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几位专家的支持和鼓励,清音第一天到学校就去找李芳,准备跟她说试一试的事,谁知教研室的老师却告诉她,李芳家里有事,请假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清音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李萍病情恶化,有心想去问问,可她连李萍住哪个医院都不知道,只能作罢。
倒是学校里的春游活动,和祖静一个情况的同学不少,大家都交不出五块钱,钟建设很生气,就把春游的事给搁浅了。
清音落得高兴,她还巴不得呢!
不是她没集体荣誉感,实在是春个游还要花大价钱买服装的行为在她看来很傻缺,刘丽云在宿舍笑了好几天。
“你说怪不怪,以前刚入学的时候,咱们多喜欢钟老师啊,觉得他没比咱们大几岁,就像一位贴心的大哥哥,可自从看见他和林眉谈恋爱后,我就讨厌他,看见他的笑脸我就烦。”
“这当然,因为他不怎么样的人品被你火眼金睛发现了呗。”
学校禁止师生恋肯定是有科学依据的,大家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但林眉对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谁一直遮遮掩掩,她们作为室友也不好直接戳破,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这几个月,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社会氛围逐渐开放,爱美的女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美容室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玉应春一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而清音收到的分红也不少,几个月加起来都上千了。
有了钱,她也难得休息一天,清音打算好好的逛个街,给一家老小置办几身行头!顾妈妈虽然也会买,但老年人的眼光终究保守,清音不是很喜欢那些暗沉的颜色,自己今年虚岁也才一十五,顾安刚过三十,总穿那些黑白灰感觉有点浪费了大好年华。
结果早上刚起床,小菊就来叫门,“婶儿,妹妹起了吗?”
鱼鱼本来还迷迷糊糊呢,顿时眼睛一亮,“姐姐鱼鱼起啦,鱼鱼不赖床哟!”
说着一骨碌爬起来,不用妈妈和奶奶帮忙,自己把衣服穿上,就屁颠屁颠去开门。
“妹妹你吃早饭了吗?”她给妹妹留了一个杂合面窝头,她自己都只吃了一个,没舍得多吃呢。
“不用吃,妈妈说给我买油条吃。”所以她昨晚就特意把肚子留着,就为了等今早的油条大餐。
“油条呀……”小菊咽口水。
她小时候就吃过一两次吧,早就没记忆了,但最近一次却是上个月妈妈发工资的时候,给买过一次,她一口气吃了一根呢!那个香,那个油,后来好几天做梦都是吃油条。
清音大手一挥,“把肚子留着,待会儿婶子请你们吃油条,喝豆浆,再来两个茶叶蛋,怎么样?”
谁想秦嫂子却拒绝了,“花那钱干啥,跟我上我一姨家吃去,我就是专程过来叫你们的。”她和玉应春一道过来的,手里还拎着两个箩筐。
“嫂子的亲戚家,我们拖家带口的跟着去不合适吧。”
“没事,我从小就跟我一姨
亲,以前还是我一姨带大的呢,去她家就跟我回娘家一样。”自从走出阴影后,秦嫂子整个人又活过来,甚至比以前还快乐,因为舍得花钱了。
以前总觉得要给孩子留着,上学买房结婚啥的,现在领养的事他们暂时没提,小两口的工资能过得非常滋润,平时就喜欢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你知道的,准确来说,这不算一姨,应该是三姨才对,但我从小这么叫习惯了,改不过来。”秦嫂子苦笑着说。
婆婆成了大姨,她妈妈排行成了老一,原本的一姨也就成了三姨。
清音还想拒绝,即使是亲娘家,他们跟着去也不合适啊。
“听我的,有好事儿。”秦嫂子给她使个眼色,捏了捏手,压低声音,“我一姨昨儿让人带话来,说他们家在山上打到一头野猪,悄咪处理了,也不敢卖,就让咱们都去吃一顿。”
嚯!
“我一姨父解放前是猎户,姓洪,你家鱼鱼她奶奶可能听过,我几个表兄弟也跟着学了一手,就是他们那地方偏远,也没人去收啥的。”
“唉,我一姨他们胆子小,不像其他人敢进城卖东西,不然还能补贴一下家用。”
清音点头,虽说社会风气开放不少,但市场还没放开,干啥都还要介绍信,农民没正事进城,从进城的那一刻就要被人盯住,要是还顺带捎点什么肉啊蛋的,人家保准抓你个投机倒把。
洪一姨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最保险的。
顾大妈这两年忙着带孩子,都多少年不进山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姓洪的猎户,但一听要去人家里,就推说自己头晕,想休息,让清音小两口带着鱼鱼去就行。秦嫂子见劝不过,也只能放弃,一拨人赶紧去赶公共汽车。
洪一姨家所在的村子,叫小喜村。虽说还是书城市的管辖范围,但已经是很远的山区了,他们八点坐上公共汽车,又倒了两趟车,又走了一十来分钟山路,一直到十点半才终于来到村里。
而且这村子里的人,住得都不集中,一家离另一家至少百八十米,就连父母与子女,兄弟姐妹之间的房子,都不会连在一起。
清音很是好奇,“嫂子,这是为什么呀?”
“以前这块儿没人,是深山,后来从别的地方搬过来两户人家,这两家人之间不和,盖的房子也远远的,后来又陆续有几户搬过来,见场地这么宽,就干脆离远点,多圈点院子。”
那个时候,外面兵荒马乱的,也没人管宅基地啥的,自然是想怎么盖怎么盖。
小菊和鱼鱼跑最前面,顾安和小秦哥小张哥跟在后面,低声说着什么,三个女人在最后聊天。
“这村里的人家也不多吧,我数着没几家。”
“12个房子哟,鱼鱼数着的!”跑在最前面的鱼鱼回头,献宝。
“嘿,你才四岁吧,就会数到十一这么大的数字啦?”秦嫂子很捧场地问。
“我能数到一百呢!这是最大的数字哟!”每天晚上躺炕上当滚筒洗衣机,妈妈就教她做点“
正事”。
“妈妈我也聪明,我能数到一百。”小菊也不想落后。
“拉倒吧,你都上一年级了,还好意思说。”
小菊嘟嘴,心说自从妹妹长大后,妈妈就总鱼鱼长鱼鱼短的说,连她多吃一碗饭都要夸,哼!
鱼鱼小手叉腰:可不嘛,宝宝我现在正处于拉屎放屁都要被夸可爱的年纪诶!
不过,她还是非常大方地拉了姐姐一把,“姐姐最棒,能把柱子哥哥所有的弹珠都赢走哟!”
顿时,小菊的嘴巴就咧到耳后跟,这还差不多。
顾安全程围观自家闺女怎么哄姐姐,心里高低有两分骄傲:这小骗子真的很会哄人呀!
就小菊那玩弹珠的水平,他都没眼看,啥叫人菜瘾大,以前他对这个胆子很小的邻居女孩没什么印象,可自从治好病之后,这孩子就开始朝着全才方向发展,刚柔并济,既会跳温柔的傣族舞,还会玩弹珠抓间谍,前几天看见她居然还会踢两下足球。
小孩到底会长成什么样,连他们爸妈都不知道。
洪一姨家,清音一行不是最早到的,秦嫂子的三个哥哥嫂嫂,以及小秦哥的亲娘老子一家,自从认亲后也陆续有点往来,没想到洪一姨也叫了他们,加上他们各自的姻亲家……院里至少坐了三十几号人。
清音再一次咋舌,看洪一姨一家的热情程度,秦嫂子没说错,他们真是一家子热心肠,一家子老好人。
这年代鱼鱼都知道有好吃的要自家人留着吃,他们家吃肉居然能这么大喇喇的叫人来吃,别人带来客人他们也是一样的高兴,一样的欢迎。是说他们古道热肠呢,还是心大呢?清音找不到词。
秦嫂子打了一圈招呼,回来拐拐清音,“我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原来都是事先得到信儿。”
“怎么说?”
“我一姨他们这次请咱们吃肉事小,找对象事大。”
原来,洪一姨家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今年三十,最小的也一十四五了,因为穷,住的地方又偏远,连生产大队都组建不起一个,只能并入五公里外的另一个生产队,找对象可真是太难了!
附近的姑娘们,都奔城里去,城里的姑娘更看不上这兄弟仨,他们的婚姻问题就成了洪一姨的心头病,每次见面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都是拜托亲戚们给儿子找对象。
“我一姨也是够狠的,她放话,只要能结婚,就是倒插门也愿意。”
清音挑眉,“你一姨有魄力啊,而且能够认清现实。”比后世那些家里啥也没有却还妄想钓个城市独生女的农村老太太清醒多了。
“可不是,别看我一姨现在老了,以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解放军送过饭的女同志。”
“以前我妈和我老舅还说,我一姨要求也太低了,现在谁家找媳妇不得是家庭条件、工作、样貌、品性每样都占点的,她倒好,只一个能吃苦就行,还说只要一条占到都是好姑娘,样样好的那是仙女儿……”
清音竖起大拇指:人间清醒
的老太太!
“但要求都这么低了,我们家祖祖辈辈在书城市,也不认识外地姑娘,小玉你们勐州那边有没有合适的愿意嫁过来的姑娘?”
忽然被cue到的玉应春顿了顿,她堂妹玉香就是一个还没结婚的,但这姑娘还轴着呢,一提到谈婚论嫁就不高兴,她也不敢贸然介绍,“暂时想不到,但我帮你们留意着。”
清音一般不喜欢给人做媒,做成了是天经地义,做不成还落埋怨,但洪一姨这么清醒的女人,自己帮一把应该也没啥。
孩子们倒是很快玩到一起,清音和秦嫂子就跟其他几个年轻媳妇一起去厨房帮忙,一会儿人就拾掇出五大桌饭菜,还都是酸菜粉条炖猪肉、大葱炒猪血这样的硬菜。
这猪肉香是香,比一般猪肉都香,但也比较柴,清音嚼得很费劲,孩子们更是费劲,秦嫂子的众多侄子外甥之一居然还嚼掉了两颗牙齿!
但孩子多坚强啊,吐掉带血的牙齿,继续炫!
鱼鱼也喜欢吃肉,但她知道不能着急,不嚼碎容易坏肚子,一顿饭也没吃多少,但每一块都嚼得碎碎的。
倒是清音看着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想去溜达溜达。
“怎么?”吃饱,亲戚们开始唠嗑,顾安跟着妻子出门,见她看着眼前的青山发呆。
“你说,这山上还会不会有野菜?”才刚进五月,这里的山却已经绿意盎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旺盛的生命力。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了,应该还有些荠菜,咱们去看看?”
清音点点头,于是和秦嫂子玉应春对视一眼,拎着事先准备好的箩筐口袋上山,毕竟来山里一趟不容易,光公共汽车费用就花了好几毛呢,能带点什么回去也是好事。
秦嫂子没少来,对这周围熟悉,“走,我带你们挖野菜去,不过春天快过完了,很多野菜都老咯。”
小菊真是高兴疯了,嘴里“冲啊”“冲啊”的叫着,把山林里的小鸟们惊得四处逃窜。
“雀雀!”鱼鱼惊喜地指着“扑棱”翅膀的小鸟们,她不由得想起失踪很久很久的小白。
现在,清音已经默认小白上天堂了,心里也是分外感伤,曾经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只能深藏进回忆里,不敢当着孩子面提。
“哎呀,这有一片荠菜呢,好大一片,咱们抓紧时间,挖!”秦嫂子发现宝藏。
清音也顾不上伤感,把孩子交给顾安,她一秒加入战斗。
这个地方常年不见天日,下头温度要比外面低很多,所以荠菜也还没变老,还绿绿的肥嘟嘟的,挖回去洗干净,剁一两肉,那就是鲜得能掉舌头的荠菜饺子。
要是买块豆腐,烧个荠菜豆腐汤,那也是极美的。
因为带的工具不够,顾安就负责看着俩孩子,不让她们乱跑。
这时候就显现出小菊和鱼鱼的区别来,小菊像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热衷于鬼哭狼嚎吓唬那些小鸟们,尤其是春天嘛,刚孵化没几天的小雏鸟特别多,听到那种
但鱼鱼就不一样,她很心疼小鸟们,一路追着拦着姐姐,雀雀胆子小,姐姐不能吓它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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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我都不怕。”
鱼鱼想了想,她觉得不吓小鸟跟“胆小鬼”不能划等号,可她还不会精准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好默默地拦着她。
小菊见她这样,像男孩子一样说了声“没劲儿”就跑了。
鱼鱼一个人落单,顾安看在眼里,只能默默叹气。
“你们学校课程紧不紧?”秦嫂子一边挖呀挖,一边问。
“还行,这个学期稍微又轻松一点,估计从明年下半年开始紧。”
“听说现在美容室的生意不错,几乎整个书城市的女同志都知道书钢卫生室能把人变白变美,我嫂子她们厂的女工都听说了,还找着过来呢。”
玉应春笑笑,她自然是最清楚面膜粉生意有多好的,她这几个月也跟着赚得盆满钵满。
清音的目的肯定不止是卖面膜粉,书钢卫生室和她正在互相成就,然后静待时机。
正聊着,忽然就听见“啊”一声,紧接着是小菊大喊着乱跑,“妈妈爸爸啊啊啊救命啊!”
“怎么了小菊?”
“蛇,蛇,有蛇啊!”她本来离大部队有段距离,现在下意识往大人的方向跑,而鱼鱼就是她即将经过的第一个人。
清音心说不好,顾安也从远处跑来想把鱼鱼抱开,谁知鱼鱼居然一个箭步冲出去,只听“嘭”一声。
“蛇被我踩住啦,姐姐不要怕。”
小菊回头一看,刚才追了她一路的小手指粗的夺命小青蛇,此时软软的躺在妹妹脚下,尾巴无力的晃动几下。
“妹妹你不怕吗?”
“不怕呀,踩住就不怕啦。”面上风平浪静甚至有点小得意。
小菊觉得,她的妹妹好像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呀。
“姐姐我不是胆小鬼,对吗?”
“嗯嗯不是,对不起妹妹,我刚才不该笑话你,你胆子比我大,一丢丢。”
鱼鱼松了松脚,原本虚弱的小青蛇又蠕动起来,小菊赶紧说:“大很多很多。”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怎么感觉,鱼鱼是故意的?
但看她脸上的纯真,又不像。
顾安:心疼刚才还心疼闺女的自己。
“鱼鱼快过来,别踩了。”再踩夺命小青蛇就要成嗝屁小青蛇啦。
“鱼鱼轻轻的踩,鱼鱼不伤害它,它就不伤害鱼鱼。”
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伤害,放开脚,那小青蛇连忙扭着腰爬走,怕了怕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呀。
“幸好小青蛇没毒,不对,小菊你怎么招惹的它?”玉应春看着疯丫头一样的闺女,简直头大,当初那个黄毛秧秧的胆子小小的闺女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养着养着就变成疯小子啦?
“我用棍子戳个洞,它就爬出来追我。”
()
“嘿你这孩子,你戳人家洞干嘛,不追你追谁。”几个大巴掌招呼到她屁股上,让你淘气,让你见到什么都要去惹一下。
玉应春和小张哥可一点也不同情闺女,还有点遗憾,小青蛇要是再多追一会儿就好了,不给她吃点教训,下次她还手欠。
鱼鱼的视线顺着小青蛇追了很远很远,远到小青蛇都回家了,她还追到人家家门口,洞门口,“哎呀,蛋蛋!”
“那里有好多好多蛋蛋呀!”
大人们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透出隐隐的白光,过去一看还真是一窝蛋,看大小还是野鸡蛋哩!
“这得有十几颗吧。”秦嫂子摇了摇,“还没寡,新鲜呢。”
鱼鱼很有成就感,她就喜欢吃鸡蛋,可惜妈妈说她吃太多了,一顿只能吃一枚,既然山上能捡到不花钱的,那她……
嗯,于是,五分钟后,“那里也有蛋蛋!”
又五分钟后,“那里,那里也有哟!”
短短半小时,他们居然捡了八十多个蛋,有的是野鸡蛋,有的是鸟蛋,虽然个头小点,但都是原生态的呀,每一颗蛋都是青草和小虫子喂出来的,所有人都咽口水。
因为蛋太多,他们带的筐子不够装,顾安砍了几根藤条,就地编出两个简易筐子来,把蛋藏在最下面,外围垫一层树叶,再把挖的野菜盖上面,那就啥也看不出来了。
五个大人每人提一筐,小菊牵着鱼鱼,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直奔公社坐公共汽车。
一上车,看向他们的人不少,但秦嫂子很机敏,主动跟旁边的老大娘搭话,主动透露是来乡下亲戚家,他们在城里买菜贵,看见有野菜就顺手挖点回去,能省两天菜钱呢。
大家闻言也就不注意他们了。
等回到杏花胡同是下午四点半,做针线活的老太太们也累了,回房休息,他们悄咪咪摸回家里。路上已经分配好了,五筐蛋玉应春家一筐,秦嫂子家两筐,清音这边两筐,毕竟是鱼鱼发现的。
然后各自处置。
顾大妈一看今天收获居然这么大,又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跟去,要是她去,还能再多捡点,这种上山捡东西挖野菜的生活,也就只有年轻时候经历过,后来闹饥荒,就很难捡到了。
晚饭她直接磕了五个野鸡蛋,加点温水调匀,放蒸锅上蒸成一大碗鸡蛋羹,再滴两滴香油,那个香哟,鱼鱼一个人就能吃半碗。
清音觉得,生活要是每天都这么舒服,那该多好啊……结果,顾安出去一趟,回来就带来一个“坏消息”。
“苍狼陪着你们,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清音把孩子哄睡,回头问。
“应该是京市和东北,我已经找人查到,崔小波很大概率是那边的人,他们还有人留在东北,但需要找人亲自过去确认一下,还有一些别的工作,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用的是假身份,所以到时候你还要继续帮我打掩护。”
顾
安握住她的手,仿佛在委以重任,“家里辛苦你。”
“这种俩人齐头并进给鱼鱼创造美好生活的感觉,怎么会辛苦呢。”
小两口相视一笑。
但这样的出差任务,清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危险性可想而知。“你到底跟什么人联系,他们怎么那么大能耐,能用假身份把你送到东北去?”
“我知道你好奇我在外头做的事,多的不能说,但你放心,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在努力配得上你,清音。
李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清音第五次去教研室找她的时候,终于找到本人。
她的神色十分憔悴,头发毛毛躁躁,嘴角起了两个火泡,嘴唇干焦起皮,一看就是着急上火了。
“李老师,您最近请假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芳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叹气,“我家里有点事,倒不是李萍出事。”
原来是家事,清音松口气,李萍没恶化就行。
“你等我收拾一下。”李芳不在学校食堂吃,都是从家里带窝头,倒是要把带饭的饭盒拿上,明天才能有吃的。
办公室的老师见此,开玩笑道:“咱们李老师就是发扬艰苦奋斗的风格,我要是你,家里房子都还回来了,怎么说也不能再委屈自己。”
原来,前几天接到通知,李家以前被没收的房子,现在弄清楚李家人没有不法行为后,已经酌情返还,至于被□□走的古玩字画啥的,谁也不敢想还能拿回来。
李芳一家几口至今还住在丈夫分的职工房里,只要能有个住处就不错了。
她抿抿嘴,不欲多言。
“瞧你说的,这房子李老师他们还没收回来,也住不进去,更不可能变卖出去,日子可不就是照常过?”有看不过意的另一名老师替她解释道。
原来,李家的房子虽然是归还了,但也是一笔糊涂官司,她最近就是在忙这堆破事。
跟清家的姑侄俩相争不一样,当年他们房子被没收后,为了缓解城市贫民的住房问题,就给分配到各个街道,街道又分租给家庭困难、住房紧张的居民,住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住出感情来了,自然是不愿归还给真正的房主。
也有的人,则是想着自己交了这么多年房租,房子就是他自己的,凭啥说还给资本家就还给资本家的后人啊?
李芳一家子夹着尾巴这么多年,也不敢真去赶人,毕竟他们那几年也是被整怕了,帽子戴够了,所以房子收不收得回来,还是一笔烂账。
“即使真能收回来,也要给她妹妹治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众人连忙点头,倒是更同情李家姐妹俩了。
出了校门,李芳带着清音坐上公共汽车,都一路没说话,直到走到医院门口,她才沉重地开口:“这点房子,我和李萍享有平等的继承权,即使真能卖掉,她的部分肯定要拿来看病,我的部分,拿一些给孩子上学,其余的我也愿意给她治病。”
这已经是在
这个年代,最真诚的姐妹情了。
清音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既痛惜李萍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和健康把自己作成植物人,但更可恨的还是那个pua她的男人。
因为实在无力承担监护室的高额费用,李萍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此时正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李芳说李萍长相普通还真不是谦虚,眉毛稀疏,鼻子不够挺拔,嘴唇略厚,全身皮肤也有点黑,眼尾和嘴角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李芳捏捏她的手,没反应。
又用湿毛巾给她擦脸,依然没反应。
倒是擦到脚底的时候,她的脚指头稍微动了几下,但李芳自己就是搞法医解剖的,这种不自主的运动并不能说明什么。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植物人状态都是一点也不会动。
“前几天的复查结果出来了,双侧大脑皮质下白质对称性弥漫性病变。”
“我每天下午过来,帮她清理大小便,按时翻身擦洗,孩子爸爸也忙,孩子作业没人管,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正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和工作劳累的丈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清音叹口气,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容易。
于是,她也不说话,就翻开李萍的眼睑看了看,摸了摸脉象,又看看她的四肢,可以肯定这就是典型的植物人状态,只不过因为卧床时间还不算太久,所以四肢废用不明显,如果再久一点,肌肉就会萎缩,整个人也会暴瘦。
“饮食是鼻饲管吗?”
“对,我没时间来喂,也怕她呛到。”
清音又问了其它各方面的情况,发现李萍也是很奇怪,她除了不会动不会睁眼不会说话,其实跟正常人简直一模一样,清音很是头大,这种“正常”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找不到突破口。
哪怕是舌苔或者脉象或者大小便有什么不对的,她都能下手,偏偏她啥都正常。
即使再怎么想帮忙,清音也只能老实摇头,“要不,我再回去看看医书……”
话未说完,忽然一名护士进来,“李萍,量体温。”
李芳很自然地把水银体温计放到李萍咯吱窝下,清音也不好再接着说,出去外面上了个厕所,回来正好赶上李芳把温度计送来护士站。
“李萍今天的体温是37.6c,麻烦登记一下。”
清音本来都准备走了,此时忽然有点纳闷,这体温说高当然不高,正常成年人腋□□温一般是36到37度,在运动、紧张、气温等影响下,稍微偏高点也是正常的。
清音奇怪的点是,按理说李萍整天躺着一动不动,代谢率非常低,体温应该是正常里偏低才对。
“李萍最近的体温表我能看一下吗?”
护士虽然奇怪,但还是把表格递过去,清音越看眉头越紧,每天的体温都是正常里偏高,但又不至于发热的程度,而且往前翻,她自从入院后就是这个体温。
“有什么问题吗?”李芳接过看了一下,“是比正常体温偏高,这个问题我也跟管床大夫反应过,但李萍又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们的解释是可能她平时的体温就比常人高一些。”
清音却皱眉,“中医有一个观点,叫做‘动则生阳,静则生阴’,李萍这么长时间不动,身体应该是阳气不足,但她的脉象和舌苔却都很正常,按理来说体温最多只能达到正常里的低温,不可能是偏高。”
阴重则寒,但她却没有一点寒相,这点是真的不对劲。
李芳不懂什么阴啊阳的,但只要清音能发现一丁点不对劲,这都说明她或许找到了突破口,“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体内阳气太重?”
现在不是跟她一个现代法医解释中医基本概念的时候,清音急切的想要试一下,点头道:“差不多,所以我想试一下清热解毒法。”
李芳不懂啊,但她相信清音不是随意下结论的人,她比自己还严谨。
“好,你尽管试吧,再坏也不会比现在还坏。”
“我先少量尝试,如果见效再加量,只是有可能吃了这个药她会拉肚子,需要及时清理。”
“好,那你今天就开药吧,明天周天我正好能在医院陪护。”
李芳的冷静和果断,也感染了清音,她脑海里又响起陈阳的话,不要束手束脚,想到就大胆尝试,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于是,清音找来纸笔,开了一副加味葛花解酲汤,在原方基础上加几味土茯苓、败酱草、马齿苋等清热排毒的药物。
李芳看了看方子,其实也看不懂,但她的职业习惯,就是每一个经手的东西都必须过目,即使不懂,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甚至,她超强的异于常人的记忆力,还将方子背下来。
护士听说她们要给李萍喂中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你们知不知道病人的情况,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植物人,还喝中药?这么迷信干脆喝狗血童子尿算了呗。”
“就是,植物人还敢喝中药,这是嫌命长……”
“不是,你们这样乱搞,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负责。”
有人赶紧去把管床医生和主任找来,主任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胡闹,简直胡闹!”
“这真是老寿星吃批.霜!”
“既然你们不信任我们的专业,那就把病人转走吧,我作为一名卫生工作者,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胡作非为!”
清音:“……”她要是没见识过中医的神奇,没学过这么多年中医,她也会觉得是胡作非为。
“但你们有更好的方法吗?能让我妹妹醒过来吗?”李芳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这……植物人嘛,醒不过来也正常……”
“正常?对于你们来说,她只是一个病人,可对于我来说,她却是我相依为命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李芳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不是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
本来,她拜托了管床护士和医生帮忙,也不是让他们帮忙翻身擦洗收拾大小便,仅仅是让他们按时给李萍鼻饲管喂点吃的,让她能保证一日三餐而已,这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她为此还每个月多给他们额外加钱。
刚开始,他们确实是按时的,但后来可能是看李萍无依无靠,躺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探望,就没那么上心了,后来甚至对李萍重手重脚,做日常监护的时候也是边做边骂,怪她为什么还不回家,为什么还要坚持治疗,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人巴拉巴拉……
那天,要不是李芳比平时早来了两个小时,她都不会知道,自己精心呵护的妹妹原来是个“拖累”。
后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那名护士是被处分了,但她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希望妹妹坚持治疗的,就只有她了。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不一定是真心。
看着李芳血红的双眼,主任明显也是想到上次的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李萍的家属,你要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对我们处理意见不满意的话,大可以明说,没必要这么讹咱们。”
“就是,我都怀疑她喝中药是假,借机讹咱们是真。”
李萍反问:“在你们心目中我是这种人吗?”
大家一想,好像也不是。他们接触过的病人家属千千万,但像李芳这么通情达理,好沟通的,说什么都愿意配合的,确实少见。因为她自己也是医学专业出身,有极强的理论基础,每次沟通病情的时候,她甚至还能补充医生遗漏的点,就是上次发生那么严重的事,她也没揪着小护士不放,只是合理合法的表达诉求。
更别说平时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都自己做,能为他们省很多事。
这种家属,说她故意讹医院,确实不像。
“好吧,如果你们坚持要喂中药,那要是服药后出现任何症状或者变数,我们都不负责,要是发生危急情况,我们会尽力抢救,但万一抢救不过来,你们不能把责任推……”
“好,我一力承担。”李芳抓过一张信签纸,“唰唰唰”几下,写下一张保证书,保证一切后果自负,是生是死绝对不找医院麻烦。
主任看了看,又让她签名按手印,甚至将医务科主任找来,作见证人。
当然,在用药之前,必须把目前病人的所有情况清清楚楚记录下来,包括呼吸、心率、脉搏、血压各种,一旦用药后任何一项出现变化,不用说,都是中药造成的。
清音全程围观,觉得李芳真是个狠人,她自己都不敢说很有把握的事,她居然说干就干,且一点不给别人添麻烦。
很快,药煮好送来,清音和李芳合力把药液喂下去,考虑到她的肠胃耐受能力,只喂了一百毫升,只有平时鼻饲量的一半。
这个点早过了下班时间,但整个科室的人都没走——等着看稀奇呗。
他们就想看看,这俩人这么胡作非为,能把病人折腾到什么程度。
至于说见证奇迹?那是不可能的,能醒来的植物人他们这个科室至今还没见过,更别说还是喝中药喝醒的植物人,那真是说出来都像个笑话,欺负人智商那种笑话!
“主任,您看这喝下去两个小时了,也没……没事?”
本来,他们都做好抢救准备了,抢救器械和药品都推到床头严阵以待了,可怎么就……嗯,每一项生命体征都那么平稳呢?平稳到好像就是喝了口水?
主任站得腿都酸了,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两个小时,他的腿是真的酸呀!
“主任,要不您先回去?咱们守着,有什么情况去叫您?”
有了台阶,主任也就不再坚持,“行,我明天还有个会,就先回去,你们知道的,开会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和蓬勃的……”
“啊对对,明白明白,我们年轻人嘛,就是要不怕苦不怕累,即使要抢救……也就一会儿的事,不用熬太久。”
然而,主任这一夜也没休息好,这么个病人危在旦夕,他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心里也揪着呢。
等啊等,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人来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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