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口,停车场。
一众人正急匆匆地朝木鼓屋的方向赶去。
半路上沈明烛倒是忽然停了下来,叫住大家道:
“等等,还有一件事,跟去木鼓屋一样重要——去21号村户殴打那家人,先把喜媚的恶念值降下去一部分。”
郑方急着赶去木鼓屋救老婆,根本不想去什么21号村户。
但沈明烛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挺靠谱,甚至给人一种未卜先知的感觉,于是郑方勉强按捺住,只是急切地望向他,希望尽快等到他的解释。
一旁,夏镜元也不免好奇地开口问:“恶念值是什么?小仙儿,是你又产生了幻觉,还是你用某种神秘术法算到的?”
闻言,司星北和沈明烛几乎同时开口:
“我看是幻觉。”
“我算到的。”
沈明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司星北所在的大概位置。“师兄,我眼睛不是很舒——”
“你又想让我看你眼睛?”
司星北把眉头皱得很紧,两条眉毛几乎快竖了起来。“我说,你的幻觉是不是告诉你,你的眼睛有某种特殊作用,盯着它看的人会上你的当?
“沈明烛,你的眼睛确实长得……但这招对姑娘用也就算了。你老让我,还有郑导这些大男人看你眼睛干什么?”
沈明烛:“…………”
司星北把话说得很重,主要是觉得沈明烛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这对他自己,对别人来说都十分危险。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把话说得过于重了。
郑方手里dv的灯光把沈明烛的那张漂亮脸蛋照得极亮,也因此,他听完这些话耳根泛起一点红的时候,看起来格外明显。
司星北:“…………”
“师兄,我和你单独谈谈。”
沈明烛说着这话,又对郑方道,“郑导,我知道你着急。你和夏镜元先去木鼓屋,我和师兄会跟在后面。”
“嗯,行!多谢理解!”
郑方赶紧拽着夏镜元先一步离去。
听着那二人的脚步声,沈明烛杵着盲杖缓缓跟了上去。
他能感到司星北很快走到了自己身边。
“沈明烛,你想对我说什么?”
沈明烛用严肃的口吻道:“师兄,恶念值即将突破临界点。万一内奸也知道这个消息,情况会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我希望你能去21号村户打怪。至于其他事情,你放心地交给我。”
司星北不放心沈明烛的精神状态,下意识就是一句:“我为什么要听你安排——”
“如果你不去,我会让其他人去。比如郑方或者江欣语。”
沈明烛面无表情地说,“你应该不用怀疑,他们一定都会听我的。尤其是江欣语。
“如果你不去,那么去21号村户的就会是她。可你也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她是一个一点玄学都不懂的小白,如果因
此出现意外……那就是你的责任了。你会因此感到内疚吧?”
话到这里,沈明烛感觉到身边的脚步声蓦地停了下来。
沈明烛微微皱了下眉,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做了个握紧盲杖的动作,表情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莫测。
良久后,他听见司星北咬着后槽牙说出几个字:“沈明烛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似乎还隐隐藏着几分失望。
紧接着沈明烛听见了他疑似把手放在了腰间那把七星剑上的声音。
不过这个声音久久没有后续。
司星北像是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我猜师兄想把我控制起来,不让我去见郑导和江欣语?”
停顿了一下,沈明烛又道,“但你最终没有这么做,是觉得这样做不妥——
“你是一定要去找郑导他们的,毕竟你要去帮他们的忙。你要去见他们,又不能带上我,只能另找一个地方安置我。
“这村子里处处充满未知的危险,目前只有休息棚那边还算安全。只要不冒犯榕树,就不会招惹杀机。所以,如果你想控制我,只能把我绑在休息棚里。可是那里有内奸,你担心这么做会害了我。
“师兄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才如此为难,不像我行事这么无所顾忌。那么……其实你只能听我的安排。
“所以,你去21号村户打怪吧。这件事也就只有交给你做,我才能放心。”
周围安静了下来,唯有司星北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大概这是因为他在压抑心里的愤怒。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用很哑很沉的声音开口:“沈明烛……我承认我身上有缺点。从小到大,我做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习惯按自己的节奏办事,不习惯听其他人的安排……
“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提到的‘副本’‘游戏’,这些字眼太过儿戏。在你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怎么能因为你一句话就立刻贸然展开行动?
“总之,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好好和我沟通,让我了解清楚你这么做的理由,我未必不肯帮忙。
“不过是去21号村户揍几个喜媚幻想出来的人,我又没什么损失……你又何必拿其他人的性命威胁我?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沈明烛自认并非对他人的性命无所顾忌。
他之所以不愿意花过多时间解释,实在是因为他剩下的时间不够了。
何况他花再多的时间,恐怕也很难说服司星北相信那些文字并不是他自己的妄想。
所以他干脆放弃说服对方。
威逼利诱,这对于他来说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解。
至于司星北怎么看他,沈明烛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在意。
事实上,他也不太理解司星北此刻的反应。
于是,只听沈明烛用毫无起伏的平淡语气问司星北:
“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视其他人的性命如草芥……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
这下司星北是彻底愣住,也彻底哑然了。
他张开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
司星北始终记得一件事&adash;
他和沈明烛都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一起在饭馆里吃饭。那会儿饭馆的电视在放一个假大师通过算命骗人钱,被判入狱的新闻。这则新闻引来了许多人的讨论,大家都在吐槽玄学如何不靠谱,应该相信科学云云。
司星北沉着脸,看那些人的眼神如同《哈利波特》里的巫师看待麻瓜。
沈明烛倒是笑着跟那些人凑成了堆,跟他们有说有笑的,一起吐槽起那些装模作样的大师。
司星北事后问他:你跟那些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沈明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得跟小神仙一样好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乐与人同,小人乐与人异。君子同其远,小人同其近?’
“仁心,你这境界明显还不够啊!”
小时候司星北很烦沈明烛身上的这股气焰,后来却也对他生出了钦佩。
因为从前的沈明烛不是装装样子,是真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十分君子,让见到他的人无不夸赞。
那个时候的他从来不会称呼司星北为师兄,只肯用“仁心”这个道名来称呼他。
现在他倒是一口一个师兄地叫,但似乎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思及往事,司星北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笑的是自己那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惺惺相惜。
深深吸了一口气,司星北上前一步,紧紧盯住了沈明烛的眼睛。
“算了,要么我从前看错了人,要么……是你师父害了你。
“该是我师父收你为徒的,而不是那个被逐出门派,成了江湖骗子,靠骗人钱财为生的,浪得虚名的五谷散人!
“师叔还真不负他这个名号,光明磊落的事不做,偏偏为那五谷俗物折了腰——”
司星北话还没说完,沈明烛竟是忽然出手,稳准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沈明烛的五官绷紧了,下颌线骤然变得锐利无比,连带着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都像是有了焦距,整个人呈现出一股极其强大霸道的压迫感。
这是与沈明烛重逢以来,司星北第一次在他那张看似温和的脸上看到愤怒。
“司星北,你怎么看我,其他人怎么评价我,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是,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师父半句不是。”
声音哑而低沉地说完这句话,沈明烛一把推开司星北,转身杵着盲杖走了。
·
木鼓屋内。
薛凝察觉到不妥,立刻中断净化仪式站了起来。
只见江欣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林宝兰则举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木棍,对着木鼓屋外的某个方向大声喊着:“
()
别过来!我会杀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薛凝顺着林宝兰的目光看去(),这便看到有一个选手错愕地站在屋外。
薛凝认出了这位选手?,他叫向飞杨,是个嘴挺毒的爱豆,他不懂玄学,不过脑袋颇为灵光。
短暂的错愕后,向飞杨朝林宝兰挥起了手。
“林总,是我,我啊!面试的时候,你亲自敲定的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什么……对了,我跟我经纪人还和你一起吃过饭……林总,是我啊!”
渐渐地,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林宝兰的一双瞳孔放大了些许,整个人看上去既惊讶又恍惚。
又过了一会儿,她握着木棍的两条手臂显得没有那么僵硬了,但看向向飞杨的表情还是充满了警惕。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侧过头,小声对身边的薛凝道:“不对劲,我刚才看见他……看见他的身体断成了两截,还看到他变成了怪物!不仅如此,刚才江欣语也不对劲!”
“我怎么了?”
听闻此话,江欣语疑惑地看向林宝兰,“我刚才一直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做。而且……我也看着向飞杨一路跑过来的。林总,他没有问题。他绝对没有断成两截!
“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太过恐惧,而产生了幻觉?”
林宝兰不免有些愣住了。她惊讶地看了江欣语片刻,再问薛凝:
“刚才你有听到有人用头撞地的声音吗?是江欣语做的,你看她的头……”
话到这里,林宝兰自己已然发现了问题——
江欣语额头的皮肤非常光滑,半点细微的伤口都没有,就像是从来没有拿头磕过地。
“别担心,这屋子里的能量场不对,可能对你产生了影响。我带你去外面透透气,你会好一些的。”
薛凝温柔地拍了拍林宝兰的肩膀,将她扶到木鼓屋外的树下坐着。
之后她又看向了向飞杨和江欣语。
“我的净化仪式马上就可以完成了。不过过程中需要二位的帮忙。不介意的话,你们跟我一起去木鼓屋做仪式,之后我们再一起回休息棚,好么?”
向飞杨和江欣语自然都答应了,与薛凝一起回到了木鼓屋。
其后,向飞杨一边听薛凝交代做仪式的步骤,一边朝屋外望了去。
屋外,林宝兰痴痴地坐在树边,表情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她状态已经这么差了,如果把休息棚又死了两个人的事情告诉她,她指不定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向飞杨便决定暂时只把这件事告诉给江欣语和薛凝。
过程中他压低了声音,为的是避免被屋外的林宝兰听见。
“女巫姐姐,打断一下,我给你们说个事儿……”
木鼓屋没有门,也没有窗,单靠几根树干搭起来。
屋内三人低声交谈的画面,也就清晰地落进了屋外林宝兰的眼里。
这不免更让她心生怀疑。
()
林宝兰不由想起出发前郑方给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老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小仙儿提醒过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吧,没有对此做具体的解释。不过我猜啊,搞不好我们之中有人已经被邪祟蛊惑了,会帮着他害人!
“又或者……这些邪祟会附体,会夺舍!这种情况下,我们身边的队友,可能不再是队友,他们可能会害我们!”
林宝兰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该不会薛凝、江欣语、向飞杨,这三个人都被邪祟附体、或者夺舍了吧?
不、不应该……
一个人不对劲就算了,不应该三个人同时不对劲。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
林宝兰快速恢复了镇静。
她站起来,打算回木鼓屋找向飞杨他们问个清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有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外响起。
林宝兰当即回头朝那人看去。
在看清那人模样的那一刻,一向沉稳的她竟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林宝兰脸色惨白,浑身发起了抖,继而以双手撑着地的方式不断地往后退着。
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棵树后方将身体藏起来,林宝兰悄悄探出一个脑袋,仔细观望起木鼓屋那边的情形——
刚才她看见的那位朝木鼓屋走来的,不是别人,而竟是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个女人面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等她走到木鼓屋后,屋内的江欣语、薛凝、向飞杨三人立刻停止了秘密交谈,一起去屋外迎接了她。
数个亮起的手电筒照亮了那四人惨白的脸。
他们全都在微笑!
每个人微笑的弧度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的笑容笑容越来越怪异,到了最后,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这是那一刹林宝兰心里唯一的念头。
尽快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后,林宝兰一边发着抖,一边快速分析起现在的局势。
她推测有邪祟伪装成了她的模样。
不,不仅是她!
她身边的江欣语和薛凝,也许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们了!
在来这木鼓屋的路上,她不知不觉与原来的同伴走散了,竟和伪装成同伴的邪祟们走到了一起!那个后来的“向飞杨”也是邪祟!
“薛凝”在这里耽误这么长时间,不是真的在做什么净化仪式,她弄那个仪式,搞不好是为了害死所有人!
不行,我得赶紧跑回休息棚那边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想到这里,林宝兰拔腿就跑。
不知跑出多远后,她停了下来。
她发现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苏萱。
猝不及防见到失踪已久的苏萱,满头大汗的林宝兰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下意识后退了数步。
却见苏萱掉下一滴眼泪,对自己开口道:“你在那个木鼓
屋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对么?你不要害怕。没事的。那些都是假的。汪高之前还提醒过我,不要在里面待得超过五分钟……”
向飞杨裂成两半,江欣语以头撞地,另一个我出现了,同伴们做出一模一样的微笑……
这一切全都是我的幻觉吗?
不该啊。那为什么薛凝他们没有出现幻觉?为什么只有我一人中招?
林宝兰感到匪夷所思,她警惕地看向苏萱问:“汪高?那个男演员?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另外,你去木鼓屋干什么?之前那鼓是你敲的吗?”
“对不起啊。”苏萱举起一个她刚捏好的魔像娃娃,开口道,“对不起林总,我要杀你。但我杀你,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我要拯救这个村子。它在被一个可怕的邪神吞噬!我将你献祭给邪神,暂时麻痹它,村子才能得救……
“我是为了救整个村子的人!”
·
同一时刻,木鼓屋内。
在江欣语与向飞杨的帮助下,薛凝的净化仪式快要完成了,此时只剩最后的收为工作。
这项工作需要她独自完成,其他人也就退到了一旁等待。
这个时候,江欣语看向林宝兰,问道:“林总,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看来是恢复了吧?之前你说的那些……都是你产生的幻觉,对吧?”
“啊?哦……哦,我没事儿。”
林宝兰好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很快掩饰好面上的茫然,道:“嗯。都是幻觉。我已经想通了,没事儿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问题的。”
“行。那你先在屋子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转一转。不然我老是觉得不安。刚才你出现的幻觉太吓人了。我担心周围有什么东西在伺机作怪。”
江欣语站起来,朝门外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用颇为奇异的眼神看向林宝兰,“林总,刚才你说看见向飞杨的身体断成了两截……具体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既然身体断了,他是怎么走到我们面前的?”
闻言,林宝兰又是一愣,随即道:“哦,那个啊……是这样的,小江,那些幻觉太吓人了。我不想再回忆,你就别问我了,好吧。”
“行。我不问,你好好休息。”
江欣语再朝向飞杨看去,“你陪我去外面溜一圈?我一个人有些怕。”
向飞杨点点头,对林宝兰留下一句“有事儿叫我们”之后,走出了木鼓屋。
他刚一离开,就被江欣语拉到了一边。“情况不对劲!”
“怎么了?”向飞杨不解地问。
江欣语小声道:“我身上带着驱虫药水,你来之前,我刚给林总喷过。可屋子里的那个林总,她的身上没有这个味道。而且她看起来太平静了,这也太不对劲。
“所以我故意问了她一些细节问题。你也听到了,她什么也答不上来!”
向飞杨回忆了一下自己来到木鼓后经历的一
切,表情不由变得严肃。
“刚才我俩在帮薛凝做净化仪式。那会儿林总一个人在外面待着!
“该不会……该不会现在这个林总,是邪祟伪装的吧?它把真正的林总给掉包了?!”
“你……你说得有道理。卧槽这太吓人了!所以……
“所以有可能林总之前出现的幻觉,就是邪祟制造的?它为的就是欺骗林总,让她远离我们,之后它就可以取而代之,来到我们身边?!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薛凝……”
江欣语说完这些话,立刻往木鼓屋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了可怕的一幕——
木鼓屋内,薛凝和林宝兰正在相视而笑。
两人的笑容非常不对劲,她们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模一样,且那笑容越来越大,几乎要咧到了耳根了!
“不好。那两个人是一伙的!它们都是怪物!跑!我们赶紧跑!”
江欣语冲向飞杨吼了一声,两人赶紧朝休息棚方向跑去。
跑出不知多久后,他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是黑魔法女巫苏萱!
苏萱在流泪,看起来还有些失魂落魄。
不仅如此,她的脸上有些红色,看起来竟像是人血。
瞥见来人,她抬起双眸,幽幽地看着他们道:
“对不起,我杀你们,是为了救人……”
·
【24:59】
【24:58】
……
沈明烛独自走在去往19号村户的路上。
司星北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带上了那个能触发攻击的【血色的风铃】,去21号村户殴打那一家四口了。
他们象征着在“拍喜”活动中对喜媚进行殴打的所有相邻。殴打他们,可以让喜媚的恶念值降低。
至于夏镜元和郑方,他们自是迅速赶往了木鼓屋救人。
因此沈明烛只能独自探索主线。
除了21号村户外,还有两家村户是亮着灯的,是沈明烛的重点探索对象。现在他正去往的19号村户就是其中之一。
替他带路的是灵灵。
沈明烛以血饲魂,灵灵恢复了些许灵慧,蹦蹦跳跳地走在了他的前方。
“妈妈,前面就快要到了。这里有个石头,你要小心呀。
“好啦,你已经迈过了石头了……你是不是累了饿了渴了,想去那户人家讨点东西吃啊?我们现在要去敲门吗?”
“灵灵,我先不进去。你自己飘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出来告诉我。”
沈明烛道,“不过你不要马上进去。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灵灵朝他用力一点头。
“好。我知道了!灵灵最听话了!灵灵都听妈妈的!嘻嘻。”
在沈明烛的预设里,19号村户有可能和21号村户一样,是喜媚记忆的
投射,是她能量场的具象化。
那么19号村户可能也存在着某种“怪()”,象征着那些曾经伤害过喜媚的人。
这些怪可能会伤害贸然闯进去的灵灵,导致喜媚的恶念值增加。
如此一来,沈明烛得等到恶念值降低一些再说。
19号村户外,沈明烛的眼前一直有文字不断地跳出来:
【喜媚的恶念值降低50,目前数值为900】
【喜媚的恶念值降低50,目前数值为850】
≈hellip;
啧,让这位师兄干活的时候,他嘴上嫌东嫌西地不愿去。
但真正干起活来,他倒确实是把好手。
沈明烛如是想到。
等喜媚的恶念值降低到600,沈明烛看向灵灵。
灵灵,去吧。你要快去快回。9”
很快,灵灵就在屋子里探完了一圈。
回到沈明烛身边后,她凑到他耳边道:“妈妈,我把整个屋子都逛完啦!我看见里面有个……有个人!
“这个人他没衣服……啊不对……他有衣服……但是他没有皮……他……他身体很白……跟妈妈你现在不一样……”
灵灵大概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所见到的内容,一边讲述,一边抓耳挠腮。
沈明烛努力尝试着理解她的话,问道:“他的身体是哪种白?”
灵灵想了想,道:“跟我的尸骨一样白!他……啊对了,他是骨头!对……他没有肉!没有皮!不过有衣服!”
“所以……他是个穿着衣服的骷髅架子?”沈明烛问,“他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灵灵解释不清楚,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
好在沈明烛能看见鬼,得以通过她的动作慢慢将一切理清楚。
他渐渐弄明白了,屋内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骷髅人。
沈明烛还了解到,这屋子的结构、布局跟21号差不多,客厅和饭厅是一体的,那位穿着警察衣服的骷髅人就坐在方桌边,他的右手拿着一副手铐,不断地把手铐朝桌上拍去,发出“啪啪”的声响。
除此之外,灵灵没有再给出别的信息,她没有触发任何特别的剧情,也没有看到任何特殊的、也许能触发回忆的物品。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19号村户的情况跟21号完全不同,还是说喜媚对灵灵有特殊的保护,这些“怪”不会伤害灵灵,但会伤害其他人。
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进去探探才行。
“妈妈……妈妈?我说的有用吗?”
灵灵的声音传进了沈明烛的耳朵。“你还需要我再进去看看么?”
“不用。你附我身。”
沈明烛拿出银针,沿着眉间的伤口重新划了个十字,“一旦我有危险,你就控制这具身体。到时候喜媚会以为我是你,而她一定会来救你。”
“哦……”灵灵没有听懂他的话,但乖巧地点了头,“我大概晓得了!”
“好。
”
片刻之后,沈明烛推门走进了19号村户。
他的世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啪啪?”声。
那是那名穿着警服的骷髅在不耐烦地敲着手铐。
沈明烛听着声音,靠着盲杖以及灵灵给的位置信息,试探着绕着这骷髅走了一圈。
可它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沈明烛又在屋子里来回转了转,差不多把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
骷髅还是维持着那个敲手铐的动作,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屋子里进了个活人。
“你是谁?”
“你拿着手铐做什么?”
……
沈明烛尝试着与骷髅对话。
然而他始终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思忖了一会儿,沈明烛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骷髅的对面。
屋子里亮着灯,沈明烛看不见骷髅,只能看见一片深深浅浅的黑影。
他盯着那骷髅大概所在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好,警察先生,我想报警。”
这回骷髅总算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啪啪啪”敲手铐的声音停了。
其后,只听骷髅用古怪的,饱含恶意的声音开了口:“呵呵,说吧,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报警?”
骷髅警察说这话的语气,充满让人遍体发凉的恶意。
它简直把“我是反派”“我想害你”这几个字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
不仅如此,刚才那“啪啪啪”的手铐声也让人极度不安……
这是喜媚的能量场,是她真实记忆的投射。
记忆投射并不等同于真实发生过的事,但一定反应了记忆所有者的真实感受。
沈明烛不由想,喜媚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一定遇到过这么一个警察,并找过他报警。
那个警察未必会一直拿手铐敲击桌子,也未必会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让人一听就觉得他可怕。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喜媚非常害怕这名警察,也非常害怕他手里的手铐。
这二者就跟那些在拍喜事件中殴打她的人一样,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想到什么后,沈明烛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动作。
其后,他再对骷髅警察开口道:“我被人打了。我被我的丈夫、相邻们一起殴打了。这一切都是村长默许的。所以……我要告他们全部!
“石桥村的村长,还有我的丈夫、我的公婆……他们打了我,让我失去了孩子,他们应该赔偿我!
“我要离婚!我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说完这些话,沈明烛听到了纸张滑动的声音,以及一支笔被扔过来的声音。
“行。我都记下来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伸出手来!握笔!
沈明烛抬起右手?[,摸索着朝那支笔探去。
紧接着只听“啪”得一声响。
那是手铐合拢的声音!
——那名骷髅警察竟是忽然抬起右手,一把用手铐扣住了沈明烛的手腕!
幸好沈明烛早有准备,他提前把手在衣袖里缩了起来,这会儿也就仅仅只有外套的衣袖被铐住了。
沈明烛不多耽误,迅速脱掉外套朝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他再度把灵灵召唤了出来。
“灵灵,帮我回头看看,那警察有没有什么变化?”
“他在褪色……我是说……他的皮肤啊不是,他的衣服……妈妈你刚才说,他穿的是警服,对吗?他的警服变颜色了……”
“啊,他现在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看起来就跟其他村民差不多!”
沈明烛立刻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假警察!
离开19号村户的沈明烛进一步了解了喜媚的遭遇——
“拍喜”事件后,喜媚报过警。
可她反而被这警察用手铐铐住了。她遇到的是村民伪装出来的假警察。
假警察也许是在当地权力颇大的村长找人安排的。
总之,石桥村的人在阻止喜媚报警,也在阻止她离开村庄。
然后呢?喜媚遭遇了什么?
【主线剧情进度:80】
【18:23】
【18:22】
……
瞥一眼视野里的倒计时,沈明烛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在灵灵的引导下,快步来到了第6号村户附近。
这是最后一盏亮着灯的屋子。
也不知道这里面藏着喜媚的怎样一段记忆。
沈明烛依旧让灵灵先行进屋子里探查一遍。
灵灵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个时候沈明烛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外传来了“嘎吱”一声响。
“等等,灵灵,先别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沈明烛的语气骤然一凛。
“那……那边……风!是风!风吹断了了一根树枝……
“妈妈你……你怎么了?”
灵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冲他撒娇道,“妈妈,你刚才好凶啊!”
因为灵灵这句话,沈明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很凶很硬。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情变得糟糕极了。
他能感觉到此刻自己心里有怨、有怒、有不忿、有不平……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甚至愈发烦躁起来,竟忽然生出了懒得管他人死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在这里的想法。
似乎是接触到的有关喜媚的回忆越多,他的心里就越阴暗,心情也越暴躁。
他怀疑这跟他的共情能力有关。
从前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鬼魂的能量
,并被迫与之共情。
眼睛瞎了之后?,他更是能直接看见鬼以及它们的能量场,也就更能切实地体会到它们的心情。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也带给了他莫大的痛苦。
默默念了几遍清净咒,沈明烛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随后他抬头看向虚空,仿佛能看见喜媚就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你想让我把你走过的路走一遍,以此让我体会,你究竟有多痛,是吗?
那么……既然注定要承受痛苦,不如加以利用。
也许真正感受到了这种疼痛,我才能找到通关办法,对吗?
“妈妈……妈妈?”
“妈妈!是不是灵灵哪里做得不好?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呜呜呜……之前认的妈妈都死了……你是唯一还活着的……我想一直叫你妈妈……你不要不理我呀……”
听到这样的声音,沈明烛收回视线,走到灵灵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话的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我没有不理你。乖。去那房间里给我探探路。”
片刻后,沈明烛知道了6号村户里的详细情况。
按照灵灵的说法,那里简直像是一个墓地——
屋子里没有电视机、方桌、椅子等任何家具,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土坑。
坑里躺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孩童,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跟我的骨头不一样……跟那个骷髅警察也不一样……
“他们有皮的,就像是睡着了……
“妈妈,他们死了吗?那他们的灵魂呢?
“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见过其他灵魂?”
“不止你没有见过其他灵魂,我也没有见过。
“另外,先前我也一直看不见你亲生母亲的灵魂。现在我想到原因了。”
沈明烛这么对灵灵说了一句,也没管她听没听懂,快步杵着盲杖走进了6号村户。
灵灵再次踏进了这家村户。
一边陪着沈明烛往前走,她一边卖力地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全都躺着一动不动的……”
“喏,你现在身边的土坑里的男人……我有点眼熟……他是我最初那个妈妈的……的老公。可是妈妈不让我喊他爸爸。
“好奇怪呀……妈妈的老公,难道不是爸爸吗?
“对了,这个男人手脚都被钉子钉了起来……哎呀,看着好疼啊……”
“嗯,妈妈你现在走到了一个老妇人的旁边。她的腿上全是洞……洞里面在流一种水……这水黄黄的、很粘稠……好像还有点弹性,有点像妈妈买给过我的□□糖果……还有点像鼻涕呢!”
沈明烛从这些尸体旁一一经过,这期间他尝试过多种方法,但始终没有触发任何剧情。
那么……也许跟前两间屋子不同,这间屋子并不是喜媚的记忆投射,而是她的期许、心
()
愿,或者说潜意识里希望达成的事——
她非常恨这些人,于是想象了一间屋子来安放这些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只是喜媚的想象。
在她的想象里,这些人曾怎么样对待过她,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甚至连死后,他们的尸体还在接受同样的折磨。
最后沈明烛停留在了一个角落。
话痨一样不停说着话的灵灵突然停了下来。
沈明烛望向她,能看到她的脸上流露出了巨大的恐惧,就跟见到封缸酒里那水鬼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明烛猜到了什么,便道:“我现在身边的土坑里,有一个女人,是吗?”
“是你刚才见到的,下半身在酒坛子里的那个女人,对不对?”
“嗯。是……是她。”
灵灵赶紧伸手扯住了沈明烛后来换上的那件道袍。
她抹了一把眼泪,认真地叮嘱道:“你不要接近她!她是坏人!她坏!!!我们都要离她远远的!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嗯。我知道,我会离她远远的。”
沈明烛的语气充满安抚,“只是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个人身上有没有伤口,或者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征?
“刚才那个男人被钉了钉子,那个老奶奶身上有洞,这个女人呢?”
喜媚流产后,尝试过报警,她想离开这里。
可她遇到了假警察,被拷了起来,重新带回了村子。
她的婆婆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让她的腿上满是血洞,后来还流了脓。
于是在这间由意识构造的屋子里,喜媚后来把这些伤害还给了她的婆婆。
她的丈夫则在她的手脚上钉过钉子,所以她在意识世界,她把这样的刑罚给了她的丈夫……
喜媚遭遇过什么苦难,就会在这个被她想象出来的空间里,把同样的苦难施加给对应的“尸体”。
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么,知道灵灵的生母吴茵茵在遭受怎样的苦难,就能还原出她活着的时候,曾对喜媚做过什么。
“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片刻后,灵灵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她就像是睡着了……妈妈,她好可怕!呜呜呜我不敢多看!”
听到这样的话,沈明烛决定亲自查探一番试试。
他蹲了下来,手往前探,首先触碰到了一堆土。
继续往前探,他触到了女人冰冷的手臂。
紧接着他闻到了刺鼻的酒气。这个女人喝了太多太多的酒,简直像是把自己淹死在了酒精里。
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她是用过灌酒的方式,生生把喜媚灌死的?
“灵灵,”
沈明烛看向身边正在流泪的少女,“这个女人和你最初的妈妈一起吃过饭吗?她们一起喝过酒吗?你——”
沈明烛问不下去了。
灵灵泪流不止,情绪
近乎崩溃。
倏忽间,黑色的雪大了数倍不止,沈明烛感到自己几乎被冻伤。
他当即不再问,抹去眉间的血,将灵灵重新封印了起来。
其后,沈明烛的手继续往土坑里探。
他握住了尸体冰凉的手掌。
就好像他在尝试着借这个动作获取什么。
一边感受着尸体的状况,沈明烛一边试图还原有关喜媚死亡的真相。
喜媚应该是和灵灵一样死在大雪里的。
可是,怎样的死法,能让酒精与雪扯上联系呢?
等等……对了,灵灵曾说过这么几句话:
“雪下得大一点,再大一点吧。这样妈妈才能埋得更深一些!”
“埋得深一点……她就不会被找到了。”
所以,那个时候……喜媚是不愿意被找到的。
那会儿她应该已经逃出石桥古村了,或者至少在逃跑的路上!
可她遭遇了假警察后,应该被公婆、被丈夫控制起来了,她的身上更有多处被虐待出来的伤。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明明都逃出来了,她又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酒”这样东西,会对她造成格外深刻的印象?
又或者说,为什么死的时候,她的身上满是酒气?
——喜媚到底是什么死的?
脱困后的逃亡、大雪、酒……
究竟在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下,大雪和酒这两种元素,能够组合成喜媚的死亡?
……
“啪”——
最后一块关于真相的拼图,被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沈明烛什么都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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