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孕妇误用活血化瘀药,还直接导致对方流产,这可是非常严重的过失。
不过,清音也抓住重点:“家属说的是‘那年’?”
“对,一开始她也着急,咱们都没好好听清楚,后来林主任才问明白,她闺女在卫生室被误用活血化瘀药是四年前的事。”
“那她现在来闹事?”倒不是说四年前的医疗纠纷就不该解决,要真是事实,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们来讨说法都是合理的,清音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吗?
这本身就有点奇怪。
“怪就怪在这里,大娘一口咬定就是那年打胎之后,她闺女再也没能顺利生下孩子,这四年来,每年都会怀,但每一次,怀到四个月的时候就自己流产了,她认定是咱们当时伤了她闺女的身子,所以来讨说法。”
清音了然,连续四年,怀到同样的月份流产,这就是典型的习惯性流产,跟当年的秦嫂子一样,不过原因嘛,不一定跟秦嫂子一样。
大致搞清楚情况,俩人来到卫生室门口,这里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保卫科的努力维持秩序,但依然顶不住大家的好奇心,主要是卫生室的人流量本来就已经赶上区医院了。
而闹事的人,举着写满又粗又大黑体字的白布条子,敲锣打鼓的闹起来。
“骗子中医,还我孩子”,十分醒目。
清音眯了眯眼,看来这次是冲着中医来的,而卫生室的优势就是中医,今天要让他们闹成了,那清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四年前在这里坐诊的中医,就只有她一个。
“大家都让让,有什么事好好说,咱们卫生室的清科长来了。”秦解放大声喊着,有认识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
牛大娘头上包着白布条,披麻戴孝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见清音进来也没搭理,其它牛家人全都看过来,“你就是这里的院长吗,那正好,今儿个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对,要说法!”
“我妹妹好端端的,这么多年一直没能生育,都是你这庸医害的!”
“骗子中医,你还我妹妹孩子!”
清音接过白雪梅递来的喇叭,拍了拍,“冷静,我就是清音,是书钢卫生室的负责人,有什么只管对我说,别影响厂里和卫生室的运营秩序。”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又有扩音器加持,轻轻松松压过牛家人的,骚动的人群也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来过卫生室的都知道,我说话算数,你们有什么事只管说,咱们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大家评评理。”
牛家人都急红眼了,“你你你,你个庸医!我妹妹都被你害得不能生育了,你还还还……”
“你们别急啊,清科长既然敢说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到底咋回事,你们再跟清科长说一下呗。”
“就是,清科长可是大忙人,刚从外面赶
回来,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要说什么呀。”()
清音在卫生室扎根快十年了,钢厂的老人们都信任她,病人们也感激她,都愿意帮着说两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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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娘也不哭了,直接站起来,“几个窝囊废,你们妹子遭了罪,你们却连讨说法的本事都没有,让老娘来说。”
清音递过喇叭,“大娘您就用喇叭说吧。”
牛大娘瞪了她一眼,“哼,假惺惺!”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东西”的扩音效果出乎意料,牛大娘拿在手里拍了拍,又轻咳两声,颇有领导讲话的气势。“我闺女叫牛秀秀,四年前来这个医院看病,因为腰疼,这里的中医说是经络不通,要用活血化瘀的药,但他没诊断出我闺女已经怀孕了,开回去的药当天喝下去,没多久就把孩子流了……四个月的孩子啊,这些庸医,怎么能这么丧天良?”
众人虽然早已听了好几遍,但此时也是奇怪,“那你闺女没跟医生说她怀孕的事?”
“我闺女那时候刚结婚,她自己也不知道怀孕了,小年轻稀里糊涂的,但病人不说,医生就不会诊脉吗?不是说中医神吗,怎么连四个月的孩子都看不出来?”
众人被问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病人和家属,他们天然的就是站在牛家的角度,一旦代入这种情景就觉得拳头都硬了。
“是啊,病人不说,医生就诊断不出来吗?”
“啥都要病人说,那还用医生干嘛,咱们自己照着书看病就成。”
“……”
清音用力,一把“抢”过扩音器,“好,既然大娘这么说,那咱们就好好的说清楚,牛秀秀是什么时候来卫生室看病的,这几年的病历和门诊日志都保留着,处方也还在,这都是有法律效应的,咱们找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
“你让找就找,万一你们已经做了手脚怎么办?”
“那咱们就在公安的见证下,我们卫生室的人坚决不碰一下,让公安人员来查看。”
正好,秦解放去找的公安和卫生局的领导也来到了,加上牛家人,公安又随机点了十名围观群众,跟着他们去柜子里找这些东西。
姚公安倒是问过清音的意思,这事最好是私下解决才好,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可清音却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吃哑巴亏,牛家人当着这么多人闹,把她和卫生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都给搞坏了,今天要是不当面澄清,以后即使自证清白,可这件事也已经成为他们的“黑历史”和“污点”。
她可以肯定,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件事跟卫生室应该没关系。
牛大娘仔细想了想,“那是四年前端午节后一个星期的事,因为我闺女那时候刚结婚五个月。”
“你确定吗?”
“确定。”
清音又问其他牛家人,“你们确定是那天吗?按照阳历来算,那应该是1977年7月12号的事。”
“确定。”
“我们确定
,那天我刚好发工资3,我们厂的工资都是每个月12号发,只有节假日才会顺延,不会错。”
“好,既然大家这么肯定,那就请几位公安同志和见证人,去咱们医院的柜子里找出那一天,哦不,那一整个月的病历、门诊日志和处方来,咱们一份份的核对。”
林莉跟着过去开柜子,自从那年被柳家姐弟几个诬告过一次之后,清音对这些东西的管理就异常严格,哪怕现在自己不经常在卫生室,这些东西也是专门用一间屋子来保管的,钥匙也只有林莉和清音有。
没一会儿,大家抱出几沓纸质资料,铺在桌子上,开始一份一份的找。
最先查看的是1977年7月12号的,“无论病例还是门诊日志,又或者是处方签里,都没有牛秀秀这个名字,且各种资料保存完好,无修改、撕毁痕迹,经鉴定应为原始材料。”
“不可能,难道是我们记错了?”
“你们找找11号和13号的试试。”
“也没有。”
“不行,你们找找七月份的。”
半个小时后,公安和见证人齐齐摇头:“都没有。”
牛大娘傻眼了,她闺女明明说的是来书钢卫生室看的中医,这不会有错啊,可为什么没有她的就医记录呢?
清音拿起扩音器,淡定道:“既然原始资料里没有牛秀秀的就医记录,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的病压根不是在我们卫生室看的,药也不是在这里抓的,你们这属于诬告,公安同志,我们需要他们为今天的事情负责,请公安同志为我们做主。”
其它诊室的医生也走出来,纷纷要求讨说法。
本来这事要是医院的责任,大家赔礼道歉甚至坐牢都没话说,受着就是,可莫名其妙被这么一闹,牛秀秀压根就没来这里看过病,这气大家也不能白受!
那个叫牛秀秀的女孩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但可怜不是瞎胡闹的理由,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可能,秀秀怎么会骗我呢?秀秀不会说谎的。”
清音管她牛秀秀马秀秀,这事都跟卫生室没关系了,公安将牛家人带走,清音承诺今天耽搁了大家的看病时间,但大家放心,一定会帮每一个病人看完才下班,也感谢大家的仗义执言云云。
漂亮话谁不会说?
这处理方式,倒是换得了一阵喝彩。
他们坦坦荡荡,大大方方,任由公安和群众共同检查、监督,这更说明他们对医术的自信,对医德的自信,试问,这样的医院和医生,谁会不喜欢?
清音又待了会儿,见秩序恢复,没人再捣乱,她才准备回家吃饭。
闹了半天,肚子也饿了。刚走到杏花胡同,就被原来16号院的邻居们叫住,问今天的事。
大家伙的消息倒是快,清音还没回到就已经传到了,就连顾妈妈也在胡同口焦急的等着。
清音简单解释一下,准备绕进16号院去接鱼鱼回家。
鱼鱼刚在小菊
()
家吃了一顿超级好吃的酸辣米干,类似于米线的东西,也是勐州那边的特产,她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捧着肚子叫“好撑呀”。
“你呀,就不能少吃点儿?”
“香香阿姨煮的米干最好吃!”
“好吃也要悠着点,肚子撑坏怎么办?”
鱼鱼捧着肚子,跟在妈妈身后,一跳一跳的,像只快乐的小青蛙,嘴里还哼唱着儿歌。
清音原以为,这事有公安机关的公正介入,也就算完事了,谁知过了没几天,秦解放给他带来个重大消息——
“牛秀秀在四年前确实找中医看过病,也确实是医生误用活血化瘀药导致她流产。”
“只不过,她找的不是咱们钢厂卫生室,而是隔壁的机械厂卫生室,里头有个姓张的中医,给她开的药,她自己没说清楚,只说是什么厂卫生室,牛家人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咱们厂,就来闹,昨天公安带着过去,在那边卫生室找到原始病历和处方,他们终于没话说了。”
清音点点头,看来这场闹剧他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姓张的“中医”,是真的中医吗?他这样的过失,确实很严重,也很影响老百姓对中医的感观。
秦解放也是恨得牙痒痒,“那个姓张的中医也是,四个月的身孕难道都诊不出来吗?哪怕脉象上诊断不出来,一个育龄期女病人,他都不问问人家经带胎产史吗,四个月不来例假也不查查?”
清音也很疑惑,她有多年诊脉经验,孕脉不难诊出,但即使诊不出来,也不代表就是学艺不精,这种时候知道病人四个月没来例假,查个血或者尿,又是多麻烦的事?现在的钢厂卫生室就能查,而且结果出得很快。
秦解放骂骂咧咧着走了,但这件事却引起了清音的高度重视,医疗安全,这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当天下午,清音抽空给卫生室二十几号员工开了个会议,除了自带职工,就连陈阳等老专家也参加了,清音在会上一再强调医疗安全问题,这种错误她不允许在钢厂卫生室发生。
“但有的时候吧,不是我们不问,是病人不说实话。”小王叹口气,“我是搞西医的,也没有把脉的本事,去年我还遇到一个小女孩,才十七岁,大半夜的肚子痛来住院部,她那个痛的位置,首先怀疑的也是妇科方面的问题,宫外孕和黄体破裂啥的,问她有没有性.生活,她极力否认,我就想着应该不是,只能按肠炎治,要不是清姐第二天早上来过问,给她把个脉,差点就酿成大祸。”
清音还记得,“那天是她母亲带着来的,一般这种年纪小的家长陪同的病人,咱们问诊的时候,还是让父母先离开一下。”
“我也是,上次遇到一个结婚两年来看不孕不育的,我说让护士陪同着,给做个妇检吧,病人还不乐意,后来看了好几个月才知道她有大便失禁的情况,再然后一问,我才知道他们小夫妻同房找错了地方……”把后门当阴.道了,看了两年不孕不育,结果处.女.膜都还
没破,你说搞笑不搞笑?
说起这些,每一个医生都有苦水,清音静静地听了半晌,“所以,咱们在采集病史的时候,一定要非常仔细,善于从病人的话中抽丝剥茧,要是拿不准,那就验个血做个检查,不单单是咱们怕惹麻烦,也是对病人负责,他们把生命健康交付到我们手中,我们就要想尽办法解除他们的痛苦,不能老毛病没治好,又给人增添新毛病。”
大家点头称是。
清音历来不爱文山会海,开会也是极其简短的,有啥说啥,半小时搞定,完事大家该干嘛干嘛,她也不管。
她这边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下班铃响起,秦嫂子就笑眯眯来到门口,“小清下班没?”
“下了。”
“那咱们一起走吧,好久没见着你了。”
俩人慢慢的走出厂门,沿着马路往杏花胡同的方向走,“你们搬走,这看热闹都找不到人分享了。”
清音笑起来,“这有啥,见面的时候你再跟我说说就是,趁着学校还没开学。”
秦嫂子眼睛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你肯定还不知道清慧慧的事吧?”
“什么事?”
原来,最近清慧慧和林素芬又大吵了好几架,矛盾的根源在于她到底要不要改嫁,清慧慧对柳志强那是一个死心塌地,但林素芬眼看着柳家不成样子,柳耀祖也被惯得无法无天,就不断给她介绍对象。
“她们吵架是林素芬要介绍,但清慧慧不去,对吗?”
“嘿,要这么简单,那就不至于爆发家庭大战了!”秦嫂子兴奋得双眼冒光,“清慧慧现在看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也是个二婚的,前头老婆死了,他带着三个儿子,也在咱们厂上班,还是轧钢车间的。”
清音:“……”恋爱脑还会“移情别恋”?
“咱们大院里的都想不通,她怎么就看上那男人了,一个鳏夫带仨儿子,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林素芬也不是说组合家庭不可以,可也没这么组合的啊,对方条件比她还差,这嫁过去当后妈,还要伺候一家子四个老少爷们……”
清音喃喃自语,“她到底图啥?”
“图那男人叫刘志强呗。”
清音懵了一下下,恍然大悟,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宛宛类卿”??替身文学??
怪不得林素芬出狱这两年总是绕着她走,原来是光清慧慧就够她头疼的,生了这么个闺女真的老年都不得安宁,何苦啊。
“幸好我没孩子,要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个孩子是这样,我肠子都得悔青。”秦嫂子感慨两句,“对了,我有个事儿,正想问问你和顾大妈的意见。”
原来,自从确定跟小秦哥不生育之后,她一直想要去福利院领养个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去成,后来这心思慢慢也就淡了。最近双方父母也觉得他们年纪大了,怕再不领养就来不及了,天天念紧箍咒。
“嫂子心里有想领养的人选了吗?”
“嗯(),我想领养小海花。
小海花啊?(),那也是个很可怜的小女孩,清音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的印象还停留在柳耀祖和海涛偷看她换衣服的事上,后来顾安说他教训过他们一顿,恐吓他们再敢对女孩子耍流氓就要像烧猪头一样挖出他们眼珠子,那俩小子现在收敛了很多。
“小秦哥怎么想的?”
“他随我,而且这两年海花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就是两边老人不同意,觉得海花年纪大了,怕养不熟,怕以后还惦记着她亲妈,不给咱们养老。”
清音点点头,其实老人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但还是看你和小秦哥的想法,你们对收养这个事咋看的?”
“我们养她不是图将来她给我俩养老,我们现在的工资,也能存点钱,以后没孩子自己也饿不死,大不了咱们住老人院去,就是感觉跟她挺投缘的,那年我出事,我妈都没这么照顾我,她一个小丫头子,偷着给我洗衣服,打扫卫生,为了给我煮红糖鸡蛋,还被炉子烫了好大一个疤,她一直不说,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
“她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但我最看重的不是这个,我就想着,见不得她过苦日子,柳家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看这架势,他们连初中都不让她上了,说不定过两年就要找个人家将她嫁出去换笔彩礼钱。”
秦家两口子心善,才能换来小海花的真心回报,清音为他们感到高兴。
“你们的想法我支持,但柳家那边怕不好说话。”
其实小海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免费小保姆而已,骨肉亲情不存在的,但一旦他们发现这个“小保姆”“值钱”,那么他们一定会借机敲一笔,说不定还会给孩子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到时候给秦家添堵。
“我们也想到了,所以我们想请安子出面,帮我们找几个人,吓唬吓唬他们家。”秦嫂子觑着清音脸色,“这事本不该麻烦到你们,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顾安认识的人多,要找干这种事的还真简单。但清音也不会越俎代庖,顾安愿不愿还另说呢,“我回去问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要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就另外想点法子,你别勉强他。”
晚上,清音把事情跟顾安一说,他二话不说,“小菜一碟。”
他早就看柳家人不爽了,那个小女孩他也有点印象,平时每次遇到都会热情地喊一声“安子叔叔”,要是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也是不错的。
闫伟农那边的效率很高,不用一个星期就跟电视台敲定下来,4000块钱播出一条长达45秒的广告,甚至他们台里广告部还能帮忙拍摄,清音连想都不用想,对方就按照目前最受欢迎的广告模式给他们策划好了两条。
清音抽空过去看了一下,选中一条简单明了、朗朗上口的,画面主要是一对中年男女腰酸背痛、夜梦频发、满身虚汗、眼睛昏花的情景,然后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告诉
()
他们,这是肾阴不足的表现,不要乱吃药,不要乱花钱,买和善堂牌的六味地黄丸就可以了。
在打出六味地黄丸五个大字之后,又着重介绍一下和善堂,这是中华百年老字号,是民族品牌。
清音生怕自己亲妈滤镜,将策划方案拿给身边人看,在大家建议下,修修改改,最终成型之后,这才点头通过。
电视台立马就去找人拍摄了。
“咱们给的钱多,连演员都是电视台找的。()”清音和祖红坐在石凳上,晒着太阳,悠闲地说。
四千块一开始我还不乐意,但一听人家是一条龙服务,把广告策划公司、模特公司、拍摄公司的活一条龙给包圆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值。◢”
“不过,还是要等播出效果才知道。”祖红很是冷静,她一开始不太懂电视台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更震惊的是清老板居然一口同意。
这可是四千块,不是四百块啊!
哪怕只是四百,也不能这么花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先放你两天假,备婚也够你忙的。”
祖红脸蛋红了红,“嗯。”
清音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张脸寡黄寡黄的,双眼无神,头发干枯似稻草,这两年营养跟上,在工作中不断受到认可和鼓励,整个人精气神都好起来。
祖静还说上次她们带着洪江哥回村,村里人都认不出大姐,以为她是谁家城里来的客人呢。
“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我脸没洗干净?”
“不是,祖红姐真漂亮,变化真大。”
祖红摸了摸逐渐丰润起来的脸颊,“什么都不如钱养人。”
清音竖起大拇指,谁说不是呢?
聊了会儿,清音就打算顺道去买点菜,好久没做饭了,走到旁边机械厂大门口,见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人义愤填膺的喊口号,清音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前不久去卫生室闹过的牛家吗?
她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听了会儿,牛家现在的诉求是:张医生虽然被公安带走调查了,但牛秀秀被伤的身子骨也彻底毁了,以后想要再怀孩子很难,夫家那边意见很大,牛家要求机械厂对牛秀秀做出赔偿。
也算合理,就是如何鉴定牛秀秀现在的不孕不育是当年误用活血化瘀药导致的呢?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怎么证明?毕竟,时间隔得太久了,四年里还发生过四次习惯性流产,这就更难了。
清音叹口气,又听了会儿,买了菜才离开。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不想蹚这浑水,刘厂长却在三天后找上她。
“小清啊,忙呢正?”
“不忙,刘厂长,现在没什么病人。”
刘厂长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有两名穿着干部装的中年男子,“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隔壁机械厂的李厂长和杨副厂长,这位就是我们厂的清音大夫,也是卫生室的清科长。”
俩人主动伸手,清音只得起身与他们握了握,心里有点发毛——刘
()
厂长莫名其妙给自己介绍机械厂的领导干啥?按理来说两家单位是平级,也说不上来视察工作啊。
两位厂长打量了一圈卫生室,崭新的三层小楼,宽敞明亮,井然有序的就医秩序,熙熙攘攘的就医人群,以及那几台让区医院都眼红的先进设备……再想想他们厂里那破败的小小卫生室,实在是有点抬不起头。
而更抬不起头的是,现在厂里面临的危机,两个半老头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这个小年轻,这感觉……啧啧啧,真不是滋味儿啊!
刘厂长见他们脸色尴尬,一直不开口,倒是非常善解人意,毕竟两家单位本来就有密切的业务往来,是名副其实的相互依存、相互扶持的兄弟单位。只见他轻咳一声,“小清啊,今天来找你呢,是想请你帮个忙。”
“厂长请说。”
“就是隔壁机械厂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吧?那天来咱们厂里闹事的牛家人,现在找到正主了,正在围堵机械厂那边,为了稳定局势,不引发舆情,李厂长和杨副厂长已经向牛家人承诺会负责医治好牛秀秀……”
清音点头,没毛病,自己的职工把人家治出毛病了,这当然得负责。
“但问题就是,这三天来,厂里已经带她去过省医院,那边说没法子。”
清音挑眉,习惯性流产没法子?除了秦嫂子那是意外之外的情况,堂堂省级医院不至于连试都不试就说没办法吧?
“哎呀,我们大老爷们也不懂这些,我就长话短说吧,现在比较棘手的是牛秀秀又怀上了,而且正好四个月,说是肚子痛了好几天,也有点出血啥的,省医院那边说是先兆流产,保不住,而牛家的诉求就是,只要咱们能帮牛秀秀这一胎保住,这事就算了了。”杨副厂长红着脸说。
清音:“……”合着,牛秀秀现在即将要第五次习惯性流产了!
牛家人的要求说高不高,就是保个胎就能把那么大的事揭过去,可说低也不低,对于习惯性流产的孕妇来说,在不知缘由的前提下保胎简直就跟盲人摸象一样,让人毫无章法。
难怪连省医院都说没法子,这谁敢答应下来,以后就是扯不尽的皮,搞不好还要招来机械厂的埋怨。
见她拧着眉头不说话,三个男人都有点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清音背着手,在诊室内踱了几步,心里把习惯性流产的原因和常规治法过了一遍,那年没保住秦嫂子的孩子,她下功夫翻过很多书,现在那些理论知识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几乎倒背如流。
可看病不是会背理论知识就行的,“这事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毕竟难处你们也知道,但如果二位信得过的话,我愿意试试。”
一是刘厂长亲自带人来,她能帮一把是一把;二来,牛秀秀虽说让书钢卫生室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但她确实也是医疗事故的受害者,清音作为一名要为中医正名的后继者,自觉有义务为她看看。
“能不能保住我也承诺不了,只能尽力一试。”
见她说得这
么保守,李杨二人也乐观不起来,原本听说书钢有个小神医,他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求人,结果就这……
“两位老兄,咱们小清平时的医术医德自是没话说,但牛秀秀的情况,省医院也没办法,她能答应试一试已经是看在咱们兄弟单位的份上,你们要是想听她立军令状,那不可能。”刘厂长貌似说得凶巴巴,其实是在给他们打预防针,也是给清音做铺垫。
万一真保不住,这也不怪她。
“这是当然,老刘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小清大夫能试一试也是好的,我们感激不尽。”
说好,下午,机械厂那边就派人把牛秀秀送过来,是由那边卫生室的两位医生和两名护士用担架抬着过来的,清音偶尔会出去开会,见过他们,还聊了几句。
“嗐,可别提了,都是张瑞强害的,他自己爱出风头,却害得咱们出门都抬不起头。”
“哪个张瑞强?是以前在区医院后勤的张瑞强吗?”清音心头一动,这人以前实习的时候还跟自己发生过不愉快,后来听说离婚找了个当领导的老婆,调动到了后勤科室,怎么现在又跑到机械厂卫生室来了?
“可不就是他,区医院好好的不待,偏来祸害咱们。”
“可得了吧,不是他不想待,是他在那边作风不好,跟小护士眉来眼去,他老婆气不过就把他弄基层来了。”
清音实在没想到,自己跟这位“故人”是以她帮他擦屁股的方式再次“相遇”。
“哎哟清医生你是没看见,那天牛家人把咱们卫生室堵得死死的,还说要给咱们身上泼大粪,那可真是……”
“嗯哼,少说两句,来了来了。”
他们身后,是闻讯而来的牛大娘和几个儿子,看见清音都有点尴尬,公安让他们向书钢卫生室道歉,他们忙着去找正主,还没道呢,谁能想到今天居然还要来求她。
牛大娘重重地咳了一声,“清大夫是吧,他们都说你医术高明,那你给秀秀看看,她这胎一定要保住,保不住的话,这婚是离定了。”
清音面上淡淡的,“大娘,别忘了,我可是您那天口口声声大骂骗子的中医,我只懂中医,也只会用中药。”
牛大娘老脸一红,“那是气话,你就当我放屁,我满嘴喷粪行了吧。”
牛家其他人也都不太自在,清音一一扫过,“那我也给大家伙打个预防针,我是中医,也就是你们说的‘骗子’,只会用中医的法子试试,保不保得住我不敢打包票,你们同意,我才会看,不同意的话还是另请高明吧。”
所以,从始至终,她就没看担架上的牛秀秀一眼。
牛家人的本事她也是见识到了,万一自己托大把锅扛到自己背上来,那可不值当。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牛大娘狠狠心:“咱们听说了,你是好医生,跟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假中医不一样,你只管放心的试,不成我们也不怪你。”
其实,所有人都觉得牛秀秀这一胎还是保不住,只有母女连心的牛
大娘还想试试,所以他们心里都做好了最坏打算。
而清音不仅要他们保证,还要牛秀秀的夫家也同意,虽说小两口闹离婚,但终究是没真离婚,即使真离婚了,孩子是两个人共有的,牛家单方面也做不了主。
见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牛大娘立马揪出一个年轻小伙子,“这就是我女婿,秀秀的男人,你来跟清大夫说,说不管能不能保住你事后都不找清医生麻烦,说啊你!”
小伙子瑟瑟发抖,竖起四根手指,仿佛在对天发誓:“我,我说,不管能不能……”巴拉巴拉。
现场围观的人不少,要真扯皮都可以做见证,不过清音可不信这些,让牛家和夫家同时白纸黑字写下承诺书,签名按手印才行。
直到承诺书收好,清音才进屋查看牛秀秀的情况。
牛秀秀,女,26岁,停经四个月,腹痛五天,阴.道流血四天。既往流产四次。
大体情况跟李杨两位厂长和秦解放说的差不多,清音一边把脉,一边询问:“出血量多吗?”
“不多,每天就三四滴。”
“什么颜色的?有没有血块?”
“黑红,血块还没有,但按照前几年的样子,最多不超一个星期就会下血块,怎么办……”牛秀秀虚弱地叹口气,“清大夫,我这胎是不是还是保不住?”
清音没回答,而是继续问她有没有腰酸,小腹下坠等感觉,其实脉象上也能看出来,肯定是有的,甚至已经有胎将下的征兆。
有经验的老大夫是能给把出临产脉的,而她现在就有点类似于临产脉。
清音拧着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解放,去帮我把陈阳老师请过来一下,还有薛主任。”
陈阳和薛梅来得很快,他们其实也无心看病,这事闹得太大,他们担心清音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早就想来帮忙了。
俩人一个是中医圣手,一个是妇产科主任,查看一圈之后,陈阳先开口:“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止血,再让她这么流下去,胎也要掉了。”
薛梅则是去检查室里帮牛秀秀做过检查,出来摇头叹息,“胎心极其微弱,我看已经没必要了,这么大月份,药流恐怕不干净,不行就我给她清宫吧。”毕竟,耽搁越久,死胎在肚子里留的时间越长,宫内感染的风险越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卫生室的条件好起来后,清音专门给她准备了两间简易手术室,一般的小型手术都能将就着现场做,不用再跑上级医院了。
他们说这些话是背着牛秀秀,牛秀秀还在检查室里,隐约传出啜泣声,清音被这母兽一般的啜泣搅得心绪不宁,只能踱步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我们知道你想尽力保胎,但这次真的没必要了,太过冒险。”
清音看向陈阳:“陈老师觉得呢?”
“如果你想试一试,那就试一试吧,咱们尽快给她开点蒲黄、茜草、地榆、槐花之类的收敛止血药看看,要是血能止住,或许还有尝试的空间,要是止不住,那就听你薛姨的,趁早清宫吧。”
“我们今天的目的,是要从最有利于患者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为了人情,不是为了给中医正名,拿患者生命冒险。”薛梅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说重话。
清音却摇头,“不行,胎我不仅要保,还要用活血化瘀药。”
“啥?!你还用活血化瘀的,是嫌我外孙命大吗?当年那个骗子中医就是用了活血药把秀秀孩子打掉的,你现在还要用,你你你还是人吗你!”牛大娘猫着听了一耳朵,顿时急得暴跳如雷,指着清音就骂。
就是陈阳也着急,不住的使眼色:小清平时挺机灵啊,怎么今天说这种昏话,有出血肯定是要止血啊,她用活血化瘀药不是让病人血流得更多吗?那到底是打胎还是保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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