灰渣攻确实没有出现。

    他的每个举动都会产生蝴蝶效应,已经多次改变了剧情,这次过来只是防患未然,并不是真要等那个炮灰渣攻出现。

    林淮溪盘算了一会,神清气爽。

    这么一来,他几乎阻止了祁妄生命中的所有悲剧,之后祁妄不用受这几个渣攻的拘束,可以自由且热烈地拥抱属于他的人生了。他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祁妄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淮溪摇了摇头,“我就是想到了一件开心事。”

    “什么开心事?”祁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闲聊。

    林淮溪保持神秘,但也忍不住分享:“跟你有关哦,是个天大的好事!”

    祁妄动作一顿,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林淮溪,只可惜林淮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察觉到。

    他们收拾好行李后从帐篷里出来,去吃早餐。

    他们最初是三拨人,但现在已经混得很熟,准备一起下山。

    宗南泽昨天回来曾想去找林淮溪,但被祁妄拦了下来,如今终于得到机会,笑着走过来:“溪溪,我想跟你道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最后四个字尾音上扬,不像是正儿八经的道谢,反而透着轻佻,换作以往,林淮溪会被惹得炸毛,但这次他只是转过头,笑眯眯地看了宗南泽,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林淮溪转身离开,不再管他了。

    宗南泽站在原地看着林淮溪的背影,眉头紧皱,仿佛有黑气在流转。

    林淮溪看似对他的观感变好了,但这副表现更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了,他有预感从此之后,林淮溪只会把他当个没有好感的陌生人,不愿跟他产生太多交集。

    这是为什么呢?他做错了什么?

    不,从一开始这一切就跟他无关。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林淮溪作为纪检委员,在树林里抓住了他。

    之后每一次见面都带着目的性,林淮溪在防备他,或者是想迫使他放弃什么,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祁妄。

    林淮溪觉得他会伤害祁妄。

    现在林淮溪却对他解除了防备,是因为他和祁妄闹脾气,分道扬镳了吗……不,是他们的关系依旧要好,祁妄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宗南泽足够敏感和通透,他是第一个发现祁妄动心的人,也比两个当事人更懂他们的感情,如今林淮溪细微的感情变化,他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宗南泽微微眯起眼,神情变得危险。

    他不允许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游戏,他刚对林淮溪产生浓烈的兴趣,绝不能让他就这样退出。

    宗南泽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轻笑了一声,追了上去。

    林淮溪也察觉到宗南泽变得十分黏人,让他招架不住。

    “我是救了你,但那个情况下,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

    宗南泽露出受伤的神情,但眼底还带着笑意,“溪溪,你也太无情了吧。”

    “我不是无情,是实话实说。”林淮溪转过头,用求救的目光看着祁妄。

    祁妄走了过来,扣住林淮溪的手腕,“车快到了,我们过去等吧。”

    林淮溪立刻松了口气,像个小尾巴乖乖跟在祁妄身后。

    宗南泽站在后面,静静地看了他们一分钟,也被朋友叫走了。

    察觉到那道存在感极为强烈的目光消失后,林淮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意味不明地回过头。

    他阻止了这场悲剧,钟崇丘不会因此黑化,刁难祁妄,孙柏逸也已经变好了,现在只剩下了宗南泽一个渣攻。

    书中的祁妄在极端的环境中长大,有自毁倾向,但现在的祁妄有妈妈有朋友,也有很多人支持他,就算宗南泽继续纠缠,他也相信祁妄有稳妥的处理方式,不会再选择同归于尽。

    而且从宗南泽救悠悠的举动来看,他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也就改邪归正了。

    林淮溪前前后后思索了三遍,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卸下了包袱。

    他总算是完成了小时候的愿望,改变书中剧情,保护好他的小竹马,也能够功成身退啦!

    林淮溪比得了大奖还要高兴,如果不是外人在,他能对着空气打一套拳。

    祁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林淮溪的情绪,问道:“怎么又突然开心起来了?”

    林淮溪努力克制着笑意,嘴唇抿成一条线,“没什么。”

    过了三秒后,他又补了一句,“以后再告诉你。”

    祁妄没有逼他,只是笑了笑。

    车来了,他们在路上颠簸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回到学校。

    林淮溪如今卸掉了包袱,一身轻松,想着他和祁妄终于能好好享受大学生活了,却听到了另一个噩耗:祁妄要搬出去住。

    这不算坏事,只是让他很难接受。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没能住在同一个房间,但一直挨得很近,如今终于有机会了,祁妄却要搬走。

    林淮溪猜到了原因,趁宿舍没人偷偷问道:“你是不是嫌这里不干净?”

    祁妄摇了摇头,“你别多想,是因为宿舍的时间管理严格,搬出去住更方便。”

    林淮溪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微微皱起眉:“你有什么事吗,需要经常晚回来?”

    祁妄沉默了几秒,没有瞒他但也没有开口,只是沉沉地看着林淮溪。

    “是不是他又来找你了?”林淮溪秒懂。

    祁妄点点头,看林淮溪神色凝重,还安抚地朝他笑了笑。

    林淮溪当场炸毛了,“他高中就烦过你,现在又来了!他根本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职责,现在见你长大成人,还成了名校生,又觉得脸上有光了,又想让你免费去帮他家的忙啊!!”

    祁妄见林淮溪像个小斗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宿舍中间徘徊,便抓着他的手腕,强行把人拉到了床上:“你别生气,我是自愿的?”

    “什么!”林淮溪激动地弹起来,头差点撞到上铺的墙上。

    祁妄的神情变得紧张,帮林淮溪检查过后这才缓和了语气,“我并不是任他摆布的木偶,选择回去是为了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祁妄嘴上说着这话,脸色却很平静,眼里没有半点野心,林淮溪顿了顿,还是说道:“你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但那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搭上你的半辈子,甚至更长的时间。”

    祁妄感受到林淮溪的关心,眼里这才有了一丝笑意,“你放心吧,我不是为了赌气,也不是为了报仇,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祁妄从小到大都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稳重,始终保持理智,林淮溪看他这副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我说!”

    “好,你能帮我收拾一下新家吗?”祁妄笑着转移话题。

    林淮溪撸起袖子,十分爽快地说道:“没问题。”

    祁妄无法容忍别人碰他的东西,但林淮溪是个例外,哪怕他把行李箱收拾得乱糟糟的,祁妄还要在后面疯狂夸夸。

    林淮溪还像个小孩子,非常吃这一套,抿了抿唇问道:“这些东西还收拾吗?”

    “不用了,我偶尔会回来住几天。”

    林淮溪听到这话,眼神立刻亮了:“那好啊,我每天都帮你整理床铺,保证不落上灰!”

    另外两个室友知道祁妄要搬出去住时也很惋惜,十分有义气地帮他把行李也搬到了新家,免得让林淮溪多跑几遍。

    两个室友都回去了,林淮溪却执拗地留下来,非要帮祁妄打扫卫生。

    他一口气干了一下午,累得双眼发直,随便吃了几口后,拒绝祁妄送他,自己回了学校。

    等走在熟悉的校园,林淮溪僵硬的表情这才慢慢放松,用手拍了拍脸。

    祁妄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离开了你了!一个大男子汉不要整天悲秋伤春,因为这点小事就是心情低落!!

    林淮溪自我催眠了十几遍,心情这才渐渐变好。他本想回宿舍休息,却接到了钟崇丘的电话。

    爬山是在上个周末,只过去了几天,但淮溪回想时却觉得隔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细节他都快记不清了。

    “淮溪,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时间。”

    “悠悠今天下午刚被我送回了家,你那天救了她,我作为哥哥还没有认真跟你道歉。”

    林淮溪不在意地说道:“举手之劳,而且救了你妹妹的其实是宗南泽。”

    “我已经谢过他了,”怕林淮溪再推脱,钟崇丘又补了一句,“如果没有你,他们两个没法平安回来,可能还会再发生意外,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这话倒是很符合实际,林淮溪关切地问道:“悠悠还好吗?有没有吓到?”

    “白天没事,晚上偶尔会做噩梦吓醒,我一直陪着她,悠悠的状况好了很多,我也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悠悠还这么小,你要多陪陪她,说不定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钟崇丘记在了心里,“你现在在哪,我想去找你。”

    林淮溪听出钟崇丘的语气小心翼翼,还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恳求,他没再拒绝,“我在操场旁边,你呢?”

    “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过来,”钟崇丘语速极快,甚至马虎地忘了挂电话,林淮溪还能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

    “我有事出去一趟。”

    “瞧他激动的样子,肯定是去见女朋友。”

    “……”

    这只是朋友间的打趣,林淮溪没再听下去,挂掉了电话。

    钟崇丘十分守时,只过了四分钟,林淮溪就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快速向他跑来。

    钟崇丘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林淮溪面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笨拙地把手里的奶茶往前递了递。

    “送我的?”林淮溪有些意外,笑着接了过来。

    林淮溪喝了一口奶茶,口味十分熟悉,比在上次天文台时,甜度变淡了很多。

    林淮溪心头一动,看了眼奶茶杯上贴着的标签,发现并不是错觉。

    当时他说奶茶的甜度低一点会更好,钟崇丘是把这话记在心里了吗,还记了这么久?

    不对,奶茶店主推的就是这个口味,钟崇丘应该是随便买了一杯。

    林淮溪觉得他太自作多情,笑了一下。

    钟崇丘准确捕捉到了,紧皱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但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摩梭着手心里的冷汗,“好,好喝吗?”

    “好喝。”林淮溪转过头见他手里空荡荡,神情一愣,“你只买了一杯?”

    “啊,我我不是很喜欢喝,这这杯,是谢礼。”钟崇丘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说道。

    树叶遮住了灯光,周围的能见度很低,林淮溪并未仔细观察钟崇丘的神色,轻易信了他的话,“你真不用把这放在心上,我很喜欢悠悠,也很高兴能就她,你这样三番四次地谢我,显得我们很生疏。”

    钟崇丘太过正式,林淮溪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开了个玩笑。

    钟崇丘只是看着凶,其实只是只呆呆的笨熊,他愣了几秒,脸上带上了笑意,但说话还是结巴,“对,我们不生疏,是我太……”

    见他一时词穷,林淮溪主动转移话题:“悠悠之后还会来找你吗?”

    “最近太冷了,等到春天我再带她去找你玩儿。”

    “好。”

    林淮溪正好有点渴了,一口气喝了半杯奶茶,整个人都很紧熨帖用手撑着石凳,仰头看着夜空。

    钟崇丘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角微勾,心头的弦也拨动了一下。

    许是夜晚太安静,也许是林淮溪的笑给了他某种勇气。

    那天他发现悠悠走丢时,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身体里像是装满了石块,拉着他坠向深渊。

    他很难形容那半个小时的感受,他每次脑海中浮现出相关的片段,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他没有照看好妹妹,妹妹真的出了意外,他就是个罪人,永远得不到宽恕。

    而当林淮溪牵着悠悠的手,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时,他所有的感官、心跳都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明明是营地内灯光明亮,灌木丛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可看到林淮溪的那一刻,他却觉得全世界的光亮都汇聚过去。

    他不信宗教,想象力也十分贫瘠,当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栩栩如生,自带光圈的天使。

    昨天,他的噩梦中出现了林淮溪的身影,他没有被吓醒,眉头舒展开,噩梦变成了美梦,好像找到了新的归宿。

    醒来之后,他就想迫不及待地去见林淮溪,纠结了整整一天,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打通了林淮溪的电话。

    他知道林淮溪和祁妄虽是朋友,但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亲密,说不定不久之后就在一起了,但有些话他必须跟林淮溪说,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

    钟崇丘不再犹豫,眼里装满了坚定,“淮溪,我……”

    他的话和另一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那人的嗓音更特殊,更引人注意。

    林淮溪下雨吃转过头看去,钟崇丘顿了顿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是宗南泽。

    林淮溪想起钟崇丘今天见他的原因,瞬间了然。

    宗南泽才是悠悠真正的救命恩人,钟崇丘想要表达感谢,肯定也会把他叫来。

    只是奶茶怎么只有一杯,难道钟崇丘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林淮溪的心思几乎全写在脸上,钟崇丘的笑容变得苦涩,也从中得到了某种答案,鬼使神差地没有解释。

    宗南泽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还要虚伪地问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林淮溪奇怪地问道:“不是学长约的你吗?”

    宗南泽动作一顿,探究地看着钟崇丘,见钟崇丘没有否认,他嘴角的弧度越大,“我知道,他是想感谢我,我晚上没有吃饭,你们去陪我吃点东西吧。”

    他一点也不见外,把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淮溪看了眼时间,说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

    宗南泽见他要转身离开,笑眯眯地抓住他的手腕:“老同学,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他话还没说完,享受到了跟钟崇丘同样的待遇,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他们,毫不客气地打落他的手,拉着林淮溪,把他往自己身后藏。

    “我和溪溪小学就认识了,当了九年同学,你是哪号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068

    林淮溪的视线落在孙柏逸脸上, 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钟才有种真切的实感:“你怎么来了?”

    孙柏逸像只护食的小狗,刚刚还对宗南泽呲牙咧嘴,但转头看向林淮溪, 笑得傻里傻气,“都开学这么久了, 我们一直没见面,我正好有时间就来看看你。”

    林淮溪喜出望外:“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好去车站接你啊!”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本来想跟你一起吃饭的,但飞机延误了……算了不说了,我刚到学校一眼就看到了你,是不是超级有缘分!”

    孙柏逸好哥们似的抬起手,想揽住林淮溪的肩膀,但在另外两人的瞪视下, 缓缓收回了手。

    孙柏逸拖着行李箱, 领子歪歪扭扭, 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但脸上丝毫不见疲惫,眼神亮得出奇。

    林淮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笑着说道:“食堂这个点还有饭,只是能选的种类比较少,要不我带你去外面吃吧。”

    宗南泽听到这话,表情变得微妙, 挑了下眉, 仿佛在控诉林淮溪的区别对待。

    林淮溪完全无视了他,只是笑着跟孙柏逸叙旧。

    宗南泽没有顾及气氛, 选择委曲求全,“我和他都是你的老同学,溪溪你怎么能这样呢?”

    林淮溪听到这话,眼前一黑。

    他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哄好了孙柏逸,宗南泽竟然自己往枪口上撞!

    他是真不知道孙柏逸的厉害啊!!

    果不其然,孙柏逸头上无形的耳朵竖了起来,转头瞪着宗南泽,表情满是嫌弃。

    孙柏逸没心没肺,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看着宗南泽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十分不自在。

    真是稀奇了,他竟然遇见了比祁妄还让他讨厌的人。

    “你谁呀,你算哪门子的老同学?”孙柏逸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十分嚣张地宣示主权,“这是我跟溪溪认识的第十年,可以说我是看他长大的,我就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有些什么同学,我一清二楚,不可能有我没见过的!”

    宗南泽四两拨千斤,准确找到了孙柏逸的命脉,“那这样算来,你认识溪溪的时间比祁妄短啊,他才算是名副其实的竹马吧。”

    林淮溪眉心直跳,默默用手捂住了脸。

    画面太血腥,他不敢看。

    林淮溪和祁妄仿佛是天敌,见面就打不见面也掐,只是听到祁妄的名字,对孙柏逸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果不其然,孙柏逸大发雷霆,“他算个鸟,我一年顶他两年的,他从小到大只会在那装酷,他根本就不懂溪溪,也跟溪溪玩不到一块去,而我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竹马!”

    宗南泽缓缓地点点头,一副被说服的样子,朝孙柏逸露出了友好的微笑,“我也是同样的想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宗南泽,曾经短暂地跟溪溪当过两个月的同学,这么算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你刚来这个城市,明天我和溪溪带你到处逛一逛,怎么样?”

    宗南泽突然加入了他的阵营,同仇敌忾,孙柏逸被他的情绪转折弄得傻了眼,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孙柏逸只是没心没肺,并不是真的傻,过了几秒,他立刻察觉到了宗南泽的如意算盘。

    “你别在这混淆视听,以为这就能糊弄我了,哪来的两个月?”孙柏逸语气一顿,突然察觉了什么,转头看着林淮溪:“是……是高一的前两个月?”

    林淮溪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我在那个学校的……”

    两人的纠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林淮溪选了个更准确的称呼:“学长。”

    宗南泽终于洗清了套近乎的嫌疑,孙柏逸想到他刚才的话,表情挂不住,蹭到林淮溪旁边,声音带着幽怨,“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个叫什么的,他看着不像个好人啊。”

    “……”你可真是勇士,竟然当众说人坏话。

    宗南泽也是个奇葩,他一点也不介意,笑盈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溪溪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呢,我只知道他有祁妄这个竹马。“

    此话一出,宗南泽彻底在孙柏逸的雷区踩了个遍

    “你知道祁妄,却不知道我,凭什么!”孙柏逸像只斗鸡,梗着脖子冲了过去,林淮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提起过你,是他记性不好,才没有印象。”林淮溪试图帮他顺毛,“你是我的好朋友,是客观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溪溪,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之后他又转过头,睚眦目裂地瞪着宗南泽,速度快得像是变脸,“听到了吗,这是客观事实!”

    宗南泽气定神闲,只把他当作林淮溪养的金毛,拿出“肉骨头”逗他。

    “那当然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有种特殊的气质,长得也特帅气,怪不得能和溪溪成为朋友,我刚才说的话也算数,明天我和溪溪跟你一起陪你逛逛。”

    孙柏逸刚要回怼一句“谁需要你”,就被堵住了所有的话。

    “祁妄最近挺忙的,就不叫他了,这段时间发生了挺多事,我可以给你好好讲讲。”宗南泽拉长了语调,表情意味深长,孙柏逸立刻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祁妄不会出现。

    祁妄也肯定不会说实话,但宗南泽能在背后偷偷告状,祁妄如果借着竹马的身份捷足先登,对林淮溪动手动脚,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对孙柏逸来说,诱惑力极大,他想一口答应,但理智阻止了他。

    这个宗南泽恐怕也是一丘之貉,他绝不能放轻了戒备。

    “还是不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明天就我和溪溪两个人,改天我们可以私下聊聊。”

    宗南泽脸上带着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现在却露出了獠牙,“但我改天没时间。”

    孙柏逸:“……”

    他最容不得刺头,又要往前冲,一直沉默的钟崇丘说话了,“我明天恰好也有时间,淮溪刚来学校,一直忙着上课军训,没有好好熟悉校园,而我已经在这待了两年了,对学校和周边都很熟悉,如果时间充足,我还可以带你去旁边的旅游景点玩。”

    孙柏逸上下打量着钟崇丘,并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着林淮溪,用目光询问:这又是谁啊?

    林淮溪勾了勾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也解释不清楚他这复杂的交友情况。

    让孙柏逸自由发挥场面,恐怕会乱作一团,等钟崇丘说完话后,林淮溪上前走了一步,站在三人的中间,一边阻隔着他们,一边抢回了掌控权,“刚才太高兴了,都忘了帮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孙柏逸,他在另外一个城市上学,有时间来找我玩,这位是我的同校学长,我们是在天文社认识,学长一直都很照顾我,这位是宗南泽,高中我们曾经短暂地同校两个月,之前一起爬山,发生了一些事情,今天是学长叫他来的。”

    钟崇丘比他们三个都高,身材挺拔,肌肉线条明显长相,虽然有点凶,但在宗南泽的衬托下,像个没有心眼的老实人。

    孙柏逸平等地讨厌任何亲近林淮溪、跟他抢林淮溪的人,眉头紧皱,又想挑刺,“天文社?溪溪你怎么对天文突然感兴趣了?”

    见孙柏逸这副刨根问底的样子,林淮溪深吸一口气,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一手抢过他的行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酒店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在这儿结合,谁有时间都可以来?”

    说完他控制住表情,跟宗南泽和钟崇丘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孙柏逸刚刚太过上头,失去理智,才做出了啼笑皆非的举动,如今见林淮溪情绪不好,立刻清醒了,慌里慌张地追了上去。

    等他们走进旁边的小路,没人打扰了,孙柏逸才往前追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说道:“溪溪,我是不是给你丢脸?”

    林淮溪脚步一顿,情绪没有起伏,表情十分复杂。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说道:“不怪你。”

    孙柏逸觉得林淮溪话里有话,瞒着他重要的事情,不停地追问,但林淮溪始终都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孙柏逸刚才像支机关枪,见人都怼,他被夹在中间,自乱了阵脚都没意识到刚刚的场面有多么惊人。

    这可是三个渣攻第一次相聚啊!

    他们在书里是情敌,还有着各种私下的恩怨,突然碰面不像个火药桶,炸得火花四射就不错

    林淮溪突然有些后怕,用手拍了拍胸口。

    好在他刚刚做得还算不错,只是有些小摩擦,但是明天……

    他又后悔起来,早知道他就不为了安抚住三个人,随意承诺了。

    他想得太过认真,忽略了孙柏逸,孙柏逸只能很大声地在耳边叫他的名字,林淮溪耳膜刺痛,被震得有些头晕,捂住了左半张脸,惊惧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孙柏逸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的五官,“溪溪,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这么认真……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林淮溪没想到孙柏逸这么敏锐,心虚地移开目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刚才在想明天带你去哪玩?”

    “真的?”

    “真的。”

    孙柏逸无条件相信林淮溪的话,身后无形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感动极了,“溪溪,你对我可真好。”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必杀技,有所隐瞒林淮溪都被搞得愧疚了,不敢直视孙柏逸的眼睛。

    “那个,还有宗南泽和钟崇丘,就算不能好好相处,你明天也不要像对待犯人一样盘问他们。”

    “可是……”孙柏逸不想让林淮溪为难,但仍忍不住说道:“我看他们不顺眼。”

    渣攻互斥,让他很难产生好感。

    林淮溪清楚这点,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独自承担暴风雨。

    “那你问我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林淮溪朝孙柏逸伸出了手,“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孙柏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有点紧张。

    林淮溪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买瓶水,如果我明天嗓子哑了,就不陪你到处乱逛了!”

    孙柏逸觉得林淮溪像是小动物炸毛,特别可爱,也跟着嘿嘿傻笑了两声,动作很快地帮林淮溪去买了瓶水。

    林淮溪几乎毫无保留,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离开学只有两个半月,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没什么稀奇事,他还以为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没想到孙柏逸刨根问底,追问个不停,角度也十分刁钻。

    林淮溪喝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孙柏逸这才不情愿地把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犹豫了几秒,扭扭捏捏地说道:“我还有一个要、要求,你就算不同意,也不要生气。”

    “什么?”林淮溪已经被他弄得没脾气了。

    “明天能不能不要叫祁妄啊?”

    “好。”

    林淮溪最不愿意看到他跟祁妄闹矛盾,孙柏逸本以为林淮溪又要苦口婆心地劝他,让他们两个好好相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看到孙柏逸不可置信的表情,林淮溪云淡风轻道,“明天不叫祁妄。”

    “你,你怎么会?”孙柏逸上下打量着他,像是突然不认识他了。

    林淮溪随便找了个借口,“祁妄最近要搬出去住,正在收拾房间,就不去打扰他了,等后天不忙,再叫他出来吃顿饭。”

    孙柏逸听到后半句话,眉头紧皱,本想说不用吃饭,但顾及这林淮溪的感受,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林淮溪把孙柏逸送回酒店,孙柏逸不放心他,非要送他回学校,最后林淮溪站在宿舍楼门口,朝孙柏逸挥了挥手,目送他再次走出学校。

    孙柏逸的身影消失后,林淮溪再也不用伪装,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天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他恐怕招架不住,但他也不会狂妄自大到把祁妄叫来。

    他虽然改变剧情了,但这可是三个渣攻,让他们和主角碰面,说不定会擦出不必要的火花。

    林淮溪又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折腾了一天,他已经很累了,回到宿舍后林淮溪直接洗洗睡了。

    第二天睁开眼,他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果然没有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他已经在睡梦中想到了解决办法。

    之前是他钻了牛角尖,才想去应付三个渣攻,但现在想来,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们吵架无非是争风吃醋,那就让他们吵呗,反正祁妄也不在。

    他在书中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绝对不会被修罗场波及,他就做好一个引路的工具人,带孙柏逸好好逛校园,至于宗南泽、钟崇丘会不会来,他们聚在一起会不会吵架?他完全没有关系。

    他这就封闭了五感,绝对不会自找麻烦。

    想通这一点后,林淮溪不再纠结,吃完早饭后,提前15分钟去约定的地点。

    他并没有迟到,但另外三个人已经在那等他了,气氛非常不妙。

    林淮溪假装没发现,笑着跟他们三个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对孙柏逸说道,“走吧,我们学校很大,午饭之前能逛完就不错了,下午我再带你出外面走走。”

    孙柏逸见林淮溪的第一句话是对他说的,腰杆瞬间挺直了,巴巴地凑了,“溪溪,还是你细心。”

    四个人各怀鬼胎往前走。

    林淮溪尽职尽责地当校导,逛了大半个校园,路过网红枫叶街时他本着不能让孙柏逸白来的宗旨,转头叫他过来拍照。

    这一路背景音都是宗南泽和孙柏逸的阴阳怪气和明枪暗箭,钟崇丘偶尔插一嘴。

    他话少但每次开口都直插痛处,孙柏逸便连他一起怼,宗南泽得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成功,从炮火的主要承担者变成了添油加醋的角色。

    林淮溪听了几句,觉得三人吵得很有意思,但耳膜隐隐作痛,便转头看着风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转过头去,才发现孙柏逸吵得脸都红了,挑眉瞪眼,用手指着宗南泽的鼻子,噼里啪啦地输出。

    担心三人会打起来,林淮溪才主动掺和进去,“孙柏逸,这里景色特别好,你过来,我给你拍张照片。”

    孙柏逸吵得正上头,好不容易占据上风,恨不得乘胜追击,跟这俩人吵个你死我活,林淮溪的话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屁颠屁颠地蹭到林淮溪身边,“好啊,溪溪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林淮溪并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孙柏逸揽着他的肩膀,站在了枫树下,把手机递出去了,“那谁,你们两个谁都行,帮我们拍张照片。”

    宗南泽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地装没听见。

    钟崇丘的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大,抢先走到了旁边,低头玩手机。

    孙柏逸:“……”

    林淮溪:“……”

    他眼前一黑,有种世界大战马上要爆发的预感,果不其然,孙柏逸像个炮弹冲了过去,而他只来得及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这个场面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林淮溪很有自知之明,眼神转了一圈后,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

    走了这么久,他都有点渴了,去帮他们买点水吧。

    林淮溪放轻脚步,偷偷溜了,去隔壁的奶茶店买了四瓶柠檬水,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他十分善解人意,想到十分钟肯定不够他们吵,还是晚回去吧。

    林淮溪闲得无聊,手里的饮料晃来晃去,过个五六秒才缓慢地抬起脚,往前走一步。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等他走到路口,遥遥看到三人的身影依旧凑在一起,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气氛的剑拔弩张。

    林淮溪叹了口气,犹豫要不要上前劝架

    远处吹来了一阵风,树影摇摆,明亮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脸上,林淮溪心头一动,抬起头只能看到明亮的白色光圈,以及一个模糊的侧脸。

    他的左手腕被握住了,很奇妙的是,他只是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乖乖地被拉到了一边。

    “祁妄,你怎么在这?”只是一个晚上没见,林淮溪却很想念他,眼里满是惊喜。

    祁妄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林淮溪愣了三秒,立刻心领神会,“你是想问我今天为什么没叫你一起吗?”

    祁妄没有正面回答,但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

    林淮溪不能说实话,但关心是真的,“孙柏逸像是吃了枪药,明明跟宗南泽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却吵得不可开交,而你们两个时不时地互怼,我担心叫你来了,孙柏逸会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你不也喜欢静吗?”

    祁妄眉头没有舒展开,脸上似乎写着“我生气”几个字。

    林淮溪想了想,嬉皮笑脸地去撞了撞他的肩膀,“我没关系的,孙柏逸对我很好,他们吵架也从来不会波及我,你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还这么开心呢!”

    林淮溪递给了他一杯柠檬茶,“我不知道你要来,没买你的份,你喝我的吧,给我剩半杯就行。”

    林淮溪贴心地把吸管插上,递给了祁妄。

    祁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命地接过柠檬茶。

    他刚刚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林淮溪只用了几句话,就安抚住了他心底的那头即将翻出樊笼的野兽。

    祁妄为了照顾林淮溪的情绪,喝了几口柠檬茶,才还给了他,语气并不强势,却不容他拒绝:“今天我陪你。”

    “不行!”林淮溪神情一变,态度十分坚决。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林淮溪皱眉看着他,大脑快速转动,刚想到了一个正当理由,就注意到祁妄的神情变了,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

    “……”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生锈的机器人缓慢地侧过身,先在地上看到了三个影子。

    还好,孙柏逸三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发现他们,倒是从来都成熟冷静的祁妄,像是被刺激到了,主动走了过去。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林淮溪瞳孔紧缩,瞬间急了,强势地拉着祁妄,把人带到角落里,把人压在墙上,凶巴巴地恐吓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今天必须听我的,要不然……”

    他卡了壳,倒是祁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林淮溪竟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期待:“你会怎么对我?”

    林淮溪:“……”

    这四个人不愧都是主角,没有一个让人省心!

    069

    祁妄是他的竹马, 林淮溪心向着他,根本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都是他们三个渣攻把祁妄带坏了!

    没见面,祁妄就受了影响, 见了面之后……林淮溪脑补了下画面,神情都变了, 态度更加坚决。

    “你在这里别动, 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我去看看他们在干吗。”

    他们虽然躲到了墙角,但面前只有一片稀疏的竹林,竹叶呈现病态的枯黄,比手腕还细的竹竿光秃秃地立在那,什么都挡不住。

    林淮溪纠结了几秒, 拉着祁妄往前走了几步, 让他背对着三个渣攻, 面朝着自己。

    这样就算渣攻们看到了,只凭一个背影, 应该认不出祁妄。

    在书中当路人甲也是有好处的,存在感极低,没人会关注他,林淮溪仗着这点,半天趴在祁妄身前探头探脑,观察孙柏逸他们。

    孙柏逸吵得十分忘我, 早就忘记了他, 林淮溪这才松了口气,扯着祁妄的衣袖, 带着他偷偷摸摸地往外走。

    “你别出声,我带你……”

    林淮溪花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道散漫慵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没有控制音量。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下……

    林淮溪肩膀抖了一下,心如死灰地转过头,发现三个渣攻正看着他们,神色各异。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孙柏逸如遭雷劈,一脸不可置信,过了几秒,他的心神才回归原位,被气到了极致,像只猛兽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林淮溪不解蹙起眉。

    祁妄和孙柏逸见面就吵,但关系没有恶化到这种程度,孙柏逸在气什么?

    思绪流转间,他的余光瞥见了自己和祁妄的姿势,在外人眼里显得过于亲近。!!!他懂了!

    孙柏逸误会他们的关系,作为渣攻之一,看到主角身边有其他人,他吃醋了!!

    那这么一来,他是不是从炮灰路人甲晋升成了炮灰渣攻呢,呸,他才不渣呢。

    林淮溪忍不住看向祁妄,祁妄回应他一个微笑,林淮溪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春水。

    祁妄这么好,如果他是这本书的主角攻就好了,他一定做得比这三个渣攻好。

    短短几秒,林淮溪的脑回路随意乱转,越想越歪,而眼前的正事还没有处理,他又把思绪拉了回来。

    作为在场唯一的润滑剂,林淮溪非常自觉,咳了两声:“柏逸,我不是跟你说过祁妄要搬家吗,他有急事要找人帮忙,我恐怕没有时间陪你到处玩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孙柏逸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脾气冲,但性格已经改好了,只有孙柏逸这一个渣攻,林淮溪相信自己能镇住他。

    见林淮溪忽视了宗南泽他们,只跟自己一个人说话,孙柏逸心中有种诡异的满足感,都顾不上针对祁妄了,“好啊,我都可以听溪溪。”

    林淮溪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朝宗南泽和钟崇丘笑笑,“今天谢谢你们两个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钟崇丘听出了话中的逐客令,眼色逐渐暗淡,他强撑出一个笑容,“没关系,如果你们改天还想逛校园,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淮溪,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林淮溪并没有察觉到话里的祈求之意,只是笑了笑,转头看向宗南泽。

    宗南泽是三个渣攻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如果他不肯放手,场面一定会变得乱糟糟。

    见林淮溪效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宗南泽缓慢地抬起眉梢,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留给祁妄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我等你的电话。”

    宗南泽第一个察觉到了祁妄的心意,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个自欺欺人的答案,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示威,林淮溪却误会了,把这当成了渣攻对主角情谊满满的媚眼。!!!太过分,他还在场!

    他对祁妄的保护欲过剩,瞬间炸毛,气势汹汹地挡在他们两个中间,组成了一个凹字形。

    他太矮了,根本挡不住……

    林淮溪沉默了几秒,顶着一双死鱼眼,没好气地上下打量着宗南泽。

    哟,这厮是吃激素长大的,怎么这么高?!

    至于祁妄,他的小竹马当然越高越强壮越好啦,这样他就能保护好自己。

    林淮溪双标得十分彻底,丝毫不加掩饰,他瞪了一眼宗南泽后,拉着祁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孙柏逸追了上去。

    三人都没有开口,各怀心事,等走到校门外,孙柏逸这才回过神来,“祁妄怎么搬出去了?他住在哪?”

    林淮溪下意识替他回答,“祁妄有私事要处理,不方便每天回宿舍住,他就住在隔壁的公寓,环境很好”

    孙柏逸根本不在乎,他恨不得祁妄只是个球,能一脚踢到天边,别来碍事,但当着林淮溪的面,他只能装得友好,“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那就干脆别回宿舍住了,这样自己也方便,还不会吵到室友。”

    祁妄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但依旧忽视了孙柏逸,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孙柏逸的耐心有限,装不下去了,梗着脖子要往前冲,被林淮溪很有经验地拦住了。

    “我请你们吃雪糕,消消火,吃完之后再去祁妄的公寓。”

    孙柏逸一听这话,双眼放亮,第一百次说道:“溪溪你对我真好。”

    林淮溪肉麻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孙柏逸怎么成了这样了。

    孙柏逸忍了两个月,在沉默中变态,彻底抛弃了“异地恋谈恋爱会很痛苦”的那套理论,跟导员软磨硬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发誓一定要在七天内追上林淮溪。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连敷了一个月的面膜,做了发型,研究了穿衣风格,他的言行举止,从内到外的都焕然一新。

    只要能跟溪溪在一起,他拼了!

    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孙柏逸心不在焉地舔了口冰激凌,问道:“溪溪你怎么不搬过去和祁妄住?”

    林淮溪苦恼道,“我当初也有这个想法,但被祁妄拒绝了,说上课不方便,可能会睡眠不足。”

    “那你们……”孙柏逸语气干涩,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是朋友吗?”

    林淮溪:???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回头看看祁妄反问道,“我们像是有矛盾的样子吗?连朋友都做不成啦?”

    一听这话,孙柏逸彻底放心了。

    祁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优点,但还算是个男人,说到做到,没趁机对林淮溪偷偷下手。

    孙柏逸难得对祁妄和颜悦色,给了他一个敬佩的眼神,但祁妄的态度一如既往,忽视了他。

    ……好汉不跟逼男一般见识,他忍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孙柏逸神清气爽,虽然知道是祁妄的公寓,但仍然打扫得十分卖力。

    天光渐渐褪去,到了晚饭时间,孙柏逸回过神来,嫌弃地扔掉手里的抹布,“溪溪,我们去吃饭吧。”

    林淮溪的打扫也告一个段落,随口道:“好啊,你想吃什么,我们请你。”

    听到我们二字,孙柏逸的笑容一僵,表情幽怨中带着点委屈。

    林淮溪笑了下,刚要去哄他,祁妄便端着两杯水从厨房走出来:“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其他事情。”

    林淮溪语气一顿转头,神色不明地看着祁妄,祁妄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猜到了。

    估计是那个渣爹又来烦祁妄,祁妄才会抛下他们两个。

    孙柏逸却开心疯了,冲过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拉着林淮溪快步朝玄关走,生怕祁妄会反悔。

    “听说你们学校的串串乐很好吃,有很多人去,溪溪你今天带我去尝尝吧。”

    林淮溪被他拉得站不住脚,在不断地催促中换上了鞋子,还没来得及跟祁妄说句话,就被推出了门。

    祁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林淮溪始终没有回头,反而是孙柏逸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得意的微笑。

    他把独处的机会让给了孙柏逸,在追林淮溪这件事上,孙柏逸遥遥领先。

    明明他先认识溪溪,明明是他始终陪在溪溪身边,为什么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跟溪溪关系越来越近,把溪溪从他身边抢走?

    之前就有一个孙柏逸,现在又多了宗南泽和钟崇丘,他们都可以,凭什么不能是他呢!

    他不想再守在竹马这个角色,再往前走一步,溪溪也不会被吓到吧,就算被吓到了,也一定不忍心疏远他。

    对,溪溪只要他陪在身边,可以是竹马,那当然也可以是男朋友。

    窗外的光线完全消失,祁妄的影子慢慢拉长,他像尊雕像站了整整一个小时,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等所有的光亮彻底消失,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他才慢慢地垂下眼睛,但再也遮不住眼底的欲望。

    ……

    孙柏逸跟林淮溪独处十分亢奋,话又多又密,他们又是老同学,关系亲密,有说不完的话题,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该送林淮溪回去了。

    孙柏逸发现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心中懊恼,但并未怯懦,笑着把林淮溪送回宿舍后,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明天,他一定可以!

    林淮溪回到宿舍后先去洗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坐在床铺上发呆。

    他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手机也在手边,却什么事都不想做,还很想念祁妄。

    林淮溪下意识往祁妄空荡荡的床铺看去,注意到放在旁边的充电器时,微微蹙起眉。

    没有充电器,祁妄怎么给手机充电?失联了怎么办?

    林淮溪十分着急,不假思索地给祁妄打去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他刚要张口对面,却传来了陌生且迟疑的声音,“小,小兔蛋糕,请问你跟他是朋友吗?”

    林淮溪神情一顿。

    祁妄给他的备注是小兔蛋糕?

    070

    林淮溪本有很多疑问, 但这一声把他干不会了。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对面迟疑地问道:“喂,你还在吗?听得见吗?”

    “我在。”林淮溪舔了舔嘴唇:“小兔蛋糕是他给我起的外号, 我是他的朋友。”

    对面缓了一口气,“我是他的邻居, 出门时刚好碰见他坐在门口,醉得没意识了, 我叫不醒他, 你如果知道门的密码,能不能来一趟,让人在走廊里坐一晚也不安全。”

    林淮溪猛地从床上弹了一下头,差点顶到天花板,“他喝酒了,还醉得意识不清?!”

    这太反常了, 祁妄平时滴酒不沾, 遇到喝酒的场合也能把握住分寸, 如果让他自己选,他肯定不会让自己醉得失去掌控, 一定是有人逼他的!

    林淮溪的火气蹭就一下上来了,动作快速地从床上下来,连衣服都忘了换,穿着拖鞋就往外跑:“你稍等,我马上过去。”

    “你需要多久?”

    “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就在公寓隔壁。”

    祁妄的邻居放心下来挂断了电话, 又把手机还给了祁妄。

    林淮溪穿着白色的薄卫衣, 穿过茫茫的夜色,披着破碎的树影, 像小鹿一般灵动,像是在钢筋铁骨的怪兽身上跳舞。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辆几乎都没有了,林淮溪在等红灯时无比焦躁,两只脚轮流离开地面。

    他担心祁妄不安全,也担心祁妄难受,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去。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祁妄身上,思绪乱飞,突然拐到了奇怪的地方。

    祁妄给他的备注为什么是小兔蛋糕,太奇怪了……算了,他给祁妄的备注是汪汪,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林淮溪想得太过入神,忽略了周遭的环境,脑海中刚划过这个想法,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公寓里了,电梯也刚刚到。

    林淮溪立刻走进去,神情焦虑地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中途换了三四个姿势。

    他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在忍耐力到了极限时,电梯终于停下了。

    林淮溪立刻冲了出去,人还没跑过拐角,余光先瞥到了一抹身影。

    就像电话中说的那样,祁妄意识不清,背靠着门板坐在走廊上,一条腿微微弯曲,另一条腿自然伸长,额头抵着膝盖,双眸合上,眉头微皱,暗含着一丝痛苦,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洒下,衬得他五官更加深邃立体,下颌线条锋利。

    看他平安无事,林淮溪终于放心了,快速跑到他身边,祁妄听到脚步声,头轻轻动了一下,额头从膝盖上擦过,林淮溪眼疾手快地捧住了他的脸。

    祁妄醉得厉害,还是没有醒,林淮溪难得如此近距离,毫不掩饰地欣赏他的睡颜。

    祁妄对他有求必应,林淮溪一直觉得他很温柔,现在才发现他的五官线条冷硬又锋利,就算醉得意识不清,也难掩攻击性和侵略性,但他的睫毛卷曲浓密,在眼下落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十分秀气,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完美融合在一起,看得林淮溪心里痒痒,想要伸手去拨弄他的睫毛,逗逗祁妄。

    似乎察觉到了林淮溪危险的心思,祁妄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睁开了眸子。

    祁妄的眼珠边缘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过渡到中央时像是深渊一般,能吞噬所有的情绪和思想,让人猜不透他。

    但此时的祁妄在醉酒下变得迟钝,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看上去有点呆萌可爱。

    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微微歪头,原本温润的嗓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迟疑,尾音微微上扬,“溪溪?”

    ……太犯规了!

    啊啊啊这样的祁妄太可爱,太诱人了,好想欺负他!!!

    林淮溪感觉心口被戳了一下,连呼吸节奏都乱了,过了几秒钟,他才找回了冷静,装作正经人,没有乘人之危,“是我,你喝醉了,我带你进去。”

    林淮溪弯下腰去搀扶祁妄,祁妄不忍心他受累,一只手撑着墙壁,手臂线条绷紧,将重心都压了上去。

    但祁妄在酒精的麻痹下,身体协调度变差,林淮溪的手穿过他两臂之间,像是在对待小孩子,把人拖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距离瞬间拉近,难免会有肢体碰撞,祁妄动作一顿,微眯的眼睛变大。

    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脸被捏了一下?

    祁妄转头看去时,林淮溪已经伸出了罪恶之手,唇抿成一条线,神情十分正经。

    喝醉的人最好欺负,祁妄没有找到答案,意识再次变得昏昏沉沉。

    林淮溪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等祁妄下次喝醉,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现在当然要抓住机会,为所欲为啦。

    林淮溪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专心做正事。

    他终于扶起了祁妄,祁妄有意将重心压在墙上,只是头枕着林淮溪的肩膀,这样一来林淮溪毫不吃力,还能空出一只手去输密码。

    密码是他的生日,祁妄当着他的面设置的。

    林淮溪当时满心疑惑,祁妄说这样设置密码,他不会忘记,小偷也很难猜到,安全系数高

    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打算之后他有自己的家了,密码设置祁妄的生日。

    “咔吧”一声门开了,打乱了林淮溪的回想,他搀扶着祁妄,跌跌撞撞地走进屋里。

    祁妄出门前没有拉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如娟纱朦胧地飘荡开,林淮溪没有开灯,就这样搀扶着祁妄回到了卧室里。

    祁妄走路时没有搀扶物,重心只能压在林淮溪身上,林淮溪担心他摔倒,特意伸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两人紧紧贴着,卫衣都没有办法阻隔祁妄身上火|热的温度。

    林淮溪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出了一身热汗,看到床时眼前一亮,带着祁妄倒了下去。

    床垫是他特意帮祁妄选的,足够柔软舒适,两人倒下后,身体弹了两下,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两人却都没有摔痛。

    林淮溪累得气喘吁吁,索性没动,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缓了几秒后,这才转过身去看祁妄。

    祁妄侧躺着,半张脸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头发也毛茸茸的,安静得像个睡美人。

    就算俩人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但这张脸,林淮溪怎么也看不腻,偶尔还会被惊艳到。

    竹马长得太帅,虽然会惹渣攻的惦记,但也能让好兄弟欣赏一下。

    林淮溪又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捏了一下祁妄的脸蛋,轻轻揉了揉。

    祁妄喝醉之后皮肤温度偏高,脸蛋也比想象中的柔软,温软细腻,跟腹肌的坚硬截然相反。

    林淮溪对此爱不释手,又捏了两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手。

    趁着喝醉狠捏祁妄的脸,跟给老虎拔胡子没什么区别,真是一大壮举!v他明天跟孙柏逸好好炫耀一番,孙柏逸绝对会敬佩他。

    林淮溪自我吹嘘了一番,这才用一只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打算好好照顾酒鬼。

    祁妄有洁癖,睡前一定洗澡,但对现在来说,难度系数太高了,林淮溪只打算帮他换件睡衣,如果祁妄半夜醒了,难受得睡不着,他再帮祁妄去洗澡。

    林淮溪从柜子里拿了件黑色的睡衣,半跪在祁妄身边,帮他解衬衣的扣子。

    祁妄安安静静地平躺着,像个睡美人,林淮溪不担心他会耍酒疯,顺利地把扣子解到了腹部。

    屋里没有开灯,能见度很低,林淮溪的手指不小心擦过祁妄的腹肌,只是短短一瞬,林淮溪并没在意,但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动作快到连他的眼睛都没捕捉到。

    祁妄拽着他翻了个身,力道并不大,林淮溪怕他弄疼自己,主动配合。

    两人的位置彻底颠倒,林淮溪平躺在床上,被祁妄压在身下,视野都被霸占了,只看得清祁妄近在咫尺的脸。

    林淮溪没有提起半点警惕,也未因肢体接触有不自然,迷茫地眨了眨眼,伸出手试探地推了下祁妄的肩膀。

    “我知道你难受,乖乖睡一觉,明天早上会好很多,我给你熬醒酒汤好不好?”酒鬼不能讲道理,只能把他当小孩子哄。

    祁妄睁开了眼睛,眸子又黑又沉,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突然抓着他抵在胸膛的那只手,放在了嘴边。

    祁妄的脸部线条冷硬锋利,脸颊却是软的,嘴唇更软,林淮溪的手指隐没在了唇齿之间,敷上了一片温热和濡湿,指腹轻轻擦过坚硬的牙齿。

    林淮溪的眼睛倏地睁大,在祁妄肩膀上狠拍了一下,控诉道,“好啊,你竟然敢咬我,等着吧,我明天早上跟你没完!”

    他只把这当成玩闹,觉得痒,笑个不停,身体下意识地闪躲,扭来扭去,想躲过祁妄的恶作剧。

    但现实跟他想得截然不同。祁妄没有收敛,火|热的吻从指尖向下蔓延,如同一个个烙印,打下了独属于他的气息。

    迟钝如林淮溪总算察觉到了不对,他的视线慢慢向上,跟祁妄四目相对。

    祁妄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色又黑又沉,透不出一丝光亮,却染上了欲念的火|热,密不透风地朝林淮溪压来,林淮溪在他眼里看出了野兽在捕食前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这样的目光,他并不陌生,那天在帐篷里,甚至在更远之前,祁妄就这样看着。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懂,现在的林淮溪也不懂,但祁妄没有放过他,逼着他认清。

    林淮溪的脑袋仿佛被重敲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理智和思维都离他远去。

    祁妄的手铁钳一般抓着他的手腕,不允许他逃脱,唇从指尖蔓延到了掌心,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吻,眼睛直视着林淮溪,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嘴唇重重地贴了上去,似是想要把他拆解入腹。

    祁妄的体温和气息,伴着淡淡的酒气,牢笼一般把他罩在其中,林淮溪仿佛也醉了,眼神变得迷离不清,对火|热的吻烫到皮肤寸寸战栗,身体也不受控制的簌簌颤抖。

    他像是引颈受戮的小鹿,再单纯也在危险之下就被唤起了本能,过大的刺激超过了林淮溪承受的极限,眼底泛起淡淡的热气,眼尾也染上了一层红晕,漂亮得像是涂上了胭脂。

    “祁妄,你……”话说出口,林淮溪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多么厉害,隐隐带着哭腔,充满了恳求。

    但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恳求什么,

    祁妄从不忍心他害怕,这次却没有停下来,强势又粗暴,享用独属于他的“小兔蛋糕。”

    火|热的吻停在了手腕,林淮溪被烫得颤抖了一下,理智被蒸腾到稀薄,身体也酸软无力,软成了一汪春水,无法做出抵抗,只能任祁妄予取予求。

    许是他可怜的样子终于唤起了祁妄心底那份怜悯,祁妄依旧用充满侵略欲的目光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身体压上来,在他耳边低语。

    “溪溪,是不是把你锁起来,你才肯留在我身边,不去找他们了。”

    林淮溪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句话的含义,只注意到了最后几个字L

    找他们,他们是谁?

    是因为他们,祁妄才会变成这样吗?

    林淮溪还存有一丝侥幸,他在为祁妄找借口,为如此荒谬的现实找借口,但祁妄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的这丝希望。

    他低头在无名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却深深地留下了自己的烙印,像一个无形的戒指,套在了林淮溪指根。

    他深深地注视着林淮溪,注视着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以及可能不会到来的未来,语气虔诚如誓言,又带着不允许去反抗的强势,贴着林淮溪耳边,一字一顿道:

    “溪溪,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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