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保密的重点实验室里,两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十几名工作人员忙碌着。
他们如鹰一般的眼睛,不错过他们任何一个神情和动作。经过细致的安排和试探,现在是能得出初步结论的时候了。
“你怎么看?”陈老问身边的年轻人。
顾安摇头,心里把每个人的履历过了一遍。按照事先计划,他在每一个人的家里和工作环境内都安插了监听设备,并且亲自对他们的反应做出记录和分析。
目前整个实验室能进到这一层的,包括他和陈老就只有这11个人,而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四十出头,最年轻的就是他,当然,他不是技术人员,不算在内,其他人可都正是青壮年得力的时候,无论学历还是能力,都是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
其中还有两名海归博士,身份比较敏感,轻易不能怀疑。
“3号和9号,一个是y国留洋博士,一个是f国回来的,都有海外关系,你觉得会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
顾安摇头,“应该不是。”
这俩人的性格很相似,都是那种醉心科研,不爱与外界接触的工科男,家里人上下三代都在国内,应该没什么把柄在境外国家手里,在国外那几年也都不擅交际,没在外面发生过什么感情纠葛,也没什么异性缘,不存在被策反的可能。
再加上他们性格乖张,在厂里很是与众不同,天天要吃汉堡薯条喝香槟,真是间谍,会这么张扬吗?
顾安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俩人应该是清白的。
“那6号和7号?”
这俩人是国内目前最顶尖学府毕业的,性格稳重,素养过硬,“应该也不是。”
又一连排除了好几个,陈老也觉得头疼不已,“那就只剩1号了,你觉得他有问题?”
见他犹豫,陈老非常坦荡地说:“你尽管说自己想法,你我之间不存在那些。”
顾安点点头,“恕我直言,1号在您身边时间最长,是您亲自从京市带过来的,而且祖籍就在书城市,本该不在怀疑范围内,但我调查到,他半年前离婚了,对吗?”
对于自己这名得意大弟子,陈老自然了解他的婚姻状况,“嗯,半年前离的,他前妻你应该见过,原来在厂卫生室当护士,后来去了包装车间。”
顾安面不改色,他当然记得,这还是清音弄走的人。
这名杨护士,他没进厂工作前就知道她的“威名”,家境优渥,性格孤傲,因眼光奇高一直没找到合适对象,后来好容易经人介绍认识了区医院一名姓张的外科医生,结果那张医生居然跟柳红梅牵扯不清,婚后日子也过得磕磕巴巴,三年前俩人离婚了,没多久就认识了陈老身边的“老大难”杨立群,也就是陈老说的“1号”。
杨立群年近四十,长相平平无奇,性格木讷老实,也没什么异性缘,虽然是陈老身边的得力助手,陈老和陈庆芳也帮忙介绍过几次对象,奈何没
一个成的,后来遇到离异的杨护士,俩人谁也没嫌弃谁,就结婚了。
没想到,他俩的婚姻也不长久,才一年多就散了。
当年杨立群和杨护士结婚的时候,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加上杨护士坚持二婚不想大办,所以没有公开的婚礼,只是邀请几名实验室同志一起吃过一顿饭。本来顾安也在受邀之列,但杨护士当年还帮着柳家人偷过清音的处方签,举报过清音,后来被清音弄走了,把白雪梅给换到卫生室来,俩人也算有过节,所以他只是礼到,人未到。
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跟杨立群离婚了。
“对于杨护士此人,我当时也只结婚的时候见过一面,不清楚具体相处细节,但有段时间,大概就是半年前,立群的情绪不太对,愁眉苦脸,后来才知道是离婚了,我当时还给他放了两天假,他说不需要,后来我看他恢复挺好,也就没有再多问……你的意思是,他前妻有问题?”
顾安摇头,“尚不确定。”
“好,你最近不用管别的事,先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
顾安离开实验室,走在路上,心情有点紧绷。刚开始接触这份工作时,他“调查”的对象都是本身就不太光明的那种,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他发现很多明明有光明未来的人,表面看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背地里却成为境外势力的棋子,更令人心寒的是,这些人就在自己身边,在清音身边,鱼鱼身边。
回到家里,清音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时不时做个笔记,刚洗过的头发还披散着,偶尔有几根发丝散落在脑门上,她一边捋着,一边盯着书。
顾妈妈则在一旁,听着收音机补衣服,定睛一看,嘿,居然是鱼鱼的红色小裙子,去年过年时候陈庆芳送她的,一直没机会穿,夏天才上身:“怎么就破了?”
顾妈妈没好气,“问你闺女去,这才穿几天,胳肢窝都开线了,裤子膝盖也破了。”
鱼鱼玩心大,跟着大孩子们在地上跪着趴着玩玻璃珠、拍纸片、纸乌龟,跳皮筋,哪一样都是消耗很大的运动,衣服没几天就把咯吱窝下面弄开线了。
顾安摸摸鼻子,有点想笑,接过衣服看了看,忽然捏着鼻子,“她几天没洗澡了?”
“两天吧,每天晚上饭碗一放人就没影儿了,等天黑回来就叫要睡觉,我也没忍心叫醒她,就没给洗,怎么,衣服就臭啦?”
清音赶紧接过来,咯吱窝倒是不臭,但袖口是有点的。
“呸呸呸小臭丫头,是不是又用袖子给来妹和红玲擦鼻涕了她……”
“别人家女孩都是温温柔柔的,咱家的就是个小魔王,难怪当时在肚子里就翻腾得厉害。”顾妈妈说着,抱着针线篓子回房睡觉,把空间留给他俩。
清音合起书本,“你们的内奸查出来没?”
“嗯,目前初步确定了一个怀疑对象。”
“谁呀?”
顾安顿了顿,没说,反而问起这几年杨护士的情况。
“她啊,路上遇
见也不跟我说话,我无所谓,倒是林主任和张姐李姐气得够呛,以前在卫生室天天跑去相亲,大家可没少帮她打掩护,现在好,嫁给陈老身边的红人,就连她们都看不上眼了。”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清音弄走了她,但至少其他三人可没招惹她。
“不过,我听说她婚后跟婆家关系不太好。”
“怎么说?”
清音狐疑,“你以前不是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嘛,怎么……”
“没事,你说说看。”
清音因为工作接触的人多,消息来源十分丰富,渠道多样,能知道很多普通吃瓜群众不知道的内情。
话说,杨护士只是眼光高,把自己生生耽误成了大龄女青年,情商却一点也不高,经常得罪人,嫁给张医生后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柳红梅从中作梗,结婚好几年都没孩子。后来嫁给杨立群,杨立群作风端正,没什么花花肠子,又没有柳红梅从中作梗,按理来说应该过得比较幸福才对。
可坏事还是坏在她那张嘴上,天生的大小姐脾气,口无遮拦,没去多久就把婆家人得罪光了,听说自打婚后婆家都不跟小两口来往了,尤其是小姑子,直接对外放出狠话,家里有她就没杨护士。
“再加上杨立群忙于工作,没时间哄她陪她,小两口的感情也很快出现问题。”
“这样,就离婚了?”顾安怎么觉得有点草率呢。
“你也觉得草率吧?我也觉得,当时我们还讨论过,说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可惜后来杨护士辞职去了南方,跟人学做生意,就再也没在书钢出现过,所以大家都没机会搞清楚真正的离婚原因。
“你觉得杨护士这人怎么样?”
“主观上不喜欢,但客观来说,她这人头脑简单,说难听就是有点蠢,坏心思都写在脸上。”
顾安想了想,还真是清音同志描述的这样,说谁是间谍都有可能,唯独她不像。
他始终坚信,现在信息交流落后,外部敌人想要策反一个有坚定信仰的龙国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书信能做到,必须是面对面接触到的人才行。
而杨立群的生活十分单调,不是回家就是上班,除了同事之外,就只接触得到家人。
如果排除杨护士的嫌疑,那就只有杨立群的亲人了。
顾家说是要买电视机,但这年头的电视机不是想买就能买的,毕竟严重的供不应求啊,哪怕是顾安外头的关系多,但这种紧俏的好东西再硬的关系总有人比你硬,都得排好长时间的队。
关键吧,他还想买最大最好最时髦的,难度更大。
鱼鱼自从听说要买电视机,心里早乐开花了,每天都要跟小朋友们炫耀一遍她们家马上就能看大彩电了,甚至放出豪言,等电视机买到家,就要请全班小朋友上家里看电视……可这话说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都没听说买到。
好在小朋友们玩心大,没几天就忘了这茬,顾白鸾却是说到就要做到的孩子,过几天
问一次,电视机买到没,过几天问排队排到哪儿了,把老父亲和老母亲催得不行。
夏天的晚上,吃完饭,清音还挺怀念以前住杏花胡同的感觉,大家伙搬着小马扎,坐到胡同两边,靠在墙上,打扇子,做针线,聊闲儿啥的,她打算过去杏花胡同看看,也找秦嫂子和玉家姐妹俩聊聊天。
玉香搬进她们老房子里,也不知道住得习惯不习惯。
姜向晚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苹果追过来,“你们要买什么,我怎么听鱼鱼问你们买到没。”
苹果不大,也就半大孩子拳头大小,但皮色鲜红,还有米白色的小点点,清音拿起啃了一口,“真甜!”
“还不是电视机闹的,她跟他们班小朋友吹牛说我们家要买大彩电,这不都多少天了,在门市部一直没排到队,她就着急了,生怕同学觉得她是骗子,想起来就催我们。”
清音早在年代文里看过这时候的电视机多紧俏,却没想到现实比自己想象的还紧俏,因为在她两辈子的经历里电视机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东西,没必要四处求人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也没问身边谁有熟人的。
“等着,明天我给你问问我高中同学,她就在门市部上班。”姜向晚笑着,还说能不能请顾安帮忙问问,她想买只狗来看家护院。
“我爸经常出差开会,我和穗穗俩人住着,晚上有点害怕,养只狗也能做个伴儿。”
前几天顾妈妈实在没忍住,跟他们说了保姆偷奸耍滑的事,父女俩一经核实立马将人辞退了,但再找合适的人还需要时间,这几天就只能先将就着。
“你有没啥要求,大狗还是小狗,公的母的?”
“只要能看家护院就行,最好是小母狗,温顺些。”
清音想了想,前几天听秦嫂子说洪二姨还来城里卖狗呢,说是家里养的土狗,生了一窝小狗崽,没那么多粮食喂,又不忍心扔山林里,就拿城里来试试,结果大家都只喜欢养狮子狗哈巴狗,憨头憨脑的小土狗卖了一天一只也没卖掉。
“那窝狗我没见过,但听秦嫂子说有点狼狗的血脉,看家护院应该可以,就是还小,顶多两三个月吧。”
“这敢情好,从小养的亲人。”
很快,俩人来到16号院大门口,果然已经坐满了街坊,看见她俩,柳大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她俩咋走一起呢?
清音和姜向晚都不知道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其他人也没在她们跟前提起,别说,除了她尴尬,她们可不尴尬。
柳大妈本来想怂恿几句,最好是让她俩当场撕起来,可一想到最近家里忽然多出来的死耗子,臭蟑螂,以及莫名其妙被人打碎的玻璃窗,只能害怕的咽了口口水。
呸,顾安他牛啥,不就是个街溜子!
等改天她抓个现行,让他赔钱!
鱼鱼早就在这边玩疯了,带着穗穗和16号院的其他孩子们,蹦蹦跶跶,叽叽喳喳,呼啦啦蝗虫过境似的,一会儿回来一会儿跑开,就这运动量,不出臭汗才怪。
跑着跑着,她忽然指着远处两道亮光,“小轿车来啦!”
“你怎么知道是小轿车,我看是张叔叔的大卡车。”
“不对,是厂长的吉普车!”
“也有可能是拖拉机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到底是辆什么车,鱼鱼觉得这些哥哥都笨死啦。“你们看车灯位置那么低,肯定不是大卡车,灯光那么亮,肯定不是拖拉机,发动机声音那么小,肯定不是吉普车呀!”
众人被她有理有据的推断搞得集体失语,好像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但,不是,“鱼鱼你是女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女孩就不能喜欢车车吗?那你是男孩,你还喜欢跳皮筋呢。”
众人哄堂大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相信鱼鱼的,毕竟她可是清大夫的小孩呀!
说笑着,随着一阵压根不存在的尘土,那辆神秘的车子终于在众人跟前停下。
是的,没错,这是一辆小轿车。
但从车子上下来的,居然是……“陈奶奶?”
“哪个陈奶奶?”
“我童童哥哥的奶奶呀!”
众人大惊,这个烫着一头齐肩卷发,穿着黑色皮衣,紧身牛仔裤和黑色高筒皮靴的时髦女人,居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陈庆芳?!
“诶,鱼鱼都长这么高啦。”
众人大跌眼镜,还真是。
陈庆芳是从粤东省自己开车回来的,紧赶慢赶正好天黑之后开进书城市,她以前不常来杏花胡同,眼见着天都黑了还这么多人坐外面,比白天还热闹的样子,“怎么你们都……”
“坐外头凉快凉快,正好人多好聊闲儿。”
众人开始热情询问她怎么现在才到,这几年上哪儿去啦,是不是赚大钱了……反正,就那辆崭新的小轿车和这身打扮行头,说不是富婆都没人信。
鱼鱼悄咪咪伸手摸了摸陈奶奶的长筒靴子,“奶奶这鞋不热吗?”
陈庆芳忍俊不禁,“不热,冬暖夏凉。”
她车上还给她带了好几套新衣服,但现在人太多不好拿出来,等明天再送过来吧。
小张哥是懂车的,他围着小轿车转了几圈,边转边咋舌,这可不是一般有钱人啊,外头那些啥万元户暴发户都没法比呀!
这辆车子可是正宗的,d国进口的最新款的桑塔纳小轿车,至少值二十万!
二十万是啥概念哟,整个杏花胡同的人埋头苦干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个数,可人陈庆芳,都五十岁的老太太了,居然眼睛不眨地拿去买辆车!
看来大家说得没错,南方现在真的到处是金子,一?头下去都能淘到金子。
当然,清音觉得,大家的想象力还是欠缺了点,胆子还是小了点,据李萍上半年回来的时候说,陈庆芳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已经从最初的两个档口扩张到买下一整个服装批发市场,在鹏城那都是有名的女老板。
买辆小轿车,贵是贵了点,但也就跟普通家庭买台收
音机一样的消费吧。
果然,第二天上午,陈老让她上门做客,顺便把脉的时候才算见识到啥叫富贵迷人眼,啥叫泼天的富贵,啥叫……咳咳咳,不谈钱,不谈钱。
陈庆芳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鹏城女老板,听说年后就打算在港城买房了呢,一辆小轿车的价格跟港城的千尺豪宅比起来真的不算啥。
清音觉得,陈庆芳要是重生穿越文女主角,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她有点能想得通,毕竟有阅历和上帝视角,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只因为对本土国情研究透彻,又把研究资本主义运作方式研究得透透的,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这才是大女主嘛!
至于自己,清音觉得,她也就是占了点穿书的优势而已,大富大贵是不用想了。
顺便给老两口把个平安脉,陈童就带鱼鱼去看给她的礼物。
每一年,陈庆芳都记得给她买新衣服,各种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羽绒服牛仔裤,各种蓬蓬松松的公主裙和小皮鞋。
而且,人家这买可跟清音的“买”不一样,清音每次都会特意买大点,企图多穿两年,陈庆芳从来只买合身的,穿过那几个月就穿不了的……算下来,鱼鱼这两年的衣服都让她承包了。
不过,今年还多了一样东西——“童童哥哥这是什么呀?”
鱼鱼抱着一个彩色的塑料大盒子,上面绘着一个穿紫色裙子的外国小姑娘,正在冰面上翩翩起舞,而她脚下也穿着一双紫色的带轮子的鞋。
“溜冰鞋吧?”陈童也不确定,帮着把盒子拆开,果然里头是一双紫白相间的溜冰鞋,鞋底有轮子,侧面还有些金色的会发光的颗粒。
鱼鱼可是最聪明的小孩,当即把鞋子藏自己衣服里,捂住,悄咪咪往里一看,“夜光的耶!!!”
高兴得破音了都。
陈庆芳见她这么喜欢,觉得一路的辛苦都值了,“溜冰鞋,也叫溜溜鞋,试试看合不合脚。”
“可是这里没有冰呀……”
“没冰也可以溜呀,只要路面平整,在家里院子里都可以溜。”陈童研究一会儿连忙说。
陈庆芳笑着点点头,“我看人家外国小孩都穿这个,想着鱼鱼肯定会喜欢,哦对了,童童也有一双,在楼上。”
陈童赶紧跑上去,抱下来一个红色的大盒子,他的是一双红黑色相间的,尺码也大了很多。
俩孩子穿上,尝试着扶着墙站起来,刚开始掌握不好重心,轮子一滑,俩人要么前倾要么后仰的,可玩了十分钟就熟练多了,尤其是陈童。
他爸可是战斗机飞行员,娘胎里自带的平衡感杠杠的,没几下就能熟练地“滑翔”了。
“别着急,先把腿弯着,别站直……”
“对,然后感受一下底下的轮子是怎么发力的,找着感觉没?”
“鱼鱼你慢点,这样,先拉着我的手,慢慢的……”
很快,俩小孩就在屋里滑起来,两老口也不嫌吵,很少有能陪着孙子的时候,自然是他们想
干嘛就干嘛。
清音看鱼鱼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一张小脸兴奋得红苹果似的,心说早知道鱼鱼会喜欢这东西,她也早点给她买,上辈子偶尔从市民广场经过的时候,还经常能看见好多小朋友穿着轮滑鞋做训练呢。
那个时候好像每个小孩都有至少一双,父母不会滑的还要去请教练教,学费也不低呢。
谁能想到,她六岁的鱼鱼居然就提前这么多年享受到那个时代小孩的快乐了呀!
“谢谢陈阿姨,您看您每次都这么记挂着我们。()”
客气什么,鱼鱼就跟我孙女一样,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说着,又赶紧让两小只回来,把头盔和护膝护肘都戴上,怕他们跌倒弄伤自己。
清音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两双溜溜鞋将在整个书钢,不不不,整个书城市兴起一股潮流。
果然,才刚走出陈家,隔壁的沈飞扬和刘红旗站在二楼,看见他俩手牵手的“翩翩起舞”,明明是在移动,但脚底板却没离开过地面,连忙问:“陈童,顾白鸾,你们穿的啥?”
“溜冰鞋。”
“你们要去溜冰吗?大夏天的可没冰。”
“不啊,大马路上也能滑。”陈童再稳重,毕竟也是孩子,原地表演了个转圈,可把他俩羡慕坏了,连问哪里买的,多少钱。
没走几步,又遇见书记家小孙子,也是一样的问题,等回到杏花胡同这边,孩子更多,大家直接把他俩围在中间,又看又摸的,反正钱不钱的无所谓,他们就要!
“妈妈我要溜溜鞋!”
“溜啥溜,你新鞋不是昨晚才穿上嘛!”
“我不要布鞋,我要陈童和鱼鱼这种带轮子的溜溜鞋!”
家长们一看,那漂亮,那洋气,肯定老贵了,只能转头给孩子屁股上来两个大巴掌,“边儿去,石兰省没这鞋子,要买你们上京市买去。”
鱼鱼这老实孩子:“京市也没有,穗穗和她妈妈去看过呢,都没有。”
于是,话题很快转到南方到底怎么了,这几年到底发生多大的变化,到底有多发达的讨论上来。
这个说他家远房亲戚去年去了南方,过年就戴着金表回来。
那个说他们车间谁谁家的侄子,去了两年就把全家从大杂院搬出来,住进了铁路小区新买的房子里。
……
以前,顶多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但这两天陈庆芳的阔绰,他们却是亲眼所见。
杏花胡同的老百姓们,在一辆小轿车和两双溜溜鞋的启发下,第一次开始向往南方,向往鹏城。
清音可没时间注意那些,鱼鱼自从学会穿溜溜鞋后,玩心更加大了,每天吃饭都得一家子出去找,碗一放下,人就消失了,她每天都要跟闺女斗智斗勇才行。
在家附近胡同里的道路上玩她不担心,毕竟有陈童带着,但她担心他们玩到大马路上去,虽说现在车子没有后世多,但也还是经常有车经过,控制不好速度无论是车撞他们身上还是他们撞车身上都
()
不是闹着玩的,只要半小时不见人就得去找。
鱼鱼也是个喜欢分享的小姑娘,她的紫色溜溜鞋自己玩够了也会借给小菊和海燕穿会儿,虽然她们压根穿不了,太小了。而陈童见她休息,也会跟着休息,把自己的鞋子借给其他男孩玩。
这时候,大院里就是最热闹的,因为几乎所有孩子,只要不是脚特别大的,都能上脚试一下,要是有谁不会滑跌个大马趴,那笑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谁要是会滑的,那就是各种喝彩与口哨齐飞,大人们在屋里听了也跟着笑,短短几天,已经有好几拨家长找到陈庆芳,请她帮忙给自家孩子也带一双回来。
毕竟价格也有他们能接受的,鱼鱼这双一看就非常贵,那买一双一般点的就行,反正孩子嘛,就图个新鲜,谁知道他会玩几天,买贵的还浪费呢。
陈庆芳一一答应,甚至直接给秘书打电话,让她现在就安排人出去采购,争取半个月后寄到书城市来。
而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1982年的国庆节来了,英子的肚子提前几天发动,她体格好,又经常运动,再加上是三胎,都还没来得及找车子送医院,在家里直接来了个半小时超快顺产。
孩子们正在玩溜溜鞋,忽然听见有人喊,“招妹来妹,你妈生了!()”
生了啥?3()”
“生了个弟弟。”
两张期待的小脸顿时成了小苦瓜,“咋不是妹妹啊?”
“那你回家问你妈去。”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清音带着几个孩子赶紧上刚子家,听见一个小猫崽子似的哭声,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就是……是个弟弟呢?
明明怀着的时候,妈妈(婶儿)都喜欢吃辣的呀!无论是招妹来妹还是鱼鱼,都坚信肯定是个小妹妹,鱼鱼甚至把自己小时候的车车找出来,还把自己穿小了的裙子也准备好,结果……变成了弟弟。
清音忙自己的工作,上次看见英子的时候才六个多月,咋这么快就生了。说来这两口子为了追个闺女也是魔怔了,来妹还没满周岁他们就开始备孕,硬是逼着清音告诉他们怎么做生闺女的概率能高点,清音想不出来,干脆就照着网络上说的啥多吃肉酸性体质,早上同房啥的,刚子每天早上累成一头老黄牛,结果……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小名,是盼妹还是啥……刚子和英子是真哭了,决定再也不生了,要去做结扎手术。因为计划生育开始施行了,刚子没工作可英子有工作啊,为了小老三她差点丢了工作,最后还是交了好大一笔罚款才通关的,结果又是个儿子,他们再也不敢冒险了。
“妈妈,小妹妹怎么变成小弟弟了呢?”晚上坐沙发上的时候,鱼鱼还耿耿于怀的问呢。
清音有点好笑,“不能说变,是妹妹还是弟弟其实本来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了。”
“在肚子里决定的吗?”
“对呀。”
“那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很小的时候就是
()
个女生吗?”
额……这得问问你爸的x染色体。
不过,鱼鱼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翻滚翻滚,滚到妈妈肚子上,“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不乖呀?”
你可是小滚筒洗衣机,跟乖一点也不搭边呢!
“为什么这么问?”
“我记得,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根绳子拴在我肚脐上,这样我就不会跑丢啦。”
清音一整个无语住,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奇思妙想,她不觉得胎儿能有记忆,估计是别的小孩或者大人说话不注意被她听到,就变成自己的故事了。
她虽然上二年级了,但只有六岁半,有时候分不清真实的世界和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也正常。
于是,清音顺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她科普了什么叫脐带,什么叫子宫,一直聊到十点多才迷迷糊糊哄睡。
第二天中午,洪二姨就抱着一只灰黑色的小土狗上门,说是她今天正好进城给送来。
小土狗是真小啊,短短的,矮矮的,两只小耳朵还耷拉着,肚皮却是胀鼓鼓的,“我怕它路上肚子饿,喂饱才带出来的,来城里它也算是享福咯。”
姜向晚其实也不太懂狗的好坏,但这么胖嘟嘟一小只,走路还踉踉跄跄的,看着就分外喜人,估计穗穗见了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她当即就给洪二姨塞了五块钱。
洪二姨推辞,清音也帮着劝她收下,“二姨甭客气,你们养大这窝小土狗也挺不容易的,这点钱您就当给剩下的小狗买两根大骨头呗,谁家要的就尽量送出去,家里的母狗还是尽量给煽了吧。”
现在不给它绝育,过不了多久又会怀上,狗狗不像人,能控制自己,它的生育没有自由可言,不停地生,不停地看着自己孩子被送出去,想着也是可怜。
“好嘞,等家里那几只再大点,我就找敲猪匠来把大狗给煽了,省得造孽。”
姜向晚把小狗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狗窝里,跟清音一起去学校接孩子。今天难得清音休息,既不用上课也不用上门诊,俩人计划着时间,走到校门口刚好响起放学铃声。
她们站在一边等候。这年代接孩子的家长不多,尤其是二年级往上,就没大人接了,都是跟着哥哥姐姐和一个大院的邻居,谁家都是双职工,哪有时间还耗?
一会儿,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先出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男孩,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清音有印象,这是鱼鱼的小同桌,叫卓然,名字朗朗上口,加上她整天和穗穗“卓然这样”“卓然那样”的念叨,清音想没印象都难。
再加上这小子好像有点喜欢鱼鱼,就是单纯的小朋友那种喜欢,经常从家里给鱼鱼带吃的,带最多的居然是这年代很稀罕的白砂糖!
要知道这时候像白砂糖这种紧俏东西依然还是凭票供应的,清音和顾安时不时要补贴顾舅舅和顾姨妈几张糖票,家里也没多少,但这小子可厉害,每天撕一页作业本或者课本,给鱼鱼包一包白砂糖来
“上贡”。
等老师发现的时候(),他的课本都撕掉五分之一了!
幸好?,鱼鱼可是很仗义的,她也很维护好同桌,老师批评的时候她主动承认是自己吃了他的白糖,甚至还从自己存钱罐里拿钱买了一本新课本送给卓然。
卓然感动得哭了。
因为,在这之前,卓然还有个外号叫“瞌睡虫”。
顾名思义,就是特别爱打瞌睡,全班同学都说他是瞌睡虫,大家玩游戏都不带他玩。现在班上最漂亮最可爱朋友最多的顾白鸾居然愿意送他课本,还是新华书店买的全新的,他能不高兴?
包糖包得更起劲了!
此时,清音一看班主任黑沉的脸色,顿时大感不妙——卓然不会是又撕课本包白砂糖了吧?!
家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教鱼鱼跟人要糖吃呢,这小子也是固执,都说不要不要他还送,作为鱼鱼的妈妈,她总不能黑着脸骂人家孩子吧……
不过,幸好,班主任不是冲着她这个“始作俑者”的妈妈来的,而是气冲冲走到她们身后,另一个老年妇女跟前。
“卓然奶奶吗?”
“啊,对,我是,我家卓然是不是不听话?老师你直管打,这小屁孩子就是欠教育,欠收拾。”卓然奶奶也跟着同仇敌忾。
“你们家孩子我是教不了了,谁能教你们找谁去!”
“你这死孩子是不是又调皮了?!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少教,就是欠打,看你惹的祸……”老太太也不管青红皂白,直接脱下鞋子,拎起鞋底子就抽孩子,边抽边骂。
整个学校门口都是她的骂骂咧咧。
卓然别看有点胖,其实都是虚的,脸色也有点虚白虚白的,那鞋底子下了大力,没几下就把他脸颊都抽肿了。
班主任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狠,顿时后悔刚才说气话,连忙将孩子护到自己身后,“卓然奶奶你动手干啥,你家卓然不是惹祸,真是该教的不教,这时候你瞎打他干嘛,你都不问清楚……我说的是他上课打瞌睡,数学老师也跟我反应过很多次,说这孩子老打瞌睡,你们晚上就不能监督他睡早点吗?”
“我们让他早睡的啊,每天九点不到就睡了,一定是他夜里不好好睡觉,起来偷吃东西,不然怎么还会打瞌睡。”转头老鹰叼小鸡似的从班主任身后揪出卓然,质问他是不是晚上偷吃东西了,还说怪不得前几天买的这样没了,那样没了,最后说到前几天刚熬的一罐猪油没了也说是他偷吃的。
清音看得目瞪口呆,她也是会打鱼鱼的,但从来不会这么不问青红皂白,也从来不在人多的地方教训,有什么都是回家关起门来,这卓然奶奶也太粗暴了。
更何况,卓然穿着不错,家境应该不差,不像吃不上油水的样子,怎么会半夜偷吃猪油?这不瞎掰嘛!
不过,看着看着,清音忽然一把拽住老太太手腕,“别打了,你孙子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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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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