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就在第二天季白绪醒来后, 手机短信发来一个消息。

    [银行卡被转入18888元,付方:贺依依,备注:白絮老师, 请你喝奶茶!]

    季白绪虽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请自己喝奶茶, 但是对这种一言不合就打钱的行为还是非常满意, 把她和玫玫儿一样纳入可长期合作对象。

    还有一个最近消停了的方立觅, 他还在上大学,据说他由于请假次数太多, 时间太久,被辅导员抓回去上课了,这个学期必须老实待到放假, 否则就给他挂科。

    方立觅用99+的消息把简单事件夸张化, 至今季白绪都没能看完那些消息。

    抄袭误会解除后, 季白绪本想退出节目组,可宁导在处理苏招溪的事件, 就暂时耽搁了下来。

    季白绪也没有去上课,他继续窝在宿舍里写题。

    快到中午时分,宿舍门响, 季白绪还以为季佰思带饭回来了,才发现是自己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又把他带到了教导主任的那里。

    “后天就是市赛了, 都准备好了吗?”教导主任温柔问道,“今天收拾一下行李, 明天学校包车去市里, 后天比完赛再跟车回来,明天在那边住一晚, 住宿都安排好了。”

    所有人应好,只有季白绪迷茫地看着身旁的季佰思和欧阳舫。

    “啊, 是这样的,苏招溪同学不是出事了吗?而寒缈铃同学放弃了名额。所以按照排名,欧阳舫同学和季佰思同学就候补上了。”教导主任给大家解释,“大家要齐心协力,为校争光啊。”

    从教导主任那里出来,寒时霖忍不住问:“缈缈她没来找你了吗?”

    季佰思沉吟片刻:“她找了几次,我回避了,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还有吗?”寒时霖追问。

    “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她说,我若是再不理她,那以后可别后悔。”季佰思回答。

    季白绪最近被影响,下意识:“她不会有不好的念头吧?”

    “不会。”

    寒时霖和季佰思异口同声。

    季佰思语气犹豫,但寒时霖却很坚定。

    然后两个人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时别过头。

    寒时霖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带了点幸灾乐祸,伸手拍了拍季佰思肩膀:“辛苦了。”

    季佰思不明所以的又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远远跑过来一个模样娇俏的短发女学生问:“请问是季白绪、季佰思和寒时霖同学吗?”

    季白绪下意识点头。

    女学生开心道:“太好了,我们班主任请你们过去!”

    季白绪有点愣神,他觉得这个女学生好像有点熟悉,回想在哪见过时,寒时霖拉了他一下:“走啊?”

    他便跟着过去了。

    之前季白绪他们把姜妤妤的事告诉了姜妤妤的班主任,而这个娇俏的女学生就是姜妤妤班的班长。

    女学生把三个人送进办公室,就跟班主任道别,贴心关上门走了。

    姜妤妤的班主任姓吴,吴老师看上去是位有资历也温和的女老师,慢条斯理的让他们坐下,在她身旁,坐着低着头的姜妤妤。

    “从昨天晚上我就跟孙同学一直在沟通,情况我都了解了。”吴老师身上自带亲和感,她就像妈妈一样,见姜妤妤有些紧张,就握住姜妤妤的手安抚,“其实就是有点误会,解开就好了。”

    她附身低头,用鼓励的语气对姜妤妤说:“是不是?”

    姜妤妤胆子似乎有点小,战战兢兢,眼泪在打转,抿着嘴点头。

    吴老师见状伸手抱了一下她,姜妤妤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季白绪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杵在那,跟欺压女孩的恶霸一样。

    季白绪不自在地左瞧,很好,季同学一如既往面瘫。

    右看,寒同学也面无表情,稳坐钓鱼台。

    哭了一会儿,姜妤妤哽咽着道歉:“对,对不起,季白绪同学,我当时情绪不好……”

    “啊,没事没事。”季白绪急忙摆手道。

    “你看,不就没什么事了吗?”吴老师欣慰道,从桌上盒子里抽出两张纸,轻柔地给姜妤妤擦拭眼泪,给她理好有点凌乱的头发。

    再小声跟姜妤妤叮嘱了几句,姜妤妤点点头,站起来轻声说了句“老师再见”,就离开了。

    等姜妤妤离开后,吴老师从抽屉摸出三根棒棒糖,一人发了一个:“老师要感谢你们啊,告诉我这个情况,说明你们还是很信任我的。”

    “你们说的那个情况,老师确实也比较揪心。”吴老师温声细语道,“老师去了解情况,跟孙同学家里也有过沟通,孙同学呢,一直以来确实比较内向,不过家庭还是很幸福的,父母也很疼爱她,在家也很自由,同学关系和睦,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所以你们有更多的情况可以跟老师聊聊吗?”

    三个人同时摇摇头。

    吴老师微笑道:“没事,有当然更好了,但是没有也没关系的。不过如果有什么更多的消息,千万要告诉老师啊,你们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行吗?如果在学校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方便一些。”

    从吴老师那里出来,季白绪回想了一下对姜妤妤的整体感觉,思考会不会自己是想多了。

    不管怎么样,有吴老师盯着,多少也能让人放心些。

    “等从数学竞赛回来,你就去上日语培训班。”季佰思把一个培训宣传页递给季白绪。

    “先接触日语,日语不行再换别的语种。”寒时霖也说道,“挑了几家,你哥还特地问了老师,最后选择的这家培训学校水平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能给你补上一百分。”

    季白绪顺从接过培训学校的单子,上面已经用笔圈出了负责老师的电话和相关信息。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把贺依依给的奶茶钱转给季佰思,立马就效率飞快给安排了培训班。

    恍然间,自己和季佰思那么多年的冷战,已经完全冰释前嫌。

    甚至关系好到去数学竞赛的大巴上,这么多空座,也非要跟自己肩并肩吗?

    还想利用旁边的空座放行李呢!

    季白绪望着在旁边坐车也要写题的季佰思,有点不理解。

    学校包了一辆比较大的巴士,但一共就五个学生,还有一个带队老师,座位起码二三十个,一个人占一排都够了。

    谁知道自己刚坐下,季佰思就迫不及待坐到了自己旁边。

    当面前出现一张试卷和一支笔时,季白绪又明白为啥季佰思要坐自己旁边了。

    “这么努力啊?”一个男生从前面探头,“在写哪本辅导书啊?啊!我知道了,这本我写过了,不难。”

    去数学竞赛的五人,除了季白绪兄弟,寒时霖和欧阳舫,还有一个别的学校的,就是这个男生,叫做张来节。

    张来节很瘦,跟竹竿似的,但估计很喜欢拍照,胸前挂着一台相机,一上车就东拍拍西照照的。

    不止用相机拍,还时不时换成手机到处录像。

    季白绪抬头,看了张来节一眼,接着继续跟题目搏斗。

    他对张来节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张来节见他们俩不接话,又转头去搭讪另一边的寒时霖。

    寒时霖礼貌地跟他聊了几句,被欧阳舫插话,然后张来节就跟欧阳舫亲亲热热聊起来了。

    一直到酒店,学校安排的两人间,带队老师拿着大家的身份证去开房,最后安排季白绪兄弟俩一间,寒时霖张来节一间,欧阳舫和老师一间房。

    都是男生,大家也没有异议。

    这家酒店离考场学校比较近,虽然看上去一般,但是走的特色服务,所以酒店入住率很高。

    开始季白绪还好奇什么特色服务,结果走进酒店大厅,就发现里面有个巨大的玻璃房,很多猫猫狗狗。

    “每人可以选一只小动物陪伴哦,都很亲人的。”酒店服务员推荐说。

    季白绪一眼就看中了一只金渐层长毛猫,憨厚可掬,还没开口,就看到张来节冲了进去,抱起了那只漂亮的金渐层。

    又捞起一只欢快摇尾巴的小比熊狗。

    “一人只能一只哦。”服务员提醒道。

    “我们房间有两个人,他先去放东西了,我帮他挑。”张来节抱着猫狗说。

    服务员让张来节签了协议,上面有很多注意事项,还有不虐待猫狗的承诺。又给张来节一小册如何照顾猫狗的说明书,让他抱走了猫狗,并告诉他房间内就有猫粮狗粮,还有猫狗的相关用品。

    当然,如果不需要的话,这些东西放在房间专门的柜子里,可以选择不动用。

    季白绪刚想过去挑,人就被季佰思拎走了。

    他抗议了几句,没想到他哥竟然同意了,只不过有条件:“领一只多写五张卷子。”

    他不吱声了。

    三个房间紧挨着,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阳台,季白绪在阳台可以听到其他房间的猫狗叫声,但是进房间关上阳台门都听不到了。

    “隔音挺好。”季佰思很满意,当场开始刷辅导题集表示尊重。

    兄弟俩写题到凌晨,刚准备睡,就听到敲门声。

    季佰思还在洗澡,季白绪裹着睡衣去开门,就看到寒时霖问道:“能借住一晚吗?”

    虽然寒时霖看上去没有什么神情,但隐约能察觉他不太高兴。

    季白绪跟他相处这么久,大约也是知道他不太喜欢小动物,估计张来节抱回去的猫狗让他感到困扰。

    “好啊。”季白绪让他进来。

    房间里就一个大床,季白绪翻身上去了,爬到床中间躺下,拍了拍自己旁边位置:“你睡这里吧?”

    寒时霖扫视了一圈屋内,就两张凳子,一张被季白绪堆满了衣物,还有一张应该是季佰思的位置,旁边桌面上还有一张没写完的卷子,以他的性格,估计等会打算洗完澡继续写。

    思忖了一下,寒时霖选择坐在床上看书。

    季白绪从被窝探出头:“你在看什么书啊?”

    坐在他旁边的寒时霖半靠着床头,把身体沉下去侧向他,用一边胳膊撑着身体,头朝中间位置歪着,这样季白绪就能看到书的内容,不过这是一本国外名著的原版,季白绪压根看不懂。

    但他也不打算细问,换了个话题跟寒时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季佰思出来,就看到两个人靠在一起,一个躺着仰头,一个坐着低头,有说有笑。

    卫生间在门口位置,也不隔音,季佰思听到了寒时霖借住的全程,但没想到出来看到的是这一幕。

    寒时霖见季佰思出来,刚想跟他打个招呼,就见他拿起没写完的试卷,也爬上床,靠着床头,一脸严肃目光坚毅地写题目。

    见他这样,寒时霖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也不好意思说话了,沉默地开始看手里的书。

    季白绪右边是学习的,左旁是看书的。

    只有自己上床是真的准备睡觉的。

    不是,你俩在卷谁呢?

    季白绪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第52章

    季白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以后,季佰思也在旁熟睡着,唯独寒时霖像是一夜没睡, 依旧坐在床上。

    姿势都不带变的。

    三个人盖一床被子比较挤, 里面会有点漏风, 季白绪半夜觉得冷, 迷迷糊糊就碰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醒来之后, 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抱着寒时霖的大腿。

    寒时霖满脸无奈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去考场的路上,所有人都发现寒时霖走路有点别扭, 有一条腿似乎非常僵硬。

    老师贴心问怎么了, 季白绪立马感受到寒时霖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心虚地躲在了季佰思身后。

    *

    海潮娱乐公司是业内公认的最强的音乐公司, 甚至连专门做原创音乐的DER公司和雄鹰公司,赶超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比过。

    而让海潮娱乐公司从籍籍无名的小公司, 转变成大公司的功臣之一,就有身为音乐总监的李芋潇。

    李芋潇不仅是音乐总监,还是有名的词曲人, 早些年的大热歌曲,基本都出自他手。

    只不过近些年, 他退居幕后,回归家庭, 很少再掺和歌坛的事。

    就算如此, 有他坐镇的海潮娱乐公司,也没人敢小觑。

    而谭广渊这个一线歌手, 当初就是李芋潇一手捧起来的。

    今天是谭广渊发新歌的日子,李芋潇特地来公司了一趟, 果不其然,谭广渊带着助理早早地候在了他办公室里。

    “李总监,时隔三年了,终于又合作了。”谭广渊一见到李芋潇,立马站起来迎接,“这是我在旅游时带回来的茶叶,您尝尝,要觉得好的话,我下次给你多寄点。”

    尽管认识多年,谭广渊对李芋潇还是非常的尊敬。

    “这么多年你也是没变,还是犟。”李芋潇接过茶叶,乐呵呵说道。

    由于后面李芋潇退隐,每年出的歌越来越少,很多歌手等不及只能去约别的词曲人,而谭广渊不是愿意将就的性格,他就真的等了三年,直到排队等到了自己的歌曲。

    “年纪大了,太久都没关注现在的歌坛,听说最近新冒出一个不错的词曲人,咱们公司正在想办法挖人,有这回事吗?”谭广渊一坐下,就开始聊最近公司的大动作。

    “确实。”李芋潇点燃一根烟,“这也没办法,现在公司后继无人,我这个位置还空着呢,底下的人每一个能顶上来的,那不只能到处挖人了。”

    “主要是李总监您实在太厉害了,别人就算是想超也超不过啊。”谭广渊恭维道,“您去了解过吗?我还是刚过来的时候听人说,他这次好像也有歌在音乐榜上,正好跟我们撞上了。”

    “怎么?太久没发歌了,开始害怕了?”李芋潇打趣。

    谭广渊不太好意思:“这不是就怕被那些后浪扑在沙滩上嘛。”

    “哎哟,是不是到时候了。”李芋潇露出自己昂贵的手表看时间,“发出来了吧。”

    “还真是。”谭广渊吩咐助理,“把平板拿过来。”

    一直隐形的助理在平板调到相关界面,递了过来。

    新歌叫《落幕后》,词曲都是李芋潇,还联合了海潮娱乐公司最厉害的编曲人,是李芋潇的专属编曲。

    李芋潇悠然自得地抽着烟,见谭广渊的表情从紧张到舒展,慢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怎么样?”李芋潇这个时候才问道。

    “不愧是李总监出手,就是不一样。”谭广渊把平板又拿到李芋潇面前,点开歌曲评论,一众的好评——

    【啊啊啊,等了三年,终于等到我的男神发歌了,一出手果然就不一般,好听死了。】

    【果然还得是老将,给歌坛一点震撼,近几年流行的都是些什么歌,难听死了。】

    【拉踩得有点过了,最近也出了不少不错的歌曲好不好,不过跟谭广渊比,确实是降维打击了。】

    【谭广渊加李芋潇的组合还是那么稳,听完新歌如看完一场老电影,耐人寻味。估计本月音乐榜榜首预定了,恭喜,实至名归。】

    【三年了!!我的歌单能够更新了!!】

    ……

    “看看音乐榜怎么样?”李芋潇提醒。

    谭广渊打开榜单:“升很快,只是还没升上去。”

    李芋潇熟练地点开排在第一名的贺依依的歌曲,看了一眼数据,立马推测道:“大约后天中午能超过。”

    “不愧是李总监,随便看看,这么快就能判断出来。”谭广渊惊叹不已。

    “这不是以前帮你们看数据看多了,自然心里有数。”李芋潇翻看贺依依的歌词界面,“没想到这个词曲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啊,我的歌需要两天才能超过他,这可少见啊。”

    “就算再强,不也还是乖乖等着被您超。”谭广渊说。

    “是不错。”李芋潇好似没听到谭广渊的阿谀,“我等会跟公司说一声,这个人确实可以挖一挖。”

    *

    从考场出来以后,五个人就回酒店拿了行李上大巴,直接回学校。

    张来节和寒时霖像是闹了什么矛盾,互相不搭理。

    市赛的竞争更加激烈,题目也难,考完以后,季白绪都有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入全国赛。

    季佰思一如既往地稳定,认真写自己的卷子,完全不受影响。

    欧阳舫从出考场就跟家里打电话,他一直抱怨题目太难了,很多都写不出,电话那头依旧温柔地安慰他,告诉他尽力就好。

    聊到最后,欧阳舫的妈妈在电话那头说:“儿子,你要不要退出那个节目啊,那节目有点邪门,听说又有一个女孩子自杀了。”

    “又有人自杀了?!”欧阳舫惊呼,“谁啊?!”

    车上所有人齐齐望了过去。

    带队老师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赶紧让他们安静,不要传播出去。

    欧阳舫顺势就跟带队老师打听是什么情况。

    带队老师本来不想说,但在逼问下,简单告诉他们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情况。

    昨天是休息日,中午所有学生都可以回家,那个女生回家后吃完晚饭,说自己不舒服想要多睡一会儿,结果一睡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

    直到家长强硬破开门,送去医院,才发现她已经服下大量安眠药,抢救不回来了。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季白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果然是个耳熟的名字——姜妤妤。

    等回到学校,所有学生照常上课,唯独跟姜妤妤有关系的同学被喊过去挨个谈话。

    季白绪电话的那个事,自然也被吴老师说了出来。

    季白绪他们用同样的说辞跟警察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她的名字,只能知道是个女生,你们是靠声音判断是否为姜妤妤同学的吗?”警察察觉到了不对。

    季白绪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他手机里有通话记录,你们应该能查出对面号码到底是谁的。”寒时霖站出来说道。

    警察又提出:“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姜妤妤有轻声的念头呢?”

    “因为,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太吓人,非常的歇斯底里,最近不是苏招溪那个事情,我就觉得她会不会也想不开什么的。”季白绪用在吴老师那里的解释回答。

    最后,季白绪的手机被拿去研究了,由于三个人跟姜妤妤不认识,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信息,于是就被放回去继续上课。

    由于这两起事件,现在不允许所有学生单独待在空房间内,每个人都必须在有人看护的地方,因此季白绪也被要求回到班上听课。

    季白绪回到班上,正好是下课时间段,所有学生都在讨论这个事:

    “太吓人了,我爸妈说这两天就过来给我办手续,要换个学校。”

    “哈哈哈,我跟我妈说我要回去休息,我妈说就算全世界都自杀了,我也不可能自杀,让我老实在学校呆着。”

    “我听我爸妈昨天讨论说,其实全国年年都有高考前自杀的学生,只不过其他的都被压下来,才会显得这次吓人。以前枯石一中还发生过一个班集体自杀的事情呢。”

    “好好的为啥要死啊,想不通。”

    ……

    上课时间很快就到了,伴随铃声响起的,还有季白绪的手机。

    是一个未知号码,但季白绪举手跟老师说一声,跑到教室外面去接。

    “绪子,是我。”黎一玻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今天借口要去买辅导书,趁我妈不注意,找人借了个电话跟你打的,我现在躲在厕所里,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在黎一玻住在宁导家的那段时间,后面黎一玻偶尔会帮着打扫卫生。

    宁导很多资料就堆在桌上,黎一玻很少会去碰。

    直到那天,他不小心看到了宁导对枯石县的调研资料,其中有一句话被宁导用词圈了起来——

    近五年统计,枯石县为全国青少年自杀率最高的地区。

    黎一玻其实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单纯觉得可能是这个点是宁导在选地点做节目的时候,比较在意的地方而已。

    等到过了几天,他无意间听到了宁导在打电话的话语——

    “综艺节目再怎么编造剧本,能有真正的社会新闻更夺人眼球吗?”

    “所有情况都可以说是无法预料的突发状态,这多好的借口,录播可以靠后期捂嘴,但直播不行,他会把血淋淋的意外状况直面摊在大众眼前。”

    “就算节目被封了又怎么样?长久的籍籍无名,不如一时的轰动。网络不就是这样吗?只要关注度够高,那所有的付出就能在一瞬间得到回报。”

    “什么是记忆点,就是死了的人,一定会比活着的人,更让人印象深刻。”

    第53章

    在挂断电话的最后一刻, 黎一玻叮嘱季白绪:“离开节目组吧,哪怕是付违约金,也赶紧在事态严重之前跑。”

    季白绪清楚他在担忧什么。

    “我知道了。”季白绪让他放心。

    “行, 那我不多说了, 我旁边大哥等着他手机呢, 陪我在厕所站了这么久……”在黎一玻挂断之前, 季白绪还能听到他在那边不停的跟大哥表示感谢。

    季白绪站在外面思考了很久,久到老师都出来问他怎么还不进去, 他才返回教室。

    “喂喂。”坐季白绪前面的男同学转过身,小声问,“听说你接到过姜妤妤的电话,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啊?你俩认识吗?她为什么要自杀啊?”

    季白绪下意识问:“你们怎么知道她给我打过电话?”

    “大家都在说啊。”男同学想了想, “好像一开始是文科班那边传过来的, 说她因为给你打电话还被老师叫去过。”

    季白绪感觉自己脑内神经好像突地一跳,如同一团漫无目神游的碎片飘荡在神海内, 当其中两片被拼接起后,其他的就像受到磁场吸引一般,自动组合成一幅画面。

    他一跃而起, 又在老师的呵斥“干嘛呢!”讪讪坐下。

    等下课后,老师刚说下课, 季白绪就冲出去,跑到一半又顿住, 返回到高三(A)班, 面对着沉默刷题的季佰思和跟同学们谈笑风生的寒时霖,他头脑飞快转动了一阵, 进去抓起寒时霖就跑。

    寒时霖:“……???”

    季佰思:“……!!!”

    两个人在上课铃响前,把高二3班的班长喊了出来。

    就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 她看到季白绪两个人时略带吃惊,却表情烂漫道:“有什么事吗?”

    “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季白绪开门见山。

    *

    《令人心动的学习》里的学生自杀事情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社会头条和娱乐圈头条,全被里面的消息霸榜。

    若是一个苏招溪给人震撼不够的话,再加上姜妤妤,就算是再不关注新闻的人,也能从周围人的嘴里听到相关讨论。

    无数的记者和眼睛涌去了枯石县。

    经过各方面的调查以及拼凑,苏招溪的家庭情况也浮出水面。

    苏家有三个男孩,苏招溪是最小的那个。

    大概是苏副导有钱无子,苏招溪从小就被灌输,你以后要过继给叔叔,去继承叔叔家的财产,给他养老送终。

    苏副导也确实真的把苏招溪当亲儿子看待。

    哪怕工作太忙给不了陪伴,该给的问候和金钱,是从未停过的。

    苏招溪在自己家,从此开始,变得如同寄人篱下的客人一样。

    苏副导会给三个侄子都买东西,但一定得让苏招溪先挑。

    而苏招溪的父母买了任何玩具,只会买两份,当苏招溪想要的时候,就会被父母要求,去找叔叔要,让叔叔给他买。

    苏招溪就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逐渐变得比其他两兄弟更加懂事听话,看上去也更阳光开朗。

    别说苏副导,连苏家父母也对苏招溪的喜欢更多了一些。

    而苏招溪的两个哥哥,从一开始,就对苏招溪横眉竖眼,百般针对,甚至会上手抢苏招溪的东西。

    苏家父母不仅看不到,还会怂恿苏招溪找苏副导提各种要求,比如想住一套更大的房子,想要一辆更好的车去送自己上学。

    大了以后,苏招溪开始会为自己索取好处了。

    好比一双名牌鞋,一辆摩托车,一个保送名额。

    只要是物质要求,苏副导全能满足他。

    苏副导甚至规划好了,等大学就送苏招溪去导演系,在他大学就读的时候,自己可以手把手带着他进组,手头的资源全都转交过去,火候到了就成立苏招溪工作室,还可以把他两个哥哥招进来打下手。

    一条比普通家庭平坦宽大的路,就摆在苏招溪面前。

    没有人觉得苏招溪会不满意,都觉得他肯定是欣喜若狂地接受。

    苏家父母也经常对苏招溪说,要不是你叔叔没孩子,这天大的好事哪能轮到你。

    还教苏招溪以后得盯紧了苏副导,千万不能让他跟女人有交集,免得闹个孩子出来,眼前的一切都沦为一场空。

    苏招溪平静地应了声好。

    后来记者在苏招溪的语文老师那里,翻出了苏招溪的作文本。

    苏招溪在小学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名为家。

    他开头第一句是——

    “我没有家。”

    *

    “你说的是什么电话啊?我听不懂。”班长一副不清楚的真挚模样,不似作伪。

    季白绪说得更具体了:“几天前,我手机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让我去死,是不是你打过来的?”

    “不是啊。”班长面带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那个不传言说,是姜妤妤给你打的吗?”

    见季白绪两人严肃地盯着她,班长恍然大悟:“啊?你们怀疑我吗?为什么?我跟你们都不认识啊?我为什么要骂你。”

    班长脸上的表情太无辜了,导致季白绪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求助地看向寒时霖。

    寒时霖才搞清楚目的,他随口诈她说:“手机卡还在你那里吧?你知不知道可以利用手机卡是可以查出它的位置的。”

    “那你们查啊,跟我有什么关系?”班长愣了一瞬,不解道。

    不心虚,也没有惊慌失措,回答更没有破绽。

    季白绪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以为至少对方会辩解什么的。

    他看向寒时霖,想商量一下怎么办,就见寒时霖已经在打电话了。

    “你打给谁?”季白绪下意识问。

    寒时霖回答:“报警。”

    季白绪:“……???”

    啊?怎么就报警了?要不我们再自己解决一下子?

    班长转身就走:“有病吧你们。”

    季白绪两人也没拦,等班长走远,寒时霖问:“你为什么判断她是那个打电话的。”

    “因为声音。”季白绪说,“她和电话里的,才是同一个声音。”

    “但是你们之前跟吴老师说的,也是因为声音像才觉得姜妤妤是打电话的人啊。”警察追问道。

    等警察到的时候,寒时霖跟警察说,怀疑班长跟姜妤妤自杀有关系。

    寒时霖、季佰思和季白绪三个人都跟去了警察局,在路上,得知班长名叫游丽丽。

    到了警察局,三人组和游丽丽分开审问。

    季白绪抬头看了看寒时霖,不知道该不该把他说出来,反而寒时霖了然道:“姜妤妤不是我们听声音听出来的,是我查电话号码查到的,我一路追踪过去,发现卡的购买人是姜妤妤,下意识就以为打电话的人也是姜妤妤。”

    在得知电话这个信息之后,警察也安排人有追踪卡的来源,就算是未实名卡,一般也能查出相关信息,确实是姜妤妤为购卡人。

    “但是声音相同,不能作为依据。”警察说道,“你们没有录音,单凭判断,很难作为证据证明游丽丽就是打电话的人。”

    季白绪磕磕巴巴:“你们可以考我,我对声音挺敏感的,能够分辨很细微的人声差别。姜妤妤和游丽丽的声音差别挺大的,只是电话里的声音经过话筒处理,让我一下子没有判断出来。”

    警察们对视笑了笑,没太当回事。

    “目的其实并不是证明游丽丽是打电话的人吧。”寒时霖平静地说,“其实最重要的是姜妤妤的电话卡是不是真的在游丽丽那里,她俩有什么别的交集。假设不是姜妤妤打的电话,姜妤妤为什么会承认。”

    “除非。”季佰思插嘴,“她是受谁的胁迫。”

    三个人给了警察新的思路,询问过后,三人在休息室等学校来接人,寒时霖来的匆忙,没带他常用的电脑,就找警察借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用。

    而季佰思也来的突然,没有带他的辅导资料们,也要了一台电脑学习。

    “你要吗?”警察贴心问季白绪。

    “啊,不用了。”季白绪瞧左右忙碌的两个人,“我玩手机就好了。”

    季白绪一打开手机,连着出来几条未看信息,还是前两天发来的:

    [银行卡被转入6666元,付方:贺依依,备注:我被超了呜呜呜。]

    [银行卡被转入8888元,付方:贺依依,备注:第二名了呜呜呜。]

    [银行卡被转入11111元,付方:贺依依,备注:但还是感谢白絮老师。]

    要不然跟贺依依加个联系方式吧,这聊个天也太贵了。

    季白绪心想。

    点开微信,季白绪问方立觅——

    【白绪】:我想加贺依依微信

    【觅哥是你哥】:实不相瞒,我也想加。

    【觅哥是你哥】:大佬,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够得上贺依依啊。

    【觅哥是你哥】:大佬,我还等你把我介绍给贺依依认识呢。[卑微]

    正说着,又有一条信息过来:

    [银行卡被转入66666元,付方:贺依依,备注:啊啊啊!]

    [银行卡被转入88888元,付方:贺依依,备注:白絮老师,我爱你!]

    季白绪不明所以,但他有点心虚。

    因为当时贺依依她们要歌的时候,他手机里只有一首半成品歌曲,是他有点不太满意的作品。

    可是他懒得去学校拿了,就把那首歌简单改了改,交给了贺依依。

    反正她们也没说什么要求。

    收着贺依依这段时间的转账,季白绪决定哪天好好琢磨一下,用心给她写一首歌。

    而就在这时,方立觅又开始了他熟悉的信息轰炸。

    文字、图片和视频,齐齐快速的出现在聊天框,还要偶尔伴随方立觅60s的语音。

    务必用最详细最繁琐的方式把事情给季白绪描述清楚。

    季白绪淡定地关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打算等方立觅发完之后,再慢慢看。

    与此同时,寒时霖出声:“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季白绪探头。

    “姜妤妤和游丽丽的关系。”

    寒时霖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让他看到。

    第54章

    “赵之绯, 就休息了?”

    见赵之绯跳完一支舞后往角落走,一个练习生好奇问。

    毕竟往常,赵之绯都是最晚休息的那一个。

    新一轮的赛制是位置测评, 分vocal组、rap组和dance组, 组内进行比拼争夺第一。

    赵之绯在vocal组, 这次的组员没有一个熟人。

    她友善地回那个女生:“我今天想早点回去。”

    等回宿舍, 宿舍的室友还没变,她和玫玫儿一个宿舍, 玫玫儿在另一个vocal组练习,还未回来。

    宿舍其他人也不在,赵之绯遮住宿舍的摄像头, 从枕头底下拿出藏起来的手机。

    经纪人给她发消息还是好几天前了:“贺依依新歌出了。”

    赵之绯特地去听了贺依依的歌, 是一首跟梦想有关的歌, 非常的励志,很能震撼人心。

    当晚就冲上了音乐榜第一。

    赵之绯都能想象到贺依依得意洋洋的样子。

    本来以为贺依依这个月十拿九稳的榜首了, 没想到,三年没发歌的谭广渊突然空降,带着他的新歌《落幕后》, 给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正儿八经的一线歌手,直接就给歌坛这个大池子带来了一点小小的涟漪。

    贺依依被迫降到第二。

    赵之绯是谭广渊的歌迷, 谭广渊的每一首歌她都喜欢。

    当看到贺依依被谭广渊给挤下去,赵之绯不知道自己该是为偶像夺冠开心, 还是为自己的对手被压制了而快乐。

    由于在训练营太忙太累, 赵之绯都没来得及听偶像新歌,今天特地早点回来, 就是为了能够安静地欣赏他的歌。

    《落幕后》是一首很平稳的歌,需要有点经历的沧桑男声, 用释然的声音来讲述故事。

    不愧是谭广渊,出手必是精品。

    一如既往的高水平。

    也难怪能把贺依依比下来。

    在赵之绯看来,贺依依的歌声也很有力量,带给人无尽的活力,像她本人一样,坚定了梦想就勇往直前的冲,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但是现在的人,很少愿意听这种鸡汤类型的歌曲了。

    大家都喜欢深夜emo的时候,听点安静的或者躁动的音乐,陪伴自己寂寞的夜。

    谁要大半夜听歌找梦想啊!

    赵之绯听着谭广渊的歌进入梦乡。

    睡到一半的时候,感觉一阵晃动,赵之绯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有人喊:“地震了!”

    所有人跑到大厅,才知道是隔壁省市地震,这边只是被波及。

    这次地震造成有几十人死亡,几百人受伤,全国瞩目。

    包括《练习生100》也录制练习生们为灾区加油的视频,给他们送上祝福。

    同时,国内大小明星网红以及普通人,都纷纷为灾区打气,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表示。

    而贺依依自然也加入其中,不仅捐赠高额资金,还携带新歌给灾民们鼓劲。

    而她的新歌,在这种时候,就格外的应景了。

    积极向上,给人希望,怀揣梦想不要放弃。

    一股欣欣向荣的感染力。

    甚至直接被官网拿来用作救灾视频的音乐背景。

    有官方推荐,这首歌瞬间进入大众眼里。

    “什么?我们所有人合唱贺依依这首歌吗?赵之绯讶异道。

    “对啊。”玫玫儿点头,“因为我们离得近,所以节目组安排我们所有人去灾区现场给他们表演并加油,每个小组都要表演一个节目,然后这首歌就是大家最后结束的时候一起唱的。”

    “这首歌最近很火。”另一个练习生说,“现在短视频网站还发起了歌手接唱的活动,几乎每个歌手都唱了这个歌。”

    赵之绯下意识点开音乐榜,果不其然,贺依依的新歌《坚持远方》已然反超,位列第一。

    突发的事件,让贺依依团队及时抓住了机会,然后再加上各种宣传配合,实现了一场完美的翻身战。

    看着排第二还被逐渐拉开差距的《落幕后》,赵之绯设身处地,都觉得谭广渊要气死了。

    堂堂一线歌手,被一个流量小花给压下去了,也太丢脸了。

    而另一边的谭广渊确实快气死了,他千算万算,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是被这么挤下音乐榜榜首的。

    论歌曲,论实力,论粉丝,自己都比那小丫头强,却硬生生输给了她。

    谭广渊成为一线后,格外爱惜自己的口碑,轻易不发歌,发歌必定要夺音乐榜月榜冠军。

    他还特地调查过,最近没有其他一线歌手发歌,才选择了这个月。

    哪能想到,在一个小丫头演员这里翻了车。

    而且听说出道没多久。

    谭广渊不敢怪罪到李芋潇身上,只能跟自己身边的团队人员发火:“怎么回事,你们的宣传跟不上吗?连个新人都比不过!”

    “算了,他们也尽力了。”李芋潇悠哉喝茶,安慰道,“你这次,不过只是输在了运气上,这上天帮了她一把,你能怎么办?”

    谭广渊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白絮,贺依依,行,我记住了。”谭广渊暗暗说道。

    李芋潇哈哈一笑:“了不起啊,我们这歌坛,沉寂这么久,终于要来新生力量了。”

    “哼,如果只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营销手段的话,歌坛那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谭广渊小声、恨恨道。

    就在这时,李芋潇手机响起,他看了来电显示,笑着接起:“喂,蒋总啊,好久不见。”

    谭广渊在旁暗暗竖长耳朵,能被李芋潇称蒋总的,只能是DER原创音乐公司的总裁。

    “哈哈哈,找我打听打听?不是,真不是,怎么,你对他有兴趣?”李芋潇乐呵呵对电话那头说道,“好,那行,有空约。”

    简单说了几句两个人就挂了电话,谭广渊忍不住问:“是DER的蒋总吗?”

    李芋潇又端起了茶杯:“对啊,他来打探白絮消息的。”

    谭广渊只相信李芋潇的歌,对其他词曲人都不以为意,一听是白絮就不感兴趣了,见李芋潇的举动,琢磨着告辞。

    那头的蒋总挂完电话,旁边雄鹰原创音乐公司的杨总迫不及待凑了过来,问:“怎么样,打听出来没有?”

    DER音乐公司和雄鹰音乐公司在业内是对头,两家公司在同一个城市,打起架来的时候巴不得浇死对方公司的发财树,可好起来的时候,两家总裁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

    蒋总摇头:“不是他们海潮公司的人。”

    杨总思索着说:“难不成真是黑金公司的大佬披的马甲?但我实在想不出黑金有哪个大佬能这么无聊。”

    “也有可能真的是新人?”蒋总猜想。

    “那不能,我找我们公司作曲部门鉴定过了。”杨总摆手,“这几首歌曲风太成熟了,起码有个十年以上的写歌经历,要真是那个什么季什么绪的高中生,难道他七八岁就开始写词写曲了?开什么玩笑,这肯定是障眼法,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黑金那个新来的宁总,把人给捂太严实了,多少人想加那个高中生联系不上,根本就打探不到消息。”蒋总烦恼说。

    “那肯定还是黑金那帮子词曲人故弄玄虚搞出来的马甲了。”杨总肯定道。

    季白绪打开微信,回了两个消息,寒时霖扫了一眼他屏幕,问:“你手机怎么那么多未接电话,还好多人加你微信,你怎么都不管?”

    “我不认识啊。”季白绪莫名道,“方立觅说可能是信息泄露,都是骚扰电话,让我不要理。”

    寒时霖张嘴下意识想说什么,转念又变成赞同:“他说得对。”

    警察拿着寒时霖查出来的信息又重新去审问游丽丽,季白绪三人只能继续在休息室等待。

    “姜妤妤是被逼迫的吗?”季白绪问。

    “不清楚。”寒时霖说。

    姜妤妤的父母和游丽丽的父母也赶了过来,没几分钟,就在警察局大打出手。

    季白绪和寒时霖都过去围观,留下季佰思在休息室听他的网课。

    游丽丽也出来了,见姜妤妤父母对自己父母拳打脚踢抓头发,含着泪大喊:“是姜妤妤自己找我要去那种网站直播的!是她自己要去的,你们怪我干什么!”

    “你放屁!我家女儿最乖了!”姜妤妤爸爸指着游丽丽破口骂道,“是不是你这个sao货带坏了她!”

    “就是她要去的!我有聊天记录!”游丽丽喊道,“我直播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她就突然要去,因为这个事她特别感恩我,所以才主动帮我买电话卡,我给她钱还不要!后来还自愿帮我顶罪!我都有聊天记录!你们可以看我们的聊天!”

    “你在说什么疯话?要不是你贱你脏,我女儿怎么会被你影响了。”姜妤妤妈妈相对冷静地骂道,“你这种人,就是女支女婊子,不得好死。”

    “还有你们学校。”学校那边的负责人也过来了,同样被姜妤妤爸爸连带着骂,“我要去教育局举报你们学校,把这种人也放进来学习,还让我女儿跟她一个班,我女儿也是被你们害死的。”

    游丽丽的喊叫声转了个调,变成质疑:“关我和学校什么事?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是姜妤妤她自己要求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合伙害死了我女儿,你们这群凶手。”姜妤妤爸爸一个个指过去,“你们会下地狱的。”

    游丽丽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泪水骤然滚落,眼睛扫过发癫的姜妤妤父母,又看向畏畏缩缩躲在角落的自家父母,讽笑道:“你们这种人,怪天怪地怪神明,什么都可以怪到别人身上,怎么就不会找找你们自己的原因呢?”

    第55章

    游丽丽在某个黄色直播网站当擦边小主播, 由于未成年,所以得靠着直播间里的某些主事人帮她摆平假身份,同时将收入从其他渠道转给她。

    这是一个需要门路的地方, 一般人无法轻易进去。

    但很容易来钱。

    对于姜妤妤, 游丽丽对她最初的印象就是感觉她很胆小自卑。

    姜妤妤天生有一副龅牙, 嘴秃的问题导致她面相看上去很奇怪。

    班上的男生们偶尔会嘲笑她, 导致姜妤妤的头越来越低,背脊也愈来愈弯。

    “挺胸!”

    一次体育测试, 身为班长的游丽丽拍了拍姜妤妤的背。

    姜妤妤被吓得反而后退了几步。

    “干嘛老佝着背啊。”游丽丽主动上前,拨开姜妤妤额头厚重的刘海,“你眉眼这么漂亮, 不露出来多可惜, 我跟你说, 你身材好皮肤白,等你以后去做个牙齿矫正手术, 一定是个大美人。”

    大概被鼓励了,姜妤妤的背稍稍挺起来了些。

    游丽丽觉得,如果几句夸奖可以让一个女孩子重拾信心, 那是一个很值的事。

    所以她见缝插针地会特地当着大家的面,说姜妤妤的优点。

    当又有男孩子吐槽姜妤妤难看的时候, 游丽丽就会打岔道:“我好羡慕她的眼睛啊,要是我有那么又大又亮的眼睛就好了。”

    大家的关注点就会被转移到姜妤妤的大眼睛上。

    好似在听了游丽丽的话后, 大家再看那双眼睛, 真就圆碌碌的像温顺的小鹿,漂亮极了。

    游丽丽也经常能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一些突然出现的东西。

    如一罐叠好的许愿星, 如用落叶剪贴的她的画像,如几个织好的毛线玩偶等。

    于是, 游丽丽经常也会邀请她和自己一起行动,但可能有其他女同学在,每次姜妤妤都躲开了。

    可游丽丽也不好为了她抛弃自己在班上的朋友们,只能作罢,两个人维系着背地里的友谊。

    直到有一天,姜妤妤发消息,问网站里的那个主播是不是她。

    游丽丽刚想否认,就见姜妤妤问,可不可以带她一起。

    “你为什么想要干这个啊?”游丽丽问道。

    姜妤妤说,她想要钱,做矫正手术的钱。

    “你可以让你爸妈带你去啊?”游丽丽建议道。

    姜妤妤叹了口气,表示她爸妈不愿意带她去。

    “不用这么着急的,你可以以后有工作了,也来得及。”游丽丽劝道,“这不是一个很光彩的事情,你以后会后悔的。”

    姜妤妤执意要去,游丽丽拒绝了好几次,后来见姜妤妤态度坚定,就给她介绍了里面的人。

    游丽丽以为姜妤妤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真的坚持下来。

    在那种网站,露不露脸不重要,敢露别的就行,连游丽丽自己怕熟人看到,都带了一个面具把上半边脸罩住。

    姜妤妤戴着口罩,遮住嘴巴,掀起刘海,换上衣服,流量剧增。

    有了钱,姜妤妤对游丽丽更加感激了,基本游丽丽有什么要求,姜妤妤都会抢着帮她实现。

    别说买手机卡,当第一笔直播打赏兑现的时候,姜妤妤第一件事,就是给游丽丽买了一条她惦记很久的裙子。

    后来,两个人就一直这么相处着,甚至一起想约来到了综艺里学习,由于两个人在直播中都没怎么露过脸,也有信心不会被人发现。

    姜妤妤的死也是游丽丽没想到的,上次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姜妤妤还说她已经攥够了钱,足够去做最好的手术,大概两三年,就能矫正过来。

    “以后,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你身旁,说是你的朋友。”姜妤妤期盼着说。

    游丽丽甚至还给她准备好了庆祝的礼物,都没来得及送到她的手里。

    “也许,我应该提前把礼物送给她,她可能会开心一点,对生活更有希望一点。”游丽丽说。

    警察问:“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自杀呢?”

    “她可能。”游丽丽说,“病了。”

    游丽丽反馈,她听说姜妤妤最近情绪不好,给自己在医院开了一些药,药有副作用,吃完会忘记一些事情。

    “甚至,她忘记了很多我俩相处的部分。”游丽丽回想道。

    “对,她脑子有病,之前非要去检查说是什么抑郁症。”姜妤妤爸爸说,“我们不懂那玩意儿,身体也没事,就是矫情,估摸着就是不想读书闹出来的,本想着等她上了大学就好了的。”

    “我们家可没有抑郁症的基因的。”姜妤妤妈妈一直跟警察强调说。

    姜妤妤父母还带来了姜妤妤的日记本,是上锁了的,被强硬破开,每页翻来覆去就写着几句话——

    “我难受,我睡不着,我心脏痛得厉害。”

    “崩溃,想砸东西,想尖叫。”

    “我病了!我病了啊!你们看不到吗?”

    *

    季白绪他们回校后,姜妤妤父母不甘心,把游丽丽在直播的事情大肆宣扬,大有不让她好过的势头。

    游丽丽退学了,带着一众人的歧视目光。

    返校都还没休息,季佰思和季白绪又接到了季妈妈的消息,请假回了趟家。

    这次回家,家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断臂男子悠哉躺在沙发上,头发微卷,斯文俊朗,神情矜贵恣意。

    他用唯一的右手端着一个小茶杯,缓缓道:“回来了?多年不见,都长大了。”

    见他这幅样子,季妈妈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季白绪兄弟俩老老实实喊人:“韩叔叔。”

    但韩叔叔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不像叔叔,倒跟个哥哥差不多。

    韩叔叔点点头,招手让两人过来仔细打量。

    瞧见季白绪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两眼:“嗯,确实像我。”

    季妈妈怼道:“我生的,怎么会像你,韩皓炎,你想得美。”

    “季梅莉啊,你看看你把自己搞的像个什么样,把日子过成这个鬼样子,我不是给你们留了钱吗?”韩叔叔摇摇头,语带嫌弃。

    “我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季妈妈立马回嘴说,“我靠自己双手双脚,也不是活得好好的。哪敢用你这个残疾人的钱,还在监狱待了那么久,这钱你自己留着养老吧。”

    “再说了,你一个人带两个男孩子试试,搁谁谁不暴躁?”季妈妈补充,“要是我生的是两个女孩子,说不定还能帮我干干活,陪我说说话,这兄弟俩,你让他们找个东西,半天都瞅不见在哪!”

    季白绪兄弟俩卑微低下了头。

    季白绪像小时候那样,坐在韩叔叔身旁,靠在他身上,问:“韩叔叔,你以后跟我们一起住吧。”

    韩叔叔瞟了眼规规矩矩坐在一旁凳子上季佰思,把贴着自己的季白绪搂在怀里:“不了,我刚问了,正好楼上也有个房出租,我已经订下来。”

    “以后来我家吃饭。”季妈妈用生硬的语气说。

    “啊?”韩叔叔一脸为难,“孤男寡女,不太好吧,万一传出点什么,我清白还要不要啊?你把饭菜给我送上去吧,放门口,我吃完了再把碗筷给你送下来。”

    “你饿死算了!”季妈妈气到七窍生烟,噔噔噔地转身进厨房了,跺脚走路的背影竟带了几分少女姿态。

    “韩叔叔,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季白绪在韩叔叔怀里仰头问。

    韩叔叔看着季白绪的脸,神情恍惚,愣了一瞬,轻柔问:“你们呢,这些年,还好吗?”

    “嗯。”季白绪坚定道,“过得很好。”

    然后季白绪就依偎着韩叔叔,掰着手指开始一点一滴地讲述这些年发生的事。

    有时候他不记得了,季佰思就会给他一个关键字提醒,他想起就继续说。

    在牢里错过的八年时光,季白绪试图用言语来给韩叔叔填补空白。

    连季佰思也在一旁认真地等待补充。

    直到许久,季妈妈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打断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先去按个义肢吧,一只手生活太不方便了。”韩叔叔夹起菜放嘴里,“你也别打工了,我花钱雇你给我做饭菜,工资绝对比去外面打工高。”

    “我之前就是无聊找点事干,这个月干完我就不去了,正好绪绪要回来准备艺考相关的培训班,我得在家照顾他。”季妈妈说。

    “要准备艺考?”韩叔叔思考,“我记得得有乐器相关的项目吧?到时我辅导你。”

    季妈妈这回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

    “他高考还要转别的语言。”季佰思出声,“英语太差。”

    韩叔叔当即笑出声,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哈!英语差哈哈哈!不愧是你爸的儿子!”

    被他的大笑传染,季妈妈也忍不住露出笑脸。

    季白绪:“……”

    也没那么好笑吧?

    哼。

    不管季白绪郁闷地低头戳碗里的菜,韩叔叔笑够了,摸摸他的头:“听说你也在写歌?写得怎么样?”

    季白绪找到自己的几首歌,有点点小炫耀地放给韩叔叔听。

    听完,韩叔叔颔首道:“不错啊,有点子天赋在,就是野路子风格太明显了,到时我给你系统的补一下。”

    “真是,跟你爹简直一个流派,果然亲生的。”韩叔叔道。

    见季妈妈和季佰思不动声色地吃饭,对音乐一点反应都没有,韩叔叔忍不住又加一句:“这也是亲生的。”

    季妈妈:“……啊不然咧?”

    吃完饭,韩叔叔把他出狱后新买的手机装上他以前的电话卡。

    季白绪问:“还能用吗?”

    “我存了很多话费。”韩叔叔试着打了下电话,“可以,能用,把你们的手机号码报给我记一个。”

    就在这会,韩叔叔的手机来了一个电话。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可韩叔叔一副完全意料之中的淡漠神情:“喂?是你啊,李芋潇,有什么事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韩叔叔有点不耐烦:“放心,我不会食言而肥的,我这辈子也不会回海潮公司的。”

    也不管对方还在说话,就直接挂断了。

    “谁啊?”季白绪好奇。

    “一个熟人。”韩叔叔说。

    第56章

    在节目组给予了大量抚慰金后, 姜妤妤家人飞快地举行了葬礼。

    安葬后,季白绪三人过去看了她。

    去的时候,墓前已经有人来过, 放着一束鲜花和一本画册。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从画册里可以看出, 游丽丽应该从未学过画画, 可她依旧用心画了姜妤妤在学校的各种姿态, 画面简单却细致,每一笔都有细心琢磨的痕迹。

    画里, 有姜妤妤在教室安静低头写题的样子,有在操场坐在草地看着大家都样子,也有放学后一个人背着包回家的样子。

    每一笔画, 都稚嫩又认真。

    每个人像, 都真实又可爱。

    落款有一句话, 游丽丽写道:看,这是在外人眼里的你。

    听说游丽丽退学后, 被送去了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她也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也去看看她吧。”季白绪提议。

    “你们很熟吗?”寒时霖皱眉。

    反倒是季佰思说:“好。”

    “我不去了。”寒时霖拒绝,“班上还有其他事我要去帮忙。”

    最近《令人心动的学习》节目组开始了新的节目企划, 所有班级都在布置教室,寒时霖作为人气选手, 自然是积极参与的。

    要不是季白绪在宿舍非要拉着他过来,寒时霖本是抽不开空的。

    也不好一直勉强别人, 季白绪兄弟俩单独去了医院。

    游丽丽最近每天都会来医院的情绪宣泄室, 单独呆好几个小时。

    在宣泄室外面,季白绪他们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姜妤妤的妹妹。

    姜妤妤的妹妹跟姜妤妤长得完全不一样, 妹妹没有嘴凸,但五官平平, 就是人群中普通的女生模样。

    但气质和姜妤妤很像,看上去都有点畏缩胆小的样子,像极了姜妤妤的翻版。

    妹妹年纪不大,却个性很强,据护士说,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非要等到游丽丽出来。

    所有人问她具体的有什么事,她也不说。

    等游丽丽红肿着眼睛出来,妹妹才仰着头,战战兢兢上前,像是做了很久的准备:“游姐姐,我有件事情可不可以问你啊?”

    “什么事?”游丽丽蹲下身,眼神温柔。

    “为什么姐姐能有你这么漂亮的朋友啊?我班上长得好看的女生都不愿意带我玩,她们只会指使我。”妹妹委屈问道。

    “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游丽丽摸摸她的头,“她们不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还没有出现,你耐心等一下就好了。”

    妹妹懵懵懂懂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背着她的小包走了,每一步路都踏得很坚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游丽丽又转身问季白绪兄弟。

    季白绪不知该如何说,转头看季佰思,发现季佰思皱眉看着走廊尽头。

    游丽丽察觉到,轻笑:“啊,我过来的时候确实好像看到了寒缈铃同学,好像也是来看心理相关的。”

    季佰思朝她感激颔首,沉思片刻,就往尽头那边走去。

    季白绪:“……?”

    啊?不管我啦?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骂你吗?”游丽丽自然地坐在了季白绪的身旁。

    最一开始,是初一的时候,游丽丽被喊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说有两个男孩子为她吵架。

    那时,班主任问她知不知道这个事,她是知道的,但她为了自保,必须得说自己不知道。

    那是学生们之间一个小小的校花评比,全校几乎都参与了,然后支持游丽丽的一个男生和支持另一个女生的男生爆发了争执。

    这种事情很容易在校园内传开,虽然游丽丽根本不认识支持他的男孩子,可心里还是十分的虚荣高兴。

    吵到最后,两个男生就直接动手了。

    于是游丽丽和她的父母都被喊去了学校里。

    尽管游丽丽说不知道,可也没有人相信她。

    那个男班主任语重心长:“女孩子在学校啊,还是要自爱,重点要放在学习上。”

    游丽丽父母低眉顺眼地接受班主任的教训,还低三下四地跟两个男生他们那趾高气昂的父母道歉。

    回到家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游丽丽不可置信:“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们打架的。”

    “没你什么事,他们能打起来?”游丽丽妈妈用尖锐的声音道。

    游丽丽爸爸抽了一口烟,冷冷道:“以后就专心学习,把你那头发剪了。”

    游丽丽从此再也没有留过长发,她的那些打扮自己的小镜子和发夹发箍们,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两个男生和她一起都受到了学校的处分,男生们拿到处分后嬉皮笑脸跟没事一样,打了一架反而建立了友谊,勾肩搭背地从老师办公室出去的。

    而游丽丽拿着处分,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

    那个时候起,游丽丽就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她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的样子要受到别人的指点和束缚。

    她就是要展露出来,就是要亮给所有人看。

    既然说她不安分,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做不安分。

    所以她去干了特殊直播,在暴露中,获得了奇异的快感。

    “我爸妈是那种窝里横的人。”游丽丽无奈道,“他们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却指望子女能给他们长脸。”

    在节目里,乖巧懂事的游丽丽让她父母受到了邻里邻外的称赞,表扬过后,大部分人会感叹一句:“要是丽丽成绩再好点就好了。”

    于是游丽丽就被家里更加严格的要求学习。

    早上四点半,游丽丽手机必定会响起她爸妈督促她学习的铃声,然后通过节目的摄像机,监视游丽丽在学校的一举一动。

    可游丽丽努力学了,成绩依旧在中游。

    “那段时间我本来就心情很暴躁,正好家里逼着我去数学竞赛,我也没选上,看到你作弊的消息,就一股怒气上头。”游丽丽说,“我就像网上的那群人生不如意的喷子,当时就是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正好游丽丽有一张未实名的电话卡,来跟直播那边的人联系的,就给季白绪打了那个电话。

    而季白绪的电话号码,是她身为班长在班主任的电脑帮忙整理资料时,看到的桌面上的全校学生的花名册,顺手保存下来的。

    “没事的。”季白绪原谅她说。

    “也算是天道轮回吧,我也体会到你那种无缘无故被人骂的滋味了。”游丽丽见季白绪一脸懵逼,不禁问,“你不看节目的评论和弹幕的吗?”

    季白绪老实道:“我不怎么喜欢去看外界的消息。”

    “难怪。”游丽丽一副“那就不奇怪了”的语气,“我现在一天能收到八百个电话和短信,都是问我一晚多少钱的,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图片。”

    “真奇怪,好像不管你好不好看,这世上就没有给女孩子留下多少自由生存的空间。”游丽丽苦笑,“我真佩服那些能够泰然自若生活的女孩子们,她们得多强大独立,才能把外界的所有不利都屏蔽隔绝。”

    季白绪不懂安慰人,他想了想:“你也会变得强大独立的。”

    “我累了,我不能想象以后的生活,也不能想象我以后在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地方,又再次布满了我直播的视频截图和污言秽语。”游丽丽低头轻声说,“光想想,就好令人绝望啊。”

    季白绪在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跟游丽丽的共情,他脑颅内涌上团团恶心,呼吸间都是窒息。

    他咽了咽口水,把无助灰心的感受压了下去。

    “能不能拜托你帮一个忙,如果有一天我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能帮我把姜妤妤墓前的画册烧了吗?”游丽丽说。

    季白绪察觉到不对,他急切道:“都会过去的。”

    游丽丽看向他,噗呲一声笑了:“说实话,以前我看小说和电视剧,总觉得人在过不去的时刻,如果有个人能够跟她说一句贴心鼓励的话,那她一定能熬过这个坎。”

    季白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游丽丽又接着说:“可是你知道吗?人本身就是贪生的,若是她下定了决心,那所有的能够安慰和排解的话,她已经跟自己说了无数遍了。”

    “每到黑夜里,她都会对自己说,你等等天亮吧,再等等,就能看见光了。”

    季白绪是冲回学校的。

    他找到单独在播放厅的宁导,着急地拉宁导:“快,联系游丽丽的父母,游丽丽她想不开。”

    宁导放下了手上的电话。

    “我报警了,但是找不到人,她突然就失踪了。”季白绪焦急道,“快,想办法联系她家人。”

    “来不及了。”宁导轻声道,“她已经跳楼了。”

    季白绪大脑骤然空白。

    他有点茫然,眼神呆滞了一会,慢慢定焦在了一块显示屏幕上。

    上面滚动着这个节目的所有弹幕——

    ——“讲道理,我对这几个孩子真的同情不起来,太自私了,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以后怎么办啊?”

    ——“都是家庭悲剧,好心疼。”

    ——“主要是游丽丽和姜妤妤不该去搞那种直播,为什么国家能让这种直播存在啊?你看祸害了多少女生。”

    ——“她俩就算活着,以后要面对的人生才难呢。”

    ——“本质就是太不自爱了,都是网络害的,让这些年轻姑娘虚荣,想来快钱,不踏实。”

    ……

    季白绪怔怔道:“结束吧。”

    宁导:“嗯?”

    季白绪认真说:“这个综艺,不要再拍了。”

    “又不是综艺让他们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宁导抱着胳膊,身子站直,居高临下道,“你一句话让我结束这么大投资的节目,未免说得太轻松了吧。”

    季白绪看向他:“可是,不该把他们的人生拿出去给别人审判啊。”

    “节目里可是好好打了码,隐瞒了所有事件的,保护了当事人的。”宁导微微一笑,狭长的双眼满是漠然,“你要问罪,也该找那些喜欢去寻找隐私的网友和记者。”

    季白绪语塞。

    “这几天来询问的赞助商都跟他们直接说,我们能够插播广告的名额不多了,让他们带价来谈。还有之前的赞助商要加钱的,赶紧把合同准备好,重新签。”宁导跟手机对面交代完最后一句,才挂断。

    宁导摸着显示屏上密密麻麻闪过的字体:“他们就像五颜六色的漂亮玻璃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只要有一颗破碎,露出里面浑浊的内核,人家就会开始把其他也一颗颗砸碎,去窥探它们的内心。”

    “我这个综艺,当第一颗玻璃珠烂掉时,才真正开始。”

    第57章

    在游丽丽下葬的那天, 季白绪把画册烧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奈何桥上,有个孤单弱小的身影蹲在边上, 像在等什么人, 大有等不到就一直不往前走的架势。

    旁边同样在等人的婆婆问:“是在等家人吗?还是爱人?这么年轻, 怕是要等好多年唉。”

    就在这时, 一个短发女生一路奔跑而来,她脚步轻快放松, 倏忽间从天而降一本画册,她一把伸手接住,来到姜妤妤面前, 笑容灿烂, 把画册递在姜妤妤手上。

    姜妤妤翻开画册, 泪流满面,两个女孩子就抱在一起, 互相哭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唉。”婆婆摇头,“不容易, 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随后,两个人挽着手, 就如寻常闺蜜一样,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不同于身边或是愁苦或是遗憾的众人。

    她们俩笑声, 明媚而灿烂。

    *

    姜妤妤和游丽丽的事件沸沸扬扬了几天,彻底把大众视线转向了青少年群体的家庭。

    很多人站出来, 讲述着自己同样遭受过阴影的童年。

    季白绪好几天没看到寒时霖了,据说他弄出了一个电子显示屏, 可以发光显示班级的名字,还能有不同发光的可爱图案,好几个班级都拜托了他帮忙。

    直到一天将近半夜12点了,在宿舍的季白绪才等到他姗姗迟回的身影。

    略带疲倦的寒时霖看着他收拾好的行李:“要走了吗?”

    季白绪“嗯”了一声,他跟宁导之前说定了,等事件结束,就离开这个综艺:“我俩明天走。”

    还成功带走了季佰思。

    宁导没让他们付违约金,而季白绪兄弟俩在综艺里有一些打赏分成,季白绪他们也没有要。

    “外面今天下雪了。”季白绪说,“你本来就是高考生,可以拒绝这些事的。”

    寒时霖拍了拍身上零散的雪粒,笑道:“我喜欢帮助别人。”

    不知为何,季白绪鬼使神差说道:“我有点怀念最一开始我俩认识的时候,那个刻薄毒舌的你了。”

    “我那个状态,除了我妹,只有你见过了。”寒时霖对季白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今后要替我保密哦。”

    次日季白绪醒来的时候,寒时霖已经去教室继续帮忙了。

    季白绪在床头发现了一大袋子糖果,色彩斑斓的,小小的一粒堆在一起,数不清有多少颗。

    “作孽,这综艺怎么还能办得下去。”季妈妈听完所有的事情后,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感慨道。

    韩叔叔给季白绪展示他新装的义肢,说道:“像这种综艺想要播放,一开始肯定是向相关部门都报备过了的,说不定还打着救赎学生的旗号,自然能够顺利办下去。”

    季妈妈又问:“你俩还回原来的学校读书吗?要去办手续吗?”

    “原来那个学校是很好的学校吗?还去干什么?教学水平肯定还不如综艺里请来的老师。”韩叔叔直接说,“我去看过那个小语种培训班了,正好他们是连同高考冲刺班一起的,离家里又近,兄弟俩直接过去备考就行了,季白绪走艺考路线的话,文化要求没有那么高,可以试着明年跟他哥一起考大学。”

    季妈妈的话被堵回去,不开心撇了下嘴,但也没反驳。

    她换了个话题:“数学竞赛名单出来了吗?”

    季白绪这才想起还有这事,去网上一查,正好成绩前两天才公布。

    他居然进入了决赛,而且他没想到,这次自己的数学成绩居然比寒时霖还高了两分。

    莫不是自己那天晚上抱大腿,导致寒时霖状态不好了?

    五个人的成绩排名分别是:季白绪,寒时霖,张来节,季佰思,欧阳舫。

    但由于这次是所有地区进行排名,选前十,因此只有季白绪和寒时霖进入了决赛。

    “接下来还得好好给你补一下数学了。”韩叔叔指使季白绪去拿他的教材书,“得提升难度,毕竟全国赛想要赢就有点难了。”

    “要补也是我来给我儿子补,当年我才是第一名,你不过是个第二名。”季妈妈得意道。

    “啧。”韩叔叔不屑,“要不是我轻敌了,能被你超过?”

    季白绪见两个大人又开始拌嘴,就拿起手机看消息。

    【觅哥是你哥】:救命命命命!大佬!

    【觅哥是你哥】:我们学校举办校园歌手大赛了!

    【觅哥是你哥】:大佬,我要买歌呜呜呜。

    【觅哥是你哥】:大佬,熟人能打折吗???

    *

    方立觅被大学辅导员急招回去后,规规矩矩上了一段时间的课。

    由于他最近对直播过于不上心,公司又培养了一批新的主播,他的热度直线下降。

    不过方立觅也没办法,他精力有限,兼顾学业的同时很难做到长时间的直播,更何况现在所有主播的归宿都是带货,可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单纯的带货主播。

    因为这个分歧,他最近跟公司吵了几次,公司最终烦了他,直接就把他抛弃了。

    在网络时代,大家忘记一个主播,是个很快的事情。

    直播门槛低,每天有无数的人注册账号,想尽办法夺人眼球。

    这个时候,方立觅就很羡慕还在综艺里的玫玫儿,尽管她在练习生的排名一直在掉,可已经确定签约黑金娱乐公司了。

    有了公司,今后的发展肯定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主播了。

    方立觅也找到了黑金娱乐公司的人事部自荐,但他乍看上去潜力平平,还得公司花大精力栽培,黑金公司并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委婉地跟他说,最近在各大音乐学校,将联合举办一个校园歌手大赛,有一定的曝光度,如果他能在里面有不错的表现,公司可能会考虑从直播平台挖走他。

    等回到学校,方立觅第一时间就冲去报名。

    比赛先是海选,紧接着在自己学校比,再是跟其他学校的一起比,一共就比三次。

    海选的时候,方立觅选了一首自己难度最大的歌,他在直播平台之前被捧的时候,也是假装创作歌手出现的,平台给他买了好几首歌,其中就有一首,虽然传唱度不高,但是需要一定的唱歌技巧演绎,很适合用来比赛。

    方立觅虽说在学校小有名气,可他在所处的音乐学院里,唱歌水平并不是最高的。

    其实他也清楚,很多同学都在背地里觉得,他不过就是运气好,撞了一首好歌。

    那有怎样!只要自己坚持抱大腿,就还会再有好歌的!

    方立觅的目标清晰又明确。

    果然,海选的时候,几乎所有音乐学院的学生都报名了,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谁也不想在自己的专业上输给别人,方立觅非常惊险的才拿到了晋级的名额。

    接下来的比赛,方立觅自然选择了他的代表曲目《沦为人质》。

    这首歌虽然难度不高,但架不住有人气支撑,方立觅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甚至全场都跟着合唱了起来,靠着取巧,他拿到了最后的比赛名额。

    决赛要等到所有学校都比完,在这期间,得准备最后的歌曲。

    这却让方立觅犯了难。

    他有自知之明,如果比纯唱歌技巧,那他肯定是不可能胜出的。

    虽说他一直以来都很努力的练歌,但架不住这世上太多天赋好的人。

    这种时候,如果能有一首歌,像《沦为人质》一样能够帮助自己就好了。

    方立觅咬咬牙,数了一遍自己的积蓄,点开了与白絮大佬的聊天框。

    *

    韩叔叔听完方立觅的歌,一针见血道:“这个小伙子唱歌水平还不够啊。想捧成一线歌手都有点难。”

    季白绪不懂歌坛的规矩,他在认真询问方立觅能出得起多少钱。

    得知方立觅囊中羞涩之后,季白绪想着要不看在两个人关系的份上,送他一首算了。

    却被韩叔叔拦住:“你以后进入社会了,要一直出歌的,总不能每个人都仗着关系好,都免费找你要歌吧。”

    “可……”季白绪迟疑。

    “来给我捶捶背,我教教你。”韩叔叔使唤季白绪,“把那个唱歌的小子也叫过来,我给你调教一下。”

    “啊?”季白绪不明所以。

    “你若想在歌坛打出名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培养出几个歌王歌后,从他们最稚嫩的时候一路培养上去,拿下金曲奖,才能封神。”韩叔叔说,“听你描述,感觉这小子人品还行,那就让他成为你手下的第一个歌手吧。”

    *

    寒时霖把手上最后一个显示屏做完,才回的寝室。

    天色已晚,房间内漆黑一片,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冷空气在屋内窜动的声音。

    四张床都是空的,寒时霖打开空调,钻进了蘑菇小屋。

    最近的降温,再加上劳累,使得他有些精神不济,泛起久违的困意。

    躺到半夜,寒时霖全身发冷,却又能感觉自己脸上热得厉害。

    他强撑着爬起来,找出之前季白绪用过的体温枪,一测,果然已经发烧了。

    寒时霖把温度拍了照片发给老师,请了明天的假,又去找了几颗退烧药吃下,重新躺了回去。

    大约难得睡着过去,寒时霖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两夜。

    第三天早上醒来,烧已经退了,可四肢无力,寒时霖明白自己这会必须得吃点东西。

    手机没来得及充电,早就关机,寒时霖没力气管它,拿着学生卡去了食堂。

    食堂正是用餐时候,寒时霖一路过去遇到不少熟人,还以为要硬挤出笑脸来打招呼,可奇怪的是,他们都低下头,避开了寒时霖的目光。

    在寒时霖打饭的时候,更是感觉一直以来对他和颜悦色的食堂阿姨,这次也冷冰冰的,完全不理他。

    哪怕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小声的嘀咕声。

    寒时霖闭了下眼,猝然的眩晕让他来不及思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第58章

    “钱少, 有钱少的办法。”韩叔叔教育季白绪道。

    季白绪摸摸被他敲痛的脑袋,连连应道。

    等方立觅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时候,拿到手的是已经被韩叔叔重新编曲过的《沦为人质》。

    在之前版本的《沦为人质》里, 季白绪的编曲被韩叔叔嫌弃过于稚嫩, 便当他的面, 韩叔叔边教学边演示如何对《沦为人质》进行专业化的编排。

    方立觅听完新的《沦为人质》, 自我怀疑道:“我真的能唱新的版本吗?”

    “现在你的水平可能有点勉强。”韩叔叔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 有我在,你放心。”

    方立觅虽然不知道韩叔叔是谁,不过有人帮他, 还是喜出望外:“哥, 你可真是太好了,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我马上就要比赛了。”

    “叫我叔。”韩叔叔嫌弃地看了眼灰尘扑扑的方立觅,“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再去我那吧。”

    外面初雪未化,方立觅就先在季白绪家中整理。

    季妈妈出去买菜去了,季佰思关在屋里学习, 韩叔叔溜达着回自己房,季白绪就陪着方立觅在客厅里。

    方立觅东扯西扯, 猛地提起:“大佬,你那个姓寒的同学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季白绪本来在看韩叔叔给他搜罗的音乐相关的书籍, 闻言放下书, 迷茫:“啊?”

    “你不会不知道吧!”方立觅当即蹦起来,脸上满是有人分享八卦的激动。

    季白绪:“……寒时霖吗?他怎么了?”

    就在几日前, 枯石县一个张姓同学联系了记者,曝光了有关《令人心动的学习》综艺里, 人气最高的学生寒时霖的真面目。

    寒时霖在大众眼里几乎可以算是模范学生,成绩优异,乐于助人,性格温柔体贴,一直高居综艺的话题榜。

    堪称别人家的孩子。

    张姓同学先是爆料了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性格其实非常冷漠,而且残忍。

    随后公布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有一只十分可爱的比熊狗在屋里乱窜,而寒时霖皱着眉头坐在一旁,满脸的不耐烦。

    比熊狗看上去十分黏人,一直围着寒时霖摇尾巴,可寒时霖始终无动于衷。

    转悠了一会,比熊狗就开始跳起来扒拉人,当快要跳到寒时霖腿上时,寒时霖阴沉着脸一脚把狗踢开,走了出去。

    视频里同时响起一声心疼的“哎哟”,紧接着戛然而止。

    同时还配合了大量照片,都是寒时霖各个角度臭着脸的样子,眼神看上去非常冷漠。

    顿时,寒时霖被冠上“人设崩塌”的头衔。

    方立觅拿出平板,点开《令人心动的学习》综艺,正好在直播,找到寒时霖的班级,进去观看。

    恰巧是下课时间,若是往常,寒时霖身边必定围满了乌泱泱的人,而现在,根本无人靠近。

    寒时霖沉默地用手支着头,在本子上涂涂写写。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女生过来找寒时霖,她拿着寒时霖做的电子显示屏,双手递给寒时霖,说是她们班不需要了,还给他。

    寒时霖笑着接过,等女生走后,把显示屏丢在了脚边。

    他的脚边,已经摞起厚厚一叠退还的电子显示屏。

    季白绪还记得有一天晚自习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他路过寒时霖教室时,寒时霖还在认真赶工那些显示屏。

    他凑过去问要不要帮忙。

    当他不小心把一朵云的小灯泡贴成纯椭圆形状时,被寒时霖剥夺了这项工作。

    “我觉得我贴得挺好看的啊?”季白绪抗议道。

    寒时霖叹了口气,把灯泡拆下来重新补救:“你别帮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季白绪见堆了好几个桌子的显示屏,“这么多,你怎么办?”

    “熬几个夜就做好了。”寒时霖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反正我也不喜欢睡觉。”

    那个尽管被重新贴但依然还有点圆的云朵,现在就在一打显示屏的最上面,当时它被点亮的时候,蓝蓝的特别漂亮,季白绪还跟寒时霖打商量:“要不然这个给我吧,你重新做一个。”

    “不行。”寒时霖一口回绝,“这是别人订下了的。”

    那会,只要有人看到寒时霖脚边那厚厚的显示屏,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句:“人也太好了吧。”

    而现在,直播屏幕上满满当当的评论,都在数落寒时霖:

    ——“我之前就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动物,但我没想到他对这么可爱的小狗也下得去脚。”

    ——“不要洗白什么狗没栓绳,他妈那是室内好吗?不喜欢狗你别住那个酒店啊?实在不行你直接走开就好了,为什么要踢一脚?”

    ——“听说智商高,会虐待猫狗的人,都会有暴力倾向,好可怕,我现在看他面相都像个杀人魔。”

    ——“不要相信综艺里的人设,我就说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人,装了这么久,终于露出破绽了。谁还记得他经常半夜不睡觉吗?学神人设其实我也怀疑很久了。”

    ——“亏我还给他打过赏,能退钱吗?这种人应该送到心理机构吧?放在学校会不会有点危险啊?”

    ——“我要是其他学生的家长我就要抵制了。”

    ……

    “不仅如此。”方立觅又翻出一篇报道,“有人扒出他们兄妹从小是孤儿,被人救济长大,父母好像都是国外黑户,还病死在国外,后来好像在国外呆不下去了,才托人把两个孩子送回来的。”

    大约是这个身份更让人不耻,听上去感觉这一家都不是很爱国的样子。

    连带着寒缈铃也被吐槽:

    ——“难怪看到男人就扒着不放,这种崇洋媚外的家庭里的基因,就是没骨气。”

    ——“兄妹俩都是人设吧,纯爱小公主人设也塌了。”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她挺假的,有点装。”

    ……

    “可是,寒时霖是真真正正的帮助了他们啊?”季白绪不能理解,“他之前帮大家补课,还有策划活动的时候,都做了那么多。”

    “可能觉得那都是他吸引粉丝的手段吧。”方立觅耸肩,“毕竟,网友的喜好本来就在一瞬间。”

    季白绪很是气愤。

    方立觅又点开了几个论坛:“当然,寒时霖一直以来有一些粉丝,其中有的粉丝,比如这个小熊西西,就一直到处带着一批人在为寒时霖说话,可惜寡不敌众,还被扣上了脑残粉的帽子。”

    网上的舆论仅仅几天的发酵就呈现一面倒的趋势,寒时霖的人气值直线下降,被一个个曾经可能追随过他的其他学生超过。

    而直播里的寒时霖,选择了沉默。

    等方立觅准备好,兴高采烈地去韩叔叔那边接受培训后,季白绪还在看直播。

    他上综艺那么多天,却是第一次那么久的,看《令人心动的学习》直播。

    寒时霖默默上课,默默写题,默默收拾东西,默默放学,默默去食堂,默默回寝。

    一个人,再也没有人陪他,甚至没有摄像机对着他。

    他不再有笑容。

    所有同学在镜头下,也不至于去说他什么,但是会悄悄的远离他,用眼神暼着他,却又不理睬他。

    哪怕跟寒时霖对上视线,也第一时间望向别处。

    季白绪光看着,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受。

    寒时霖让节目组又多了一个争议话题,大家对于是否原谅他争论不休。

    节目组的热度上升得更快了,寒时霖也作为“虐狗人士”出圈,引发了更多的爱狗人士专门来抨击他。

    甚至有人激烈地要求他在节目里公开道歉,否则将会抵制所有大学录取他。

    “成绩好怎么了?天才又怎么样?人品不过关,就该接受社会的制裁。”有人慷慨陈词。

    寒时霖对于网络上的一切都清楚,他本可以想办法把那些负面消息都删掉,但他知道意义不大。

    删掉一条言论,可还有千千万万个键盘在输出。

    他也能抓出事情的怂恿者,然而视频里确确实实是他干的事情,他无从狡辩。

    哪怕再来辩解,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节目组来联系他是否要澄清时,他选择了放弃。

    “可是这样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攻击你。”那个叫做孙柿柿的副导演说道。

    寒时霖还在沉思,孙柿柿苦口婆心地说:“而且你妹妹寒缈铃同学和你父母都在遭受网友的谩骂,你若是没有行动,她们也会受到更多的波及。”

    “那我要怎么样呢?”寒时霖反问,“就算我用最真挚的语气道歉,恐怕也没有人多少人会原谅吧。”

    孙柿柿一时语塞,思考了半天:“只要你好好跟观众说,还是会有人相信你的,我们节目组也会帮你澄清的。”

    寒时霖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能要离开我们节目组了。”孙柿柿焦急道,“一方面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能再在综艺里露脸了。二是会有更多的人来节目组投诉举报你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寒时霖问。

    孙柿柿长叹一口气:“我们也为你想了很多种方案,可……”

    “那就离开吧。”寒时霖打断道。

    次日,寒时霖拖着他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越过道路上看向他的众人,没有停留的往校门外走去。

    冬日的冷风拼命地往他脸上扑,天空中还飘着微微细雨。

    寒时霖双手都拿着行李,没有打伞,任凭雨丝洋洋洒洒地落满全身。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身姿挺拨,如修竹一般。

    走出校门,就见三个人举着伞站在外面。

    面瘫着的季佰思。

    朝他招手的方立觅。

    和弯弯笑眼的季白绪。

    季白绪用欢呼的语气喊道:“哈喽哈喽,早上好啊。”

    第59章

    在飘洒的小雨中, 三个人在校门等了有半个多小时。

    季佰思平静问:“为什么我也要来?”

    季白绪理所当然道:“显得人多啊,这样看上去别人就会觉得他好像朋友特别多。”

    “对哇。”方立觅捧场,“这样撑场子才有气势。”

    季佰思:“……无聊。”

    尽管季佰思满脸不耐, 不过他并没有走掉。

    等送寒时霖到家门口, 季白绪他们告别要走, 方立觅挣扎道:“不请我们去喝个茶吗?”

    季白绪提醒他:“你不是还得去韩叔叔那里培训吗?”

    方立觅满脸痛苦:“我现在觉得, 其实也不是非要拿第一……”

    “不好意思,我家已经很久没人了, 可能没有茶。”寒时霖直截了当道。

    哪怕方立觅这种粗神经,也能感受到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三个人识趣地告辞了。

    “奇怪。”三个人走远后, 方立觅挠头, “寒同学是受刺激太大了吗?感觉跟之前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季白绪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啊?没有啊, 他不是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可是之前我觉得他温煦如风,非常好相处, 今天却感觉难以接近。”方立觅说道。

    在岔路口,三个人分开,方立觅回韩叔叔那里继续培训, 而季白绪兄弟俩则去培训学校上课。

    培训学校是专门针对高考式教学,因此全天几乎都在学习, 季白绪刚去还有点不适应。

    甚至周围的同学都几乎无交流,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学习中。

    季白绪翻开书本, 台上教师孜孜不倦教学, 可他却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藏在课本下, 搜网上对于《令人心动的学习》的相关消息。

    关于寒时霖离开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全网, 有人表示可惜,也有人仍然不愿意放过他,继续叫嚣着要他出来道歉。

    也有不少人大喊活该。

    在舆论趋势下,帮寒时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季白绪想了想,注册了一个账号,找了一条评论,反驳了一句。

    几秒的时间,对方迅速连着怼回来好几条。

    季白绪慢吞吞地开始辩驳,刚发好一句,就见已经有不明人士帮他杠回去了。

    于是,季白绪把自己好不容易打好的字删了,正想接上最近的论点,就发现两个人又换了别的角度在吵。

    唉。

    看来这里不需要自己了。

    于是季白绪又寻了一条评论,去人家下面提出异议。

    等季白绪打好下一行字,就见评论区已经一群人打起来了,他甚至已经看不懂事态发展的趋势了。

    没办法,季白绪又挑了一条评论……

    一个小时后,季白绪发现自己发不出消息了。

    官方私信:你好,由于你近期发布的内容违反平台关于“引战“的规定,账号将禁言30天。

    季白绪:“……?”

    我这也没发几句话啊?

    季白绪不死心,换了一个账号,又开始接着去寒时霖相关的言论留言。

    下课,坐在前排的季佰思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他皱眉接通,就听到电话对面的弟弟悄声说:“哥,把你手机号借我注册一下账号呗?”

    *

    在韩叔叔那里饱受摧残的方立觅,当听到手机铃响时,就如同救星来了一般,立马精神振奋起来。

    他跟韩叔叔示意要去接电话,韩叔叔语气危险:“不会又是诈骗电话吧?”

    上次方立觅也是借口打电话,趁机休息,硬是与诈骗电话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是对面诈骗的人受不了,强行挂断的。

    “不是!”方立觅迅速回答,“是我女神!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当年艺考的时候我可是对她一见倾心!可惜后面没什么联系了。是她给我打的电话。”

    韩叔叔这才同意他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方立觅满面春光地回来,一看就是和他女神聊得还不错。

    都不用韩叔叔问,方立觅就跟倒豆子般吐露:“我女神本来想约我去喝咖啡的,可惜我没在学校,她居然还知道我在校园歌手大赛里面,特别关心我,嘻嘻嘻我觉得她喜欢我。”

    韩叔叔冷漠:“她是不是还找你打听你决赛曲目了?”

    方立觅点头:“对啊!我告诉她我继续唱《沦为人质》,女神还夸我这首歌好听!说她听了好多遍了!”

    韩叔叔默默上下打量了一遍方立觅。

    似乎在宽慰自己般:“算了,将就着用吧。”

    方立觅:“……?”

    原本还蔫蔫的方立觅给自己鼓劲道:“我们开始练习吧?”

    “有动力了?”韩叔叔冷眼道。

    方立觅干劲十足:“我要让女神看到脱胎换骨的我!”

    “行。”韩叔叔淡淡道,“那就加强培训吧。”

    方立觅脸色瞬间青了:“倒也……不必了吧?”

    同时间,挂掉电话后,被方立觅喊作女神的陶莱莱,在海潮娱乐公司里,把刚刚的对话全数转告给了经纪人。

    陶莱莱是海潮娱乐公司新签的歌手,海潮公司可是在音乐学院千挑万选才看中的,而校园歌手大赛也是为她打响知名度的第一步计划。

    经纪人不相信:“他不是在迷惑你吧?他复赛不是唱过《沦为人质》了吗?”

    “可是听语气挺真的。”陶莱莱也迟疑,“我也不能确定,会不会他只有这首歌能够拿出手?”

    经纪人拿着手机边发消息边说:“我问问,决赛歌曲要提前报备的,看他提交的什么名字就知道了。”

    “嗯,除了他,其他的选手我几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陶莱莱拿着选手表判断。

    “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当初在各大学校挖人的时候评估过他,声线还行,可水平一般,放普通人群里感觉可以,作为歌手就还是差了些。”经纪人分析,“就是机缘巧合拿了一首好歌。”

    陶莱莱深有同感:“复赛的时候,明明其他人都比他歌唱得更好,可偏偏就是他靠着《沦为人质》赢了。”

    “来消息了,还真是《沦为人质》。”经纪人不解,“又不是禁止唱别人的歌,为何一定要一直唱这个歌,不怕观众对这首歌疲劳吗?”

    陶莱莱猜测:“可能他……觉得这首歌更合适?”

    “也是,他如果唱别的歌曲,更会暴露他唱歌的短板。”经纪人思索道,“反而不如唱这个歌,没什么难度,还能打打感情牌,是我们小看他了,没想到他心思还缜密的。”

    陶莱莱应和道:“说不定故意把这个歌透露给我,就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此人不简单。”经纪人笃定道,“你还是得小心点,好好准备,一定要把他压下去,不能让他抢了风头,这可是专门为你花钱办的比赛,要是那天大家注意的都是他,那可就麻烦了,对你以后发展很不利。”

    陶莱莱自然是知道轻重的,闻言紧张得攥紧了手,心想自己回去得加倍的练歌。

    经纪人见她惶恐不安的样子,鼓励道:“放心,只要他拿不出第二首《沦为人质》,那目前的他还是没资格做你对手的。”

    *

    数学竞赛的全国赛在京区举办,需要参赛者自行去相关部门提交资料获取资格。

    季白绪自己带着照片和身份证过去的。

    到报名点时,工作人员们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还围着季白绪夸赞。

    当季白绪受不住要跑路时,一名工作人员叫住了他:“请问你认识寒时霖同学吗?能联系上他吗?”

    “他怎么了吗?”季白绪转身。

    “离报名截止只剩几天了。”工作人员说,“可我们联系不上他,他监护人也在外地,打电话手机是关系的。”

    季白绪还记得寒时霖的地址,可他不知道寒时霖在哪层楼。

    所以他直接从一楼开始敲门。

    一共19层的楼,一层两户,季白绪从白天敲到天黑,整栋楼只有两户始终没有开门。

    根据邻居的话推测,季白绪锁定了那个“两个小孩子单独住”的房门。

    季白绪坚持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之后,拿出了当初在黎一玻家用过的撬锁工具箱。

    可惜这个是密码锁,带的那串□□派不上用场。

    撬了没多久,房门被打开,寒时霖抱着胳膊靠在门口:“我报警了,你要再不跑,就得去跟警察解释了。”

    “那警察来之前,可以去你家坐着等他们吗?”季白绪愣愣问道。

    等季白绪进到寒时霖的家,才明白寒时霖之前为什么说家里没有茶。

    这栋楼的房都是偏大的户型,足足四室两厅还带保姆房、衣帽间和杂物间,可整个家里,却没有什么家具。

    基本的冰箱电视桌子沙发都没有,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几个凳子和一张格格不入的小饭桌。

    一眼扫去,厨房就简单的烧水工具和杯子,几件简陋的厨具,连个灶台都没有安装。

    季白绪局促地坐在凳子上,寒时霖给他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开门见山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季白绪有很多问题,然而不知从何问起。

    他低下头,收起自己之前环顾四周的目光:“你,不去学校了吗?”

    “我不去学校,也能考上大学。”寒时霖用平淡的口气说道。

    季白绪抬头,想说什么,看着眼前的寒时霖又有些说不出口。

    不同于他之前所看到的各种神态的寒时霖,而现在的寒时霖,整个人散发着浓浓颓意。

    像被抽干了精力,感觉连做一下面部表情都极为勉强。

    有一瞬间,季白绪感觉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天一黑,整个城市都会亮起万家灯火。

    季白绪从记事起,家里都是满满登登的,虽然不富裕,可每一寸地方,都有用心布置的痕迹。

    他记得,不止一个人说起过,寒时霖兄妹俩是没有父母在家的。

    那有没有人想过,这两个孩子是如何从小生活到大的呢?

    季白绪不想问寒时霖为何不去报名,他呆呆坐了一会,见阳台上有把吉他,就问:“你会吉他吗?”

    寒时霖顺着他的目光:“不会,我爸的,可他没教过我。”

    “我会,我弹给你听吧?”季白绪过去把吉他拿过来。

    调了弦,季白绪弹了一首自己写的曲。

    温柔轻松的调,如冬日驱走寒冷的柔柔日光。

    弹完后,季白绪问他:“好听吗?”

    “不错。”寒时霖敷衍道。

    正巧这时门敲响,寒时霖过去半天,领着派出所警察进来。

    在季白绪被警察带出去的时候,寒时霖冷漠地说:“知道了吧,我是真的会报警,以后不要过来了。”

    第60章

    由于季白绪是个未成年, 说清楚后,警察简单教育了一番,就放他回家了。

    过来派出所领人的韩叔叔得知事情经过, 点评了一句:“多管闲事。”

    季白绪去论坛平台, 寒时霖的事件已经慢慢被人遗忘, 大家好像骂痛快了, 就把这个事丢在了一旁,不闻不问。

    寒时霖道没道歉,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其实没有几个人在乎。

    “其实人本性就是这样的。”季白绪在和季佰思回家的路上感慨,“大家忙碌自己的事情都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哪有空去管别人的生死, 无非就是看到了, 情绪上头怒斥几句,但不会有人真正的挂在心上。”

    季佰思沉吟不语。

    回到家, 季白绪刚坐下,就看到季佰思抱着一堆参考书过来,打算给他补习。

    季白绪:“……?”

    面对季白绪疑惑目光, 季佰思说:“最近确实冷落你了。”

    季白绪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没有, 我没有说你,我在说别的事情, 冷落一下挺好的, 我挺喜欢的。”

    季佰思不为所动:“先做十套试卷,我们一起写。”

    季白绪:“……”

    今晚还睡吗?

    在季白绪被季佰思压迫式学习的同时, 方立觅的培训也到时间了,在被韩叔叔百般调教后, 方立觅宛若从牢中被放出,一副憔悴模样上的车。

    他精神恍惚对季白绪说:“等我的好消息。”

    季白绪欣喜道:“这么有把握了吗?”

    方立觅哭丧着脸:“韩大佬说我要是没拿第一,就继续回来加倍训练。”

    目睹了训练过程的季白绪在心里狠狠同情了他一把。

    接着把他送上了车。

    回到培训班的季白绪,正好撞见班主任在介绍新转来的同学。

    也是熟人——寒缈铃。

    季白绪本以为寒缈铃是追随季佰思而来,但当班主任让她挑选座位的时候,她选了一个离季佰思最远的位置。

    连季佰思都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

    下课,季白绪犹豫着去找寒缈铃:“你哥怎么样了?”

    “不清楚。”寒缈铃头也没抬,“我没有跟他住一起。”

    季白绪回到位置,他翻开课本,努力看了半个小时,也没能看进去一个字。

    于是又拿出了手机。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令人心动的学习》综艺,可却比之前在节目里更加想要了解相关的消息。

    苏招溪的葬礼在这几日才举办完,苏副导把他的遗体运回他自己的家那边,给他安排了一个很盛大的仪式。

    有人拍下了全过程。

    在葬礼上,苏副导声泪俱下表示了对苏招溪的愧疚,言语感人,很多人都忍不住跟着流泪。

    而站在一旁傻愣愣的苏招溪父母和两个哥哥,受到了来自网络更加严重的谩骂。

    而《令人心动的学习》节目组,也联合苏招溪的同学们,送上了他们的哀悼。

    季白绪看着视频最后,眼巴巴追随在苏副导身后的苏家两个哥哥,内心突如其来一丝揪痛。

    苏招溪的一生从此被封闭在那块墓碑下,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记起。

    枯石县属于南方,很少下雪,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连着下了好几次雪。

    季白绪顶着雪站在寒时霖家敲门的时候,身上的雪还没化。

    直到雪粒化成水滴,浸透衣服,季白绪再次开始撬门的时候,门才打开。

    寒时霖淡漠问:“还想被抓?”

    季白绪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当初图书馆见面的时候,那时的寒时霖也是这么不耐烦的。

    他拿出数学习题册:“我来找你请教题目的。”

    寒时霖仿佛也想到了当初的见面,目光柔和了些:“你数学竞赛分数比我高,不需要再问我题目了。”

    “那我们一起讨论!”季白绪顺势而说,“到时一起参加全国赛。”

    “你到底想干什么?”寒时霖直白问。

    季白绪认真说:“你一个人,我来陪陪你。”

    寒时霖沉默地看了他很久,久到季白绪觉得有点尴尬。

    就在季白绪以为他会想以前一样容忍自己进入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在季白绪眼前关上了。

    季白绪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他知道,再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雪让天气显得暗沉,楼道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阴冷阴冷的,似乎整个楼房都透着一股霉味。

    季白绪慢慢的在楼道里转着圈,他感觉周围的光影在转圈的时候逐渐模糊,形成线条状的光环保护自己,而转圈时微微的眩晕,会让自己更加清醒。

    在有那么几年,他就是想尽办法,让自己进入这么一个单独又割裂的空间里。

    以往,他进入这个空间里,会找到一些事情的答案。

    就比如他和寒时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个雨夜,在空间里,告诉自己要带寒时霖去看那个课桌。

    这一次走进空间,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小男孩。

    大约九、十岁左右,瘦骨嶙峋,蜷缩着坐在那里,用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男孩半天才张口:“帮帮他吧。”

    季白绪沉默许久道:“好。”

    刚答应完,季白绪骤然停住了脚步。

    小男孩和空间蓦地消散。

    *

    返校的方立觅第一件事就是梳妆打扮,去跟女神约会。

    看到女神为了跟自己见面,那一身明亮艳丽的装扮,方立觅的眼睛都直了。

    她是喜欢我的!

    方立觅从未有过如此强的自信心。

    “你对决赛有信心吗?”女神一坐下,就递给他一杯咖啡,说是特地给他点的。

    方立觅舍不得喝,捧在手心:“没有信心哇,我那首歌有点难。”

    陶莱莱点单的手一顿:“难?你换歌了?不是《沦为人质》吗?”

    “就是这首歌啊?我最近天天在练,很难唱,唱得我人都快不好了。”方立觅迅速接话。

    陶莱莱回想了一遍《沦为人质》里平铺直叙的旋律,更加确定这个人是在骗自己了。

    看着老实,心眼挺多。

    “那你呢?你那天表演什么曲目?”方立觅找话题道。

    来了来了,果不其然,连着这么着急约自己出来,恐怕就是为了打听消息吧。

    要不是陶莱莱实在推不开,她根本不愿意来参加这个充满竞争气息的约会。

    陶莱莱含糊道:“我手上也有一首原创曲,但是我还没定好……”

    “哎呀真巧!”方立觅拍掌,“我的是原创歌,你也是原创歌,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陶莱莱:“……?”

    他是不是在讽刺我?内涵我学他?

    陶莱莱解释:“倒也没有刻意跟你一样,我这个想法在初赛就有了。”

    “我懂我懂。”方立觅嘬了口咖啡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害羞了,看她那慌张的样子,看来跟我想法一样,觉得我俩有缘分!

    陶莱莱愈发不想多待,面前这个人眼神就宛若视自己为囊中之物,想必已经想好了后招,打算从自己口中探出更多的消息。

    于是陶莱莱把话题从决赛拉开,聊一些别的共同话题。

    类似于最初的见面。

    方立觅没想到陶莱莱会主动跟自己忆往昔,他昨夜通宵在想聊天话题的时候,就有这个规划。

    于是,方立觅立刻紧跟话题,甚至能够回忆出当年陶莱莱的各种小细节。

    果然是有备而来。

    陶莱莱感觉自己要招架不住了,话题一直被方立觅牵着走,生怕方立觅开启新的追问,急忙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太吓人了。

    陶莱莱回到家,给经纪人打电话:“方立觅果然没那么单纯,我们要十级戒备,他太深不可测了。”

    *

    季白绪飞快地冲回家,敲响了韩叔叔的门。

    韩叔叔骂着开门:“这单外卖你怎么不等我这个残疾人饿死了再送过来……小绪啊?”

    季白绪进屋好奇说:“韩叔叔,我妈刚给你打电话喊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饿吗?”

    “你妈那个饭……”韩叔叔满脸嫌弃,“这么多年,她手艺怎么就没点长进呢?还不如吃外面的料理包。”

    敲门前,韩叔叔正在擦一台架子鼓,架子鼓被保养得很好,放在了客厅最中间,整个房间都被韩叔叔铺上了消音棉。

    从季白绪记事起,韩叔叔就缺了一只手,每次都是在单手玩架子鼓。

    这个架子鼓,似乎陪伴了韩叔叔很多年。

    季白绪找韩叔叔拿电脑,前段时间韩叔叔把黎一玻放在季白绪那儿的电脑借走了,说是有点事。

    韩叔叔让季白绪自己去卧室的桌子上拿,季白绪进去拿的时候,看到了同样放在桌上的乐谱。

    上面看似胡乱编曲了一些段落,但季白绪一眼就能体会里面旋律的美妙。

    在季白绪抱着电脑告辞时,韩叔叔的外卖已经到了,他边吃边顺口道:“把你爸的贝斯拿过来,我一起保养了。”

    韩叔叔慢悠悠打开外卖袋子,把里面外卖放在桌面餐盘上,把筷子勺子等一众东西排列整理,才准备去开外卖盖子。

    半天没听到季白绪的声音,韩叔叔抬头,见季白绪神色黯然:“怎么了?”

    “掉了。”季白绪垂头,“我十岁那年,我妈拿去乐器店修理,回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一把了。”

    韩叔叔猛地站起:“没去找吗?”

    季白绪摇头:“找不到了,当时是跟人拿错了,那人拿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韩叔叔迅速跑进卧室,收拾东西。

    季白绪:“韩叔叔?”

    “你别叫我叔!连你爹的东西都护不住!你才是我叔!还有你妈那个蠢货!贝斯都不认识!”韩叔叔语气很冲地骂了几句,转头看到季白绪失落模样,又叹气,“算了,我去找,这段时间你们自己多小心。”

    叮嘱完,韩叔叔就拎个箱子,急匆匆出门了,连头都没回。

    季白绪一扭头,还能看到外卖在桌上,连盖都没来得及打开。

    隐约能看到散发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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