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吉姆忍住咳嗽, 一口咬下去。

    入口是很神奇的口感,层次分明。率先撞入口腔的是调味的辛麻。

    忍过麻麻辣辣的调味,接着咬下去接触到的就是柔软的油炸物。

    细长肉条油炸之前应该是经过了调味, 鲜嫩多汁。

    虽同为炸物, 但吉姆却能明显分辨出它和自己之前品尝过的炸鸡腿的不同。

    炸鸡外表酥脆, 肉外裹着一层酥酥的面皮点缀着细碎的面包糠, 一口咬下去能够明显听到面皮破碎掉的声音。

    这肉条外边却是软的, 面皮薄薄的一层不占分量。

    吉姆眼睛一亮, 不动声色地将肉条全部塞进了嘴里。

    同一张桌子坐着的其余人见状,也不约而同地动气了叉子。

    不一会儿, 惊喜的呜呜声响起, 一行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加快了下刀子叉子的速度。

    旅行团众人吃饭的速度很快,同时吃得也很干净, 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十六道菜吃到最后盘子中只剩下了调味品。

    约莫四点钟, 游明夏领着旅行团走出华莱酒店前往了下一个景点。

    是白二河旁的景点,主要以漂流、垂钓为主。

    大学时, 游明夏曾和舍友在冬天的时候来过这里。白二河因是天池的地下水,温度偏高, 即使到了冬天河流不会大面积冰冻, 再经过景区开发,整条漂流路线都是畅通无阻的。

    坐在皮划艇上一路漂流向下,若是去的时间比较早温度也适宜,抬头就能瞧见接连不多的雾凇。

    白晶附着在每一条树枝上, 让原本光秃秃的枝丫裹满细小的晶块, 远远望去就像是给树枝裹了一层纯白的带刺棉袄,所见之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不过雾凇属于冬天的特产, 温度稍微高一些的时候压根看不到此种景象。

    游明夏在售票处买了漂流的票,检票之后每个人分配到了一个救生衣。

    他强调了下漂流时应注意的事项,随后让众人自己选择皮划艇搭子。

    有些地方河水比较浅,重量太重会造成搁浅的情况。通常来说一,个皮划艇坐上两到四个人是最合适的。

    人员很快分配完毕,这个时间点排队漂流的人明显少了很多。旅行团没怎么排队,一行人就顺利坐上了皮划艇。

    游明夏排在最后边,和身量相对比较轻的凯瑟、杰西卡以及尼奥分到了一条船上。

    一落座,鼻息间明显多了一股澎湃清新的水汽,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左右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松桦林,身下是汩汩的河水尚未开始漂流新奇的体验已经征服了橡皮艇上的游客。

    伴随着轻轻的推背感,橡皮艇漂流而下,艇上胆子小一些的人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哪天哪!”

    “这也太美了。”

    杰西卡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河两旁的景象,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美景。

    “好凉快。”凯瑟深吸了一口气,橡皮艇破开河面水汽扑面而来,短暂浇灭了他这一路的忐忑与焦虑。望着广阔的天空和两岸的森林,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脑子当中的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隐匿不见,唯有大自然带给的震撼就留心间。

    游明夏也颇为享受地呼了一口气,眼下已经走过了最狭窄最浅的河道,再往下河水的深度就有些深了,最深的地方将近有一米五。

    他看着飘在他前方的橡皮艇,想要举着喇叭让大家抓紧橡皮艇上的把手,以防意外发生。

    话还没有说出口,忽得,身后传来一记惊呼,再接着就是一阵尖叫,扑腾扑腾有人落下水的声音。

    “救救命。”

    “咕噜咕噜,救命!”

    “我腿抽筋了救命救命。”

    “糟了,有人落水了。”游明夏心脏猛地一缩,他迅速回过头去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橡皮艇眼下已经侧翻。

    船上的一家四口无一例外全部都掉进了河中,几个人身上虽穿着救生衣可那几个人似乎非常怕水,扑腾的时候不可避免得呛了很多水。

    越呛水越恐慌,越恐慌越扑腾,仿佛陷入了循环当中。

    年级小一些的孩子身上的挂着的救生衣,已经有了松开的迹象。

    游明夏他们此刻的位置,他目测深度应该有将近一米四左右,但河流湍急,怕水的人跌落在水中很难站起身来,就算站起身也不容易站住。

    “有人落水了。”

    游明夏拿着喇叭试图呼救,同时伸出手去企图拽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但他也不敢动作太大。也担心因为他的动作导致他们的皮划艇也侧翻,再加上游明夏并不会水,难免有些畏手畏脚的。

    游明夏一颗心都搅在一起,他想起自己的背包当中有自拍杆,同时想要在软件上看看能不能下单麻绳先进行自救。

    他远远的看到又有一艘皮划艇顺流而下,再次之前河里的人要是没有救起来,二者撞到一起,估计又会造成一场事故。

    “抓我自拍杆,抓我自拍杆。”游明夏努力往前抵着自拍杆,耳边突然想起两记扑通声,紧接着水花高高溅到了游明夏的衣服上,他明显感觉到皮划艇上的重量变轻,一回头,发现整个船上就剩下他和尼奥了。

    尼奥见他回头,叮嘱道:“游导,你可抓牢了,我下去了哈。”

    原本他也想直接跳下去的,可重量一下子减轻太多很容易侧翻,他看游明夏的样子就不像是会水的样子,可不得提前告诉他一声吗?

    话音刚落,尼奥一跃跳进了河里。

    游明夏:“”

    游明夏仓皇地看向水中,他船上的三名游客此刻正在水中奋力地游着。

    游明夏曾经做过手环的试验,当它检测到带有攻击行为或者攻击心理的时候会发挥动作。面对自然灾害的时候,只有灾害威胁到了生命的之际手环才会启动防护。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跳进水里的第一时间,手环没有启动的原因。

    在手环看来这水的深度,对他们来说并不足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三名游客奋力地往溺水的一家四口那里游去,杰西卡和凯瑟分别先去救助两个小孩,尼奥则拽住了他们他们侧翻的船。

    这里的水流过于湍急,加上溺水众人心中恐惧,等凯瑟他们游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子像八爪鱼一样又蹬又踢。

    游明夏焦急着喊道:“大家放松身体,不要扑腾。”

    过了两三分钟,凯瑟和杰西卡终于把两个孩子放到了皮划艇上。

    而这时,岸边也火急火燎跑来了穿着橘红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员。

    “怎么还有人溺水了?”他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同三名游客合力将人拽了起来。

    对于大人来说这水的位置其实并不深,都还没有淹到胸膛。

    “没事吧。”工作人员满脸焦急,在他值班的时候出现了这档子事,真要是追究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一男一女两名大人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他们当中的男人面上闪过一抹羞赧,“刚刚我腿抽筋了,要不然不至于站不起来。”

    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两个人也上了皮划艇,一家四口惊魂未定地坐在船上,被工作人员拉着上了岸。

    “多谢你们了。”救生员看向凯瑟三人由衷感谢,就刚才那一家四口的情况但凡要是晚了一点时间,等那家人身上的救生衣被水冲走,估计有他们受的。

    “你们要不先上岸吧。”工作人员劝道,“要是想要漂流的话,稍后我们景区再免费送你们张票。”

    他们原本的皮划艇已经往前飘了一段距离,现在过去的话太过吃力,倒不如先上岸。要不然,他也担心这三名游客腿抽筋再发生意外。

    三人看了游明夏一眼。

    游明夏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小,他也听到了对方的建议,他点了点头,顺便道:“把我也拽上去。”

    上岸后,游明夏从背包当中借着遮挡拿出了几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三名游客,“先擦擦吧。”

    三人接过后。

    游明夏按捺不住心头的紧张,长叹口气,“你们刚刚可吓死我了。”

    “这不没事吗?”杰西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时她和凯瑟并没有想太多,一听到有人喊救命,心中一热几乎是本能就跳进了水中。

    游明夏摇摇头,不想过多说教,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那你们要重新去漂流吗?如果要去的话,就跟着救生员走。”对方可以将他们带去上游。

    游明夏心中挂念着飘在前边的游客,想要去下游接应他们。

    凯瑟等人点头又摇头,漂流好玩他们想去。可衣服现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并不好受,再加上三人在水利扑腾了半天体力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想了想,四人最终决定跟着景区的工作人员去下游,同旅行团中的其他人回合。

    ————

    下游景区服务中心。

    游明夏四人坐在长椅下,看向河面。不多时,颜色各异的皮划艇出现在视线当中。

    杰西卡努努嘴,“他们可算是来了。”

    凯瑟满脸疲惫地点了点头。

    “那那个刚才是你们救了我们吗?”四人说话的时候,一道带着些颤抖的女声自身旁响起。

    循声望去,距离遮阳棚三米左右拘谨地站着一家四口。

    游明夏扫了一眼,已经认出了他们是谁,正是凯瑟他们在河中救下的一家四口。

    “有事吗?”凯瑟也认出了他们,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刚刚太感谢你们了。”一家四口郑重地向凯瑟三人鞠了个躬,“要不是你们”女人揽着孩子的肩膀哭出声来,“要不是你们我们一家四口估计”等救生员赶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估计全得溺水。

    “不用不用。”凯瑟几人无所适从地摆了摆手,表示这并不算什么。他相信如果是其他人在场,他们也会同他一样做出下水救人的决定。

    “是啊,没多大事。”杰西卡和尼奥也跟着附和。

    “这这”一家四口面面相觑求助地看向游明夏,显然没听懂凯瑟几人的话。

    游明夏充当着翻译,“他们说没关系,不用在意。”

    “这怎么能行”女人抱着孩子眼眶微红。

    当时她都要吓死了,他们一家四口全是旱鸭子,漂流之前她还在想这里水不是很深,再加上又救生衣应该不至于发生危险。

    哪里想到,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们的皮划艇好像是撞到了一块石头,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船已经开始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脚丫子抽筋孩子他爸腿抽筋,两个大人只能惊慌失措地在水里扑腾压根站不起身。

    他们两个大人尚且还知道控制着自己的恐惧,知道溺水的时候越惊慌失措越容易呛水,可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两个人一掉进水利,就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她有心安慰,可安慰的话,在从四面八方溺过来的河水面前一切都是白费。

    要死不死的,前方隐隐还能看到一艘皮划艇宛若脱缰野马一样向他们飘来。

    心中绝望之际,两道身影奋力地向他们游来。

    毫不夸张,当时女人的眼泪就下来了。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等被人拽上了船,他们一家四口惊魂未定浑浑噩噩的,压根忘了冲救了他们的人道谢。

    等岸上缓了好一会儿,一家四口才想起找救命恩人道谢这件事。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景区服务中心,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女人印象很深刻,她记得对方留了一头金色的短发。

    “没事的。”凯瑟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有些不适应别人对他的感谢。

    在帝星Omega的地位最低,平日当中嫌少有见义勇为救人的机会。就算有,他们成功救了人,也很少会得到对方的感谢。

    毕竟在大部分眼里中,Omega只是蝼蚁,你会为了蝼蚁而道谢吗?

    而且,蝼蚁有能力去见义勇为吗?

    “应该的应该的。”女人擦了擦眼泪,她其实更想给到对方金钱感谢。只是她和丈夫的手机全掉进水里了,别说转账了现在就连开机都费劲。

    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游明夏递给了对方一张名片,说后续如果想联系他们可以打这上边的电话。

    这对夫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凯瑟并不善言辞,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杰西卡说话,游明夏翻译。

    他闷不做声的,忽然察觉到了两股灼热的视线,一低头就与比他腿高了一点的小孩对上了视线。

    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眼睛很大长得挺可爱的,此刻依靠在父母身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凯瑟等人。

    “哥哥。”两个孩子中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孩不怕人,见凯瑟看他,他一下子就保住了凯瑟的腿,眼中带着崇拜,“哥哥,你太厉害了。”

    他记得当时他掉进水里的时候,就是面前这个哥哥把他救了出来。

    “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男子汉。”

    “你这孩子。”女人嗔怪地看了小孩一眼,“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像谁了,怎么看到一个人就抱了上去。”她冲孩子招了招手,害怕恩人责怪。

    和我一样的男子汉?

    凯瑟僵硬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神情复杂。

    和他一样的男子汉?

    凯瑟苦笑一声,心道:“这要是在帝星,估计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谁会想要成为蝼蚁一样羸弱的Omega呢?

    凯瑟没有回话,只是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我也要,我也要。”一家四口中的小女孩见哥哥抱上了救命恩人的大腿,她也有模有样地抱住杰西卡,眨着眼睛严肃道:“姐姐,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勇敢的厉害的人!”

    第82章 第 82 章

    杰西卡显然也吃了一惊,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和凯瑟不同,她心中虽受到震撼,可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好啊~”

    她心里清楚这里并不是他们所在的星际, 听到对方的话她不安也有, 不过心里的某个角落隐晦的滋生出一股热流, 包含着难以忽略的兴奋和骄傲。

    她知道那是久违的被认可的感觉。

    几人说话的时候, 从皮划艇上下来的旅行团众游客已经走到了服务中心前的遮阳棚下。

    星际人听力灵敏,再加上景区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讲这件事, 一行人轻而易举地就将整件事拼凑起来。

    原来是遇到有人落水, 而杰西卡凯瑟尼奥,两O一B直接跳下河救人去了。

    只不过救个人而已, 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旅行团中有个身高直逼两米的alpha, 他抱着胳膊不屑地扫了几人一眼, 嘟囔道:“救了几个人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

    那人靠得近, 嘲弄的话语轻飘飘的刺入凯瑟几人的耳膜。

    杰西卡气鼓鼓地瞪了那人一眼,气不过回怼了一句, “那你怎么没救!”杰西卡记得她这个校友, 他只不过是个D级天赋,评级甚至还没有她高。只因占了个alpha的身份,就能够得到优越对待,整日耀武扬威的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

    顺着河流漂流向下的时候, 对方的船甚至就在他们前边, 按照星际人的听力有人呼救,他是一定能够听到的。

    可对方却并未出手

    杰西卡学着对方的模样, 上下地打量着他抱着胳膊嗤笑道:“是不是因为怕水啊?”

    “没错!”凯瑟胆子略小一些,以前被奚落惯了,若是在帝星遇到这种场合他势必连反驳都不会反驳,眼下不知为何却能鼓足勇气悄悄地跟在杰西卡身旁附和。

    “你你们”那人危险地眯着眼睛,视线来来回回地扫视在凯瑟几人身上。他没想到凯瑟和杰西卡等人竟然有反驳他的勇气,要知道平日当中这几个Omega一见到他们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缩着脖子怕得要命。

    在他看来这些Omega就是欠收拾,这才离开帝星不久就敢明目张胆挑战他们alpha的权威!这要是在这个没有性别之分的古世纪待得久了,这些人还不得翻天?

    到时候帝星恐怕都容不下他们了!

    抱住凯瑟大腿的小男孩听不懂几人的对话,却敏锐地察觉到几个人之间不善的氛围,也感受到了凯瑟的颤抖与胆怯。

    他仰头看着在水中救下自己的大哥哥,想起妈妈平日当中鼓励他的话,“哥哥是男子汉,别怕。”

    “男子汉?”高个子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冲小孩子咧出个恶劣的微笑,调高了眉头故意挑寻道:“他这样的人算什么男子汉。”

    “在我们那里,他们几个全是最底层的存在。你们知道Omega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只要是个人就能够”

    凯瑟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他想要捂着小男孩的耳朵,想要捂着身旁看热闹每个人的的耳朵。

    他分明知道这些人听不懂那alpha的话,可他仍旧不可自抑地感到害怕,一颗心脏狂跳着面前几乎浮现了那些人失望的视线。

    【原来只是个下贱的玩意】

    【我还以为他很厉害呢】

    【就是啊,真是浪费我感情了。】

    【】

    “不要不要”凯瑟痛苦地闭上眼睛,微乎其微的气音竭力地想要让男人住嘴。

    “你闭嘴!”一旁的杰西卡气红了一双眼,要不是有手环在,她早就挥拳冲上去了。

    男人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他知道对方伤害不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们越痛苦,他就越高兴,谁让这几个人Omega没大没小,胆敢反驳他呢?

    “够了。”男人话没说完,游明夏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身为导游,游明夏其实不应该参与这件事当中,双方都是他的游客,他不应该主观的偏袒某一方。

    但他觉得必要时刻他也要维持下旅行团内的和谐,他盯着高个子男人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浅浅的酒窝,他指向前方冒着孜然香气的烧烤摊,语气不容拒绝,“漂流这么长时间,大家都饿了吧,我在旁边的自助烧烤区订了位置,大家先过去吧。”

    “对啊,饿死了我们先过去吧。”

    “不知道那里又是什么吃的,感觉好香。”

    “好像是烤肉?我看到了火焰。”

    “”

    旅行团中的有人帮着打圆场。

    旅行社导游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毕竟手上还留着对方悄无声息套上的手环,谁知道他有没有其他诡异的能力?高个子的alpha恶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冷哼一声后转身去了烧烤摊。

    “刚刚刚刚是吵起来了吗?”一家四口中的妈妈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她生平最怕别人吵架了,刚刚那个氛围简直都要吓死她了。

    游明夏不置可否。

    孩子爸爸偷偷扯了扯女人的衣服,冲自己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眼中似写着几个字: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爽朗道:“人多就容易闹处别扭,大家都别在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他听不明白旅行团游客的话,可他在集体中生活过,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经历往对方身上套。

    见几人脸色不对,他伸手搓了搓鼻子,把两个孩子召了回来,“那那个我们先不打扰了,后续我们再联系你们。”

    游明夏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开,他从背包中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凯瑟等人。

    “就当他的话在放屁。”游明夏突然开口。

    “什么?”凯瑟擦眼泪的手一顿,似诧异游明夏说脏话,也似疑惑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游明夏耸耸肩,看向热闹的烧烤摊又看向凯瑟眼底,“你是不是男子汉,不是他来定义的。”

    “同时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凯瑟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是在安慰他。心下感动的同时,面上不知不觉带了抹苦笑,凯瑟摇摇头,“多谢,可世俗就是这样。”

    他有无力地叹了口气。

    那个alpha或许讨厌,他的想法或许是错的,可当一千个一万个成百上千万个人是这样认为的时候,错的也会成为对的。

    而且身为Omega,他们在身体素质方面确实不如那些alpha和beta,对方看轻他们奚落他们这也是正常的。

    他们之间的差异,从他们分化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那就是世俗错了。”游明夏语气轻飘飘的,“谁说世俗就一定是对的?”

    “它凭什么用一个框架去评判定义所有人?”

    游明夏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在帝星的时候凯瑟曾和杰西卡偷偷跑出去参加过几次平权运动,可从来没人这么犀利,敢说世俗有错。

    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游明夏摸了摸鼻子,他不想把场面弄得太过尴尬,飞快道:“我的意思就是就是你们不要太在意那个alpha的话。”

    “那人连个Omega都不是,身为异性没有切身体验过你们的处境身份,凭什么定义你们的存在?”

    “而且就算他是Omega,千人千面,他能够定义的只有他自己,并不能代表所有人。”

    杰西卡眼前迅速亮起一抹光可很快又熄了下去,她听明白了游明夏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自己才有资格定义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紧攥着手中的纸巾,杰西卡向往从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可自己的定义太过薄弱,人总要活在世俗当中。”

    她胆子已经算是大的了,却仍旧无法做到完全忽略世俗的话语。

    胆子大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又何尝能够规避忽略反抗教条的定义?

    游明夏没有立刻回话,他在斟酌字句。尽管他已经查了关于ABO的背景以及设定,但他毕竟不是切身生活在那个时代当中的人,也不是一个Omega。

    他担心他的话会不仅没有给到对方感同身受的安慰,反而还透出一股何不食肉糜的无知优越。

    犹豫片刻,他才开口道:“那就打破世俗!”

    “若今天做不到,那就明天。一个人做不到,那就两个人。”

    “自己的力量纵然薄弱,可总有和我相同处境相同想法的人。”

    游明夏想到了某位领导人曾说过的话,语气愈加坚定,“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游明夏的性格有时候圆滑但有时候又很固执,他向来奉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中二准则。

    若他被世俗裹挟处于困境,他做不到妥协做不到认命,就算是死,他也要拼命把天搅个窟窿,闯出个通天大路。

    第83章 第 83 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凯瑟、杰西卡互相对视一眼, 心头莫名鼓噪起来,有种固有思维被打破的恐慌,又有种想要做些什么的急切。

    “没错。”游明夏点点头, 瞥见远处烧烤摊有游客冲他招手, 他止住话题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游明夏在烧烤摊预留了位置, 河边的烧烤摊以自助烧烤形式经营。河畔边摆放着几个大冰箱, 里边装忙各种肉类和蔬菜, 游客们挑选好之后就可以带着烤串找位置自助烧烤。

    游明夏走过去的时候, 团里的游客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铁盘,上边放满了他们挑选的各类烤串。

    “大家选好了就先过去吧。”游明夏指了指自己定好的位置, 处于河边潺潺水流经过, 即使无风也清凉得过分。

    饭半,烧烤摊的服务生过来问游明夏他们要不要参加篝火晚会。

    经其介绍, 游明夏了解到今天晚上七点半的时候烧烤摊这里会举办篝火晚会。

    形式简单原始, 几乎就是字面意思, 一群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游明夏询问旅行团众人的意见,见大家都感兴趣, 便在七点半的时候在篝火旁找了个位置。

    燃起的火焰堆很大,一共有三个。认识不认识的人围了很大三个圈, 游明夏保守估计总人数应该有一百个人以上。

    他大概地扫了一眼, 发现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也在其中。游明夏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毛,对方在在斜对角的篝火旁,正对着游明夏。

    此刻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苦恼。

    游明夏觉得对方或许是着急怎么与凯瑟等人搭话。

    他下意识地往凯瑟方向看了一眼,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鸭舌帽男人也来了, 眼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

    “哎,我和你们说个事情, 你们千万别和别人说”

    凯瑟和杰西卡正在讨论游明夏傍晚说的话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压低的故作神秘的女声。

    “什么事?你放心吧,我们的嘴巴最严了。”

    “对呀,你见我们什么时候把事情往外说过!”

    “”

    循着声音,两人不着痕迹地往身旁看了一眼,有三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凯瑟并不是故意要听她们的秘密谈话,只是他听力太好,那话完全不顾他是否愿意硬生生地往他耳朵里飘去,让他想听不到都不行。

    “前段时间,我不是说我同事闪婚了吗?”

    “当时我还劝她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婚姻不是大事。当时她说,”女人惟妙惟肖地模仿道:“不用考虑了,你们不知道我老公对我可好了~”

    “我记得她!是不是在公司群发疯直接艾特新来的女同事是不是暗恋她老公那个!”

    “对对对!”女人激动拍手,“就是她,”她努了努嘴,不认同道:“她老公长得像是河童,出门在外都容易被人以影响市容给抓走,就这样还担心有人抢他呢,真不知道他老公是不是救过她的命。”

    “前段时间,她不是休婚假回来了嘛?好家伙,你都不知道直接乌了一只眼。”

    “我们问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哭。”

    “后来她才说,那是她老公打的。”女人言语愤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你说这事闹得,他俩这才结婚没到半个月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呐!”

    “啊?!”女人身旁的两个同伴恰如其分地做出惊讶的表情,“那那她没事吧。”

    “还要再同那人继续过下去吗?”她们的语气已经不如之前兴奋,话语中透着怜悯。

    “你得告诉你同事,家暴没有一次只有无数次,能过就过不能过赶快散伙,可别被骗了。”

    最先说八卦的女人忙忙点头,“我们都这么劝她,但她还是决定先给她老公一次机会,毕竟现在离婚程序也挺复杂的。”

    言毕,一阵沉默。

    忽然,三人中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问道:“说到这儿,你们看没看前两天网上那个新闻?”

    “什么新闻?”现在互联网时代消息太过畅通,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上新闻,消息更迭万代的,两人一时真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消息。

    凯瑟和杰西卡也竖着耳朵在听。

    “就就,”说话的女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对这则新闻没有印象,她结巴了一会儿,道:“就男子女子互殴进医院这件事。”

    “和你同事一样,结婚后不久发现老公有家暴倾向,也没离婚。不过那女子痛定思痛学习了泰拳。”

    “对方再想打她的时候,她一拳给男人干进了医院。”

    “新闻上报道说,现在那男的哭着喊着找人要告他老婆并想要离婚,女子死活不答应,用之前居委会劝她的话直接回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啊?”两名同伴听完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这也这也太”二人摇摇头,感到很匪夷所思。觉得女子勇敢敢于反抗人生,又替女子不值毕竟太好时光何必在垃圾身上浪费?

    可日子终归是别人的,她们无权置喙,顶多背后说说小话罢了。

    “那后续呢?”反应过来后,女子的朋友都在催促着她讲下文。

    “什么下文?”女子耸耸肩,“人家新闻就报到这里,我去哪里知道后续呢?”

    “我只是用这个进行举例,我算是发现了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凯瑟闻言赞同地小幅度点了点头。

    “你越退缩对方就越觉得你好欺负,唯有战斗强大起来有和对方抗衡的能力后,他们才会把你当成一个个体,当成一个人。你告诉你同事她要是不想离婚,不如学学新闻中的这个女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希望你弱小的一般都是敌人!不行,撸起袖子就是干,谁怕谁啊!”

    凯瑟,杰西卡二人已经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二人目光闪烁地对视一眼,显然将那三人的话听到了耳朵中。

    是啊,只有敌人才会要求他们弱小。

    在送上战场上的时候,尽管他们只是随行的军医,但还是被要求着进行了体能训练,模拟各种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情况,他们的游泳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学会的。

    可一旦遇到alpha一旦回归到原本的生活当中,他们身上就会被施加各种要求各种条件,要求温顺要求听话

    最开始凯瑟还怀疑先辈们的AO平权运动是否正确,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和杰西卡坚定地对视一眼,“平权!强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管前路如何,他们都要放手一搏努力一把。”

    ———

    回到酒店,游明夏将吉姆召回了自己的屋子。

    中午他表示有一笔生意想要和他做,即用如何将高铁进一步改良的方法来交换华国币。

    游明夏第一时间就报了上去,华国也很重视这件事,火速召集了这方面的专家。因吉姆不想被打扰,所以他们并没有派人来到镇上,而是时刻准备接听游明夏这边的回电。

    游明夏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一进房间他就将包里将自己的备用手机以及充电线递给吉姆,这手机是华国上边的人专门为他准备的,不存在任何监听的风险。

    电话很快拨通,那头的背景处在一个会议室当中,所有人都一脸惊喜的看向大屏幕。

    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眉头一松,爽朗道:“游导,你们终于打来了。”

    “久等了。”游明夏冲几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把镜头移向身旁的吉姆,介绍道:“这就是吉姆。”

    吉姆随口问了声好。

    游明夏听不懂对方说的专业术语,不清楚这些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不过从屏幕中激动地满脸通红,动不动就恍然大悟感慨一句:“原来是这样!”

    “天才!”

    “这还能应用到国防中?太棒了!”

    “”

    诸如此类的情况来看,显然他们对吉姆的建议十分满意。

    第二天早上,游明夏更是收到了上边发下来的一笔汇款。

    汇款的金额让游明夏不由咂舌,他卡里从来都没有有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感觉手机都有些烫手。

    游明夏一刻不敢耽误,赶忙敲门去了吉姆房间,告诉他上边已经把款汇了下来。

    “真的?”吉姆一跃从床上蹦了下来。

    “太好了!”

    “那我就可以买东西了!”

    游明夏笑道:“那你有想好买什么吗?我提前帮你看看附近哪里有卖。”

    “魔芋爽,我要买魔芋爽,昨天吃的松子也不错。”吉姆有些纠结,他感觉什么东西都好,什么东西都想买。

    还赖在床上的竹米懒怠地打了个哈欠,“买魔芋爽?”他眼睛瞬间亮起来,随后狐疑看向吉姆,“不对啊,咱们换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你哪里来的钱?”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吉姆三言两语说完了昨天晚上自己和华国人做交易的事情。

    “做交易?”竹米直勾勾地盯向游明夏,“我也行吗?”

    “我这里有关于新能源开发的一点小建议还有一点关于改良”

    ——

    游明夏他们的运气还是挺好的,从酒店出发的时候外边还笼罩着雾气,一路上游明夏都担心天池会临时关闭,又或者登顶之后发现天池雾蒙蒙的什么都瞧不见。

    好在天公作美,随着太阳高升,空气中的雾气在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完全消散干净。

    第84章 第 84 章

    鸭舌帽男人已经明显不如昨日那般淡定, 昨天晚上他收到了上边发过来的消息。

    对方表示,旅行团最多会在这里再待上一天时间,这可比他想象的时间要短上太多。

    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够干什么的?

    他烦躁地锁紧眉头, 原本他计划得好好的, 在旅行团出现的地方见缝插针地同目标进行搭讪, 尽快获取对方信任, 以便后续行动的展开。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知道是被人发现了还是他运气就是这么差。

    自从来到吉市后, 他一共计划了五次巧遇,除却高铁站那次外, 其余几次硬生生被人隔开了。

    他眼见着自己的目标上一秒还在眼前, 待他出现后那人就立刻缩进人群当中。

    急得鸭舌帽男人一夜之间嘴上长了两个泡,他甚至都想着要不要临时换一个任务对象。

    可其余的人同样并不好接触, 尤其旅行团那些人一个两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个子直逼两米, 他在他们面前就像是小鸡崽子一样,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任务实施起来难度更大。

    倒不如还是锁定之前那个黄头发男人了。

    鸭舌帽深吸一口气,心中明白今天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要么一次成功, 要么就要无限拉长战线, 也不知道任务目标在短时间内还能不能再来到蓝星。

    他不愿意放过一点儿机会,等众人下车跋涉到天池边之际,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焦躁。略显癫狂地靠近旅行团,心中估摸着自己偷偷将人掳走的成功性。

    越靠近, 他心中越忐忑。他小心翼翼地四下环顾着, 总感觉周围有人在暗中监视他,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之前的几个旅行团, 为了给异位面游客绝对的旅行体验,华国并没有出面阻挡蓝星人与他们的靠近,甚至明面上都没有出现类似官方人员的存在。

    或许有监视的人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鸭舌帽的心乱成了一团,他放轻步伐悄悄靠近正在围着天池感叹拍照的游客,想要最后努一把力。

    只是还不等靠近,一个人无意识就将他岔开了。鸭舌帽心中烦躁,啧了一声嫌弃那人妨碍他办事,又不想与他起争端,自己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打算与他同般见识。

    结果那人同样跟来。

    鸭舌帽不耐烦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正好与那个人对上了视线。只是一眼就将他定在原地,他敢保证:那犀利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眼神。

    他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跑,谁料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鸭舌帽男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心下惶恐的同时,嘴里还在嚷嚷着,“你干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麻烦您和我走一趟。”扣住他肩膀的男人表情严肃,并没有因鸭舌帽的叫嚷而慌神。

    昨天傍晚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关注者鸭舌帽的一举一动,不过苦于没有扒出来鸭舌帽与境外势力联系的切实证据,因此抓捕行动一直耽搁着,直到刚刚他们掌握了对方与其联系的具体证据,这才正式展开抓捕。

    “走什么。”鸭舌帽男人剧烈挣扎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他都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处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连他的搭讪都是中规中矩的,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甚至还没有昨天在漂流区遇到的一家四口夸张,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不论如何他现在都不能自乱阵脚,他竭力挣扎着,但身后那人手仿佛铁钳一样,让他完全挣扎不开。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还是比较大的,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鸭舌帽男的动作。

    凯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见人远去,凯瑟这才松了口气,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掉了下来。

    最初告诉游明夏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担心自己错怪了一位热心的游客,又担心麻烦游明夏等人。

    如今证据确凿,他的心总算是回到了原处,也不用再害怕自己的队友嘲笑他小题大做。

    被押走的鸭舌帽到最后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他分明都没有靠近过对方几次!

    他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和男人有关的境外势力处,领头人气得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蠢货,我就知道他并不靠谱!

    然而他们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现在海关抓得很严,比较专业的人他们没有办法派遣去华国。

    而华国本地的,能够联系上的可用之人少之又少。

    华国现在蒸蒸日上,又有异位面资源加持,他们是多么想不开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

    境外势力痛骂鸭舌帽一通,不得已之下又开始疯狂找补,异位面资源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他们实在不愿意放弃瓜分这盘珍馐的可能。

    对方的打算,游明夏一概不知。眼下,他正忙着带领旅行团去附近的村中购物。

    从景区出来,是本行的购物时间。在华莱酒店孙经理的牵头搭线下,旅行团去到了当地有名的山货村。

    山货村,顾名思义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是做山货生意的。

    吉市地广物博,黑土地营养丰富,滋养了无数山珍。村中更有不少人自己承包了山林土地,在山上批量养殖木耳蘑菇等山珍。

    游明夏等人在村长的带领下逐步往村中走去,今日旅行团过来就是来扫货的。

    山货村村长走在前边,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夸道:“来我们村就对了,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们村的山货最好?”

    “嗯嗯。”游明夏点头附和。

    这个行程是临时加的,原本他们应该去市区的市场上扫货的,但在孙经理的推荐以及游客们的央求下,游明夏缩短了市区扫荡的时间带人来到了村里采购山货。

    见游明夏附和,村长继续问道:“你们主要要买些什么?药材?蘑菇?还是干果?”

    他边说边好奇地往后看了一眼,以往他们村也同外国人做过生意,但村中还是头一回儿来了这么多外国人,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紧张。

    “主要买蘑菇类的,不过还是先看看。”游明夏回道。

    ——

    吉姆换到钱这件事并没有瞒得住,甚至在上头的默许下,一个早上旅行团的其他人就知道了吉姆身揣巨款。

    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见识到的东西越多,旅行团众游客也就越知道钱有多重要。

    都不需要游明夏宣传或者强调,一个两个接二连三地找到了游明夏,表示想要用东西来交换华国币,游明夏来着不拒。

    华国还特地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组,召集了各行各业的精英,就为了更好的去评估去分析未来人告诉他们的种种资料与信息。

    本行去山货村买山货,一行人原本只打算购入些干蘑菇,可等真正去了之后,满心只剩下了买买买这一个念头。

    无添加的干木耳,买;

    喷香的榛蘑猴头菇,买;

    自家饲养的土鸡,买;

    自然生长的人参,买

    一个旅行团简直都要将山货村的山货全部打包,村里人喜不自胜的同时,还纳闷地问向游明夏:“你说,这些人买这么多东西能带回去吗?”

    “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粮食?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他们要囤积粮食啊?”

    游明夏但笑不语。

    ————

    北平火车站

    人满为患的站台前,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人在站台前互相道别。

    有穿着旗袍的烫着卷发的女人,有穿着蓝黑学生服的学生,还有抱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挑着扁担的小贩

    其中还有人趁乱发着传单,年纪不大似乎是学生的模样,领着几个人一边撒传单一边振臂高呼:“同心协力,振兴中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几人喊着喊着,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带着警棍的警员追的四下逃窜没了声音。

    月台前,苏跃文从那边的“闹剧”上收回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

    身旁的友人见状锤了他一下,叹息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我问你,此行你可确定要去那上海?”

    “据我所知,那里并不太平,英法组租界横行,你过去”

    “我意已决。”苏跃文打断好友的话,他压低声音坚定道:“那里有我所追求的,阿白你勿要再劝。”

    “你且祝我一路顺风。”

    “祝我们一路顺风!”

    “你”对面的友人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他已经听明白了苏跃文的言外之意。

    此时再劝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无奈摇头,珍重地抱了抱自己的好友,“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们的好消息。”

    苏跃文回抱对方,火车汽笛响起的瞬间,他同友人摆了摆手,随后毅然而然地踏上了远行的火车。

    苏跃文是名记者,本行去上海他要投奔他的老同学,对方在上海青年报刊担任主编一职。前段时间对方邀他去上海,同他一起用笔杆子战斗用笔杆子打醒愚昧世人。

    苏跃文纠结了几天后,才做下了远行的决定。

    在火车框次框次的声音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车厢靠后的地方,是个临窗座。

    放眼望去,车厢中坐着各式各样的人。

    苏跃文有个职业病,他看人的时候总习惯根据对方的穿着根据对方的举止,来判定对方的身份以及去猜测对方的生活背景。

    坐在第一排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从衣着打扮来看他们应该是从乡下来的。两人怀中抱着一个尚在睡眠中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脚边放着两个大背篓,里边鼓鼓囊囊的,盖着一张打着补丁的布。

    二人应该是去投奔亲戚,又或者是由人介绍去做工的,苏跃文估计是投奔亲戚的可能更大一些。

    二三排坐着的是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路过的时候对方还在讨论着什么,从只言片语中大概能够了解到对方是在讨论火车站刚才的那出“闹剧”。

    苏跃文听了一耳朵,微微蹙眉继续往前走去,再前排是一个身着长衫的青年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从对方考究的身份以及带着眼镜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商人或者是读书人。

    苏跃文更倾向于对方是商人,因为他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在讨论这批货如何。

    火车渐渐启动,远离月台,周围的一切景观全部倒退。

    历经六个小时左右,火车逐渐驶入天津站。

    苏跃文带着行李下车换之际,熙熙往往的人流中吵闹声逐渐沉闷尖锐,最后变化成一道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诡异而又冰凉,就好像贴着他耳畔说起的一般,连带着让他眼前都有一瞬间的模糊。

    “检测到符合条件的游客,是否愿意提报上海三日行?”

    第85章 第 85 章

    谁谁在说话?!

    苏跃文用力捏紧自己的大腿, 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他不动声色地四下环顾着,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可他很快就发现这声音并不属于这节车厢,又或者说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声音刚落, 整节车厢的人表情迥异一片哗然。

    有人面上一片淡然, 就好像没有听到这诡异声音一样。

    有人则和苏跃文一样, 警惕而又惊恐地四下环顾着。

    “谁谁在说话?”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上海?他怎么知道我本行的目的地?”

    “是谁, 是谁在装神弄鬼!”

    苏跃文紧蹙着眉头,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短短一瞬间, 他脑袋当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念头,他想到了中式的妖魔鬼怪, 想到了诞自外国的魔鬼。

    它想要什么?

    它到底是谁?

    对方怎么知道他想要去上海?

    从北平去往上海没有直达的火车, 他必须换乘才能抵达。先去天津再乘船去南京,再由南京去往上海, 这一路上经停的站点这么多, 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上海的?

    苏跃文无意识地握住脖间挂着的相机绳, 惊慌失措的当下,心中还夹杂着一股隐秘的难以言说的激动。

    【三秒尚未应答, 已默认为愿意。】

    三秒时间很快过去,苏跃文没有给到答案, 那声音再次响起, 已默认苏跃文答应了上海三日行。

    瞬间,苏跃文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身体逐渐开始不受控制。有种灵魂和肉-身各做各的感觉,他脑子当中涌现出一段带着画面的解说, 仿佛电影在眼前播放。

    画面和声音结合在一起同他介绍起他要去的地方, 以及未来三天的大概行程。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则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 步伐僵硬地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随着他动作,眼前的画面脚下的路越来越模糊扭曲,耳边隔着一层薄膜的吵闹声开始变淡,到达某一阈值的时候,那声音又猛地鼓噪起来变得刺耳。

    【祝您旅行愉快。】

    阴恻恻的声音彻底消失时,耳边蒙着的那层薄膜也随之不见,人群的哄闹声倾泻灌入苏跃文的耳膜。

    “快走吧,要赶不上车了。”

    “诶,你看这些人怎么传承这样?文艺复兴吗?”

    “大夏天穿这么多不热吗?”

    “会不会是在这里取景拍戏啊,怎么还有人穿着学生装和旗袍,就好像从民国穿越过来的一样。”

    “”

    苏跃文拎着手头的行李,茫然地看向四周。他眼前的场景正在逐渐变淡,像是斑驳的相片一样,大片大片的剥落,又与另一个场景诡异到的融合在一起。

    破旧的站台变得崭新变得广阔,周围步履匆匆的人群被另外的人群所代替。

    他们衣着光鲜,外表整洁。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苏跃文从未看到的陌生款式,手中拿着一个类似摄像机的东西又或者一个四四方方的行李箱。

    这一切超过了苏跃文的想象,他愣愣地看着从他身旁经过的人,这些人一个两个发型奇怪打扮迥异不说,站台也崭新广阔的和他印象当中的不同。

    这里绝对不是天津又或者上海!

    绝对不是!

    苏跃文惶恐地来回看着,很快就找到了和自己来自同一个车厢或者说是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无他,他们的穿衣打扮以及表情与这个时代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暗自松了口气,不假思索果断地走向了对方。

    同一节车厢的游客此刻正在站台附近聚拢,有抱着孩子的一家三口,穿着旗袍的姑娘,几名学生,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身着长衫的青年

    “大家”苏跃文快步走过去,喉咙一紧悄声问道:“那声音你们也”

    “是。”回答他的是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对方眉头微微簇紧,面上闪过一抹愁绪。

    “那声音到底什么意思?是要带领我们在上海玩吗?”一名学生紧张而又好奇地四下环顾道,年轻的脸上有对未知的期许也有恐慌。

    “上海?这是上海吗?”长衫青年摇摇头,难以置信道:“可我们下车的地方分明是天津呐!”

    “”

    “你们”穿着旗袍烫着流行卷发一直沉默着的女人,忽然开口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声音说的年份?”

    “二零伍伍年。”苏跃文看了她一眼,从脑海当中找出了那个数字,“你是说?!”他眼睛蓦的瞪大,音量难以控制,“你是说我们这是来到了二零伍伍年的上海?!”

    “这这怎么可能?”他身子不可置信地打了个冷颤,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来到了一百多年后的上海?”

    “这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意识到这一点后半是忐忑半是新奇地打量起四周,心中的疑惑也算是有了解答。

    怪不得月台中的一切显得都是那么古怪,要是是百年之后的上海这一切或许就能说得通了。

    苏跃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头大受震撼。

    凭空来到百年后的上海?

    要不是亲身经历,不论这句话从谁的口中说出,他都会觉得对方在大放厥词。

    可当自己成为当事人,初来的恐慌褪去,苏跃文心中隐秘的冒险因子占据了上风。

    他贪婪地看向四周,看向百年后的上海。

    苏跃文此刻的位置正对着楼梯,映入眼帘的就是攒动的人头。

    无数步履匆匆的行人拎着行李从他身旁穿梭而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迥异,有急切有期待有兴奋

    唯独不见麻木。

    大家不论穿着什么衣服都干净而又整洁,瞧不见一定点儿补丁。

    苏跃文拿起相机对着拍了张照片,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忽然一顿,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

    苏跃文瞧见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发色肤色不同的外国人夹杂在华国人中,他们背负着行囊,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洋人?”苏跃文身旁的长衫青年小小的惊呼一声,他竖着眉毛眼中酝酿着难以察觉的失落,“百年过去,洋人洋人竟然还在我华夏境内?”

    苏跃文没有回话,他紧攥着拳头,显然同青年想到了一起去。

    心头笼罩的新奇感瞬间散去,他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时代在发展,诚然百年后的世界要比他认知中的要富裕很多。

    可富裕又有什么用?国不国,家不家?

    百年过去,他们的国家仍旧被列强所践踏。

    临行前,苏跃文心中怀抱着的理想有片刻的动摇。

    但少顷后,他眼神再次坚定起来。

    他不应该片面的否定同胞们的努力,眼前的景象或许已经是无数人负重前行后的结果。真理不灭,代代相传。苏跃文坚信他们国家他们国人没那么容易妥协被打倒,即使一百年的努力无效。

    他们还有两百年,三百年

    “严究,莫要多言。”身穿西装的男人的话把苏跃文扯回了现实,他扫了身旁的青年一眼,示意对方噤声。

    紧接着,西装男又看向表情各异的同行人,朗声道:“诸位,我们此刻相聚在一起也是缘分。”他自我介绍起来,“鄙人顾培学,是名布商。”

    “苏跃文,是名记者。”苏跃文率先回应,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行人未来的三天时间都要在一起行动,互通姓名很有必要。

    “我叫严究。”

    “蔡文佩。”

    “”

    一行十五个人很快互通了姓名,在相互介绍的时候,几人也惊奇发现他们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粉色手环。

    苏跃文尝试着将其拿下,但不论他怎么折腾那手环都牢牢地箍在他的手腕。他叹了口气,很快释然,心想:自己都能来到百年后的上海,胳膊上莫名其妙出现个手环应该也合理吧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苏跃文放弃了与手环较劲,他看向站台越来越少的人流,问道:“原地等待吗?”

    他记得那“电影”最后一句就是要让现在原地等待,说过段时间会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青年过来接应他们。

    不过眼下,苏跃文并没有瞧见那青年的半个身影。

    “先等等看吧。”顾培学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男声自身后响起,“诸位久等了。”

    几人应声回头,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青年站在他们身后,对方手中挥动着一个小红旗,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这人和视频中出现的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

    游明夏喘着粗气,他其实早就来到火车站了。

    只是,这次旅行团游客们来自的位面各不相同。二十五个人的旅行团,其中十五个来自新位面,三个来自修真位面三个来自古代位面两个来自平行清朝两个来自灵异位面。

    来自的位面不同,降落的地点也各不相同。

    游明夏花了一点时间,才在火车站的各个地方依次接到了十名游客。然后片刻也不敢耽误,就在官方人员的陪伴下进了站台内接人。

    旅行团众人循声回头,愣了片刻后迅速反应过来,问道:“您就是本行的导游?”

    “游游明夏?”

    “是我。”游明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着前方的楼梯笑道:“诸位,先跟着我出火车站吧。”

    一行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闻言忙不更迭地答应下来。

    第86章 第 86 章

    几人跟着游明夏往楼梯口走时, 远方正好呼啸一辆火车,好像一条巨大的铁龙从远方破空而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跃文下意识地拿起相机, 镜头对准盘踞在轨道之上的巨龙。

    “这这是火车?”苏跃文尾音带着颤, 他们下车后震惊太过, 等想要注意身旁的火车时, 火车已经离开了站台。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 第一次全头全尾看到火车的模样。

    面前的火车和他印象当中的火车有着天壤之别, 车头没有巨大的烟囱,没有“况且况且”的噪音, 流畅的像是破开空气的箭。

    “好快的速度。”顾培学推了推眼镜, 眸中闪过一抹流光。百年之后火车都已经发展变成了陌生的模样,那华国的其他地方呢?

    顾培学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国家的其他改变。

    同时心中又盘旋着一个隐秘的念头, 如果这样的火车出现在他们的时代, 如果他们掌握了这种技术。

    他们的国家是否能够赢得话语权?

    是否能够变得强大?

    是否能够改变当前的走向?

    一行人盯着停靠在站台旁的火车,久久回不过神来。

    “大家先往前走吧。”游明夏出声提醒道。

    在楼梯口站着人来人往的, 实在是太危险了,弄不好都容易发生踩踏。

    “好好好。”苏跃文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拎着行李快步跟上游明夏的步伐, 看到新时代的火车后,他心中更是好奇也更关心——百年后他们的国家到底有没有赶跑列强。

    这火车是他们国家的,还是其他国家的研发成果?

    苏跃文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有心想问个明白。

    但也知道人多眼杂这个道理, 周围的人太多了。祸从口出, 为了不给自己不给面前的青年惹麻烦,苏跃文只好强压下心头的好奇, 继续往前走去。

    边走,他边用余光四下打量着百年后的火车站。心头的震惊震撼已经完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即使他已经知道了本行处于一百年后,也忍不住为百年后的发展感到诧异。

    络绎不绝的人流,光滑整洁的玻璃与大理石地面,随处可见的滚动着红色字体的屏幕

    苏跃文恨不得用相机,拍下肉眼见到的所有事物。

    一行人很快走过大厅,走出过车站的瞬间,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能将人打个趔趄。

    苏跃文等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翻滚的热浪一样,呆呆地望着前方,久久说不出话来。

    待苏跃文手中的行李箱掉落在地,他才恍然回神,苏跃文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用指甲掐了下自己的手心。

    痛的!

    面前的画面是真的!

    苏跃文激动得看向面前的车流,漆黑广阔平坦的马路,马路对面拔地而起的建筑群,矗立在道路两侧的路灯

    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这这是一百年后的华国?”苏跃文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挂在脖间的相机,颤抖着手想要将面前的一幕框在镜头当中。

    “我们不会是在做梦吧。”

    震惊的难以置信的不止苏跃文一个,同行的其他人也惊讶的脑子一片空白。

    “游导?”顾培学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激动地看向游明夏,“这里真的是上海吗?”他急于求证。

    因工作原因,顾培学去过几次上海。

    相较于其他城市,上海发达而又繁华。可与面前的这个城市相比仍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找不出想不到他印象中的上海与面前这座城市任何的相似之处。

    “对,”游明夏肯定道:“这里就是上海。”太阳太盛,他从背包当中掏出个鸭舌帽戴在头上。

    “我知道诸位或许有很多话要问,但我们先上车,上车再聊。”临近傍晚,空气中的热度仍旧居高不下,闷闷的一丝风都没有。

    旅行团新来的这几名游客穿得貌似都挺多的,游明夏是真的担心他们在外边待的时间太长导致中暑,因此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凉快的地方。

    “好好吧。”顾培学一脸惋惜的止住了话题。

    ————

    旅行社的大巴就停在附近的户外停车场中,不到三分钟一行人就上了大巴车。

    彼时,是下午的四点二十分。

    游明夏直接让司机开车,去往他在外滩附近定下的酒店。

    待落座后,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讨论道:

    “好高的楼房。”

    “好多汽车。”

    “这路上怎么没瞧见一个乞讨的人?”

    “这是什么车,怎么这么能装?电车吗?”

    “”

    顾培学找了个距离游明夏最近的座位,用手抵着嘴巴轻咳出声,暗戳戳地提醒着游明夏。

    游明夏从脚边的箱子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对方,笑道:“哥,你想问啥?”

    “大家想问什么别客气!能回答的我尽力回答。”

    顾培学抿了抿嘴唇,脑子当中乱糟糟的思绪太多,想问的东西太多乃至于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来。

    “我能先问吗?”苏跃文挣扎着在安全带的束缚下站起身来,他已经想好了问题,相机也准备就绪。

    “可以啊。”游明夏冲他点了点头。

    苏跃文表情严肃,带着些许的凝重,“刚刚在路上我们看到了”他轻叹口气,像是要撕开血淋淋的伤口一样,不忍道:“看到了不少外国人,我想知道上海现在还存在租界吗?”

    他其实更想直接问出来,他的国家他的祖国现在是否已经强大,已经赶跑了殖民者恢复了自主统治,他们的国人是否已经摆脱了东亚病夫这一称号?

    可他不敢。

    苏跃文怕说得太过直接,得到的回复也血淋淋的,打破他仅存的幻想。

    他紧盯着游明夏,不愿意错过他任何的微表情。

    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苏跃文的问题可以说是问出了大家心头最想知道的事情,一时间车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游明夏身上。

    “早就不存在了。”游明夏声音不大,听在众人耳朵中却莫名有力。

    “那那些外国人?”苏跃文拧眉问道。

    游明夏:“应该是过来旅行或者是在华国工作学习的。”

    “来这里工作?学习?”苏跃文感觉自己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华人去往其他地方学习工作,他见过,他自己甚至就去到过外国短暂的留过学。

    但反过来,他难以想象。

    “对。”游明夏无比肯定,“华国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大国、强国。”

    “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因华国的文化,教育质量,国际影响力而来到华国,去感受体验华国的强大。”

    “强大?”还不等苏跃文消化完游明夏这句话的内容,抛出他的下一个问题。

    就听顾培学难掩激动,问道:“那请问租界的地盘是什么时候收回的呢?”

    苏跃文也好奇这个问题,便没有出声打断,同样一脸期待地看向游明夏。

    “上海的话,我记得是43年收回了各个租界。”看到他们的打扮看到软件上标注的位面名称,游明夏知道这些游客是从1925年来的。

    “43年,43年?”一名学生装扮的人失神喃喃道,“屈辱的生活竟然还要持续二十年之久?”

    “不止嘞。”一道喑哑的声音从大巴车后排传来,满是愤慨道:“直到45年咱们才彻底赶跑了侵略者。”

    “谁?谁在说话?”众人回头看去,结果视线扑了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说话的人。

    “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应该应该不会吧。”苏跃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往后看了一眼,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视线。心中想到,他们都能穿到百年后的华国,说不定能存在着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那声音或许就是那股力量发出来的?

    众人纳闷之际,只见年轻的导游先是道:“也是我们旅行团的游客。”

    随后,他冲后排的空气招了招手,热情道:“宋连长,你和大壮要不要上前边来坐?”

    那哪儿有人啊!苏跃文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戳了戳对旁边的学生,“小兄弟,我眼神不好,你仔细看看那里有没有人?”

    “没。”那人的声音比他更抖,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大壮不用,我来就行。”那略显沙哑的男声再次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清凉的风。

    凉凉风?

    不是他想得那样吧。苏跃文脑袋轰得一声,半个身子都麻了。

    偏偏这个时候,导游指着身旁的空位道:“这位是我们旅行团的宋志远宋连长。”

    他略苦恼地挠了挠脸颊,“目前我们旅行社等级不够,大家可能没有办法直接看到他。”

    游明夏是真的很苦恼,一开始他以为整个旅行团的游客都能看到灵异位面的游客。

    后续他才发现,只有软件绑定的导游才能看到特殊位面的游客。

    要想让其他游客其他人看到听到对方,必须升级旅行社。

    升一级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升两级才可以让其他游客其他人看到特殊位面的游客。

    至于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旅行社可以让他们和死去亲人见面这回事,最主要还要归于地府提供的托梦服务。

    “连长?”顾培学坐得离游明夏最近,率先感受到了那股铺面而来的凉风,老实说他心中也是怕的,可听导游讲对方是连长后。

    顾培学就觉得自己不怕了。

    不论什么时候,当兵的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就算他看不到对方,他也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到他。

    而且从最开始对方的回复来看,他显然知道43年之后的事。

    “宋连长,”顾培学对着虚空礼貌点头以作招呼,继而好奇道:“听您的意思,43年之后还有事发生?”

    第87章 第 87 章

    宋志远先是点了点头, 随后想到除了游明夏外其他人均看不到他动作后,宋志远又补了一句,“是。”

    因他并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从哪一年过来的, 所以他只好先按照对方的问题进行回答, “43年之后”宋志远不由一顿。

    于他来说, 这段历史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属于那个位面, 但每每提起来他的心脏都鼓噪着无法安宁, 炮火木仓声亡魂屈辱交织在一切的岁月,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宋志远语气不由沉重起来, “还有两年的抗战。”

    “抗战?”

    “什么抗战?”

    “是和其他国家的吗?还是内部”

    “还有两年抗战,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华国遭受了战争?”

    “”

    同一位面的人纷纷半站起身子,焦急地看向宋志远坐在的空位, 恨不得他立刻将那几年发生的所有事巨细无比地讲上一遍。

    “你们不知道”宋志远最开始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来自哪一年, 不过如今听他们说这话, 心中已经有了数。

    “对,宋连长您快说吧。”苏跃文心急如焚地央求着, 要不是游明夏不让解开安全带,他现在早就带着相机直接冲过来了。

    “抗战?”顾培学蹙着眉头, “和哪个国家的?”其实从当前的局势当中, 他已经能够察觉到那些豺狼想要将他们祖国瓜分入腹的野心。

    可对方突然这么说,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具体的国家来。

    莫不是联合侵华?

    想到二十多年前几国联合发动的侵华战争,顾培学忽地神色大变。那些国家那些人以平叛镇压为借口,实施瓜分掠夺之行, 让华国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顾培学紧张地盯着虚空, 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是啊, 宋连长,您快说。”同行的其他人也一脸紧张地看向虚空。

    “是樱花国。”沉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一样,宋志远表情凝重。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提起对方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什么?是他们?”

    “竟然是他们!”苏跃文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失力地跌在了座位上,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坐在顾培学身旁的严究握紧拳头,怒目圆睁,脸上满是愤慨,“我就知道他们狼子野心!”

    “仔细想来,这一切早有预兆。”严究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被气得不轻,他咬牙切齿,带着股深深的恨意,“早从明代开始,他们就尝试侵略我国的沿海地区,到了上个世纪末更是不宣而战发动海上战役。”

    “割地,赔款,调停,逼迫我们签订屈辱丧失主权的条约”严究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道:“我们早该知道的!”

    “短暂的和平只是假象,只是他们为了全面侵略做下的缓兵之计,用我国的赔款养他国之兵,反过来再侵略我国!”

    “@%@&*!”严究骂了句脏话。

    胸膛剧烈起伏,他强压下心头的悲愤,问道,“宋连长,不知道这场战争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37年。”宋志远一顿,微蹙着眉头眼神无聚焦地看向远方,似在回忆当时的种种。

    “37年?”苏跃文挣扎着从座位上坐直了身体,手更是控制不住的打起了颤,他无法接受地喃喃道,“45年八年,也就是打了八年?”

    八年,对于漫长的历史长河来说,兴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可当这个数字放到战场上时,时间就会被无限扩大。八年,两千九百二十多天,每一天都代表着朝不保夕的提心吊胆,代表着无尽的厮杀与痛苦,代表着伤亡与鲜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

    在国内当前的局势当前的发展之下,苏跃文不敢去深想这场胜利的背后究竟牺牲了多少同胞,不敢去想在缺粮缺武器的情况下,他们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苏跃文是典型的文弱书生,他的目标他的理想,最开始只是想要用笔杆子唤醒愚昧无知的世人,他认为只要人民群众站起来懂得反抗明白了新的思想,他的国家——沉睡中的巨龙终有醒来的那天。

    但眼下他迷茫了。

    宋志远的话宛若惊雷炸在耳畔,让他产生一种时不待我的急迫感,留给他留给世人留给祖国的时间太短,而他能够做的事情太少。

    既然已经知道了十几年后的历史走向,那么苏跃文觉得自己势必要争取改变历史,要迎难而上。

    他不要他的祖国再饱受疮痍,不愿他的同胞被屠杀被践踏!

    可改变谈何容易?

    华国“平静”的外表下,内忧外患暗藏波涛,以国家现在的情形,想要改变举步维艰。

    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国门失守,看着国人流离失所,看着数千万同胞死于敌人的刀木仓炮火中?

    苏跃文颓然地叹了口气,纵然他始终知道自己力量渺小,可他还是头一回儿生出身陷囹圄的力不从心感。

    “对,打了八年。”宋志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嘴唇微动。他观几人的脸色惨白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终究没说在战争之前和之后的几年当中,局势仍旧动荡。

    “还有十多年的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吗?”年轻的学生惶恐不安地啜泣出声。

    低迷的情绪迅速笼罩了大巴车,啜泣声愈演愈烈。

    “从此刻开始就不算晚。”游明夏轻咳一声,宽慰道:“起码大家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走向。”

    “不论怎么说都要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好上很多。”

    “游导说得没错!”沉浸在悲伤中的苏跃文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附和道:“人定胜天,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能够取得胜利赶跑侵略者!”

    “现如今我们知道了走向,一定也能取得胜利!”

    “胜利是必然的!”严究接过话茬,竖起胳膊振臂高呼,一脸坚定,“只要我们做好做足了准备,改变走向也将是必然的。”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只要国民团结一致,我们必能战胜敌人赶跑侵略者!”

    “不过具体的行动,”严究话锋一转,面上闪过一抹愁容,“还需再议。”

    “那你再议的时候,算我一个。”苏跃文第一个响应。

    “也算我一个。”

    “俺也加入。”

    “”

    “我也来。”坐在苏跃文后排的,穿着长旗袍的卷发□□雅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见苏跃文扭头看她,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斜了他一眼柔声调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女人红唇妩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没人规定歌女不能有爱国之心吧。”

    “没没没。”苏跃文窘迫地摆了摆手,呐呐道:“我没别的意思。”危难当头不分你我,不论大家来自何方是何等身份。国难面前,他们统一都是华国儿女。有如此爱国觉悟的人,他巴不得更多一些呢!

    他之所以回头看她,单纯是好奇究竟谁在说话。

    女子挑了挑眉毛,没有回话。

    一行人继而约定好了时间,随后又央求着宋志远再多说一些关于战争关于未来那几年发生的事情。

    宋志远挑着说了两件,随后摆摆手婉拒道,“三言两语说不完,等你们回酒店看电视自己在网上搜就知道了。”

    宋志远并不是觉得麻烦,不想说给众人听,而是那几年的历史过于沉重过于屈辱,这些人总需要一些消化的时间。

    一股脑全部说完的话,他担心过犹不及。

    ————

    大巴车仍旧往外滩附近的酒店形式,相较于最开始的兴奋与激动,车内此刻安静德过分。

    苏跃文头靠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闲暇的时刻,他经常会幻想几年后,十几年后,几百年后的华国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仍旧遍体鳞伤还是恢复了往日的雄风,然而在事实面前,他发现他过往的所有想象都太过狭隘。

    他以为局势趋于平缓,国家的危难已经挺过去了,可实际上危机还在后头。

    他以为自己对祖国未来的想象已经很不切实际了,没想到百年后的华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发达得多。

    一时间,苏跃文脑子中盘踞着两个念头,一个为祖国为同胞受到的重创感到心痛,另一个则在激动高兴祖国未来的发展。

    两个念头交织在一起,苏跃文感觉自己都快要分裂了,但与此同时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

    为祖国为国民感到自豪,他的国家他的同胞即使受到过创伤,也能很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奋力往前走去。

    好比一条龙,即使坠入浅滩即使被拔掉了鳞片砍断了爪牙,可龙仍旧是龙,受伤之后仍旧可以腾飞冲天,仍旧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受万人仰视。

    苏跃文静静地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交叠在一起的高架桥,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他奋力地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这一幕幕都铭记在心中,将这一幕幕全部印记在脑海里。

    自从上车开始,苏跃文就没有拿下过他的照相机,他想要将他看到的所有事物都照下来,打算带回去给自己的好友看,给他们讲述百年后的生活。

    但苦于相机胶卷不够,所以他只能有选择性的拍摄,苏跃文感觉自己一颗心都在滴血。

    “为什么没有黄包车呀?”

    苏跃文心头滴血纠结要不要多拍几张照片之际,一道童言童语从斜后方传来。苏跃文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是旅行团当中唯一一个小孩。

    那小女孩之前一直在睡觉,不声不响的,如今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眼下正趴在窗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新奇地看向窗外的景色。

    “娘,你不是说去了上海之后就可以看到黄包车吗?”

    “为什么这里没有?咱们是还没有到上海吗?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小孩子稚嫩的话响在大巴车中。

    “嘘。”孩子母亲局促地嘘她一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毕竟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对突然来到百年后的这件事,妇人压根没什么真实感。听导游讲百年后的变化,听一个看不到的人讲国家未来的遭遇,这一路上她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懵懵懂懂的脑子负荷。

    面对女儿的提问,她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好下意识地让女儿小些声音别打扰到了其他人。

    “小朋友想看黄包车吗?”游明夏适时解围,他从椅子上回过头去,哄道:“这里的路不能走黄包车,你要是想看黄包车的话,等明天我们去了景区附近就有了。”

    “大哥哥,”小姑娘约莫在五岁上下,一点也不怕人,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游明夏,疑惑道:“为什么这里不能走?”

    “黄包车是人力车,”游明夏解释道:“而这里是机动车道,所以不能走黄包车。”

    “人力车,机动车道又是什么?”小孩歪着脑袋,满脸写着好奇。

    “人力车就是用人力拖拉的车,”这么大的小孩最爱问为什么,游明夏耐心道:“我们现在乘坐的这辆车就属于机动车,至于机动车道,你可以理解成走得全是这种四个轱辘的机动车。”

    “那这些车贵吗?”

    “啊?”游明夏一愣,他原以为小姑娘会问为什么四个轱辘的就叫机动车,又或者其他问题,完全没想到小孩竟然会问机动车贵不贵。

    “还还可以吧。”游明夏看向窗外的车,“有的会便宜一些,”几万块。

    “有的则会贵一些。”几百万几千万的都有。

    “便宜?”小女孩闻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雀跃地扑到了妇人怀里,仰着头撒娇道:“娘,要是便宜的话,爹是不是就可以买一辆,到时候出去拉人?”

    “有了钱之后,奶奶和小妹妹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妇人无声地张了张嘴,鼻子忽然一酸。几秒后,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女儿枯黄的头发,小声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沉浸在自己家人以后不用再饿肚子的喜悦当中,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

    “大哥哥,”青青没忘记刚刚回答她问题的大哥哥,她从母亲怀里爬起身来,露着小米牙冲游明夏一本正经地道谢道:“谢谢你告诉青青这么多。”

    她吐了吐舌头,“等青青有钱了,青青请你吃糖葫芦。”

    “好,谢谢青青,哥哥等着你的糖葫芦。”游明夏心头一软,笑着应了下来。

    “这孩子”围观全程的的苏跃文心情复杂得叹了口气。

    在他认知当中,五六岁的年纪正应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时候,可这个小丫头却因贫困和饥饿过早得长大,懂事的让人心疼。

    老实说,在此之前苏跃文一直觉得底层人是愚昧的是无知的是难以教化的,可此刻苏跃文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又有什么时间什么机会去反抗?去学习了解所谓的新思想?

    苏跃文重重地叹了口气,救国救民,任重而道远。

    他和他的祖国、人民,到底该何去何从?

    ————

    火车站距离外滩距离不远,路上没有遇到堵车。

    二十分钟左右,大巴车就已经停在了酒店附近马路上。

    游明夏带队下车,而后大巴车独自驶去了地下停车场。

    旅行团定的酒店正好处于黄浦江对面,微风送来清凉,游客们依次下车后眼睛瞬间黏在了广阔的江面,与对面的高楼上。

    “天天呐,这楼有几百米了吧。”

    “古人云,手可摘星辰,是不是说得就是这样?”

    “好高的楼,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

    “最高的那个有632米,叫中心大厦,是亚洲第一高楼。”游明夏觑眼望向江对岸的建筑,介绍道:“是一座综合性的超高层建筑,用途包括办公,商业和观光等。”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咱们可以去江对岸看看。”

    “现在我们先去办理下入住。”

    众人没有不应的,跟在游明夏身后好奇而又局促地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高楼之内。

    一行人晕乎乎地跟着游明夏上了电梯,晕乎乎地被游明夏领进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游明夏说了句好好休息。

    几人才后知后觉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青青他爹,”青青娘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看向房间内的摆设,“你快掐我一下,我没在做梦吧。”

    “这么好的房间是给咱们住的?”

    “这这这”青青娘看了眼自己打着补丁的袖子,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第88章 第 88 章

    “是是给咱们住的吧。”青青爹同样局促。

    他记得, 导游临走之前说了这是给他们一家住的,应该没错吧。

    青青爹放下身后的背篓,掐了青青娘一下确认这不是在梦中后, 两个人兴奋而又不安地打量着面前的这间房。

    天娘嘞!

    青青爹微微张大嘴巴, 这可比他和青青娘之前在某户人家做工时, 老爷夫人住的屋子还要好上很多!

    墙面雪白的瞧不见一丝斑驳, 地上平铺着反光的瓷面, 房间中央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大床, 上边的被褥洁白似雪平整的看不见一丝褶皱,窗户明亮广阔框住了江对岸的建筑。

    房间当中的摆设更是让人咂舌。

    青青爹叹道:“我滴个亲娘, 俺还是头一回瞧见长得这么白的便桶呢。”

    “干净得都不像是给人用的。”

    “要是不说的话, 俺还以为这是洗手的呢。”

    “可可不是嘛?”青青娘跟着附和道:“这还有浴缸呢!俺之前只在太太的屋子里看到过,想不到有一天俺竟然也能用到。”

    “不行不行, ”青青娘还是觉得不真实, “孩子他爹, 你再掐我一下,我还是觉得我在做梦。”

    “没有做梦, ”青青摇了摇娘亲的手,“娘, 咱们现在没有睡觉是不会做梦的。”

    青青注意到了房间中央摆放着的两张大床上, 她松开娘亲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上边。

    下一瞬,青青整张脸都兴奋的明亮起来, “娘, 这床好软好舒服!”青青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见上边没有沾染什么灰尘后, 她屏气凝神地小心地坐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感受到重量,微微下沉又很快弹了起来。

    青青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用力地在床上弹了几弹,“娘,这个好好玩,好好玩。”玩着玩着,青青神情忽然落寞下拉,她小声道:“要是妹妹和奶奶也能过来就好了。”

    “妹妹一定没有坐过这么柔软的床。”

    “好好的,说这个做啥。”青青娘摸了摸青青的头发,心里不是滋味。背井离乡把小女儿一个人留在老家,她心中也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

    世道苦的能把人吃了,她和丈夫要是只在土里刨食,他们一家都不要活下去了。

    “瞧你脸脏的。”青青娘背过手擦了擦眼角,找了个借口转移了话题,“娘去给你洗洗脸。”

    青青听话的点了点头,牵着娘亲的手去了浴室。

    房间内,青青爹望着妻女离开的背影,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蹲下身子,翻弄着地上的背篓,想要将他们带出来的行李整点一下。

    两大背篓瞧着装了不少东西,其实都不怎么之前。

    里边一部分是他们从家里带过来的干粮,即使就着水吃也难以下咽。

    另外一部分则是衣服鞋子等日常用品。

    整理着整理着,青青爹忽然惊叫出声,“不对啊,不对啊,我喝水的杯子哪里去了?”他将背篓翻了个底朝天,里边的东西更是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地。

    待青青娘带着青青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

    青青娘脸上的浅笑瞬间凝固住,“要死啊你!”青青娘吼了一声,“你是要拆家吗?”

    她愤愤地走上前,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发了什么毛病,好端端的要将背篓当中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东西丢了。”青青爹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背包当中有东西丢了。”

    “什么丢了?”青青娘皱起眉头,“钱丢了?”她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是扑倒了背篓前,去翻自己放钱的小布包。

    “丢了多少?”青青娘拍着大腿,嚎道:“哪个丧良心的偷我们的钱?!”

    背篓当中的钱,可是他们一家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就为了去上海能够立足,她都计划的好好的,到时候丈夫用这笔钱去租赁一台黄包车,她带着青青去别人家做工。

    可现在钱丢了,他们未来要怎么办呐!

    青青娘兴奋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凉得不能再凉,她用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现在的日子再好也只是片刻的,她听那导游说他们在这里待上三天就要回家了。

    到时候,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说不定都没钱买票去上海。

    “不是,不是钱丢了。”青青爹着急解释道,“不是钱,钱在这呢,被我放起来了。”

    “不是钱?”青青娘哭泣的动作一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那是什么丢了?”不是她说,背篓当中出了钱之外,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是我带的两个碗。”青青爹煞有其事地指着地上的东西,道:“你记不记得离家的时候我带了两个喝水的碗?”

    “我记得。”青青点了点头,“爹,你当时还让我用衣服包好它们呢。”

    “好像有些印象,”青青娘想了一会儿道:“你确定是丢了一个?”她难以置信,并不相信那破碗会有人偷,“该不会是你忘记放进去吧。”

    “怎么可能?!”青青爹生气道,“我肯定忘不掉,这东西绝对就是丢了!”

    “打扰了。”游明夏敲了敲没有关紧的门,过来给青青一家送文化衫,凑巧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他热心道:“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你们再找找,”游明夏宽慰道:“应该不会丢,兴许落在了大巴车上。”他们这一路上没有去人多的地方,应该不至于遇到扒手。

    “不是,”青青爹局促地站起身来,他摆摆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他不太想要麻烦游明夏。

    “是一个破碗。”青青童言无忌。

    “碗?”游明夏一愣,丢了一个碗?

    他看向对方的背篓,问道:“是背篓漏了吗?还有其他损失吗?”

    “没,背篓好好的。钱也在行李也在。”青青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不定真是我忘记放进去了。”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好吧。”游明夏嘶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尤其是他走去其他人房间,陆续听到其他人反应他们也丢了东西时,游明夏瞬间明白了他那股莫名的尴尬究竟从何而来。

    “你是说是旅行社收走了我们的东西?”一行人面面相觑。

    “可以这么理解。”游明夏尴尬地笑了笑,“大家过来的时候,旅行社会收取旅行费用。”

    “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游客身上的东西进行抵扣,如果身上的东西价格不够那么就会从游客附近的行李、载具中寻找可抵扣的资源。”

    “抵扣?” 青青爹神色略有些古怪,“你的意思是我的碗是被抵扣成了旅行费?”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那个破碗仍在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愿意捡,竟然还能抵钱?

    这旅行社未免也太不挑了吧。

    青青爹摇摇头,他的碗值多少钱他知道。旅行社愿意用碗来抵钱,说不定只是一个做慈善的借口罢了。

    知道他们身上没什么钱,所以就收走了一个不值钱的破碗。

    青青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他鼻子一酸泪眼婆娑地看向游明夏,好人呐!好人!

    “对,如果没有缺失其他东西的话,那么百分之九十九东西被旅行社抵扣了。”

    “能问一下旅行费多少钱吗?”苏跃文举起了手。回到房间之后,他发现他也少了些东西。

    行李箱中少了一个他在国外留学时,买来的一个二手领带夹,当时买下来的价格他记得是十几镑,和同类商品相比算不得贵。

    十几英镑的价格就能来到百年之后?苏跃文觉得自己可能捡了一个大便宜。

    要知道,这个位面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富有吸引力。而且这个位面和他的位面又有着高度的重合,若是旅行费便宜的话,他完全可以多次来到这个位面。学习更多的知识,文化来建设祖国。

    “这次的行程是四万块一个人。”游明夏回道。这个行程在目前开通的几个行程当中价格并不算高,一来时间短,二来不需要付交通费。因此系统通过的价格算不得高。

    “多少?”苏跃文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四万块?!”

    苏跃文脑子飞快算了一下,好的时候他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六十元。四万块,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五十五年。

    苏跃文惊道:“这也太贵了!”

    “不过,”苏跃文话锋一转,同样的震惊,“我那领带夹竟然值这么多钱?”莫不是里边是金子做的,或者是镶嵌了宝石?

    “应该是老物件值钱吧。”游明夏对旅行社费用抵扣的标准或多或少有点了解,优先扣钱,没钱就扣其他资源。

    对方的领带夹,包括青青家的碗,应该都算得上是有收藏价值的物件,要不然旅行社也不会进行抵扣。

    “值钱?那破碗真值钱啊!”这一圈人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青青爹了,其他人丢的要么是水表要么是钻石项链,而青青一家消失的却是一个破碗。

    一个破碗能够抵扣四万块,青青爹喜上眉梢,这简直是白赚啊!

    那种碗他家里多得是,之前他娘还说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青青爹一直没有当回事,没想到他娘没骗他这碗真的值钱!

    青青他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轻飘飘的,感觉脚踩在了云端上。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毕竟和四万块相比,他们消失的物件完全算不得什么。

    “你们说,”众人沉浸在喜悦惊讶不可置信等情绪之际,严究忽然建议道:“我们用老物件换东西怎么样?”

    “会有人愿意买吗?”现在祖国正是需要建设的时候,可惜赔款太多,政府现在拿不出太多钱搞基建搞工业,而私人富商又不见得人人都有爱国的心。

    若是可以用老物件来换钱?

    严究呼吸急促,用钱买设备雇人发展工业农业等行业。他们能不能做到在短时间内富强祖国?

    一想到这种可能,严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游明夏沉吟道:“我觉得是可行的。”

    现代社会经常搞什么古董拍卖会,又或者珍品拍卖大会。不少有钱人豪掷千金,只为了买到喜欢的老物件。

    前两天,游明夏还看到过一条新闻说:鹰国一富豪花了好几个亿只为了买到他太爷爷辈的藏品。

    还有的人会在网上收某些牌子的绝版货,价格开得都很高,高的有时候游明夏感觉自己错过了小数点。

    “可是我们能卖什么呢?有谁愿意买呢?”有人觉得情况并不乐观。

    “卖是肯定可以卖出去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游明夏嘴角忽然咧出个笑,“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第89章 第 89 章

    众人一脸愿闻其详地看向游明夏。

    “怎么说?”

    “什么主意, 你快别卖关子了。”

    “”

    游明夏狡黠地眨了眨眼,“大家如果想要卖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们高价卖给我们位面的外国人。”

    旅行社的软件开发完全之后, 软件商城中的特产也变成了可购买的状态。

    不过困于购买条件的限制, 只有华国人才有权注册账号。除此之外, 某些特殊商品还存在数量限制以及买家背调。

    这也是为了预防黄牛泛滥, 防止真正有需要的人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至于外国人, 最开始就被软件排除在外。只有偶尔国家会以外交的名义, 开放购买权限。

    供不应求,这也导致了在外网上来自旅行社的特产被炒到了高价。不论是来自修真位面的各种丹药, 还是来自古代位面古色古香的字画、瓷器, 米粮

    只要放到外网上,不出一分钟特产就能被扫荡一空。

    因此, 游明夏觉得那些来自民国的老物件应该也不难卖。

    “什么?”

    “好好的古董文物, 为什么要卖给他们!”一青年学生看游明夏的眼神都不对了, 要不是知道这导游是好人,他简直都要以为这人是间-谍了。

    哪儿有把文物卖给外国人的?!

    苏跃文也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游明夏, 他始终记得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侵略,那些人以帮着华国平复叛乱的名头, 从华国抢走, 哄骗,掠夺了诸多文物。

    文物流出去容易,归还却难。

    苏跃文不觉得那些夺走文物的人,后续愿意将其归还回来。

    他想不通, 游明夏既然熟知这段历史, 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为什么还能提出将他们国家的古董文物,高价卖给对方的想法。

    他们是缺钱没错, 可同样也不想看到属于自己国家的东西漂洋过海被其他人占为己有。

    “是啊,游导,咱们留给自己人不行吗?”

    “除了古董文物外,我们不能卖其他东西吗?”严究长叹口气,自知希望渺茫。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像他高价推销不值钱的物件,他是万万不会购入的。

    “文物?”游明夏摇摇头。

    把文物卖给外国人,游明夏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出这种馊主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游明夏轻声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

    他的意思是,随便对方从民国时代带些东西过来,只要有货他就可以放在软件上增加噱头卖点卖出去。

    如果对方恰巧能够搞到那个年代的外国货,那么就更好了。

    假如苏跃文等人能够弄得到的话,游明夏保准能够把东西卖得上高价。

    而游明夏之所以这么想赚外国人的钱,是因为一百多年前,他们从华国搞走了那么多赔款,靠着赔款快速发展经济然后又反过来逼迫华国签署各种不公平条约。

    眼下另一个位面的华国正是需要建设的时候,游明夏觉得完全可以从那几个国家当中收点利息,用他们的钱来发展自身强大自身。

    “我大概明白了。”严究点点头,吓了他一跳,他就说游明夏应该不至于是那种人。

    他歉意的笑笑,似在为误解游明夏而道歉。

    “那我们随便搞什么东西都行?”

    “可东西要是不值钱的话,也能卖得上高价吗?”一行人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当前能够拿出来的大部分东西对于这个位面来说都是新奇的,都是之前只能在历史书瞧见的,具有收藏价值的物品。

    想了想,苏跃文接着道:“如果需要外国货的话,我倒是可以尝试联系下我的老同学。”

    苏跃文之前在国外留学过,毕业之后,他的同学有的去了其他国家继续深造,有的则是同他一样返回了祖国。

    他有个好友目前正在鹰格兰留学,那人同他关系不错,他倒是可以摆脱对方帮忙采购一二。

    “你们只管买。”游明夏有信心能够把东西全部卖出去。

    得了保证,一行人心稍稍放回了远处。可心中仍旧存有迟疑,直到下次旅行他们带来的东西销售一空并且被疯抢后,几人才彻底放下了心,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旅行团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游明夏没有安排太多的行程。

    晚上的行程只有两条,一条是吃饭,另外一条则是沿着外滩进行观光。

    游明夏选择的饭店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距离不算很远,横穿两条马路,大约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华灯初上,晚风微凉。

    一行人排队等在斑马线前,一辆双层巴士经过,吹来巴士外循环播放的种植牙广告。

    “上午种牙,下午啃排骨,华美口腔您的最佳选择。”

    “种种牙?”

    “怎怎么种啊?!”

    本行旅行团的来自好几个位面,听到这条广告后修仙位面的三名长老最先坐不住了。

    三人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震撼——现代位面的人也太太硬核了。

    种牙?牙还能种?

    他们听说过种菜种花种粮食,种牙怎么种?难不成像种田一样在地上挖一个坑,把掉下来的牙放进去,春去秋来就能收获一地的牙?

    思及此,三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修行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头一回感到了害怕。

    “种牙应该和补牙差不多吧。”来自古代位面的游客咀嚼着那句广告词。

    他们那里的医馆,有的会用附子雄黄末榆皮等药材搓成药丸填补在牙齿的空缺上,有的则会借用水银,银箔等合成填补牙齿空缺的材料。

    不过对于后边的这种方法,他们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身经历或者看过。

    填补牙齿都这么可怕,种牙岂不是更要翻倍?

    他们一想到要在牙齿上做各种各种的填补,顿感一阵牙酸。

    可到底是把掉落的牙强装到空缺的位置,还是把其他材料打磨成牙齿的形状?古代位面的游客也挺好奇的。

    “补牙是牙齿有缺损但还存在牙冠,可以用材料进行填补。种牙则是牙齿完全空缺,需要把假牙种在那个空缺上。”游明夏盯着红灯的秒数,缓缓解释道。

    “这这”起初问话的长老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脸颊。

    “掉多少都能种吗?”另一名长老来了精神,穷追不舍道:“好用吗?”

    “真的能像刚刚说的那样,上午种完下午就能吃肉吗?”几人炙热地看向游明夏,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之所以这么感兴趣,正是因为几人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牙齿问题。

    三名长老外表的年纪瞧不起来不大,平均在四五十岁上下,但实际年龄已经突破了一百五十岁。

    即使修士有着强悍的自愈能力,即使他们能够找得到天材地宝,有数不尽的丹药,可再好的牙也扛不住使用一百多年啊。

    他们的情况还算好一些的,门派当中年龄更大的修士甚至几个人都凑不齐一口牙。要不然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闭关,而且还一下闭上几年十几年。

    除了增进修为外,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就是不想去见人。

    “挺好用的。”游明夏的舍友曾经种植过一颗牙,过程虽有些遭罪,不过从结果来看还是挺值当也挺好用的。

    “多少都行。要是掉得多了,可以整全口假牙更划算一些。”

    “广告词的话略有夸张的成分,”眼瞅着绿灯亮了,游明夏示意众人赶快过马路,边走边回头看长老道:“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尝试。”毕竟遭大罪种下去的牙,怎么着也得爱护一下。

    “哦哦哦。”

    “明白了。”

    三人越听眼睛越亮,越听越心动。甚至有种现在不去吃饭,直接去那什么什么口腔探上一探的冲动。

    须臾后,年龄稍微大一些的长老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追问道:“那自由时间,我们可以过去种牙吗?”

    游明夏:“当然可以,到时候可以先去面诊一下。”

    闻言三名长老心情大好,直到进了包厢当中脸上的笑模样也没下去过。

    等菜上齐的过程中,不少游客依靠在包厢中巨大的玻璃窗前欣赏江畔的风光。

    角落中,顾培学神色复杂地收回视线,他看向严究缓缓开口道:“严究,你说我们真的能够改变历史吗?”

    “如果改变了历史,华国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路上,顾培学都很沉默。眼前的种种让他感到无比新奇震惊的同时又让他发自肺腑的感到自豪。

    这就是他的祖国!

    这就是他的同胞!

    尽管历经磨难,也能冲破石缝生长出参天大树。

    顾培学相信自己的祖国相信自己的同胞,可他担心他们此刻做出的任何改变,都会把华国的未来推向另一条线上。

    兴许会更糟糕呢?

    到时候谁来承担这个损失?他的祖国他的同胞吗?

    “可如果不改变,那么我们的同胞仍旧要被屠杀国土仍旧要被践踏。顾老师,”严究握紧了面前的栏杆,坚决道:“改变是必然的。”

    “结果再坏也坏不过这里的人们之前经历的种种。”

    “我们同为一体,他们可以从无到有把祖国建设成太平盛世,我们也可以!”

    第90章 第 90 章

    “咚咚咚。”

    游明夏小声地敲了敲阳台的窗户, 看向站在阳台上的顾严两人,提醒道:“有菜上来了。”

    包厢外有一个不大的阳台,原本游客们是在室内观赏夜景的。不过顾严二人的话题比较私密,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由自主地就走出了房间, 来到外边的阳台处。

    听见玻璃敲响的声音, 二人齐齐回望看向游明夏。

    “估计再有一会儿, ”游明夏打开阳台的窗把手, 上半身挤了出去, “菜就可以上齐了。”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可以进去吃饭了。

    严究点点头, “多谢提醒。”

    而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满是惊喜地看向游明夏,他扯过游明夏的胳膊, “游导, 你来的正好啊!”言语中带着瞧见救星般的激动。

    游明夏一脸疑惑:“啊?”

    “有什么事是我能够帮忙的吗?”

    严究用力点头, 也不直接说问题,他先问, “你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们可能要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

    “可以啊。”游明夏笑道:“你问吧,我没事。”包厢中的其他游客他已经通知完毕了, 现在确实没什么事情要做。

    “那太好了。”严究喜上眉梢, 旋即意思到自己的话有异议,他慌忙解释道:“我是说,你没事太好了。”

    游明夏莫名其妙,“”

    “有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关于旅行社或者关于位面历史的事情, 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关于改变的问题。”严究了当道:“我和顾老师在讨论, 如果改变了历史走向,那么后续的华国是否还会发展成这样。”

    顾培学沉重道, “确实如严究说的一样,我们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即代表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我纠结的点在于,若过去的事情发生了改变,那么未来还会是一样的吗?”

    游明夏他们的位面和自己所来的位面完全重合,要是在某个节骨眼上发生了改变,会不会造成另外的严重的影响?

    游明夏缓缓眨了眨眼,在脑子中捋了下对方的话,“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您的意思。”

    “太好了!”顾培学真挚而又期待地看向游明夏。

    和很多爱国人士一样,顾培学一直在找寻着救国强国的方法。

    好不容易有此奇遇,好不容易让他看到了希冀的曙光,他却莫名瞻前顾后起来。

    他担心避免了一场浩劫,却因这次改变又给国家带来的更大的危机。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蝴蝶效应?”游明夏记不得蝴蝶效应这一理论提出的具体时间,不过对方担心的情况完全可以用“蝴蝶效应”来概括。

    蝴蝶效应正式提出来的时间在63年之后,且最开始的名字叫做海鸥效应。来自1925年的顾培学饶是再博学,也不可能听说过这来自几十年后的理论。

    他好奇道:“那是什么?”

    “一个理论,”游明夏言简意赅,“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导致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您可以理解成:事物的发展都遵循规律,而其过程中又存在着很多细微的变数。那些看似细微的变化,将导致不同事件的发展顺序,或者让结果出现显著的差异。”

    “就好比我们,”游明夏指了指自己,“在你们没有过来的之前,我们两个位面高度重合,如果不出现意外,不出现细微的变数,那么我们两个位面的未来或许会是一模一样的。”

    “可变数存在,旅行社是变数,来自百年前的你们也是发展中的变数。”

    “不论你是否发起改变,在你们来到百年后的瞬间,变化已经生成了。”

    游明夏的话有些绕,但顾培学勉强能够理解。

    “改变是必然的。”这是顾培学今天晚上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从他的学生严究口中说出来的,第二次则是这位来自百年后的青年。

    “而且已经发生了。”在旅行社绑定游客的瞬间,两个位面就将走向不同的轨迹。

    “顾顾老师,”游明夏看向对面的中年的男人,“我可以这样叫您吗?”

    顾培学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自己现在已经不做老师了,但他识趣地没有打断游明夏的话,而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与其担心那些变数生成的差异,倒不如做好准备抵抗外敌。”

    也许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改变会将既定走向推至另外的轨道上,衍生出另外的问题。

    可长远太长,眼下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或许自己的想法比较狭隘,比较不顾大局观比较自私。但既然有能够让国家免于危难,让十万百万千万亡魂免于屠杀免于流离失所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闻言,顾培学沉默了。

    “那那有改变的例子吗?”严究冲游明夏挤了挤眼睛,自己的老师自己清楚,对方现在明显是已经被说服了。

    如果再来几个例子的话,对方肯定会同意下来的。

    “改变的例子?”游明夏一愣,“有的。”

    旅行社就是事物发展中的那个变数,与旅行社相连的位面,至今或多或少都发生了改变。

    古代位面的人提前获得了高产的水稻、红薯、土豆;了解到了现代的发展学习了现代的知识;通过旅行社与现代人做起了生意;不少府城甚至已经在尝试开办义务学校

    改变体现在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当中,现在去往古代位面。你能在路上瞧见骑自行车的人,能够在道路两旁看到入驻古代的连锁奶茶店,能够看到镶嵌了琉璃铺满地板瓷砖的古代建筑

    镇子上流民的数量也大幅度降低,人们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用担心自己流离失所,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的投入到了小镇的建设当中。

    改变辐射般以兴华镇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去,逐渐覆盖了整个大宁朝。

    修真位面在此之前战乱频发,饿殍满地。修士们只顾着闭关修行,不管下界纷扰。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修士选择了入世,通过入世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领悟功法。

    分裂的下界在修士的推动下,也隐隐有了统一的趋势。

    清和宗的掌门更是在旅行社的启发下,组织了一部分修士和凡人开启了海上贸易,带着茶叶与瓷器去往大洋彼岸的其他国度。据清和宗长老的最新消息,掌门已经带着茶叶去到了一个到处都是红头发黄头发的地方,还结识了好几个骑着扫把的异国修士。

    中世纪位面,那几个落魄贵族回到王城当中。靠着买到的茶叶迅速提升了社会地位与财库。他们宣传着从新位面学到的知识,知道坏血病鼠疫疟疾不是诅咒,也无法靠着自愈和放血进行治疗。

    他们变干净了很多,在城中在领地当中修建了公共厕所,不再抵抗洗澡

    甚至还有人自费在港口修建了一个妈祖庙,警察局还多出了一个类似妈祖审判室的存在。不过,这点单独针对信仰妈祖的海上船员们。

    类似于“你要是没做过,你敢不敢在妈祖面前发誓?”

    “要是你敢撒谎,妈祖就再也不保佑你!你出海就翻船。”

    “人在做天在看!”

    “”

    这件事同时也给了教廷灵感,这类的审判室还应用到了上帝和其他信仰身上,连带着整个城市的犯罪率都降低了很多。

    末日位面,灵异位面,清衍生位面。星际位面

    种种改变不计其数,要是细说的话,游明夏估计自己说上一天也说不完。

    游明夏挑了几件小事讲完后总结道:“改变具有双面性。”

    让古代位面太早接触现代文明,加速他们发展的同时,固然也会增加他们资源燃烧的速度,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可百年毕竟太长,对当下的人来说朝夕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百年太长,只争朝夕?”顾培学喃喃重复了几遍,随后释怀一笑,“是我魔怔了。”

    游明夏摇摇头,“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是否‘大刀阔斧’的改变,选择权在你们身上。”游明夏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他知道改变是必然的。本行一共来了十五名游客,即使顾培学和严究二人觉得改变不稳妥,可剩下的十三人他们又如何能够控制的了他们的思想呢?

    而且旅行团又不是只来一次,只要这个位面开通了,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游客来到这个位面,改变必然发生。

    另外,游明夏觉得顾培学现在之所以如此纠结,大概率还是对十几年后要发生的事没有具体的概念,这一路上游明夏只是用嘴说那几年的历史。

    他估计着今天晚上给顾培学仔细看看那几年的视频,对方说不定会立刻更改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游明夏的言外之意,顾培学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严究轻声唤了下对方的字,坚定道:“梓然,改变吧。”

    “我不畏惧改变。”从他身上的西装就能看得出来,顾培学不是个接受不了新兴事物的人。

    “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也不会畏惧这场改变。”

    “老师”严究泪眼婆娑地回望过去。

    游明夏:“”

    “走吧,菜应该上齐了。”游明夏透过窗户已经看到了鱼贯而入的服务员,每个人手上都端着菜。

    ——

    沿着外滩旅行团逛了一个多小时,晚上九点半,游明夏等人回到了酒店。

    没过一会儿,游明夏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是上头安排的人过来了。

    得知这次过来的旅行团是来自1925年的同胞后,上边的人就迫切的想要与他们见上一面。他们临时组了一个专家小组,里边包含着各行各业的各路精英。

    许是自己淋过雨,所以即使两个位面已经发生了差别,华国人也由衷希望对方有伞。

    游明夏拔出房卡,将游客们带去了相邻的会议室中。

    本次过来除了商讨“改变”计划外,小组的成员们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起来有些残酷,在整理资料的时候他们发现旅行团中某游客的名字,出现在某次爱国行动的就义名单中。

    “确定是我吗?”对方年轻的脸上闪过诧异惊讶等诸多情绪,却唯独没有胆怯与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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