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们两个去送盘子和食盒,巫若铭跟我讲他身世。


    “小巫山的宗主是我爹,我的娘亲跟青瓷表哥的爹是亲兄妹,他们感情很好,所以我跟表哥也是自小的交情。”


    “我俩小时候还差点定娃娃亲,不过表哥没同意,亲事就没成。”


    “然后现在我有未婚夫婿了,他叫云紫裟,人很好的,就是管我管的严,我都没有自由,这次是我趁他不在才能跑出来,如今托乌哥哥的福,我能在外边多待几天。”


    他深吸口气:“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晚上青瓷来敲门,我刚写完他安排的功课,就正好交给他检查。


    巫若茗也跟着我写了几张,交给青瓷,青瓷一起批了。


    批完功课,青瓷跟巫若茗道:“我联系了云紫裟,他如今在东南方的春城办事,一时半会不得闲,我跟他说好将你送过去,然后我跟乌黑离开。”


    巫若茗犹豫:“从这儿到春城要走多久啊?”


    青瓷道:“至少一月。”


    巫若茗点头:“那好吧,我同意。”自己扒拉手指,“一个月时间挺长了,我很满足。”


    翌日出发,巫若茗背着他那高过头顶的铺盖卷儿,兴致冲冲的走在前头。


    他的上身整个被铺盖卷儿挡住,从背后看,像一个铺盖卷儿长着两条人腿。


    所以出门后,我凭铺盖卷儿认人。


    出门前我曾问他,为何带铺盖卷儿。


    我还以为铺盖卷儿是客栈准备的,不曾想是他自个儿带的。


    他说,他认床,在外不带着铺盖卷儿,他睡不着。


    “我不麻烦别人的,铺盖卷儿都我自己背着,我也自己铺床。”他如此道。


    所以铺盖卷儿他很宝贝,说里面还绣着清洁咒和抗攻击的符文,保证不坏。


    我很惊奇,青瓷见怪不怪,斥他:“娇气。”


    今早巫若茗吃撑了,说要走路消食。


    他活泼好动,一路放风,走过两条街后,我买个肉包的功夫,他已经窜到大前面去了,我记得他路痴,赶紧抬头时,他已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青瓷站我旁边等我,一脸淡定,我正在付钱,催促青瓷道:“你跟着他呀,别走丢了。”


    青瓷抱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么近,找得到。”


    我无奈,快速付完钱,拉着青瓷追,过了拐角,发现路的尽头,在一棵大树下,躺着一个人,看衣裳颜色似是一个女子,巫若茗背着高高的铺盖卷儿,正蹲在她旁边,在伸手试她鼻息。


    我叫他一声,他回头,冲我们招手,让我们快过去。


    我走到近前,发现这女子脸色青白,衣裳破溃,还有暗褐色凝结的血,看起来不像活人了。


    表弟拉青瓷:“表哥你看看她,是不是不行了?”


    青瓷蹲身检查,巫若茗跟我道:“我刚刚过来时,见一帮乞丐围着她在抢东西,我把乞丐轰走,试了她的脉搏和呼吸,才发现她好像已经死了。”


    巫若茗说完,青瓷站起来,拿巾帕擦手。


    我问他:“怎么样,还有救吗?”


    青瓷摇头:“咽气不久,身上有多处磕碰伤痕,该是从高处跌落,胸前骨头断裂,戳入肺腑,已过抢救期,无救。身上多处泥土,擦伤处亦有污泥,泥土污泥皆已干,跌落处不在这里。”


    巫若茗为女子念了一段往生经,待他念完,我问青瓷:“接下来怎么办?”


    青瓷道:“送入当地官府吧。”


    官府接收后,让我们留了口供,客气有礼的放我们离开。


    行进一天,我们露宿山林,巫若茗打开他的铺盖卷儿,细心的铺在篝火旁,青瓷嫌他离火太近,给他扯远了一点儿。


    我坐在旁边,忽然有些羡慕他的铺盖卷儿。


    青瓷看我表情,跟我道:“回头我给你做个铺盖卷儿。”


    我拒绝:“我不要。”


    想象一下,感觉背着铺盖行路好麻烦。


    我突然有些佩服起小孩儿的坚持来。


    能持之以恒的背着铺盖卷儿出门,也挺有毅力。


    巫若茗还未铺完,青瓷突然问他:“你手上是什么?”


    巫若茗闻声低头,“咦”了一声,道:“起红了,别说还有点痒。”


    我亦低头,往他手上看。


    他手背上有两片红色痕迹,有点肿,像是过敏。


    巫若茗挠挠手背,把手递给青瓷:“表哥你看看。”


    青瓷推开他袖子,检查他胳膊,跟我普及:“若茗皮肤比较敏感,若沾染了黑气,皮肤会出现反应,起红疹。红疹出现,说明有不洁之物,跟他触碰过。”


    检查过后,巫若茗胳膊没有红疹,别的地方也没有,只有手背有两片。


    青瓷训斥他:“你自己的手,自己看不到?”


    巫若茗:“没看到呀。”


    青瓷:“之前没痒?”


    巫若茗:“没注意呀。”


    青瓷:“自己是否痒痒,注意不到?你几岁?”


    “真没注意,太兴奋了。”巫若茗:“我十三,青壮年了。”摆了一个大力士的姿势。


    青瓷推开他脑袋:“屁。”想了想,“除了我跟乌黑,还有那个死去的女人,你还碰过谁?”


    巫若茗努力想了一想,肯定道:“没有了,除了你们,就只有那个女人。”


    青瓷摸下巴:“看来那女人有问题。”


    巫若茗拉开铺盖的被角,伸手往里摸,我今早发现,他被角有个兜,里面有些瓶瓶罐罐,平时叠被子铺被子相互碰撞,会响。


    很快,他摸出一个瓶子来,盘腿坐下,熟练的拔开瓶塞,挖出里面的药膏,给自己抹药。


    我问他:“你这敏感反应,是自小就有吗?”


    他答:“嗯啊。”


    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何被限制出门。


    通俗来说,他这是对黑气或者说脏物过敏。


    若是黑气浓郁的地方,他出现全身反应,怕是会有危险。


    “那倒不至于。”巫若茗解释:“若全身反应,我顶多肿成猪头,连爹娘都认不出我,但不至于死,就是难受,痒得要命,而且半月方好。”


    指自己手背:“这种轻的,抹上药膏,不久便能好。”


    巫若茗皱鼻子:“他们就是对我保护过度,才不愿放我出来。”


    他看我表情,开解我道:“你不用担心,若遇到脏物,我注意着躲远些,不触碰到就是了,寻常脏物没事的,厉害的我知道跑。”


    问青瓷:“那女尸怎么办?去看吗?”


    不等青瓷回答,他立刻道:“去看呀去看呀,这片是我们小巫山管辖地界,有脏物我得管的,表哥帮帮忙。”


    青瓷摇头:“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跟着,在客栈等,我跟乌黑去处理。”


    巫若茗瞪大眼,不可置信:“那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你们溜我吗?像那些有坐骑的,牵着出来溜一圈,然后回去?”他愤怒道:“你们这是侮辱我,我连个坐骑都不如。”


    说完开始撒泼打滚冲我哭。


    我:“……”我爱莫能助啊,这种事情,得你亲哥做主啊。


    他叫我:“好哥哥,你劝劝你姘头。”


    我还没说话,青瓷一把捂住他嘴:“你放什么厥词。”


    巫若茗撕开他手:“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画了许多……唔唔唔~~”


    我好奇:“画了许多什么?”


    青瓷对我道:“私事。”


    我点头,明白,隐私,不多问了。


    巫若茗瞪大眼,又扯开青瓷手,不可思议:“你还没成功吗?这么磨叽吗?”


    他指青瓷:“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当初还藏着捂着,不让我看脸。原来是怕丢脸。”


    青瓷威胁:“你再放屁,我把你送回去。”


    “你不用威胁我,我已经抓住你的弱点了,你把我送回去,我还会回来的,我不怕迷路,我求云紫裟把我送过来,我当面戳穿你。你若不想让我这么干,哼哼,”巫若茗得意瞥着青瓷:“除非,你让我跟你们一道去处理那脏物。”


    我双眼望天,当自己聋了,我尊重别人隐私。


    感觉青瓷瞥我,我回望,给了他一个鼓励的表情:你们处理家事,不用顾忌我。


    见他还看我,表情古怪,我给他一个加油的手势,还有眼色的问:“需要我回避吗?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聋了。”


    青瓷:“……”


    巫若茗:“……”


    巫若茗拍拍青瓷:“表哥,任重而道远,你也不容易,我理解你的心情了,我不笑话你了。”


    青瓷沉默一瞬,站起身灭火:“走了。”


    巫若茗:“干嘛?”


    青瓷拉我起来,拍拍我身上,对巫若茗道:“收拾你的铺盖,我们去找女尸。”


    “耶~”巫若茗跳起来,开心叠被卷儿,被角里的瓶子一阵叮当。


    我们到达衙门前时,天已黑透,向值夜的一打听,知道那女尸已查明身份与死因,送入了城外的义庄。


    看守义庄的老头已经睡了,我们没打扰他,自己进去了。


    义庄里如今就一具尸体存放,便是白日那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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