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到底有没有两下子,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说清楚,清音也不会这种时候趁机宣传个啥。
因为人都是有点矛盾的,她现在趁热打铁,大家肯定觉得她就是江湖术士,就是趁机攫取利益,她就是表现正常一点,大家才会觉得这件事在中医界不算什么,好像每天都在上演似的。
不过,清音还是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她也相信中医的神奇和科学,但能治好植物人她也没想到,这路啊,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古时候没有植物人,也没有条件能让昏迷几个月的人保持生命体征,但现代医学能让他们肉身不腐,现代中医能让他们“醒”过来,这何尝不是时代的进步?
这个科室叫神经内科,里面住着三个植物人,李萍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床的家属,正好这时候也是在旁边的,听见医生们议论的话,忽然眼睛发亮,“李萍的家属,你们吃了啥药吃好的?”
“对,我家老刘是出车祸,也昏睡了好几个月,你们看看那药名能不能告诉一声,我们也去买点来吃吃?”
李芳还沉浸在妹妹醒过来的惊喜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倒是杨大妈大声道:“这药可不能乱吃,李萍适合吃的你们家属不一定能吃,同样是植物人,李萍是喝酒喝出来的,你们是车祸和摔伤,这病因不一样,不能乱吃药。”
别说,老大妈这几个月跟着清音,学会不少道理呢。
家属们唉声叹气。
“但是,药是大夫开出来的,李萍这病是医生治好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咱们的小清大夫,她啊,不仅治好了李萍,我家小孙孙生出来就是个脑瘫,脑瘫你们知道吧?三岁了还不会坐不会走路,她居然都给治好了,赶明儿我把虎子带来给你们瞅瞅,能跑会跳,还贼拉聪明,唱歌跟个小歌星似的……”
在杨大妈一番“科普”下,顺着清音离开的方向,家属们连忙追上去。
这时候,什么年轻,什么中医是骗人的,无关紧要,李萍可是他们亲眼看着醒过来的!以前科室里怎么劝李萍家属放弃治疗,他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至于喝中药这事,科室就这么大,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听说了。
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难道还会骗人?
清音也是医者父母心,不摆架子,不用他们怎么哀求,就转回病房帮他们两家望闻问切。
怎么说呢,以前要是有人让她治疗植物人,她立马拒绝,但成功了一个,她的成就感和自信心就不一样了,就像陈阳说的,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疗法真的在唤醒植物人这一块,是有两下子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且说今晚,回到家里,清音都没能忍住,跟顾妈妈感慨到大半夜。
“咱们祖国医学,要是能传承下去,该多好啊……”
顾妈妈疑惑,“怎么你的意思是,以后会传不下去?”
想到后世的中医
生存环境,想到自己从一个铁杆中医粉到被黑粉逼得“退隐江湖”,“以后的路还很长,我能做的也不多……”但她一定会去做。
“安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又在忙啥,自打前两天回来一趟后,就一直到现在没动静,音音啊,你说安子会不会在外头做啥不好的事?”
“妈就放心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闺女都这么大了,他有分寸。”
顾妈妈却并未被安慰到,因为顾安这次“失踪”的时间太长了,都快半个月了,以前出差都会有个明确消息,去哪儿,去多久,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怀疑他是不是又走上以前的老路了。
清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先让顾妈妈回去,等明天她去厂里“问问”。
因为记挂着这件事,夜里睡得也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似乎还能听见隔壁林素芬母女俩说话,絮絮叨叨,听不真切,估摸着就是劝清慧慧早日迷途知返,一直持续到一点多才消停。
好容易能迷迷糊糊吧,大概三点多的时候,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再一听,苍狼没动静,清音就知道,应该是顾安回来了。
清音开灯,走出外屋,就见顾安正在洗什么,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有点反胃。
“受伤了?”
“嗯。”
“伤哪儿了?”
顾安这次没有再推脱,“肩胛这一块,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清音见他整个衣服后背都被血浸透了,心头“咚咚”直跳,也不敢用力,可不用力又脱不下来,他的整个左臂都抬不起来,无法配合。
清音干脆找来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将衣服剪烂。
左边肩胛骨上有个血洞,黑红色的血液正不断往外涌出,看得出来已经有人帮他包扎过,上过药,可能是翻墙进来的时候用力扯到伤口,连敷料和纱布都歪了。
“是枪伤,但子弹穿过去了,没怎么受罪。”顾安压着嗓子说。
又是枪伤!这家伙到底要伤多少次!是跟枪杠上了吗?和平年代他怎么老受这样的伤!
清音心里咆哮,又气又心疼,“给我坐好。”
自从那年他受伤之后,清音就在家里一直备着各种消毒药品和纱布绷带这些,先给他冲洗干净,沾了好些止血纱布球才将血止住,撒上点止血抗菌的药粉,才用纱布给他包起来。
而他全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不疼啊?”
顾安“嗯”一声,但鼻尖上的汗珠子却是真实的。
清音心头一软,这家伙可真能扛,要是别的病人早就嗷嗷叫了,“疼就拿根筷子咬着。”
“还行。”
清音有心再说他两句,想想他又不是出去干坏事,只是心疼他怎么这么容易受伤,手下的动作倒是更轻了,一直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血水啥的倒进下水管道,冲干净,确保不留一点血腥味。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邻居们有没有听见。
“事
情办得怎么样了?”
“抓到了。”
清音提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下,“俩人都抓到了?”
“嗯,我们一直顺着线索追到北部省份,他们一路往北,打算从北边出境,也幸好我带了姚公安和洪江,他们帮了大忙,要不是有他们在,我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洪江?”
“嗯,你们学校不是放假了嘛,他们窗口开不开不重要,我看他身手不错,就叫上了。”而且洪江对于崔小波来说是生面孔,又一脸老实,他的防备心没那么重。
清音这才想起来,自从救了林眉钟建设后,是有段时间没见过洪江了,她还以为他是回老家去了,“你这家伙,他在小巷子里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你就惦记上了吧。”
顾安点点头,由衷赞叹:“洪江身手非常好。”
这种“好”跟姚公安和崔小波都不一样,他们是在正经单位经过系统培训出来的,一招一式有规律可循,而洪江,单纯就是从小打猎练出来的,当然也跟顾安这种街头混混式的不一样,他有种野性的力量感。最后崔小波和老头被他们逼进了北部省的深山老林里,洪江凭着多年追踪猎物的经验,在下过雨后的山林里愣是找到了他们几不可见的足迹。
要不是他的野外追踪和野外求生能力,这一次崔小波就能成功脱逃了,因为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翻过两座山头,他们就能穿越边境线,去到另一个国家了。
那边,甚至早就准备好接应的人了。
不过,具体的细节他也没跟清音说,只是大体说了一下洪江的惊人表现,“他是个不错的人,咱们别亏待他。”有了这次过命的交情,以后他就跟刚子亮子一样,是兄弟了。
清音不太懂男人之间的感情,以前跟瞿建军也过命,但现在基本不来往了,现在跟洪江才认识几个月,接触频繁点也就这段时间的事,居然进展这么快……顾安这个人,在外面似乎也有种她没见过的人格魅力。
他的亦正亦邪,能让他什么道上的朋友都能交到几个。
小鱼鱼有这样的爸爸,真幸福呢!
“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觉得这次的事太诡异了吗?你前脚刚从东北查证回来,后脚他俩就跑了,是不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顾安的脸一黑,“我知道是谁。”
“哦?怎么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有别的打算。”其实早在证据提交上去之前,他就有防备,“这次崔小波脱逃的事,是一个试探,就是代价太大了。”
清音还想再问,院里已经有人陆续起床,她只得安心睡下,“这几天就先在家里养伤,不许说不,养不好你这手会废,听见没?”
“嗯。”
“鱼鱼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好好陪陪她,等上幼儿园后你想陪也陪不了了。”
鱼鱼已经四岁多,按照后世的培养进度是可以上幼儿园了,但清音不想她太早去学校,想着到时候问问她自己的意见,想去就送去,
学学唱歌跳舞玩耍就行,要是她不想去,那就继续在家玩着,等五岁再说。
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清音和秦嫂子出门,打算去郊县买几个西瓜回来,天热,孩子们都爱吃这个。
不赶时间,俩人就骑得慢了些,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清音一看咋这么熟悉?
原来是到了和善堂药厂门前。
而此时,门前围着乌泱泱上百人,都快把马路给堵了。
“这些都是来要工资的工人,听说厂子要倒闭了,拖欠工人们三个月的工资,现在拖家带口都来闹呢。”秦嫂子以为她不知道,就解释一番,“我们车间同事的爱人就在里头上班,要不是双职工,早就揭不开锅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吃的穿的都要花大钱,再过几天,孩子又要开学,学费书本费杂七杂八的又得交一笔,工人们实在是熬不住了,天天来堵门。
劳动局街道办他们也去过,但人家说了,这是厂子内部事务,让他们找厂子去,街道上管不了。
再堵,就只能找公安呗。
“要说这药厂也是倒霉,好好的现在开不下去了,欠银行的贷款还不上,欠职工的工资发不出,首尾都顾不上,还不愿把厂子卖出去,听说有个医药公司愿意收购他们,他们老厂长还不同意呢。”
秦眸光一动,这种经营不下去的小厂,是可以被大厂收购的,但大厂也不是傻子,不能平白找个拖累。
俩人都想看热闹,就把车子停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往里张望。
本来,人群都是很安静的,毕竟这么热的天人挤人的,全是臭汗味,熏得人呼吸困难,能不说话都不想说话,大家顶多交头接耳,等着主事人的出现。
“来了来了,厂长来了!”
于是,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秦嫂子指着她们背后,骑着一辆小破自行车的干瘦小老头儿:“这个就是他们厂长,有一次走路上遇到,小李指给我看的。”
清音一看,这不正是上次送了自己两瓶紫雪丹的老闫?他说他姓闫。
当时以为他是比较有中医药情怀的积年老师傅,老药工啥的,看来自己又看走眼了。
“大家听我一句劝,先回家等消息,我闫伟农不说假话大家知道的,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欠大家的一定会还上,不会赖掉一分。”
“说得好听,但猴年马月啊?”
“就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厂长要是再找不来钱,我们就带着娃娃上你家吃去。”
“就是,我带着我家八十岁老母亲去!”
闫伟农苦笑着摊手:“各位,同志们,不是我卖惨,你们上我家,也没吃的啊。”
最后一次发工资,还是他自己垫上棺材本呢,现在家里老婆子和儿女也跟他闹啊,老伴儿都搬儿女家住去了,他一个人能有啥吃的。
“但大家放心,我闫伟农住哪儿,大家都知道,要是一个星期内发不
他说得真诚,又是老厂长,威信尚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老厂长是个好人,大家都知道。书记和各大车间主任都跑路到其它好单位了,只有他还在守着,虽然解决不了什么,但至少每一次诉求都能得到回复,没有白白晾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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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如果这个厂真的倒闭,他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守着厂子的人。
清音趁机劝说:“也是,咱们一直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回家凉快凉快,过几天再来。”
“就是,你们看这几个娃娃都热得小脸通红,可别是中暑了啊,这上医院又得花钱。”秦嫂子收到清音的暗示,也跟着帮腔。
其他围观群众一听,也七嘴八舌劝起来,这要是不把人劝走,路都要堵死了。
“行吧,那我们就先回去,闫厂长说一个星期,那咱们就再等一个星期。”
“走吧,那我家也回去。”
只要有人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走,没一会儿,厂门前就空了。
闫伟农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愈发心酸。
“曾几何时,这里也是商客云集啊。”
清音把自行车交给秦嫂子,“嫂子你帮我看着下,我找闫厂长说几句话,上次跟他买的药效果不错,还没谢过他。”
“行,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找个阴凉地方坐着。
闫伟农还记得清音,“刚才多谢你了,小同志。”
“闫厂长客气,上次的紫雪丹我还没谢过您呢。”
“对了,刚才听人说您这厂子还能卖,要是卖给医药公司的话,何愁这点工人工资?”清音试探。
“可别提了,外面的人只知道厂子能卖,却不知道这里头水深得很。”
一面说着,清音跟他上办公室坐会儿。
堂堂一厂厂长,办公室里居然连个暖壶都没有,据说是工人要不到工资,家里正好缺这个,就给拿走了。
“现在说想买咱们厂的人,压根不是国营单位,而是挂靠在下面的一个小私人作坊,说得好听能帮咱们渡过难关,其实是趁火打劫,这么大个厂子,只给一万块钱,关键这么多工人他们还不愿接收,不承认他们的工龄,那这厂子卖了又有什么用?他们无非是想坐享其成,用咱们那些半死不活的设备和老字号商标而已。”
“现在厂里还有多少设备?”
“不说清洗、切片、炮制这些基本的,就是提纯和粉碎机,咱们都有三台,还有制丸的设备,当初买的时候可不便宜,光机器就好几千,他现在给我打包价一万块,真是欺负人。”
闫伟农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就是要卖,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清音却忽然说:“您就是要卖,也应该卖给思想品德过关的人,而不是奸商。”
“哦,怎么说?”
“您还
,外头那些所谓的工人里(),就有他们安插进来的人,我们听了一会儿就发现,好几个带头捣乱的小年轻,看着不像等米下锅的工人,反倒是油光水滑不缺吃喝,在你来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挑拨工人情绪。”
“利用不明真相的工人给您施加压力,要是一个星期凑不出钱,您就是不想卖,他们也会挑拨工人闹事,逼着您卖啊。”
清音上辈子没少看商战片,所以她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哪些人不安分。
闫伟农也不是傻子,他只是醉心工作,不爱搞这些小人伎俩罢了,此时被清音点破,再仔细回想刚才那些人里,确实有几个生面孔。“厂里有些什么工人,我不说每一个都叫得上名字,但至少看着是眼熟的。”
那几个跳得最欢的生面孔,他就没见过,刚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家属,“现在看来,倒是我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解放思想,坏人也多了。
闫伟农苦笑两声,但军令状已经立下,他现在已经被这伙小人架在火上烤,上不是,下也不是了。
“更何况,说句大话,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一个老字号商标在将来有多值钱,设备没了可以买,但商标丢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回了。对闫厂长您来说,厂子是您的心血,商标就是您的孩子,把孩子卖给别人,将来孩子被人教坏带坏,去干坏事,被骂的是所有无辜的和善堂老人,您说对吗?”
闫伟农脸色更暗淡了,他何尝不知道,守着这块牌子,就是他最后的坚持。
“闫厂长,正式向您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清音,在石兰省书城市钢铁厂卫生室当中医师,独立行医六年,目前是石兰中医学院二年级学生,同时,我也是一名热爱中医药事业的龙国人。”
闫伟农稀里糊涂跟她握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最近因为您的慷慨赠药,我手里正在治疗的一个植物人病人醒来了,我意识到您的药厂是非常难得的良心药厂,这种真正把中医药事业当成信仰来做,而不是牟利的厂子,我打心眼佩服,所以我想帮你们渡过难关。”
老闫是没少做事,但他没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信仰啥的,他就是安守职业本分而已,此时被清音咔咔一顿夸,也有点不知所措,迷茫的搓手:“你的意思是……”
“如果您不介意把厂子卖给私人,我愿意买下。”
从刚才他聊买家的态度,清音知道他最介意的不是卖给私人作坊,而是卖给趁火打劫只想占便宜的人。
“我清音承诺,只要买下厂子,我会在一个星期内先给每个工人支付30元工资解决燃眉之急,剩下的工资将在半个月内支付结清,如果工人们愿意跟着我干,只要回来上班,工资照旧,工龄也认。”
闫伟农很意外,她居然愿意先给开工资,还能接收这些无业工人,光这几条,上一个买家就做不到。
“而且,以后厂子还是您做主,只要大事能开会讨论就行,其它时候我都不会干涉厂子的生产经营。”
这一条,也是闫伟
,他不想卖就是不想把厂子彻底玩坏?[,小作坊可没什么信誉可言,只要赚钱他们什么都能干,他不想把厂子本就不大的名声搞臭。
因为破产而倒闭,总比因为生产假冒伪劣药被罚倒闭要好些。
有时候,人活的就是气节。
况且,药物不是柴米油盐不是生活用品,假冒伪劣药可是会死人的,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进退两难,闫伟农难以抉择。清音看在眼里,也不着急,其实买下和善堂的想法她早就有了,一直没动,一是没钱,二就是想等闫伟农想清楚,她不想买一座心不在她这边的厂子过来,那跟废厂有什么区别?
老一辈人们,要从吃大锅饭过渡到接受私人经营,需要时间,也需要接受现实的毒打。
“闫厂长您回家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我不着急。”
闫伟农叹气,脑门正中央的“川”字深得仿佛刀刻上去的一样,“好,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无论什么结果我联系你。”
虽然还在暑假期间,但清音也没清闲到能每天都等他消息,除了卫生室的工作,她现在还得忙着给李萍的另外两个病友看病呢。他俩的情况跟李萍不太一样,但治疗思路都是根据病因来对因治疗,出车祸和摔伤都是脑血管出血,这在中医思维里就是血不归经,有淤血,只要合理使用活血化瘀法,就能见成效。
“当然,效果肯定不会有李萍这么快。”她得跟家属说清楚。
“理解理解,只要能有效果,就是几年咱也能坚持。”
“你们可别给清医生思想压力,我姐当时都没说一定要有效果。”李萍纠正道。
大家都笑起来。
彻底醒来的李萍本来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李芳不放心,让她再住几天,观察观察。
只见她稳稳当当下床,自己穿鞋,自己打水洗脸刷牙,弄完还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甩甩胳膊动动腿,除了步履慢一点,其实跟正常人也没啥区别。
原本剃光的头发也长长不少,跟男同志的平头似的,比以前长发的时候多了两分英气。
“经历这件事,她性格也开朗不少。”李芳带清音出门,站在楼梯拐角处聊天。
“是啊,俗话说鬼门关前走一遭嘛,或许就想通了,要重新做人了。”
“但我还是担心,万一钟建设又来……”
当初,就是听见清音叫出钟建设名字,李萍才忽然说话的,可见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李芳太了解妹妹,知道她三十年来第一次体验到爱情的甜美,就怕这种甜美上瘾,会让她再次坠入爱河。
清音眸光一动,“等一下李老师,我刚才好像看见钟建设了。”
“哪里?”
清音拉住她,“嘘”一声,蹑手蹑脚跟到李萍病房外,猫着。
病房内,钟建设穿着港城最新最流行的牛仔裤白衬衫和白球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张清隽帅气的脸上满是担忧。
()
“萍萍你醒了,真好,我听说你醒了第一时间想来看你,但你姐姐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清音和李芳看不见李萍的神色,只听她非常冷淡地说:“来看我死了没有,对吗?”
“你误会我了,我是这世界上最不希望你出事的人,没有之一。”
“也对,我要是死早了,你可就得不到我的房子了。”
“不是,萍萍你真的误会我了,当初跟你分开始迫不得已,我母亲觉得我年纪不小了,希望我早点成家,你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母亲把我们拉扯……”巴拉巴拉,至少解释了三分钟。
然而,李萍却很冷静,静静地听他说完之后,还笑了笑,“当时我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其实现在想想,你母亲真是个好人。”
“什么意思?”
“因为她让我及早抽身,及时止损呐。”
“萍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爱你的呀。”心碎的声音,强忍泪水,不知情的会以为他才是被抛弃那个。
“你爱我年纪大,还是爱我相貌平平?”李萍冷笑两声。
“我……我,爱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李萍太冷静了,冷静得一点也不像她,完全出乎钟建设意料,“我真心爱你”“但我有苦衷”这一套好像真的吃不开了。
于是,他双手抱头,似乎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其实在李萍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珠子一转,看来只能“动之以理”了。
“是,我承认,其他人都说我俩不合适,但我一点也不在意你的长相,不在意你的出身,甚至哪怕你今年已经35岁,不一定能顺利生孩子了,但我还是爱你,萍萍,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了,我对你有多好,你还记得吗?”
这些话术,都是以前他经常灌输给李萍的。
打压她,贬低她,让她觉得配不上自己,是在高攀自己,然后在她沉浸在自我否定中时,他再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安慰她,掏空她。
谁知,今天的李萍却没有痛哭流涕,反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钟建设你脑子没毛病吧,谁他妈要跟你生孩子?”
“不是你说要给我两个孩子吗,生不了也没关系,毕竟你年纪大……”
“你他妈大傻逼吧,就你小,全身哪儿都小。”
钟建设脸一红,“你你你……”
“闭嘴吧,别冲我说话,一股人渣的味道。”
钟建设没想到,李萍居然有这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她到底是被谁给洗脑了?还是有了房子,所以看不上自己,想要去找更小更白的小白脸了?
清音在门外,憋笑憋到肚子疼,渣男,该!
他不知道,其实李萍早就说了,她昏迷那段时间,只是身体不能动眼睛不能睁,但其实外界的声音是能听见的,钟建设以前每次来在床前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渣男,他可是亲口说过要不是为了四合院,他看见这个老女人就恶心。
等他拿
到四合院,他非一脚踹了这个老女人不可呢。
这是真欺负植物人没办法骂他啊。
不过,知道他是人渣,清音还是要找机会告诉林眉一声,别成为第二个李萍才好。
钟建设气哼哼的,“你别后悔。”
“我现在就后悔了,哦对了,四年前借给你买房的玉坠,记得还我。”
钟建设脚步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
“不是,我说那个玉坠你不是送我的吗,凭什么还你?”当时李萍心疼他,让他拿钱去买个好点的房子搬出来住,但他以找不到合适房源为借口,钱早就花了。
他记得,他用那笔钱给母亲买了台她念叨很久的半导体收音机,还给大哥买了台大永久,给自己买了几身新衣服,总共700块钱呢,他怎么还?况且现在去赎,说不定已经涨价了,不是七百块能解决的。
不行,他不能认,认下他们家就得倾家荡产。
“不还也没关系,反正当时信托商店物主登记的是你的名字,我就去报案说我的传家宝丢了,你就等着公安来找你吧……听说,你在中医学校当老师?”
钟建设腿一软,“别,这件事我们私下解决。”
李家的东西,李萍有办法证明东西属于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报案公安肯定会一管到底,到时候他就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说不清了。
是私下把东西赎回来还给她,还是丢工作加坐牢当盗窃犯?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清音和李芳对视一眼,彻底放心,当了一回植物人倒是彻底治好了李萍的恋爱脑,算好事一桩。
虽然跟林眉关系不如以前,但清音觉得,同为女性,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pua渣男欺骗,想了想还是上学校一趟,自己话放那里,她爱听不爱听是她的事,至少以后要真出事的时候,自己问心无愧。
可谁知林眉这个暑假都在跟学校里某位老师门诊,因为这是她自己找的,也一直不愿说到底是哪位老师,什么时间地点,清音还真不好找。她只能在宿舍守株待兔,心想白天忙,那晚上肯定会回宿舍的吧?
结果,等到宿舍都快关门了,她还是没回来。
清音只得按下担心,留下一个“有重要事情商量”的字条,先回家去。
后来,清音又去宿舍找了两次,纸条已经不见了,但都没找到人,她才彻底把这事丢开,自己努力过想让她避坑的。毕竟她既不是圣母,也不是她妈,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
顾安见她眉头紧皱,很沮丧的样子,“怎么,她对你就那么重要?”
清音摇头,“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是我觉得明明有个火坑,不提醒一下,心里过意不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早就看见你留的字条,就是不想搭理你?”清音留了三次字条,宿舍里又只有她一人,她肯定能看见,一连三次都不想跟清音谈,其实就是对清音的好意不买账。
这么一说,清音就有点来气,“那我不管她了。”
顾安拍拍她,“清音同志,我发现你有时候太容易往自己肩膀上加担子,道德感太高了,世界上过得不幸的人那么多,你管不了这么多的。”
就像那么多病人,其他医生也治不好,但一旦求到清音跟前来,她就会很用心的为他们查找资料,想方设法的询问病史,搜集有用信息,很多时候就忽略了自己的生活质量。
“你也是人,你也需要休息,帮助能帮助的,帮不了的也不是你的错。”
清音靠他肩上,点点头。
安慰好清音同志,顾安披上衣服,“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清音见他左手已经不影响使用,也就懒得管他,“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出了杏花胡同,顾安在外头转了两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来到东大街上的羊肉馆。
这家羊肉馆清音也喜欢吃,以前也是偷着开只能开到下午,现在鼓励个体和私营经济以后,直接开到了晚上十点,现在依然还有几桌人在里面。
顾安吊儿郎当双手插兜,进去似乎是不经意的一扫,在几桌食客中,有两个中年人气质比较独特,一个看起来像干部,一个看起来像文弱的老师,他一进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直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那“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肩上,“李哥,吃羊肉也不叫兄弟,不够意思啊。”
店老板跟顾安也是熟识的,见他们认识,立马拿出一副干净碗筷,“安子来了,你们先吃,不够再加,吃到几点都行,要酒不?”
“别了,我喝过才来的,就是在外头看见熟人,进来打声招呼。”
老板这才走开,倒不怕他闹事,毕竟顾安横是横,却很讲原则,不会波及他们。
“坐吧,黄焖羊蝎子再来两斤?”李老师问顾安。
顾安顺势坐下,一点也不客气,捞了几片羊肉,蘸着芝麻酱斯哈斯哈。
等菜上齐,其他桌的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李老师才举起茶杯,“恭喜你顾安同志。”
顾安头也不抬的捞肉吃,“说什么恭喜,其实你们早就注意到他的异常了吧?”
李老师点点头,“我们也想不到,老白会做出这种事,我们本来想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顾安冷哼一声,白组长的不对劲,他其实早在那次交录音磁带给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实那次的磁带他有备份,还得多亏哥哥给他带信,哥哥那边知道老白跟国那边有点勾连,所以早早的让小白给他送信,告诉他身边环境不安全。
是的,他跟顾全已经联系上了,靠着小白,所以小白才会忽然“失踪”,他现在知道哥哥在哪里,相信见面就在不久的将来。
那天临走前问要不要备份,其实就是在试探老白,后来他躲在暗处抽烟,压根没走,看见他匆匆忙忙拿着磁带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没去跟踪他去了哪里,但就是那一刻,他知道老白肯定已经背叛组织了。
“这次的事做得很漂亮,何局长那边对你高度赞扬,从今往后,你就是你们这个小组的组长。”李老师夹起一块羊蝎子,笑着说。
顾安依然没抬头,只顾着吃,“嗯,那我手底下有兵吗?”
“有,五个人。”
顾安挑眉,居然能带五个人!要是在军营里,那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班了。
“联络方式稍后我会给你,你挨个联络他们,有需要配合工作的,你做协调就行。”
“嗯。”
“对了,还有个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两年之内,中调部估计会改组,你的身份可能会有变化。”
顾安终于抬头,他其实对这些机构设置不是很感兴趣,一开始走上这条路单纯是想给哥哥翻案,现在哥哥已经没事了,他也习惯了这份工作,甚至,深深地爱上这份没有掌声的工作。
“改组无所谓,我能发展一个同志吗?”
李老师笑了笑,“先说来听听。”
“等我先考察考察,时机成熟我再跟你们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干部模样的人,笑起来,“静待佳音。”
同样在等待的清音那边,也很快接到电话——闫伟农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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