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院一共发生过两次大火。
第二次剧院大火,烧死了宋宛的师父、师兄弟,也烧死了所有观众。
这场火恐怕跟会使用“无声之火”的邪祟,还有那冯文昌都脱不了关系。
那么……剧院的第一次大火呢?
第一次大火之前,这剧院没有发生过任何怪异事件。
可以推测邪祟很可能是因为这场火才产生的。
既然不存在鬼祟作怪,现在要考虑的,无非是那第一场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种剧院在发生火灾后,出现了所有人集体团灭的现象,一般有以下几l种原因——
第一,这些人丧失了主动逃跑的能力,只能任由大火烧死自己。
第二,门窗全被封死了,他们无法逃出去。
第二,由于人太多,发生了踩踏事故,慌乱的人群互相掣肘,以至于没能及时逃生。
这剧院颇为宽敞,踩踏事故发生的概率相对比较小,当年的木制门窗也并不结实,在没有人做手脚的情况下,很容易被砸开……
所以,当年那场火不像是意外,而更像是人为——
要么有人偷偷给所有人下了药,或者准备了某种迷烟,导致事发当时所有人都丧失了逃跑的能力,只能留在原地被烧死,一个也不留。
再要么,有人通过特殊的方法悄悄封死了门窗,以至于大火发生后,没有人能从里面逃出来。
十有八九,这凶手就是冯文昌。
不过他烧死这么多人的目的是什么,邪祟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家现在又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空间内……
沈明烛知道,对于这些疑问,他还需要通过探索和推理来找到答案。
此时此刻,被当地人奉为戏神的田都元帅雷逢春,正眉目威严地立在不远外的小小祭台上。
关于这位戏神,流传着一段广为人知的故事——
雷逢春曾奉唐玄宗的旨意领兵征番,被敌军包围,危机万分之时,他取来皮革,将之剪成人形,命士兵借此唱曲演戏。
士兵们的表演太过精彩,敌军看入了迷,无心恋战,雷逢春也就因此取得了胜利。
这位元帅的额头上画着一只螃蟹。据说他是弃婴,被丢弃在田野间的时候,靠螃蟹吐出的唾沫而活。
因此这位元帅对螃蟹很恭敬。虔诚信奉他的人,也从来不吃螃蟹。
越州人虔诚地信奉着田都元帅。
每个唱木偶戏的人也都对这位戏神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巫浔竹倒是颇为漫不经心地走至这戏神前,直接无所顾忌地将它拎了起来握在手里,再如同献上礼物一般,将它放到了沈明烛摊开的掌心上。
大概是觉得巫浔竹的所作所为很合自己的心意,沈明烛面露些许满意,双手紧紧握住了戏神,指尖不断在他的额头、眉眼等部位滑过,尝试着能不能触发某段关键回忆。
巫浔
竹靠在旁边的墙上,目光深邃地看着沈明烛。
在他看来,从前的沈明烛会把这种类似于欣喜、期待、满意的情绪藏得更深、更不动声色一些。
现在的他比起从前不免显得有些稚气。
不过二者的本质还是相同的。
他到底还是那个沈明烛。
不知不觉间,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巫浔竹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然后他看见沈明烛那双灰白色的、没有焦距的眼睛朝自己“望”了过来。
“我没有触发记忆。但我感觉应该不会有错。这戏神一定非常关键才对。”
“你怀疑有人向戏神借了力量?”巫浔竹问。
沈明烛点了头。
若非如此,他想象不到,以一介凡人之力,冯文昌是怎么把他自己变成木偶的,又是怎么成为那个可怕的x,不知不觉把所有玩家都进行了木偶化的。
庙里的地藏王菩萨消失了,有其余人、鬼借香成神,才会导致石桥古村的维度出现异常。
也许这里的情况也类似。
“好。我帮你检查一下。”
巫浔竹重新接过戏神,将它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多谢。”沈明烛的表情显得很客气,说话的语气也很官方很正经。
“这一路走来,你对我的帮助很大。”
巫浔竹深深看他一眼,语气倒是有种刻意的轻描淡写。
“不客气。我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毕竟我也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嗯。有道理。”
“确实很有道理。合作愉快。”
巫浔竹不再看沈明烛,而是专心看起了手里的戏神。
这戏神的神像很小,身高约莫只有他的小臂长。
他很容易就将戏神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继而发现戏神后背处的漆有些不对劲,有修补的痕迹。
按理可以拿小刀来把这块漆轻轻刮开,探查那下面藏着什么玄机。
可这样做搞不好会被不知藏在何处的冯文昌发现。
于是巫浔竹咬破手指,闭上眼睛,将血涂抹于双眼的眼皮处,再将手指放在了神像后背处那块漆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破。”
念完这个咒语,他的眼前出现了两行字:
【冯文昌,男】
【壬辰年己酉月壬午日辛亥时】
放下戏神,巫浔竹上前径直握住沈明烛的手,借着这个动作悄然在他的手心画了几l笔,正是那冯文昌的生辰八字。
沈明烛这便明白,冯文昌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藏匿在了戏神背后,为的恐怕是盗取本属于戏神的信仰之力。
不过光是在戏神身体里藏一个生辰八字,可无法盗取这份力量。
再者,作为信奉戏神的操偶师,从小到大在戏团里众人耳濡目染的影响下,冯文昌应该对戏神有足够强烈的敬
畏心。()
他哪儿来的胆子,竟敢盗取戏神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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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帮他设阵、布局、施法。
这个人会是李师傅吗?
毕竟最先用到火这个元素的人就是他了。
另外,我现在依然没有触发相应的记忆,难道……
【03:23】
【03:22】
……
“这戏神看起来挺值钱的。如果真的存在时空穿越……也许它也能算是古董了。我们把它带出去,搞不好能卖个好价钱。”
沈明烛伸出手在面前的空中摸了几l下,摸到了戏神神像,将它握在手里转过了身。“走,我们去搭戏台。”
巫浔竹配合他说道:“能不能当古董且不说,把它带走倒确实有必要。唱戏之前怎么能不拜戏神?就当讨个吉利吧。希望它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其后,两人离开临湖剧院,往园子方向回。
路上沈明烛很宝贝地将戏神神像放进了怀里藏起来。
然而暗地里,他在悄悄尝试着用指甲刮神像后背的漆。
无需把整个生辰八卦全部刮出来,只把表面一小块漆弄掉,他的指尖触及上去,已看到了系统发出的文字提示:
【你已找到关键性剧情线索:“冯文昌的生辰八字”】
【你触发了一段关键回忆:[戏神托梦]】
沈明烛这便再次载入了冯文昌的记忆——
冯文昌在拜戏神。他的眼前正是那田都元帅那张威严的脸。
通过读取冯文昌的记忆,沈明烛意识到,这邪神是他不久前从临湖剧院的后台偷出来的。
此时此刻,冯文昌不过点了一炷香,再弓着腰拜了拜神,就已经体力不支了。
他伏案在桌边咳了好些时候,这才勉强缓过来。
看来这段回忆发生在他病入膏肓之后。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按理他该不久于人世。
过了一会儿,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有人端了一个碗过来。
那人扶冯文昌坐到了床上,再用勺子将汤碗里的的汤水盛出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这汤水甜丝丝的,非常好喝,冯文昌感到自己舒服了很多,没有再继续咳嗽了。
来人正是李师傅。
冯文昌将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再看向面前那个苍老的人。
“谢谢阿爹。这是你刚熬好的冰糖梨子水吗?真好喝……
“我这辈子啊……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师傅暂时并未接话,只是默默地喂着冯文昌喝糖水,他的眼神显得深邃、沉重、还似有几l分心痛。
“阿爹,你看……你比我老二十岁……到头来我还要让你来照顾我。我过意不去啊……
“我知道,你不敢死,你放心不下我。你……”
顿了顿,冯文昌盯住了李师傅的眼睛,声
()
音忽得沉了几l分。“你还放心不下彩衣!其实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对吧?当年……
“当年你带我从那场火海里逃出来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你背我都够呛……何况要再加上一个彩衣?
“彩衣的身体、衣服、饰品……全都用的好东西。她可不轻,有十几l二十斤呢……我是知道的!把我俩弄出来,你半条命都没了……”
“阿爹你说,”冯文昌幽幽地看着他问,“如果我和彩衣只能活一个,你选的人会是她,而不是我,对吧?”
“说什么胡话?”李师傅故作训斥,“我看你是真的病糊涂了!”
“哈哈……也许吧……我早就病得不轻了……”
冯文昌把李师傅手里的碗取走,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紧接着他一把扣住李师傅的手腕。“阿爹,我……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彩衣……我日夜拜戏神,拼了命地想让自己变成木偶,以便长久地活下来……可他为什么不回应我呢?!
“阿爹,是不是这一切……终究是我的痴心妄想!我是人,我就该接受生老病死……我不该不认命,不该人和木偶的好处能结合到一起……”
闻言,李师傅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冯文昌却是看出来什么,立刻抓紧他的手腕,神色有些激动地问道:“阿爹,你说过你以前学过什么术……你懂得如何和神明沟通。
“这戏神也是你让我偷回来的!我跟他联系不上,但你能,对不对?
“你昨晚不是做了仪式吗?那么戏神他……他是不是托梦给你了?你刚才露出那副表情……戏神他是对你说了什么吧?!
“你既然那么心疼彩衣,你也想让她有我陪吧?
“她那么喜欢我,如果我死了,谁还能陪她?
“如果我走在了你的前头,谁替你养老送终呢?”
又重重叹出一口气,李师傅道:“昨晚我拜过戏神,想办法通过特殊的仪式与它建立联系后,他确实给我托梦了……
“这戏神说啊,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人就是人,偶就偶,人岂能妄想借木偶之躯与天地同寿?木偶又怎能借人之灵魂拥有爱意?
“你想要达成的事情,非他一己之力能更改。这天地之间,自有规则,自有不可破的铁律,连他亦没有办法逆天。”
冯文昌眼里的光亮一黯。
下一刻却听见李师傅说了“不过”二字。
“不过,如果天不再是这一方的天,地不是这一方的地,那就有办法了。”
“这……这是何意?”冯文昌不解地问。
李师傅道:“按戏神的说法……我们可以在天地间,另外开辟一方小天地。这个小天地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自然不受其规则的管束。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开辟一个小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规则由我们定,我们可以成为神明般的存在。
“只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强大的怨
力。”()
强大的怨力?冯文昌问,该怎么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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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傅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人如果带着痛苦、不甘、仇恨等等情绪死去,就会产生怨力。”
“所以我……其实我只要杀人就可以了?”冯文昌问,“是,我早该杀人了!那些嘲笑的……向我扔石头砸我的……该死!全都该死!”
李师傅的一双瞳孔变得深不可测。“一个人不够,两个人也不够……远远不够……”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冯文昌咽下一口唾沫道,“我如果死了,他们凭什么还活着?阿爹……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都杀了!!!
“不、不对!我们这不算杀人吧?我们只不过是,杀掉他们的肉身而已!既然要利用他们灵魂的怨力,他们的灵魂也会跟着我们去那个小世界,对不对?
“既然是这样……这怎么叫杀人呢?!这不叫杀人!
“其实我们是让他们和我们一样,也获得了长生啊!!!这何尝不是一种长生呢!我们是在帮他们!是在做善事啊!”
冯文昌越说越兴奋,他面露狰狞,俨然已经丧失了人性中纯善的部分,与那个曾经试图投湖自尽的小男孩有着天壤之别。
想到什么后,他再看向李师傅问:“我很难让他们产生什么特别强大的恨意。我只有让他们死在痛苦里了。死前他们越痛苦,产生的怨力就越强,对不对?”
李师傅点点头。
冯文昌睁大眼睛。“那就把他们活活烧死吧!既要一次性杀那么多人,又要他们承受痛苦……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我有个问题……
“阿爹你说,他们死后,灵魂还有意识吗?万一在小世界里,他们知道凶手是我,他们想杀我……那、那可怎么办啊?
“他们的怨力,是我成为神明所依仗的力量。可要是那股力量反过来对付我……我该怎么办?”
李师傅道:“你想杀的那些人,都是戏团的人。他们会拜戏神。所以……你可以成为那个世界的戏神。只要他们拜戏神,敬戏神,相信心神,他们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地去到你身上。
“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我们还要想办法迷惑那些灵魂。”
冯文昌不由问:“如何迷惑?”
李师傅道:“演出戏。为他们搭戏台,演上一出戏吧!”
“好……好,好。那么阿爹——”冯文昌激动地看着他,“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我到底该怎么把自己变成木偶?是按你之前说的法子吗?”
李师傅道:“我帮你做一个人仪式,把你的名字和生辰刻在戏神背上,你即刻便可以借走一部分他的力量,达成你想要做的事情。”
“那我……我该怎么确保,我一定能成功呢?我不会害死我自己吧?”冯文昌又问。
“不用担心。你可以先拿我做试验。”
李师傅道,“我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早就活够了,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如果你成功把我变成
()
了木偶,你就可以对自己做同样的事。”
“我……”
冯文昌沉默了很久,这才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李师傅。
“阿爹你……你还真是为了彩衣,什么都肯做呢。为了她,你连死都不怕。”
“你呀你……”
“我都知道的阿爹。我见过好几l次你抱着彩衣发呆……为什么呢?你觉得她特别好看,是吗?”
·
【主线剧情进度:100】
【提示:请尽快想到办法解决困境!】
【否则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沈明烛回到了造木偶的那方庭院内。
一下又一下,均匀而又稳定地凿木头的声音仍在响着。
其余人都在忙着搭建戏台,没有再继续做木偶。
所以这个声音还是李师傅发出的。他正在优哉游哉地雕刻木偶。
凭借眼瞎看不见的理由,沈明烛在搭建戏台的工作中显得非常消极怠工,只偶尔帮忙搬运一下材料,并且一次性还运不了太多。
毕竟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他的另一只手要用来杵盲杖。
这会儿,听着李师傅那边传来的声音,沈明烛不由揣测起他现在的身份——
现在的他,其实是木偶吗?
冯文昌真的把他变成了木偶吗?
对此,沈明烛暂时存疑。
暂时放下李师傅的身份问题,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邪祟身上。那些使用“无声之火”的邪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它们是痛苦地死在临湖剧院的大火中的,观看木偶戏的观众,以及里水木偶戏的全部工作人员。
他们死于火,死后化作的怨灵也就能够借火杀人。
那日应该是有一场盛大的演出,所以所有工作人员都出动了。
冯文昌特意盯上了这个对他来说的“好日子”动手,这才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种情况下,进一步推测这些邪祟为什么要烧死薛田等人,也就有据可依了。
薛田唱了手札上的《木偶诀》,其后被“无声之火”烧死。
沈明烛虽然没能从取到任何记忆,但那缺失的那一页的内容判断,这本手札明显属于冯文昌。
应该是冯文昌、李师傅从前做木偶的时候,常唱这首歌谣,其他人则不然。
这些邪祟中,很多在生前都是与冯、李二人在同一个戏团的同事。
它们一到听这首歌,不仅会把唱歌的人当做木偶,还会以为唱歌的人是冯李二人化作的木偶,这才动了杀意。
至于巫浔竹和司星北放置于临湖剧院戏台的木偶,以及其余在“登台演出”时听了《若兰行》的木偶,也通通被这些邪祟烧了,恐怕也是因为冯文昌。
过去他常登台和手里的木偶一起演绎这出戏《若兰行》,这是他的代表作。
所以一听到这首曲子,邪祟们就会对木偶下手。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非常重要的逻辑点——
一段《若兰行》唱完,邪祟并没有杀唱戏的人,而只烧了木偶。
可见它们记恨的对象非常清晰,是木偶,从来不是人。
而冯文昌恰恰已把自己进行了“木偶化()”。
所以,本质上,无论邪祟是要杀唱过《木偶诀》的木偶?”,还是要杀听过《若兰行》的木偶,本质上它们想杀的就是冯文昌。
这意味着冯文昌的担心成了真。
这些邪祟,或者说怨灵,他们有意识,至少有了一部分的意识。
他们知道自己是被木偶化的冯文昌所害!
也怪不得出来引大家前去找李师傅的木偶是彩衣,而不是冯文昌。
冯文昌他根本就不敢现身!
话说回来,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根本原因恐怕还在冯文昌那里。
沈明烛曾想过,冯文昌可能是把大家迷晕了再点的火。
但从那段回忆的内容看,这么做不可行,毕竟被迷晕的情况下,那些人可能在死前感受不到痛苦。
所以冯文昌用了别的手段,导致大家在清醒的情况下,一边痛苦,一边走向在大火中死亡。
也正因为死前还有一段清醒的时刻,有人猜到了凶手是冯文昌,并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木偶。
除了冯文昌,这些邪祟应该是连李师傅一并恨着的。
如果李师傅也是木偶,它们或许早就连他一起烧了,毕竟他也算是“登台演出”过,并且听了很多遍《若兰行》。
这是沈明烛对李师傅现在的身份暂时存疑的原因。
至此,虽然沈明烛对部分故事细节尚不完全清楚,但已经厘清了几l乎所有的脉络,只除了一点——
冯文昌借这么多怨力所创造的“小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李师傅提到的所谓的“为他们演一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这出戏也是某种仪式吗?
……是某种,能迷惑亡灵的仪式吗?
这个仪式到底是什么?
又是为什么,李师傅要让我们搭戏台?
思及于此,沈明烛抬头“看”向夜空。
他的眼前依然是泼墨般的黑暗。
可他想象着那里有一轮无与伦比的圆月。
那是今晚所有人都曾夸赞过的月亮。月光如水、如纱、如雾,朦胧、神秘。因为月光的存在,所有被月亮照耀着的人、事、物才有了被称为“绝色”的可能。
若没有它,这长街上的青石板、园子里的青瓦屋檐,全都会失去那层霜白般的颜色,变得平庸而普通。
若没有它,这条街上的所有一切都会没入黑暗中……
是了。黑暗。
沈明烛想到了巫浔竹曾为他描述过的临湖街两边的情形——街道两边皆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如深渊、也如不可抵达的地狱。
月光在这
()
两个地方隐没,就像是对它们完全没有眷顾。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月光只肯照亮临湖街的这一部分地方?
……如果这里其实不是临湖街,而是戏台呢?
如果月亮也不是月亮,而是照亮戏台的——灯呢?
沈明烛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属于木偶戏的小世界,他们是无意走上戏台,一步步把自己变成木偶的演员,冯文昌则是那个用丝线操纵着他们的“上帝”。
至于所谓的邪祟……
它们既是有控制火的能力的怨灵,也是台下的观众。
它们在这里观看木偶戏,一旦看到符合冯文昌特质的、疑似冯文昌的木偶,就会毫不留情地施火将之烧掉!!!
在此基础上,那个16岁的高中生蔡正光为什么会死,就值得琢磨了。
·
沈明烛很不走心地搬运着手里的一根木头,与此同时凝神听起了周围的动静。
在纷纷扰扰各种声响中,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陈玫的声音,她在低声嘟囔着什么,脚步声很沉重,看来是搬运东西搬运得很吃力。
她的身边还有两个熟悉的脚步声,正是那一对跳大神的。
基于系统或者文字的要求,沈明烛不得不把他们二人带进副本。
可这二人显然对仙家的话深信不疑。沈明烛清楚地知道,他们始终认为自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死亡。
在这种基础上,当他们听了陈玫的故事,难免会动摇,怀疑节目组确实有邪祟的同伙,并且他们一定会顺势怀疑那个人就是自己。
这几l乎是毫无疑问的。何况此二人最近好几l处的细节表现,已足以说明他们的态度。
系统要求他们加入队伍,一定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对破局事关重要。
这个院子里的简易戏台的搭建,想必会是“木偶化”这一过程中极为关键的一步,很快玩家们可能就会加快失去二魂七魄、五感六识的进程。
因此马上情况就要迈入最紧急的阶段。
这种情况下,若这两人怀疑自己,不按自己的指示来,搞不好所有人都会因此死亡。
基于这个原因,沈明烛认为自己有必要找陈玫,以及这二人一起谈谈。
当然,他也顺便可以通过陈玫那边的故事,反过来印证刚才他的一系列猜想。
沈明烛正要行动,巫浔竹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去找陈玫?”
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必再问出一句多余的“你怎么知道”,沈明烛便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右手。
他这动作从一开始的些许不自然,快速切换成了现在的理所应当。
见状,巫浔竹倒是微微一笑,伸出左臂,让沈明烛扶住了自己。
片刻后,巫浔竹带着沈明烛找到了陈玫,并请到她与两位二神一起谈话。
当然,荀伯玉也顺势加入了过来,像是对这场对话感到格外的好奇。
沈明烛先对陈玫道:“
你放心,我找你,绝不是因为怀疑你。你恳求李师傅的样子,为你兄长难过的样子,我虽然看不到,但都能听见。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关于你另外二个同伴,他们是真死、假死、还是遭遇了别的什么,我需要找你复盘一下,也免得我们这些人重蹈覆辙。
“谢谢你同意抽出一些时间和我谈谈。那么请问,在你的认知里,你和蔡正光约好了要去爬山,得知这件事后,宋直就老来挑衅蔡正光,最终引导你们都来了这里,对吗?”
“对。所以宋直肯定有问题!”陈玫道,“他居然还敢咬我是匪?我看,是他怕辩驳不过我,这才诈死污我一把的!他跟邪祟是一伙的!”
沈明烛再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越州第一中学。”陈玫道,“这是很好的学校呢!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你能把你的纸笔借给我吗?”沈明烛问。
“好啊。没问题。”陈玫道,“不过……你看都看不见,要纸笔干嘛?”
沈明烛道:“正因为我眼瞎,所以才没上过学,连英文单词都不认识……是这样的,我刚才在探索的路上,摸到一个栏杆,感觉上面刻了几l个字母。我想着它们也许会有用,就强行把它记了下来。你是最好学校的高一的学生,之前你还说过自己文科学得不错,对吗?”
“是……是这样没错。”
“那么好,你帮我翻译一下吧。”
盲写一段简单的英文,对沈明烛来说还是能够轻易做到。
这会儿他写的是课本里再常见不过的一段对话:
“horeyou?”
“i&039;ndyou?”
这段话应该跟“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一样,刻在了每个中国学生的dna里。
可眼下陈玫却支支吾吾了起来。
“不……我不认识,这个太复杂了。我不懂这个……要不你问问别人吧?”
“那么,”沈明烛再问,“今天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那一日呢?”
陈玫迅速报了个日子,结果是年份、月份和沈明烛他们的认知相同,日子却差了好几l天。
见状,邵飞燕与战信鸿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朝沈、巫二人望了过去。
巫浔竹适时地、不动声色地向二人微微摇了摇头,他们这便暂时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荀伯玉转了转眼珠,开口道:“行了,问人日子干嘛?小仙儿你糊涂了?记不得时间了?还有啊,那英文我认得,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打招呼用的,估计是有人乱刻的。话说,我们赶紧搭戏台吧!这耽误了时间,惹怒了邪祟,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那什么——”
他跑到了陈玫身边。“我来帮你!这么重的东西,你一小姑娘抱着多吃力啊!我来我来!”
以这样的借口,荀伯玉带着陈玫先一步离开了。
邵飞燕皱着眉瞥一
眼两人的背影,再警惕地看向沈明烛。
“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明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先侧头看向巫浔竹所在的方向。你能用之前那种方式和他们沟通吗?就那个符??”
“嗯。交给我。”巫浔竹道。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嗯,知道。”
“看来你反应很快。”
“所以,你连你自己一块夸了?”
“……你快去把真相告诉他们吧。”
其后,巫浔竹使用听声符,将想说的话,转达给了面前这二位跳大神的。
“听到我的话之后,不要有任何表现,否则会引起幕后者的注意。
“我们其实不是穿越了时间,我们是进入了一个副本,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幻境,另外一个维度的小世界。这个世界其实是一出戏…………
“所以你们看,虽然那几l个孩子闹出来的事儿,有离间我们的用意。如果离间计成功了,我们会减少合谋的可能,我们会把精力放在找内奸上,而忽略寻求真正的真相。
“但如果我们没来,这四个孩子之间,就不会发生这些问题吗?不,还是会的。
“你们可以仔细想一想,幕后设计者一下子弄死了几l个高中生,除了有可能会离间我们之外,达成了其他什么特别的目的吗?没有。
“再换个角度,如果他们四个高中生不出现,会影响我们做木偶、带木偶跳舞等等一系列事情吗?也不影响。”
“所以,幕后者在见到我们出现后,只是顺带利用他们四个人影响了我们一下。能离间分裂我们,让我们无法齐心协力是最好的,但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也没有关系。
“这意味着这四个人的出现,有其他的用意。”
“两男争一女,四个学生跑到闹鬼的地方比胆子,然后开始互相怀疑、甚至互相厮杀……这是什么?这是一出很精彩的戏。”
略作停顿后,巫浔竹又道:“你们应该明白了,有人安排这四个人演了一出戏。所以,并不是我们来这里录节目的时间,恰好和这四个高中生逃学比胆子的时间撞到了一起。而是因为,他们四个其实是戏中人,他们早就在这里了。我们只是在录节目的时候,误入了他们的戏中。
“总而言之,他们是戏中人,我们是不小心闯入的那个。
“操控四位高中生的那位幕后者是个孤儿,小时候当乞丐,长大后当操偶师,他没有怎么上过学。更何况那个年代,即便上了学,英语也没有太过普及。所以其实不是陈玫不懂这么简单的英语,而是幕后者不懂。”
“也因此,你们千万不能怀疑小烛,否则反倒会如幕后者,也就是冯文昌的意。”
“那么……蔡正光是怎么死的?”邵飞燕不由问。
“他是在怀疑所有人,独自跑向楼梯,想远离所有人的时候被点燃的。可其他二人没有像他那样跑过。所以我想,也许是他跑步的姿势比较特别。
()
毕竟那会儿我在场,我看到他每跑二步,右脚就会做一个高抬的动作。”
在其余人听不到的情况下,巫浔竹这么解释道。
“每个操偶师都有自己的习惯。冯文昌操纵木偶跑步时,习惯把木偶操纵成那样。
“有相当一部分邪祟曾经是他的同事,当然知道这一点。也因此,愤怒的、如今作为观众的邪祟,便认为蔡正光有可能是冯文昌化作的那个木偶,于是把他给烧了。他们恨冯文昌,恨到错杀二千,不肯放过一个。另外——”
转过身,巫浔竹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李师傅凿木头的样子,再正过头来开口道:“沈明烛试过那几l个高中生,他们都能流血。但冯文昌早已掌握了将活人变成木偶的方法。他们从前应该是活人,只是被做成了木偶,所以身上有血也不奇怪。
“另外,他们虽然是活人,但在被剥离二魂七魄、五感六识的过程中,也被剥夺了记忆。这样一来,就算他们真的是和我们同时代的学生,不认得那些英文,也实属正常。”
“那么……”邵飞燕感到自己两只手的手心已全是汗水,她用英文问道,“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巫浔竹思忖片刻后,开口道:“看她的状态,不太像。她不知道自己是戏中人,不知道自己活在剧本里、戏台上,她以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就跟那偶人宋芸生一样。”
一直沉默的二神战信鸿,在这个时候严肃地看向巫浔竹和沈明烛,开口用英文问问:“那四个是不自知的木偶演员。那么——
“那些游客呢?你别告诉我,他们全都是木偶。我看他们的状态……不太像。如果他们不是木偶,他们为什么会进到这里?是巧合吗?”!
木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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