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南下,伴着小雪。
今年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快,压箱底的棉衣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入冬了。
林时乐站在床上,将上层衣柜里的毛毯拿出来展开铺在了他脚下的大床上。
铺好毛毯,他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从一堆堆叠整齐的书籍里翻找出了一本名叫《湿夜果》的漫画。
抱着这本漫画,他心满意足的上了床。
这本漫画的剧情如它的名字一般让林时乐欲罢不能。
周围一片漆黑,他独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在台灯微弱的灯光下,他将手里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雷声不断,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林时乐看漫画的心情。
随着雷声的渐渐平息,台灯也开始忽闪忽闪的,眼见就快没电。他满足的打着哈欠,书一翻,手一伸,陷入了深度睡眠。
好不容易逃离剧组,获得了短暂休息,他是一点也不想早起。就这样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直反反复复三四次,直到憋尿憋到肚子疼,他才认命的爬起了床。
他不喜欢没必要的群居生活,再加上他经常剧组,学校两边跑很麻烦,所以就自己一个人在校外租了套公寓。
一个人住清净,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感受。描述着赤-裸情节的小说、漫画沙发上一扔也不用担心节操会碎一地。
肚子实在疼,他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朝卫生间奔去。
他单手揉着有些胀痛的眼睛,裤子一脱,就和面前的试衣镜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照面。
望着镜子里裸-露的自己,他条件反射的蹦出了句某音新梗“会玩还是你会玩”。
然后,楞了……
他环视着周围陌生且过于豪华的环境,如果不是下腹的坠痛感实在真实,他一定怀疑是自己看漫画给看魔怔了,就连做梦都在试图加入他们那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下腹坠痛难忍,再思考下去他可以肯定他的膀胱一定会赶在他的脑袋之前爆炸。
他停止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假设,弓腰,捂着发硬的肚子,转身推门朝真正的卫生间奔去。
解决完人生大事,他像朵失去了生机的鸢尾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任人宰割。
温暖的房间和房间里充斥着的淡淡柑橘香降低了他的心里防备,撑着床起身,他百无聊赖的在大而温馨的房间里来回游走了两圈。
他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不像是充满了心事,更像是在思考自己的新房间里是否缺了点什么又该再添置点什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天走起路来格外的累,才走了两圈就已经微微喘气,背心里还浸了层黏糊糊的薄汗,让他很不舒服。
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拍戏这段时间他不应该每天换着借口奖励自己一顿炸鸡,一顿汽水的。仅有的四块腹肌不见了不说,还胖了不少。
他的形体老师说的没错,又不想健身,嘴又馋,还想拥有完美身材那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蓦地,他听见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警惕地望向紧闭的木制房门,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三步并作两步咻地窜进了被窝里,盖好被子假装睡觉。
好歹是表演系的高材生,他装睡一流。
“嗯,他还在睡觉。”
林时乐鸦羽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见那人继续道:“医生已经到楼下,现在检查还是等林先生睡醒后?”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他的肩头就多了一道力。
“林先生,醒醒。”
“林先生……”
林时乐在那人的再三呼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假装打了个哈欠,迷蒙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他眼里那层泛着点点灯光的水雾成功帮他藏匿了眼里的惊恐和陌生感。
眼前的妇人看上去很有气质也很温柔,她和林时乐说话时的音量就像是怕惊扰了溪边喝水的小鹿,轻缓又温柔。
面对未知,林时乐发挥出了他毕生的演技,脸上平和,就连眼里的惊恐和陌生感也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面对妇人的询问他对答如流,没有一点怯场。
妇人没有过多询问,点到为止。在短暂的沉默里,林时乐并不想问一些类似于“这是哪里儿”、“你是谁”等等的愚蠢问题。
他很想看看眼前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妇人究竟想对他做些什么,或者说是妇人的头儿。
有了之前的那件事,他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了不少。强大到可能现在有人跑出来告诉他,他没有被绑架,只是被富豪看上了,想包养他,他都信。
毕竟富豪想把一个大活人从家里变走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妇人见他发呆,将倒好的温水递给了他:“林先生,医生已经到了。”
林时乐瞳孔微颤:“!!?”
既然提到了医生,林时乐知道不管是富豪包养还是匪徒绑架都有点过了。
医生除了救死扶伤还能干些什么,他想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
林时乐双手虔诚的捧着水杯置于被子上,面上泰然自若,实则心里的警报声已经拉爆。
“请问,我待会儿需要如何配合医生的检查。”
明明每周都要经历几次的环节,林时乐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配合。方姨觉得林时乐这么问就是故意的,故意为难她。
想到这里她心底的柔软顿时化成了尖刺,但尖刺却在快要刺向林时乐时猛地收起。因为这个家的主人叮嘱过他们林时乐是这个家的贵客,他们得好生照顾着。
方姨莞尔笑着:“您只需要躺在病床上,其他的交给医生来就好。”
还真是服务到位。
方姨不想再和林时乐扯这些无关紧要的,她起身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薄绒外套为林时乐披上。
“走吧,林先生。”方姨将他从床上扶起,“不要让医生等久了。”
电梯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方姨引着他走进了一间摆满医用器械的房间,他扫视一圈,再也无法假装镇定,他拒绝的后退了步,想逃跑。
“林先生,您来了。”医生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冰凉的泛着银光的手术刀,“最近几天还好吗?”
林时乐听着医生的亲切问候,想逃跑的脚就像是被医生手里那把冰凉的泛着银光的手术刀割断了脚筋,直到他麻木的躺在柔暖的病床上,被医生温柔地掀起上衣,他都没有成功逃跑。
滑腻冰凉的耦合剂刺激着他全身的感官,心脏无规律的越跳越快,整个人看上像陷入了一种不可自救的境地。
医生看出了他的紧张,出声安慰道:“放轻松,宝宝很健康。”
宝……宝宝?!
大脑从无数疑问里跳了出来,“嗡——”的一声彻底短路。
短路的大脑在医生检查好离开后缓慢重组,重组的大脑越过唇舌告诉他,他并没有被富豪包养也没有被匪徒绑架,而是穿书了。
还是穿进了那本名叫《疯狗娇妻文学》的海棠文里。
这本海棠文里的娇妻受和疯狗攻属于强强对决,所以两人之间其实很少有甜言蜜语,就连在床上也是汗水与肉-体的激烈碰撞,期间没一句软话。
两个疯子的爱情无论是甜是苦总能吸引一帮忠实书粉,林时乐也不例外。
只是当剧情发展到高-潮时受看着坐在门槛上看日落的小小背影莫名其妙就提出了离婚,攻一秒没犹豫就同意了。
从攻同意的那一秒开始受的出场开始大篇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妖艳贱-货。
一本剧情与肉齐飞的精品就这样沦为了一本毫无营养价值的三流货色。
在林时乐看来,受是个没有真心的疯子,攻是个疯了的doi机器。
剧情严重崩坏后,受控开始在评论区口诛笔伐,攻控开始各种维护,最后受控和攻控开始集体炮轰作者。
作者的心态倒是很好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默默表示看到番外他们就懂了。
林时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众爱好者,一点也不想参与到那场无休止的纷争里去,所以他果断选择了弃文。
弃文后什么剧情、什么隐情、什么番外都和他毫无关系。但现在他开始后悔弃文了,因为弃文等同于把开卷考玩成了闭卷考。
事已至此,没有答案的那些题他只能留到最后再做。
当务之急他得先把会做的题给解决了,才能尽可能交出一张完美答卷。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正处于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兴奋状态里,只是没兴奋多久,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回忆半天剧情,他才想起这本小说里的娇妻受不叫他这个名字,而叫他这个名字的是那个靠手段怀上疯狗孩子的病弱炮灰!
意识到这一点他悬起的心终于死了。
可能是窗外的雪太大,也有可能是消毒水的味道太呛鼻,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快碎了,悲伤极了。
肚子里的宝宝在他的情绪影响下也染上了悲伤,翻身用小手轻揉着微酸的眼睛。
宝宝翻身的动作很大,而怀孕后的肚子很薄,林时乐垂眸看着自己肚子上凸起的轮廓,被吓的倒抽了口寒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恐怖,会爆炸吧?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有种自己还活着但已经死了的真实感,结果还没等他真正活过来这炮灰生子后的经历就像跑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的浮现。
被抛弃、雪藏、全网黑这些糟糕的词汇像跟他有仇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汇聚在一起,引得他不由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用手挡住眼睛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哭太久,呼吸变得急促,哽咽,直到最后喘不上气他还是无法靠自主意识停止这场被过分渲染的悲伤情绪。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这炮灰不愧是泪失禁体质,真他妈能哭,艹!”
“汪汪——”
陷入悲伤情绪的林时乐被狗叫声吸引,他红着眼眶,眼泪汪汪的歪头与地上雪白的……比熊……土狗……?对视着。
这条土狗毛色单一,通体雪白,难怪林时乐第一眼把它认成了比熊。
作为爱狗人士,不管什么品种的狗总能第一时间引起林时乐的注意力。
林时乐的哭声细碎在了嘴里,他侧躺着伸手准备逗地上的小狗玩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伸出手小狗就像是见到了现实版哥斯拉似的吓的原地跳起,跑了。
林时乐:“……”
是我哭的太丑了?吓到狗狗了?不应该啊……我可是a大公认的系草哎,就算哭,那也是世界上哭起来最最最好看的人好不好?!
不开心……
哭声停止,守在病房外的佣人们熟练的一人端盆,一人紧跟其后进了病房。紧跟其后的那名佣人将被热水打湿的毛巾拧干递给了林时乐。
“林先生,擦擦脸。”
被人撞破尴尬的林时乐有些无地自容,他低着头擦完脸,将毛巾递还给了佣人,扯着哭哑的嗓子倒了声谢谢。
听着他的道谢,两名佣人面面相觑,将头低的更低了。
他们是哪里做的不对又惹林先生不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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