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肉骨樊笼 > 第 35 章【VIP】
    一般人照镜子,是看自己,但煤精占卜镜,只能拿来看别人。

    原理类似“医者不自医”,使用这面镜子的人,可以看尽世上所有人,唯独看不了自己。

    具体怎么操作,梁婵也说不清,她只知道,拿到镜子,要把它当面具用,端起来贴着脸,把镜子上的那张人脸当作你自己的脸,人镜一体。

    被照者,老老实实坐在对面,任这张抓耳挠腮的煤精脸上下端详。

    正面,亦即人脸,是去看你命定的石头的。

    “人石会”认为,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应一块最适合的石头,适合到什么程度呢——都不需要花心思去养,一触即通的那种。

    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比,可能就类似一见钟情、一眼万年、非它莫属。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绝配的“人石”都“相会”不了,因为你的有生之年,它可能还深埋地下、没现世;可能被别的藏家收藏,你永远不知道;可能虽在市面流通,但你一辈子都跟它没见面的缘分;还可能惊鸿一瞥,你买不起。

    所以养石头,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养,本质是因为你俩不是绝配,彼此都是将就,所以慢慢磨合,磨成良配也够用。

    陈琮有点概念了:“所以你养的珍珠……”

    梁婵点头:“也不是我的绝配,我的那颗,不知道在哪处水底下、被哪只老蚌驮着到处走呢,但是!”

    她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慢慢从领口里拉出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有它,我也满足了,我爸给我镶的。”

    说到最后,整个儿拉出,链子的最底下,缀着一颗镶嵌的巴洛克珍珠。

    一般人买珍珠,都喜欢大而圆的,越圆越爱,甚至专业的鉴定方法中有一条,是拿看上去不相上下的两颗珍珠在平整的玻璃台面上滚一段,哪一颗滚得更流畅,浑圆度就更好,价钱也就越高。

    巴洛克(Baroque),反其道而行之,是珍珠中野蛮生长的异形,或扁长或鼓突,还身带褶皱,但这种珍珠,近些年很受设计师的喜爱,它独一无二的外观轮廓,最适合承载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梁婵的这颗就是,一只迷你的独角兽小马,正乖乖地趴伏在一大朵云上酣睡,那一大朵“云”,就是颗巴洛克珍珠。

    所谓“珠光宝气”,珍珠要看“珠光”,这颗珠子,一看就知道是海水珠,皮层厚而扎实,色泽亮又不失温润,体色之外,还有伴色和晕彩,转动时光移影随,确实挺梦幻,很契合“甜睡”的这个主题。

    “人石会”都是在梦中养石,这是头熟睡的小马,还挺有寓意的,镶时一定下了功夫、很用心。

    陈琮说:“你属马的吧?还长个独角,你爸是不是希望你带点棱角、别受人欺负?”

    梁婵惊喜:“对啊,你怎么知道?”

    生意人,这点洞察力还没有吗?父亲送女儿的礼物,搞个龙凤可能跟吉祥寓意有关,但搞个马儿猴的,多半就是暗合生肖了,再说了,以梁婵的年龄推算,也符合。

    梁世龙这人,一想起来就觉得讨厌,但他做父亲是合格的,一定很疼女儿,看梁婵这性格都猜得出,是爱里泡大的。

    他把扯远的话题拉回来:“看命定的石头,怎么弄?提供GPS定位,让你去找?”

    梁婵摇头。

    没那么确切现代,但据说能看到你命定之石的祖宗老家。

    比如说,你抓石周,抓到的是和田玉,这只是给你定了个大方向,毕竟产和田玉的地方很多,青海、新疆、辽宁、俄罗斯、韩国,都有出产。你拿不准,就照一下煤精镜,它给了你一座高山的提示,你一查,那个高山轮廓,好像是昆仑山。

    于是你就知道了,你命定的石头,是从昆仑来的,这样,又在“和田玉”的大方向之内,给了个小范围。

    梁婵说:“我这就是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哈,传闻中真正会看的,能把范围缩到很小。”

    陈琮若有所悟:“那李宝奇找这东西……”

    梁婵又往四周看了看,说人是非时,谨慎点还是有必要的,省得突发尴尬:“你不知道,宝奇叔努力了十好几年,连石头都没养上。你见过他没有?那大黑眼圈子,那大眼袋,一看就气血两亏,我们长期养石头进补的人,哪是那精神状态!”

    陈琮努力憋笑,这养石头,还养出鄙视链了。

    不过也能理解,谁让你在“人石会”混呢,周围人多数都能“石补”,且补得元气满满,就你跟个低能儿似的,再努力也不得其门而入,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吧。

    怪不得李宝奇想找捷径。那颜如玉多半也是这目的,他跟家里的长辈打电话时,抱怨过“我够努力了,怀不上”、“这事看天赋”,可见他与李宝奇有同样的烦心事。

    自己不行,那石头很行也行啊。

    他说:“那反面呢,反面是照什么的?”

    反面,是那张骷髅脸,是看你怀出的胎的。

    怀石胎,跟人生孩子确实也像,一般是怀胎十月,但怀上了,也不一定能到头。

    毕竟怀的过程当中,会掉,也会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多了去了。当然了,最怕的是那种……

    梁婵神秘兮兮,郑重其事:“怀了两三年,不掉、不死、也不生。”

    这种有什么可怕的,陈琮不以为然:“这不就跟怀了个哪吒一样吗?说不定是个稀罕的奇胎呢。”

    梁婵呵呵了两声,一脸的“你可太天真了”。

    她说:“你尽想好事,万一是个魔胎呢?”

    魔胎……

    听起来怪瘆人的,陈琮狠咬了一口包子:“朋友,你展开说说。”

    梁婵说:“怀孕这件事本身,不就是有一个生命体,在孕妇体内,汲取孕妇的营养和能量,不断生长壮大吗?孕妇为什么要狠狠进补,不就是以她平时的那种营养,供给不了这种需求吗?”

    陈琮点头:“没错。”

    梁婵继续:“那之所以怀胎十月,不就是因为胎儿足够大了,母体不堪其累,不得不‘卸货’吗?古代胎儿太大,孕妇就特容易难产,还经常送命,对吧?”

    陈琮想了想:“不止吧, 现代胎儿太大,也不好生啊,所以才那么多剖腹产。”

    两个未婚未育的,说起这事头头是道,宛如老手。

    铺垫已毕,梁婵抛出结论:“所以你想想看,长到两三年,那是什么状态?随时可能形势逆转,上一秒你生它,下一秒,它吸噬了你,你还想石补?自己做肥料补石去吧。”

    陈琮消化几秒,毛骨悚然。

    他胃口全无,默默放下手中的包子:“还能这样?”

    梁婵倒是很看得开:“我爸说,这就是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凡事要适度。日常喝水美容养颜,但喝太多,没准就水中毒了。养到两三年不是什么好事,奇胎魔胎,谁敢打保票?哪吒长三年大小不变,那是神话设定,现实中可能吗?”

    陈琮口唇发干:“那怎么办?”

    “强行人工干预,掐掉啊。但很多人舍不得,毕竟是好不容易怀出来的,万一是个奇胎呢,掐了不是可惜了?难以抉择,就会想找煤精镜看个究竟,但是!”

    梁婵两手一摊:“谁知道这块人脸煤精占卜镜在哪呢?所以咱们协会里,真有怀超了的,一般超过两月,就得做掐胎准备了。”

    她叹了口气:“掐了也不好,伤精气神,那之后,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六年,你是没法再养石头了。”

    这煤精占卜镜还挺重要的,就非得死磕那一块吗?

    陈琮突发奇想:“李宝奇是做煤精的,手上料那么多,就不能仿一块?”梁婵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说是仿的了, 跟天生地养的能一样吗?普通的煤精占卜镜,也就用来掐算掐算运程八字,对养石头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陈琮沉吟:“那你既然能说出这块人脸占卜镜的样子,说明这东西不是凭空捏造,至少是出现过、有记载的,对吧?那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梁婵说:“当然出现过,米芾那时候,这块镜子可火了,那些文人墨客,不但给它写诗作赋,还留下过图样呢,这些作为资料,都封存在协会的石匣里,不然,我能知道它什么样?可是后来,不是靖康之变了吗,国破家亡的,谁还关心一块镜子去哪了啊。”

    陈琮说:“不对。”

    “如果没人知道镜子去了哪,李宝奇为什么会死咬阿喀察不放、老来这一带转悠呢?”

    梁婵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嘻嘻一笑:“两个原因。”

    一是,这块占卜镜,最早就是从阿喀察这一代挖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儿的矿脉,是占卜镜的老家,它在这儿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二是,解放前,有一则消息在协会里疯传。说是有个人来阿喀察走货时,遇到过持镜的高人、照过占卜镜,那之后一路鸿运,不但找到了未开发的水晶矿脉,还挖出过人参晶呢。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陈琮唏嘘之余,赶紧给梁婵夹了个煎饺:“来来来,多谢科普,多吃点。”

    梁婵高高兴兴夹起,一口咬下去,突然回过味来。

    她看向陈琮,满脸狐疑:“不对啊,陈琮,我怎么感觉,你在套我话呢?”

    陈琮说:“你这人。”

    他筷子一搁,义正词严:“我这叫套话吗?我难道不是堂堂正正、向朋友打听事情吗?”

    “而且,三老已经邀请我入会了,我一领了号的人,向谁打听李宝奇不行?可是我为什么不愿意问他们,只问你呢,嗯?因为什么?”

    梁婵有点忐忑:“因为……你把我当朋友?”

    “这不就结了吗?说我套话,伤人了啊。”

    陈琮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以手抚额,还叹了口气,形象演绎了一下被朋友伤到的无奈。

    梁婵有点愧疚,虽然她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她说:“哎呀,是你太敏感了,我就随口一说,朋友嘛,还开不起玩笑了。”

    复又喜滋滋:“那我不跟你说了,我找我爸去,让他们尽快安排,快的话,今天就开始了。我跟你说,入会第一项,就是逢魔时分定生肖石和抓石周,可带劲了。”

    ***

    梁婵一走,陈琮就放弃了演绎,赶紧敞开大吃,顺便刷手机。

    先看了下昨晚给肖芥子买的外套,挺好,半夜就加急发货了,顺丰的速度还是靠谱的,粗估一下,明天能到。

    就是不知道,那位肖小姐什么时候会再联系他,还挺神秘的,手机号都不给他留一个。

    正想着,微信里接连进来两条信息,都是店里的老王发的。

    第一条带谴责意味,说他都出来交流活动一周了,没给店里分享过,有点反常。

    第二条问他有没有找到靠谱的煤精货源,有个做殡葬的大客户,想开发一批哀悼珠宝。

    哀悼珠宝(Mourningjewelry)兴起于西方,供当时的贵族服丧期间或参加葬礼使用——贵族嘛,身份不同,即便特殊时期和特殊场合也需要珠宝点缀,素雅点就行。煤精因为色黑,代表了庄重、肃穆,一度广受欢迎。

    陈琮回复:快了,就快搞定货源了。

    点击发送之后,他抬头看向李宝奇的方向,候着他无意间瞥向这边时,大力挥手,面带微笑。

    李宝奇是人是鬼,都不妨碍自己和他做生意。

    是人,交个朋友,常来常往。

    是鬼,赚他钱薅他羊毛,那是替天行道。

    ***

    李宝奇也看到陈琮了,他对这小子印象不太好,觉得他神叨叨的。

    但人家笑脸相迎,也不好冷漠以对,李宝奇冲他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敷衍完,重又看向颜如玉:“玉小哥,这事怎么说?给葛鹏做法事是不可能,动静太大了。要么,我晚上去给烧点纸?”

    颜如玉窝进沙发椅,一脸嫌恶:“你还信这玩意?”

    李宝奇烦躁地挠头:“是人我还真不怕,来几个办几个。但要是鬼……玉小哥,这玩意儿不讲道理,也没法交流,你不怵啊?”

    颜如玉失笑:“反正我没做梦,我不信,真有怨气,来找我啊,缠那小子干什么。”

    李宝奇说:“你还别不信,我查了,有些人骨头贱、八字轻,还真容易被沾上。说不定,那东西是摸你屋去了,奈何不了你,只好拿你同屋撒火。”

    颜如玉沉下脸:“差不多得了啊。”

    他看了眼左近,摸出烟盒,在台面上磕了嗑,抽出一支,先不急着抽:“葛鹏种下去,第几天了?”

    李宝奇想了想,压低声音:“第五天。”

    颜如玉皱眉:“那还不够,得再等两天,你晚上看紧点,这几天是关键……对了,金媛媛那头呢,事情怎么说?”

    李宝奇笑了笑:“她那头没问题,这女的本来就有点抑郁,听说原生家庭不太好,交了个男朋友,还会打她。反正,她自己是说过‘不如死了算了’,大家都当是跳楼,没人怀疑。最后好像会给家里赔……八万吧。”

    颜如玉摁着火机,凑上去对着焰头点着,深吸了一口,袅袅吐出:“凭什么赔给家里,不是说她是她舅养大的吗?你去想想办法,这钱别便宜她爸妈,也别让那狗男人占便宜,怎么着也得给她舅。”

    李宝奇莫名其妙:“你还操心上她了?你推都推了,还……”

    颜如玉眼皮微掀,盯着李宝奇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顿了顿,颜如玉笑起来,缓缓在扶手边磕掉烟灰:“宝奇哥,你要知道,我那是不得已,谁让她听到不该听到的呢?但是,我这个人,本质上,心地还是善良的,你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明天可能没有更新,万一有,估计也是短小型那种,毕竟明天过节的我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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