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009(修改捉虫)
自然界的洞穴很常见,可供人遮风挡雨,古早人类,比如山顶洞人,就是长期在山洞中生活的。
这样的山洞往往洞口开敞,为长久计,需要在入口处搞些遮蔽物,或者日夜燃起火堆,才能抵御猛兽的侵袭。
司岗里史诗中提到的洞穴,显然不是这样的,因为佤族先民靠洞穴躲过了灭世洪水——这种洞穴更像是罕见的、深入山腹的那种,比如魇山的魇神庙。
神棍提到的那个洞穴也是,甚至还更高级:红姑提过,魇山的山肠只有一根,但昆仑山足足有九根,九曲回肠,不愧是万山之祖。
如此看来,山真的很像人,常有比喻说人的身躯“伟岸如山”,山腹内又有山肠,这不是跟人的脏器差不多吗?通过山肠,抵达洞穴,洞穴的位置又如同子宫,看来山分雌雄,不管是昆仑还是魇山,都是雌山,否则何以孕育、产生生命呢?
那山孕育了什么呢?
不对,还得从山往前推,山又是由什么孕育的呢?
山不是楼,不是一层层从平地盖起来的,有些山是喷发形成,有些是地块挤压、隆起而成,比如喜马拉雅山,就被认为是板块移动、碰撞隆起而形成的。所以起初的起初,开始的开始,都在地下,源于地下,难怪常说“地母”,土地孕育了一切。
……
肖芥子去魇神庙,原先只是想去查找前人留下的记录、从里头择取对自己有用的,但现在,因着神棍的一番说辞,她突然对洞穴本身产生了兴趣。
更何况,魔巴明确跟她说了“你从山洞来” ,这里头一定是有深意的:没准关于山洞,她真能发现点什么,且只有她能发现。
神棍也是这么押宝的,兴冲冲表达了接下来想跟她同行的意愿:“小结子,我听你那意思,你要找什么魇山山腹里的庙?那不就是个洞穴吗,听起来怪有意思的,我跟你一起去呗,你就当我是你不要钱的助理!”
肖芥子没反对,倒不是缺助理,而是,她突然想起来孟千姿是谁了。
神棍最初说到这个名字时,她就觉得像在哪见过,末了终于想起来了,“人石会”的099号,孟千姿,资料里没放个人照片,放的是张石像。
当时她还觉得这人真是特立独行,现在明白了:孟千姿之所以缺席,是因为她三年前在昆仑山的洞穴中“消失”了,而依着神棍的说法,消失的两人都在石壁上留下了最后一刻的形容——那张石像,的确算是孟千姿的最新“照片”了。
那么神棍隐晦提到的“集团大佬”,八成就是孟千姿了,这是个特殊号,连039号都敬而远之,跟099号搭上关系,对自己来说,是桩好买卖。
所以她笑嘻嘻一口应允:“行是行,就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魇山那个地方,很危险的……”
神棍满不在乎:“危险?我能怕危险?我当年……哎呦我当年那些事都说不完,我拿屁股坐死过蛊虫!蛊虫!巨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在湘西的天坑里,遇到过真正的巨蛇,那嘴张开,有一扇窗那么大,我能怕巨蛇?”
很好,听起来是个有经历的,肖芥子想了想:“这山我也没去过,咱们进山的话,得准备些装备,我明天……”
神棍大手一挥:“这个没问题,我马上打电话,让人给送俩山鬼箩筐来!”
肖芥子一头雾水:“什么箩筐?”
她可不想背箩筐啊,又不是进山采蘑菇去的。
神棍解释了她才明白,类似“人石会”,孟千姿这个“集团”也是古来有之,专门研究山的,自称“山户”,又名“山鬼”,没事就喜欢进山、探山,还会绘制山谱,详细记录每一座山的特点,“山肠”这种术语,就是山鬼所创。
而且,在探山的过程中,山鬼记录了不少不为人知的山矿,也就是宝玉石矿。难怪他们能在“人石会”领个特殊号,手握资源,搁哪都吃香。
山鬼在各山地都有办事机构,对就近的山那是如数家珍。“山鬼箩筐”就是他们进山时标配的各色装备,名为箩筐,实则是个万用的背包,里头的设备那绝对是专业级、顶级。
肖芥子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她感觉这一天,自己的运气好得有点不真实,也就半路带了个人,仿佛捡到了宝。
她吩咐神棍最后一件事:“这样,你可以跟我进魇山,但你不能跟我进庙,庙里头太危险了。”
魇神庙里有石虫子。
不过姜红烛让她放心:那是魇神庙,石虫子算是魇神的仆从,她的石胎女人面蜘蛛身,跟魇神一模一样,石虫子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也就是说,她算是免疫。
神棍大为不满:“你这不是欺负人吗?魇神庙在魇山的山腹里,就是洞穴,我是来研究洞穴的,你还不让我实地考察?那我跟着去干什么,徒步旅游吗?”
肖芥子好声好气安慰他:“魇神庙里挺危险的,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神棍又开始话当年了,有经历的人总有这毛病,三句话离不了忆旧:“有什么危险的?我当年去昆仑山山腹,那才叫九死一生,哇,里面有能吃人的石头,嗖嗖嗖,石头身上冒出无数细丝,就跟吸管似的,一会就把人给吸干了!只留干尸在那挂着……山鬼为了避险,会赶羊过去,石头吸了羊,吃饱了,短时间内就消停了……”
肖芥子头皮过电,脱口而出:“因缘石!?”
神棍愣了一下:“因缘石?它还有名字?哇,小结子,你懂的很多啊,等一下等一下,让我记录一下!”
他从那个“阿佤人民欢迎你”的大提袋里掏出半旧的笔记本和笔,翻到最新一页:“因缘石,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肖芥子脑子里有点乱,这接二连三的,跟神棍之间也太多关联了吧,果然这世上的人,都是有缘聚头。
她努力回忆在阿喀察时看到的那块石头,说得有点乱,但神棍显然是做熟了这一类“访谈”,一条一条记得有模有样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石头上出现人形,很正常,毕竟是这一区域出丝、汲取……结出果子,嗯,也正常,摄入就应该有产出。昆仑那头,没听说过结果,可能是没人守在边上观察,果子结了就掉了,也可能是海拔过高,温度很低,无法结果,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嘛……”
肖芥子又想到了什么:“但是在阿喀察,人中招了之后只剩下头发、牙齿,昆仑是干尸啊。”
神棍回答:“同理嘛,昆仑海拔太高,温度又低,可能影响了这个……摄入消化,慢着,你说什么,阿喀察?这名字好像最近听过似的……”
他笔端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的眼睛一亮:“是不是阿喀察,第四十七届人石会?”
好家伙!
肖芥子结巴:“你也知道‘人石会’?”
神棍倒是实在:“不知道,就是前段时间,山鬼拿了张邀请卡,问我想不想去。你知道的,千姿是领导嘛,我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位高权不重,一般有这种对外交流,他们会问问我,我一看,人和石头展览会,没劲儿,就拒了。说到哪了?哦,对。”
他又接上了之前的话头:“我在昆仑山的山肠里遇到吃人的因缘石,危不危险?魇神庙不见得也有因缘石吧?咱们可以赶头羊进去……”
可不是因缘石啊,肖芥子只好实话实说:“据说魇神庙里有石虫子,密密麻麻,嘁嘁喳喳,吃人的!”
神棍的眼睛跟饱受电流冲击的灯泡似的,又亮了一个度:“石蝗?”
靠,是叫“石蝗”吗?他居然连石虫子的学名……都知道?神棍激动地差点笔记本脱手:“我就说,洞穴值得研究!我跟你说,去昆仑那一次,我们在山肠里,也遇到了石虫子,就是石蝗。我们把它称作山肠里的清道夫,它和因缘石一样,都会‘清理’进入的人。小小的颗粒,跟蝗虫似的,前仆后继,而且,当它停着不动的时候,就是颗小石子,太有迷惑性了!”
他滔滔不绝,讲起当时为了安全,不敢贸然入山肠,先放了只牵绳的鸡进去试探,哪知道那鸡进去不久就拼命往回逃,就在逃的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半边身子被吃没了,鸡身上只噼里啪啦掉下几粒小石子。
神棍恨恨:“这谁能防得住啊,你会去提防一块石头吗?静是石,动是虫,而且它们是成群活动的,我们有同伴,就倚在山壁上休息了会,谁能想到,他倚的那一处,布满了这种虫子,结果可想而知!”
是可想而知,肖芥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得承认,神棍讲的可比姜红烛详细多了,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然后呢?”
“然后?当然靠山鬼,你想想,山鬼长年进山,从来不怕毒蛇猛兽,那些山兽还听他们驱使,为什么?据说他们之间是可以沟通的,可以靠符咒‘避山兽’。”
对哦!
肖芥子忽然想到,山鬼也是“人石会”的成员,明朝时,“人石会”几乎把魇神庙当成进修的基地,那时候怎么没有听说石蝗为患?会不会是当年的099号出面、驱赶了石蝗?
再然后,魇神庙关闭,废弃了几百年,再开启是在30多年前、为了对付姜红烛。整了个神秘兮兮的“熄灯计划”, 只极少数人参与,估计那一次没山鬼,所以,当石蝗气势汹汹、卷土再来时,一干人吓得丢魂丧魄、狼奔豕突。
神棍越说越兴奋:“还有啊,据我后来调查,昆仑山是不产石蝗的,那批石虫子是从别处调过去的、目的是为了守护山腹内的秘密。这样一想,因缘石没准也是调过去的,昆仑嘛,万山之祖,浩然正气的,怎么会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么那批石蝗,究竟是从哪调过去的呢?不会就是魇山、魇神庙吧?那我肯定得去了!说不定我能调查出石蝗的由来呢。你要是不带我去,那我自己去找,反正我去问西古、也会知道路线的。”
肖芥子苦笑,这还能说什么呢?
她给自己和神棍各斟了杯水酒,自己先端起来:“那就祝我们此行顺利吧!”
神棍喜滋滋举杯:“那是当然的,咱们探洞双雄,必然所向无敌!回头咱加个好友,就是可惜了,人太少,不能拉群,我可喜欢拉群了,拉群就可以叫‘探洞小分队’……”
他一边说,一边要和肖芥子碰杯,将碰未碰时,肖芥子的酒杯突然从手里掉下去了,幸好掉到了桌面上,没碎,杯身一倾,湖泊色的水酒浸漫过桌面铺着的芭蕉叶。
神棍惊讶地看肖芥子,从他的视角看,就像是肖芥子故意的,谁会拿不住酒杯呢?
他有点委屈:“小结子,你不想跟我碰杯哦?还是对加好友有意见?”
肖芥子看自己依旧空举的手指。
一,二,三,四……
很好,还不到五秒,手指就能动了。
她使劲搓了搓手指,又甩了甩:“刚太高兴了,手麻了,再来再来。”
又斟上一杯。
酒入喉口,有隐隐的难过,但下一秒就又开心了:没关系,她就要去魇神庙了,事情都会解决的。
***
临睡前,肖芥子才注意到,陈琮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了。
这一天在路上,信号时有时无的,在老寨子里,更是信号全无,她除了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之外,就没查看过。
估计是回到新寨子,信号连上了,堆积的信息又进来了。
陈琮估计是拿她这儿当留言板了,第一条就写:“我发我的,不着急回。你有空报个平安就行。”
第二条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好像感觉在石头里,就那么一小会,黄蒙蒙的颜色,也不知道是真入石了,还是日有所思、纯做梦。”
第三条是:“梁婵她爸被绑架了,好奇怪,两男一女,入室绑人,塞行李箱拖走的,开车窜逃。不是劫财,事后没打勒索电话,警察去调交通监控,说对方很狡猾,弃车了,没拍到有用的。梁婵哭得几顿没吃了。”
梁婵她爸?梁世龙?不为财,那绑去干嘛?
塞行李箱拖走,倒是挺有徐定洋那头的风格,不过徐定洋早栽在颜如玉手里了。
想到徐定洋,肖芥子眉头微皱,她突然想起来:那一晚听到夜半翻车的录音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徐定洋了,倒是见过那个叫廖飞的助理,她一直以为是个男人,后来才知道是女的。
第四条是一连串的呆滞小人头表情,后头加了句话“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记得有空报平安,不然总疑神疑鬼的,怕你又发病,身边还没人”。
肖芥子想笑,没细想,给他回了条:“放心吧,认识了新朋友,还挺靠谱,就算再发病,也不怕身边没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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