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忻简叫林资下楼吃饭,平缓有节奏地敲了会儿门,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闻忻简想要开林资的门非常容易,找管家要钥匙就可以。
林资闹起来就不是他能招架的了。
终究还是对林资的担心胜出,闻忻简让管家开了门。
房间里拉着窗帘,乌漆嘛黑的。
闻忻简打开灯,强烈的光线惹得床上的人不满地蒙住头。
管家连忙关上灯,“大少爷,开这个灯,不刺眼。”
林资的房间布置是闻若臻嘱咐管家安排的,各种小细节都照顾到了,就是不知道林资的喜好,也算是尽善尽美。
管家换了灯光光线,林资才把被子拉下来,惺忪道:“干嘛?”
闻忻简挥手让管家离开,自己走到林资床边,“你睡了整下午?”
林资蹬蹬腿儿把被子压在身下,伸伸懒腰,“我还睡了整上午呢。”
闻忻简上午出去给林资转学籍,不在闻家,根本不知道林资睡了这么久。
“你病了?”闻忻简说着就要探林资的额头。
林资挡了下,“你才有病,我就不能是困的吗?”
闻若臻显然不了解林资这种靠刷题考大学的高三牲时间有多紧张,平时有多累,还是怀疑林资身体有问题,打算找个时间带他做个全面的体检。
“你又不经过我允许进我房间想干嘛?”林资发难道。
闻忻简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好在经过前几次的事情,他对林资耐力有了显著的提升,不熟练地转移话题,“饿了吧?为了庆祝你回家,今天晚上忻繁做了许多菜,下楼吃饭。”
“等等”,林资支起身子,盘腿跟闻忻简面对面,“为什么中午不庆祝?”
闻忻简卡了壳,努力找理由,“中午我不在,爸也不在。”
林资重新躺下,“那是给我庆祝?那不是给你俩庆祝吗?我不去!”
林资此话一出,闻忻简也察觉出不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硬着头皮继续道:“全家人一块吃饭才热闹,不差中午那顿,今天晚上的饭菜很丰盛,你肯定喜欢。”
林资不买账,“我喜欢?我怎么不记得今天有人问过我想吃什么?”
闻忻简忍着脾气道:“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再添两个菜。”
林资没好脸,“今天晚上做的菜我都不喜欢,添什么添,直接重做!”
闻忻简看出林资的不配合,眉心微拧,“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忻繁辛辛苦苦做了满桌,你一句话你就让人重做,林资,你不能这样。”
林资反应比闻忻简还激烈,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我不能哪样?我就这样,我把我哥做的饭全倒给狗他都夸我有爱心,我哥就愿意宠着我,你从这里大言不惭地教训我什么?“
闻忻简气得摔门而去。
林资根本不惯着他,朝着门口大喊,“闻忻简你下次再敢摔我的门,我就把你的房门劈了!”
林资见闻忻简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心情舒畅多了,蓦地想起林顾给他留的卷子,烦躁地挠挠头。
一天六张,写死他怎么办?林顾还要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林资拖延症发作,又躺了会儿,没把奋起心躺出来,反倒又躺出个说客。
“小弟?”闻忻奕抬手敲敲林资半敞的房门,声音不大生怕惊动什么似的。
林资偏头,站在半光阴影里的清瘦少年出现门口。
是那个软包子。
“开灯,进来”,林资支使着人。
闻忻奕将昏黄的灯线换成明灯,侧身走进来。
他在闻家身份尴尬,闻忻简是明晃晃地排斥,闻忻繁性格唯唯诺诺以闻忻简为风向标有意疏远。
闻若臻则平等许多,除了对当成继承人培养的闻忻简上点心,家里其他两个孩子包括他,都很少碰面。
但闻忻奕只要不主动招惹,日子也是风平浪静,闻家的人再不喜欢他,修养也是有的。
就是这个新来的小弟弟让闻忻奕惴惴不安。
闻忻简刚才被气成什么样子,闻忻奕不是没看到,林资天不怕、地不怕,还有闻若臻护着。
要是林资也讨厌自己…闻忻奕不由得垂下眸子。
闻忻奕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小弟,你想吃什么?我和厨房说。”
闻忻奕打定主意,等会儿不论林资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顺着他,把人哄下楼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闻忻奕忐忑等着林资发作,房间静默得闻忻奕都能听到自己胸腔的心跳,时间拉得格外漫长。
“嘟——嘟——”
突兀的通话音拯救了闻忻奕濒临边缘的神经,心弦放松下来。
“哥,你晚上吃完饭了吗?”少年音色清润,又是跟亲近的人讲话,不自觉地撒娇,软乎乎地像汪水往人身上缠。
林顾接电话接得很快,敏锐问道:“你还没吃饭?”
林资哼哼两声,“我睡了整天,哥,你就说你晚上吃了什么,我想和你吃一样的。”
林顾顺着林资话头,“你想和我吃什么一样的?”
“炸酱面”,林资雀跃道。
林顾按照林资心意,“嗯,我今晚吃的炸酱面。”
“还有彩虹慕斯”,林资继续。
林顾也应下,“嗯,还有彩虹慕斯。”
林资咕哝道:“哥,你别背着我吃小蛋糕。”
“下次不会了”,林顾包容得好像在林资面前没有脾气。
林资舒服了,声音扬起,“那肯定还有五彩冰沙。”
林顾这次没如林资所愿,“这个没有。”
林资不听,“有!”
“囝囝”,林顾无奈的轻笑声从林资的电话手表传出来,声线低沉酥酥麻麻地撩人耳尖,“听话,晚上不许吃凉的。”
林资泄气,“那好叭。”
林顾多叮嘱道:“睡久了身体也会累,吃完饭去散散步,今天的试卷你还没发给我……”
林资跟林顾聊了十几分钟才挂断,瞥见不知道在屋里待了多久的闻忻奕,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林资态度不善,“刚刚没听到?我哥晚上吃的是炸酱面和彩虹慕斯,我也要吃一样的。”
听了全程的闻忻奕,哪里是林资哥哥晚上吃的,全是林资自己想吃的。
不由得想起闻忻简在楼下跟管家抱怨林资被惯得不成样子。
确实,闻忻奕听得出来,之前的那家人真的很宠林资。
闻忻奕应了声,“我下楼去跟厨房说。”
“哎”,林资对闻忻奕道:“让他们做两份,你跟我一起吃。”
林资总是能从一群人里找出最好欺负的,然后欺负他。
而闻忻奕看上去格外好欺负。
闻忻奕不负林资期望,有些惊讶,“你让我跟你一起吃?”
这是被接纳的意思?
闻忻奕不清楚林资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这是个好信号,起码刚才脸色铁青下楼的闻忻简没有这个待遇。
林资点头,“对啊,我想让你跟我吃一样的,你不愿意?”
闻忻奕自然不会不愿意。
闻忻奕罕见地被人这么亲近依赖,林资的霸道都成了虚张声势的可爱,莫名产生有个弟弟还不错的念头。
尽管林资的性格跟柔弱可怜并不搭边,闻忻奕看林资的眼神却更加温和。
林资下意识抖了抖,这么看他干什么,好像在看被雨水打湿的小鸡崽,闻家人都奇奇怪怪的,“没有不愿意就出去。”
闻忻奕离开了,还替林资关好了门。
这点倒是比闻忻简强。
等林资洗漱完慢悠悠下楼,撞见安坐在主位上的闻若臻。
林资扫过长长的餐桌,各种山珍海味堆砌在桌尾的闻忻简和闻忻繁面前,闻若臻和闻忻奕以及给林资空出来的位子前都是空空荡荡的。
“干什么?”林资好奇道:“搞楚河汉界?”
闻若臻让管家把林资点的炸酱面端上来,“我也想尝尝资资要吃的炸酱面是什么味道,但是下午做的菜不能浪费,就让你大哥上一边打扫,坏了咱们爷俩吃饭的心情就不好了。”
林资坐在闻若臻下首,旁边就是闻忻奕。
闻忻简和闻忻繁离得他们老远,林资看不清闻忻简的神情,想来不太美丽的样子。
就是这样林资还在火上浇油,“说什么给我做的,闻忻简你就是自己馋了想吃吧,扯我做什么幌子。”
平白被泼污水的闻忻简气不打一处来,笑话,他什么没吃过,至于馋这些东西?
林资还用自以为的小声对闻若臻道:“闻忻简是馋鬼。”
闻忻简听到了,“林资!”
林资缩缩脖子,“爸爸,他还不承认。”
闻若臻故作严厉,“资资,不许这么说你大哥。”
等到管家把炸酱面端上来,橘色的胡萝卜丝、翠绿的黄瓜丝、水白的豆芽和褐色的酱料摆出鲜艳的一碗,林资立马不跟闻忻简斗嘴了。
闻若臻也拿起筷子搅拌,吃了几口没觉得新奇,见林资大快朵颐,心情好了不少。
“管家,今天晚上做饭的是谁?”闻若臻抽出餐巾擦拭林资沾着酱汁的嘴角,“慢点吃,喜欢下次还让厨房给你做,闻家上下都听你的。”
管家心一凛,闻若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敲打他,闻家现在做主的林资,他这个管家要知道最应该听谁的。
闻若臻也没让他真的说出个一二三来,只道:“开除她。”
管家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恭谨道:“是,先生。”
林资抬头,不明所以,“为什么?”
闻若臻笑笑,“你不是给他们训话让他们听你的,晚上没做你想吃的就是没听你的话,不开除留着他们给你添堵吗?”
闻若臻话音落下,远处的闻忻繁脸色白了白。
林资支棱着小脑袋,摇头摆尾道:“天凉王破,有人丢工作喽~”
闻若臻失笑,真不知道林资这副幸灾乐祸的小模样跟谁学的,“不要调皮。”
“资资”,闻若臻温和道:“你要是愿意改回闻,不但可以开除家里的佣人,还可以开除锦麒的员工。”
闻若臻话音刚落,四处八方的视线随之而来。
这是要把锦麒当做林资改姓闻的筹码。
足够大的诱惑。
“不要”,林资琢磨道:“会被起奇怪的外号。”
闻若臻不解,“什么奇怪的外号?”
林资脑洞大开,“闻资、谈资很像,那我的名字不就变成笑话了。”
闻若臻失笑摇头,“那资资怎么才愿意改回来,重新起个名字好不好?”
林资咽下嘴里的面条,瞟到桌尾闻忻简郁气满满的脸。
或许是检验闻若臻话里的真实性,或许是想看看闻若臻能做出怎样的让步,“爸爸,能把闻忻简也开除吗?他也不听我的话。”
被排挤出去吃饭的闻忻简本来就够糟心,林资还得寸进尺,气上加气,“林资,我是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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