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慕朝游 > 第 99 章【VIP】
    张悬月叫来慕朝游,还没来得及开口,前院突然传来了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

    那叫声凄惶尖锐,饱含着恐惧,令张悬月浑身一个激灵,“怎么了这是?前面发生了什么?”

    慕朝游怔了一下,第一个一跃而出,跑到前面看了一眼。

    下人、宾客们四散而逃,个个衣衫凌乱,面色惊恐。慕朝游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抓住一个。

    那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话都说不利索,“……有、有贵人不小心将那些鬼物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慕朝游又是一怔。坦白说,她并不是很同情这些玩变态的又被鬼物反噬的家伙。

    但那人说那些小鬼跑跳极快,似乎往松云院的方向溜了一个,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她想,前院有王道容坐镇,应出不了太大的差错,王羡身上有王道容的符箓禁制保护,应该也暂无性命之忧。可松云院里却都是诸如小蟹阿令在内的弱质女眷。

    这些鬼物身材矮小,杀伤力实在有限,当务之急还是先暂稳住局势,叫人别到处乱跑。

    “你们小郎可在?若不在快请你们小郎回去。”

    说完便掣出袖中的短剑赶回松云院,张悬月面色苍白仓惶地站在门前,频频顾盼,“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朝游走过去交代了事由,“小人看过那些鬼物,不过五尺大小,害不了人性命,娘子且命大家伙先回屋歇着,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她容色冷静,乌眸清明。张悬月好似一下子便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了,“当、当真吗?阿酥你别走,我害怕!”

    慕朝游一时挣不开她,只能保证自己快去快回,又回到屋里取了一沓自己之前画好的符箓塞到她手里,“娘子若真遇到了,不妨用这个。”

    张悬月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小郎倒是在家里准备了!可我、可我不敢呀。”

    慕朝游反问:“冀州兵乱不休,娘子战火里蹚出来的,杀人无算的胡人都不怕,又怎会怕这些行尸走肉?”

    张悬月嘤嘤哭道:“这……这不是鬼么……我心里发慌。”

    她好说歹说,磨得嘴皮子都要起皮了,张悬月这才勉强松动,咬咬牙松开了她,一双美目盈盈含泪。

    这真是不出事儿不知道谁最忠心得用。

    “你……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慕朝游被她瞧得脊背发麻, 直到转身走出好远,背上仿佛都跟随着那道望穿秋水的哀怨目光。

    整个王家后院此时几乎快闹成了一锅滚粥,仆从与宾客惊悸四散,慕朝游想了想,就近找了间宽敞的大屋,捡了些草木石块,摸出袖中的符箓,匆匆布置了个简陋的阵法。

    她提剑一路逆流而上,正巧就遇到了几位被一个红发小鬼吓得两股战战的贵宾,她想都没想,一剑结果了那个小鬼,抓住这几位贵宾,就往那大屋里丢。

    那些人来之前都敷了粉化了妆,这时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风度全无,慕朝游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一剑杀了小鬼,浑身溅满了污秽,那些人也不敢骂她冒犯。

    倒是其中一个周姓的士人临危不惧,方才拔剑与那小鬼相对,风度也颇为儒雅。那周姓士人见她满身污秽,眼里充满了欣赏赞叹,问得她的姓名,还赞她一声的勇气,是个猛妇。

    慕朝游自然不会将这些记挂在心里。

    她本来还想去找王羡和谢蘅,奈何人多眼杂,实在找不到他二人到底在何处。好在王家的护卫终于回过神来,介入其中。

    因王道容身份特殊,府内常年设有阵法,备有符箓,护卫们虽无斩妖除鬼之能,但一个个训练有素,一时间倒也稳住了局势不至恶化。

    ——

    刺耳的尖叫划破了长夜,同时也打断了王道容与谢蘅之间无声的对峙。

    谢蘅面色微微一变。

    王道容也抬起脸来,喃喃:“朝游。”

    谢蘅不约而同:“慕娘子。”

    混乱来得太突然,两人同时念及一人,此时已无暇他顾。王道容深深瞥了谢蘅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荷花池畔。

    慕朝游见骚动渐渐平息,知晓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便遵守承诺折返回了松云院,抱剑守在张悬月门前。

    夜渐渐地深了,慕朝游如门神一般稳坐不动。

    张悬月悄然推开窗,瞧了她一眼。慕朝游坚韧沉默如一块冷硬的岩石融入了黑夜。

    张悬月感到一阵久违的安心,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与动容。

    远处忽然亮起几团亮光,拳头大般的黄光在黑夜里上下左右地摇晃。

    有王家的下人提灯来问松云院的情况。

    张悬月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快步冲到门口问:“郎主呢?!郎主如何了?”

    那下人说:“郎主目下无恙,祸起时多亏郎主与小郎指挥若定!那几个鬼物都已被小郎剿灭了!”

    张悬月浑身上下紧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朝天念了句佛号。再看向眼前的下人,忽然觉察出这人面色不对,神情犹豫。

    张悬月面色顿时又变了,厉声问:“你是不是骗我?!郎主呢?郎主如何了?”

    那人见瞒不过去,慌忙丢了灯笼,匍匐在地上磕头请罪,“小人不敢瞒娘子!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是郎主怕娘子担心,不准小人告诉娘子。”

    张悬月一听,魂简直都要飞了半截儿,手脚都软了,“郎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人这才踌躇开口,“郎主倒无性命之忧!只是此前误食了些五石散……又要勉力指挥众人御敌,为鬼气所染,发作得猛烈了些……”

    五石散?张悬月心里先一惊,又松了口气。

    王羡素日里不碰这个她是知道的,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哄骗他误食了这个。这东西说好办也好办,吃得多了会觉得浑身发热,脱光衣服快步行散,将药效泄出来就行了。

    但看这人模样,鬼知道王羡此时情况有多严重。

    这东西能壮阳。助兴,在女人身上行散也是常有的。王羡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恐怕也是怕一时情难自禁,作出丑事来。

    张悬月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回眸瞧见廊下抱剑的慕朝游。

    她这些时日到底没有能下得决心来促成王羡与她之间的好事。

    可今日遇险,菱花那几个臭丫头不中用,吓得六神无主,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虽是伎身却也晓得好赖,懂得感恩。

    今夜瞧来,阿酥临危不惧,有勇有谋,有胆识有忠心。

    张悬月定了定心神,说,“郎主正受苦我怎可丢下他不管!”

    “既然郎主不想叫我插手,那我便叫个侍婢代为照拂吧!”

    那人要推辞,“这……”

    “你放心,”张悬月柳眉倒竖,“这侍婢平日里也是郎主极为信赖的。郎君就算怪罪,也有我担着,怪不到你头上来!”她冲慕朝游招招手,一无所知的慕朝游走上前来。

    第一眼,慕朝游就觉察到了张悬月神情古怪,不一怔,“娘子有何吩咐?”

    张悬月屏退了那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那人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表情殷切,大有推心置腹之意,“实不相瞒,郎主前不久被人骗吃了五石散,如今又被鬼气所感……阿酥,我瞧出来你似乎略通阴阳术数,你是个好孩子,求你帮我去瞧瞧他!”

    慕朝游怔住。

    ……她虽略通术数,但不懂医术啊,更不懂五石散和鬼气对人造成的影响,既然有王道容这个专业的在,何不去找他?

    张悬月的手握得紧紧的,勒得她指骨发痛,对上她诚恳的视线,慕朝游忽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她的暗示。

    她不懂医术,但是如今已略通人心。张悬月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但意思已经一览无遗。

    四周蝉鸣细燥,前院隐约传来人们奔走的脚步与说话声。

    慕朝游安静地伫立在夜色中,她似乎挣扎了很久,又似乎只思考了一刹,在这一片喧闹之中,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吐字很清晰,也很坚定、像清晨的湖浪,推动她奔向未知的彼岸。

    “好。我这便去瞧瞧。”

    王羡将自己关在澹楼的书斋里,那个仆役打着灯笼领着她上了楼,停在门前口称张娘子放心不下派了身边的女侍来。

    书斋里静静地,隔了一会儿,才传出男人急促的吐息,往日清亮的嗓音因为隐忍喑哑得令人心惊。

    王羡浑身发热,将自己埋在榻上,艰难回复,“不见,谁都不见——”

    那仆役给了慕朝游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慕朝游想想,径直走上前,扣响了房门,“郎主?”

    她的嗓音犹如一汪清泉流泻进了王羡耳中-

    喧闹已经渐次平息。

    王羡误食了五石散,方才以一介凡人之身勉力指挥众人疏散撤退,已近乎耗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余下的应酬善后工作只能暂且交给王道容。

    谢蘅跟随在王道容身侧,目睹他打着一盏灯笼,有条不紊地一一俯身行礼、道歉、安慰,神情甚恭,意态柔和。

    这本来就是几个吃醉了酒的糊涂蛋闯出来的祸事,此刻那几个人满面羞惭,扭过身以袖掩面,不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众宾也非黑白不分之辈,更站起身回礼。

    周泰叹息:“这哪里是你的错处!若无芳之你今日挺身而出,力降群魔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平安无恙!”

    王道容不卑不亢,容色平静,一揖到底:“明公太过客气。此事出在我家中,便是寒舍未曾尽到护卫之责,令诸位大人受惊了。”

    周泰安慰他两句,又仿若记起一事来问,“对了,贵府有个女婢……也略通阴阳术数?”

    王道容不动声色地听了,“明公是说阿酥?”

    “对,正是她!方才闹起来,多亏她一人一剑护我们性命!此等忠义的小娘子,定当好好嘉赏才是!”

    王道容闻言只满口答应,“小子记住了。明公今夜受惊,且好好歇息罢,余下诸事不妨等明日再说。”

    待王道容走出客房,一直默默无语跟随在侧的谢蘅,方才开口问,“你知道了?”

    他问的自然是刚刚周泰口中的慕朝游,与方才二人未竞的话题。

    王道容“嗯”了一声,“原本只是猜测,而今——”

    谢蘅:“而今?”

    王道容驻足,淡淡说:“而今是确信。”

    夜风吹动他掌心烛火微漾。少年乌发飞扬,眉眼认真清淡,但没人敢怀疑他此刻言语中的份量,越轻描淡写越见惊心动魄。

    谢蘅也没有怀疑。

    他顿了半秒,抬起脸,迎上王道容冷淡刻毒的目光,“你猜得没错,我与慕娘子确已有夫妻之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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