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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梦,元贞知晓杨變此人并不若表面这般,大概也是性格桀骜直接,不屑于弄些弯弯绕绕。但知道归知道,这并不能抹除此时她被人撞破的尴尬与不悦。
不过元贞也懒得与他多说,遂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哪知,却又被杨變叫住了。
“方才那些话,杨某不会乱说,算是报了那日公主御前为我解围。”
元贞脚步微凝。
半晌——
她未转身,只是微微侧首。
“将军与其担忧我之言,能否入得他人耳,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竟被人设计牵扯上宫闱阴私,若再有下一次,怕是不会再有下一个解围之人。”
丢下这话,元贞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杨變不解地皱起眉。
她这是恼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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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殿中,此时也是觥筹交错。
荣国公进献了一副前朝道玄画圣的画作,宣仁帝如获至宝,高兴之余不免多饮了几杯。
酒过三巡,他上后殿更衣散了酒气,又去了嫔妃所在的殿中。
见宣仁帝来了,身上又带着酒气,王贵妃让人换了茶,周淑妃让人拿来热帕子,宣仁帝依红偎翠,美不胜收。
倒是吴皇后坐在一旁,像根木头似的。
其实也不是吴皇后不懂体贴丈夫,只是她乃太皇太后为宣仁帝所择继后,素来就不受宠,自然不想凑过去讨人嫌。
“贵仪姐姐不在呢。”
新晋的高美人凑到近前,软语温言,“多亏圣上大度,准许妾身见了家人,方才妾身在外头听了件事呢。”
“何事?”
高美人撅着嘴,撒娇道:“就怕妾身说了,圣上说妾身搬弄是非,不过此事与元贞公主有关呢。”
听到这句,本来神色淡淡的宣仁帝看了过来。
“何事?”
“水心殿那边,元贞公主和淑惠公主吵了嘴,元贞公主说淑惠公主挤兑她,说都是因贵仪娘娘没能封妃,淑惠公主迁怒于她,总是找她茬儿。现在官眷那边都在议论这事呢。”
高美人确实是新晋的新人,但要说多得宠也不至于。
这两年新晋的人里,大多背后都有人,高美人背后是谁,在座的嫔妃大致心底也都有数。
此时见高美人出头把这事挑出来,众人倒也不意外,只有一种果然落实之感。
毕竟这一年多来陈贵仪实在太惹眼了。
本就还算得宠,如今又老蚌怀珠诞下一名小皇子,圣上虽子女众多,但能长大的儿子却不多。
尤其能以近五十之年,还能生下儿子,这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夸耀的事情。
因此,这一年多来宣仁帝对陈贵仪的看重可想而知,
陈贵仪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如今又生了个幼子,幼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陈贵仪膝下还有个皇四子。
如今一众皇子里头,年纪小的且不提,排在前头的有——本来排行四如今是皇长子的太子萧栩,他乃宣仁帝原配郑皇后所出;皇次子萧杭,为王贵妃所出;排在第三的便是陈贵仪所出的皇四子萧棣。
太子素来不得宠,下面已经长成的弟弟们指不定就能争上一争。
可想而知陈贵仪老蚌生珠,最近又一直借着幼子邀宠,有多么讨人厌了。
“淑惠都当娘的人了,怎生还跟妹妹吵嘴?真是不像话!”
见宣仁帝只斥淑惠公主,提都不提陈贵仪,一众嫔妃皆是目光闪烁,却无人多言。
至于高美人,挑头把这话说完,就缩回到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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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贞领着绾鸢二人往回走。
见公主脸色不好,一向话多的希筠也不敢多话。
“贞姐姐。”
元贞抬眸看去,见一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冲自己招手。
“怎生来找我还要躲躲藏藏?”她走了过去说。
这少女正值豆蔻年华,穿一件粉蓝色芙蓉团花的褙子,粉色的襦裙。圆脸杏目,看着很是活泼可爱。
闻言,她抿嘴一笑:“这不是人太多了嘛。”
这时,另一个少女也从柱子后走出来,叉手行礼。
“公主。”
比起可爱少女,这少女显得稳重许多,穿一件鹅黄色银丝芍药的褙子,雪青色的襦裙。白皙的鹅蛋脸上一对含笑目,秀丽又不失大方得体。
“都是表姐妹,不用多礼。”
知晓这里人多口杂,元贞也没在这跟二人说话,而是让人去寻了艘游船,上船后往西岸驶去。
春风拂面,岸上杨柳依依。
三人在桌前落座,绾鸢和希筠则在一旁烹茶。
“贞姐姐,你最近还好吧,你是不知这两天外面都在说你的婚事被人抢了,家里担心坏了……”
见蒋静如此口没遮拦,蒋慧甚是头疼,忙拉住她,对元贞歉道:“公主,你勿要理会静儿胡言乱语。”
二人还是如此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元贞笑了起来:“勿要多礼,还是叫我名字吧。我知静妹妹是担心我,不会多想的。”
不同其他嫔妃家里,蒋家虽出了个德妃,还有个得宠的公主,但在京中一众权贵人家里却并不起眼。
这还与蒋家底蕴有关。
本就是个小小的武官之家,在未出德妃之前,蒋家男人都是底层军官,属于小门小户。
即使出了德妃,如今蒋家官位最高的是元贞的大舅,乃横班正使从五品亲卫大夫,勾当皇城司公事。
也就是俗称的皇城司使。
可皇城司早已非当年的皇城司,随着这些年来禁军异军突起,文官又致力打压皇城司,皇城司这个早先为历代圣上器重的耳目机构,职权和人员是一缩再缩,早已沦落边缘,属于闲职闲差,算不得重用。
其实也是蒋家人自家明白自家事。
当年蒋妃得宠,本就是圣上白鱼龙服在宫外一次偶遇,虽招入宫中侍奉君前,却因为人木讷又体弱多病,只得宠了几日,就遭来了冷遇。
一冷就是多年。
直到外甥女得到圣上宠爱,女儿才封了妃,却也只坐了妃位两年,人就撒手而去。
只留下外甥女小小一个人儿,在宫中举步维艰,他们帮不上忙不说,不给添乱就是好的。
遂,在大舅蒋拯的严厉管束下,蒋家人素来处事低调,家风也不若其他皇亲国戚人家行事张扬不管不顾。
蒋静乃二舅蒋林之女,今年十四岁,素来是个天真烂漫的性格。蒋慧乃大舅蒋拯之女,今年十六,比元贞小一岁,素来行事稳重。
因二人年纪与元贞相近,平日里蒋家人不方便出入皇宫,多是让二女出入宫里陪元贞说些体己话,顺便也交流下彼此的近况。
“听到外面那些流言,爹和娘很是担忧,却又找不到机会与贞姐姐你相见,只得使了我二人找机会来见见你。”
这次金明池开池,蒋家人自然也来了,却到不了皇亲高官之间,甚至女眷所处之地,也与元贞并不在一处。
“待这几日我抽空去家里一趟,也有许久时间未见过舅舅舅母了。”
那一梦长久,宛如过去多时,真有一种大梦经年之感。
“若是爹和娘知晓你要去家里,必然十分高兴。”
蒋静插嘴说:“贞姐姐真要去家里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做了些花茶,还想与贞姐姐喝呢。”
她天性烂漫,人又爱笑,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可恰恰因为这样,气氛一直热闹。
若换做蒋慧,怕是做不到这般,只能和元贞相对两无言,还得元贞寻着话茬与她找话说。
“对了,二哥哥说今晚金明池东岸放烟火呢,贞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听说你这几日都住在琼林苑,不若到时候一同去,反正离得也近。”
放烟火?
元贞一愣。
宫里倒未听说有这个节目,莫怕是哪个大商以此来博人眼球?
索性也无甚事,元贞想了想说:“行啊,今晚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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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两个表妹说了会儿话,元贞心情大好。
索性也不让蒋静蒋慧回去了,留在琼林苑玩。
三人一同说话游船,下午又去赏了花,待到傍晚用过晚膳后,三人去了琼林苑外,随来接她们的蒋尚一同往金明池东岸行去。
蒋尚是蒋家大房次子,今年二十有二,如今在禁军中当职,具体官衔元贞不记得了,只知是某一军下副指挥,属于中层军官。
他身材高大挺拔,穿一身湛蓝色祥云纹锦袍,腰束深一色的革带,也算是相貌堂堂,为人稳重爽朗,一见到元贞便大大方方拱手为礼叫了一声贞妹妹。
除了他,同去的还有蒋静的同胞兄弟蒋培。
他与蒋静乃一卵同胞所出,相貌倒是不太一样,蒋培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很壮实。
“今晚人多,你们可跟紧了。蒋培你不要乱跑,弄丢了贞妹妹,小心你爹扒了你的皮。”
其实蒋尚倒不太担忧元贞的安全,因为公主出门,必然不可能孤身一人,不光绾鸢和希筠陪着,后面还跟着几个穿便装装路人的禁军侍卫。
元贞也做了民女的打扮,藕色的衫搭配粉色的裙,脸上脂粉未施,钗环玉佩也都取了。
虽还是难掩好颜色,但与平日元贞公主的模样迥异,寻常人倒也认不出她来。
一行人且行且看。
夹道两侧各种彩棚鳞次栉比,各种卖吃食的,演杂耍的,卖灯笼彩旗的,卖胭脂水粉、首饰、花卉、巾衫、靴鞋的,应有尽有。
又有各式彩楼歌馆、勾栏瓦子,个个张灯结彩,如火如荼。
还有许多杂耍摊子,有表演踏索上竿的,有表演吞剑的,还有表演变脸的……也不知是人多,还是离得近看得清,反正元贞瞧着比诸军百戏好看。
蒋静高兴坏了,拉着元贞到处吃东西。
平日家里不许吃的,今晚是百无禁忌。有元贞帮着蒋静说话,蒋尚和蒋慧也不好说什么,还跟着吃了几回,吃得几人都是肚儿圆圆,连道不能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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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宜圣殿。
此时周淑妃正在和女儿说话。
从女儿淑慎口中得知事情详细经过后,周淑妃陷入沉思。
“娘,你说那淑惠蠢不蠢,明知元贞不好惹,还铁着头往前冲,这下倒好,现在都成外面的笑话了。”
淑慎公主今年十五,生得小巧秀美,平时人前还要遮掩一二,以显皇家公主之风范,当着娘的面就不需要遮掩了。
周淑妃笑道:“既知道她蠢,就不要学她。”
“娘,你说难道就真如元贞说的那样,淑惠是为了给陈贵仪封妃,才闹得这一出?”淑慎眨着眼好奇问。
周淑妃摇了摇头。
“那是元贞给淑惠她们泼脏水呢,与人争执,不能意气用事,还得讲究手段,你瞧瞧元贞今日这出,即使有失体面,旁人也只道她是被人逼急了才如此,毕竟淑惠在宫外一直见缝插针的诋毁她,知道这事的明眼人并不少。”
她一边分析着事,一边不忘见缝插针教女儿‘为人处事’。
“至于,为了给陈贵仪封妃——”
说到这里,周淑妃顿了下:“清心殿没有蠢人,唯一的蠢人就是淑惠了,陈家就算想筹谋给陈贵仪封妃,也不会动用这一招,明知道凡事只要扯到元贞,在你父皇面前,就是杀敌五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那就是淑惠犯蠢了,真蠢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淑慎连连摇头,感叹着。
这小摸样,可把周淑妃给逗笑了。
“你怎知她是犯蠢,不是被人挑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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