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陈琮没有答话, 还是看着肖芥子,脑子里只盘桓着一个念头。
——蜈蚣如果是李二钻的石胎,那它就应该不是真实的, 只能在“感觉”层面给人施加影响。这儿是魇神庙, “五感易魇”的程度, 在这里最深, 所以,人人都当它是真的。那么, 肖芥子即便受了致命伤, 也不会死,至多是疯了或者深度昏迷, 就像黑山和方天芝那样。
他可能是狭隘了点, 但他就是觉得:不死就是好的。
肖芥子注意到了陈琮的眼神, 低头去看, 这才发现身上有伤。
她惊讶地拿手抹了一下, 像抹了一把衣服上的脏污,送到眼前看了看, 说了句:“受伤了啊,要死了。”
死就死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不觉得疼,也不觉得死亡可怖, 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上前一步, 拿过陈琮手里的刀, 转身看向洞口。
陈天海那几个, 还在洞口的台阶上站着。
死老头, 下狠手杀她, 还弄了那么一只狗东西来害她。
她攥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洞口,血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流下,一路滴滴洒洒,蜿蜒成了一道血路。
陈琮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沉默着、恍惚地跟了上去。
***
台阶下,花猴倒在地上、挣扎着正想爬起来,而神棍也跌坐一边,捂着腰侧呻吟。
之前戴天南凶神恶煞般冲下来,花猴见势不妙,赶紧迎上:他探山蹿树的功夫一流,打斗委实不是强项。戴天南身形至少大他两个码子,他本就应付得吃力、全靠身形敏捷躲闪,谁知无意间瞥眼,忽见到场内蜈蚣身子内蜷、把一个大活人包了进去。
他也没看清是谁,只知道必是自己人,一时惊怔分了心,被戴天南一拳正砸在头上——他这脑袋,先前就挨了陈琮一下,再挨一下,着实没受住,重重栽倒在地。
至于神棍,倒得比花猴还早:两人打斗时,他各种试图插手帮忙,被戴天南一脚踹了个仰栽。
……
台阶上,春十六冷眼看走过来的肖芥子:她这副样子,走路都费劲,即便手里拎把刀,也没什么威慑力。
春十六有点失望:“魇神至今都没露面,会不会是早就不在这儿了?”
只留魇山和魇女当饵、引得他们前仆后继做无用功?
陈天海抿了抿嘴,心里也没底:“再看看,先别急着下结论。”
又示意步履虚浮的肖芥子:“如果她到死魇神都没动静,那这次……真指望不上什么了。”
春十六嗯了一声,吩咐下头的戴天南:“老戴,别把人放过来啊。”
戴天南呵呵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拳头重又捏起:“这我能不懂吗?”
……
肖芥子慢慢走到跟前,看戴天南如看一条挡道的狗:“让开。”
戴天南轻蔑一笑:“为什么不是你滚开呢?”
说话间,一拳挥出。
哪知肖芥子一路流血,撑到现在,实在也是气竭了,说完那句“让开”之后,腿一软,径直跌坐了下去。
戴天南一拳挥出,半道目标没了,正愣神时,就见肖芥子身后一直失魂落魄般的陈琮骤然抬眼,眸光凶悍,一记酝酿已久的勾拳重重砸在了他下颌之上。
这一拳又快又准,不敢说拳力重逾千斤,百十斤的力绝对是有的,戴天南只觉“锵”的一声,下牙床狠狠磕到了上头的,这还不止,拳头的力道直透上脑,打得他眼前发黑、颅脑发荡,整个人踉跄着往后跌栽。
花猴正喘着粗气晃荡着爬起,没提防戴天南栽过来,又把他给坐趴下了,花猴被压得眼前一黑,但见到戴天南挨拳,又觉得解气,嘿嘿一笑,语音含糊地说了句:“好拳。”
陈琮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山壁时,只觉得喉头腥甜,他用力吞了,仰头看向台阶上方。
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晰了,看那几个人时,都像在看发灰发暗的鬼影。
陈琮这一拳倒是让阿达兴奋起来了,他觉得这拳挺有水平的,一时手痒,跃跃欲试:“十六姐,我来吧,这俩,不够我一拳砸的。”
事到如今,胜负已成定局,春十六也觉得让阿达扫尾没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年轻女人的尖叫。
那声音,听着居然像是晓川。
陈天海也听见了,他心头一紧,几乎是和春十六同时回头。
有个人被猛推了进来。
洞口狭窄,几人分站台阶之上、跟待砸的保龄球似的,但凡真被撞个正着,少不得接二连三滚砸下去,亏得阿达眼疾手快——不过他疑虑重,生怕撞过来的人是搞偷袭的,条件反射般飞起一脚——踹中时才发现那就是晓川,可惜来不及了……
晓川惨呼一声,被踹飞两米开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身子痛苦地几乎蜷成了一只大虾。
陈天海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怎么会是晓川?之前他明明交代过,出洞之后,一路向外,千万别停。外头都是“人石会”的人,不会为难年轻的小字辈,真为难的话,你就各种卑微谦让,陪笑讨好,过关是不难的。
怎么就回来了?
他撑起身子,死盯住洞口。
外头有亮光,不止一道手电,很快,有人进来了。
是个熟面孔,颜如玉。
他一手扶洞沿,另一手捂着胸口,脸上带笑,笑意却是狰狞的,目光迅速往内扫了一圈,瞬间锁定陈天海,咬牙切齿间,笑意更盛:“老东西,拿我当猴耍呢?”
边说边抬起手,指缝间垂下一小截挂绳,挂绳尽头处,赫然坠着一块晃悠悠的水晶佛头。
陈天海还没来得及开口,颜如玉骤然扬手。
下一瞬,那颗水晶佛头带着一线柔滑的亮,如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消失在魇神庙深处。
事发太过突然,陈天海失声惊叫,他甚至都没看清,那颗水晶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同一时间,梁婵打着手电从颜如玉身侧挤过来,她也顾不得看春十六他们,先往洞里找人,忽地看到陈琮,惊得目瞪口呆:“陈琮,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啦?”
陈琮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这俩,只愣愣看着梁婵,顿了顿,忽然觉得外头还有人声,隐约还听到了禄爷的声音,蓦地精神一振:“禄爷,禄爷是不是来了?”
***
颜如玉被一干人救醒之后,被禄爷骂了个狗血喷头,问他在瞎搞什么,是不是跟人“联石”了,私联的那人是不是就是陈天海。
他当然不能就此承认,脑子转得很快,把事情都推在之前的老039号身上,只说那人是家里的长辈请来、指点他养石的,一直自称“老海”,至于是不是叫陈天海,他也不清楚。
这一趟,来魇山拔旗做事,他只是跟家里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个老海居然偷偷跟了来,还让他别对外声张,他也没办法,只得帮忙瞒了下来。
至于“联石”,确实是老海的主意,说是为了帮他提升养石的能力、能让他进步得更快些。
这一番话,让禄爷的气消了不少,颜如玉年纪轻,确实不像会认识陈天海——039号是个家族号,可能真是家里的长辈牵的线。
他想想后怕,手指几乎戳到颜如玉的脑门上:“这人居心不良你知道吗?‘联石’是这么个联法吗,这是在坑你!”
颜如玉心头猛跳,装着心悸后怕:“这……不至于吧。”
禄爷气结:“样子长得挺机灵,脑子怎么这么木呢?”
养神君耗了元气,一直在边上阖目休息,此时才沉吟着开口。
“石头和石头是有壁的,你的石头就是你的,除了掠食者,其它养石的进不去。但掠食者是闯入、侵入,你的石头天然的、会对它有抵触。”
“可‘联石’就不一样了,等于是你给了它许可,这种抵触消失了。当时,我看到一个灰蒙蒙的人影、几乎和你合二为一,也就是说,他骗得了你的许可之后,试图鸠占鹊巢、反过来以梦魇、梦游的形式来控制你。”
“这种控制,属于强行催动,你或许会被催动起来,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自身的极大消耗。所以我当时才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马上叫醒,否则,我怕你醒过来也是又痴又傻,或者索性就醒不过来了。”
颜如玉默默听着、后背一阵紧过一阵地发凉。
他并不十分明白,但有一点他很明确:这特么可不像是在带他体验什么“共石”、“互换”的乐趣啊。
难道所谓的“互换”根本不存在,如禄爷所说,陈天海居心不良、另有目的,根本是在坑他?
不止坑他,一直以来,他扮演着一个“想救回儿子的可怜老头”,把干爷都给蒙过去了。
……
颜如玉气得血冲上脑,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去把陈天海给揪出来痛殴一顿。他的那块石头还在陈天海那儿呢,这要是隔三差五地被阴,那还得了?
这老东西不难找,他一直怕肖芥子进魇神庙,口口声声要阻止:肖芥子逃出去之后,多半是上山、或许都进洞了——找陈天海,得往山上找。
也是巧了,牛坦途去春焰那屋内外看了一圈,回来很笃定地说,有隐约的手电光一路往山上去,春焰的人猝然失踪,八成是进山了。
白天的时候,春焰的人就险些杀了梁世龙,大晚上的如此鬼祟,不会得了什么线索、又要去和她爸为难吧?梁婵急得不行,当即建议赶紧跟过去。
禄爷也觉得春焰的人有问题,反正这一晚是睡不安稳了,跟去看看无妨。
斟酌之下,他将现有的九人分了三个小队:体力不支或者身体不适的,暂时留守,有余力了再出发,是末队;其余的分两队,一前一后上山——这样前队出状况,后队到了可以帮忙,后队不济,还有末队这个希望,不至于扎推团灭。
颜如玉身子不舒服,论理应该和养神君一样先留守,但他硬捱着,跟着禄爷、牛坦途和梁婵组成的前队一道出发,居然也没掉队,反倒是原本带队的禄爷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济,落到后队去了。
***
上山之后,毫无头绪,四下一片漆黑,一时间也没发现山肠入口,但阖该运气好——就在这个时候,晓川和廖扬急匆匆从洞里出来、被堵了个整着。
晓川也没想到一出来就撞见“人石会”的人,她谨记陈天海的嘱托,示弱陪笑,只说是春焰找到了魇神庙的入口、趁夜进去查看,照明设备带得不足,戴老大安排他们下山拿装备。
这要碰上的是禄爷,可能就让他们混过去了。
颜如玉似笑非笑,听着她说,面色堪称友善,但听到中途,没任何征兆地动了手,一拳就冲着廖扬包扎的那只眼怼了过去。
是偷袭没错,但这孙子之前险些把他勒死,不也是偷袭吗?
场面瞬间混乱,牛坦途不明所以,但知道胳膊肘往内拐的道理,想也不想,帮着颜如玉一道去摁廖扬,趁此机会,晓川不顾廖扬、撒腿就跑。
梁婵的反应也不慢,拔腿就追,因着梁世龙的事,她对春焰的人恨得牙痒痒,就凭着这一股悍劲儿追上了、抱着晓川跌滚成一团。
摔滚的时候,她觉得晓川的裤兜里装着什么东西,硌得她生疼。
摁住了廖扬之后,颜如玉过来,把披头散发的两人给拉开,梁婵喘着粗气,先去晓川裤兜里掏——先还怕是什么伤人的凶器,看了才知道,是纸巾包着的、一块一块不同的宝玉石。
都是吊坠件大小,最大也不过是手把件,有碧玺观音,绿玉髓,水晶佛头,以及一块阴沉着脸的襁褓玉人。
水晶佛头和襁褓玉人身上,明显沾过湿泥砂,都还没擦拭干净。
颜如玉微笑着拈出那块襁褓玉人,问晓川:“不是说下山拿装备吗?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
老东西,拿我当猴耍呢?
既然你让人把养的石头带出去,那我偏偏就要给你带回来,我这辈子,就喜欢看人大失所望、惊慌失措、盘算落空的狗样。
颜如玉满意地看着陈天海跌跌撞撞冲下台阶、冲向魇神庙深处,觉得自己的这一手真是干得漂亮,他哈哈大笑,笑到一半胸口抽痛,又吁着气捂住了胸口。
这当儿,陈琮已经磕绊着冲上了台阶,梁婵怕他摔倒,赶紧上前扶住,陈琮借力站起,上气不接下气:“禄爷,禄爷?”
……
禄爷其实带着常昊,已经到洞口附近了,他留梁健和被捆的廖扬守在山肠口,好接应最后上来的养神君他们。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发现魇神庙的门没了、只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跟要吞噬人的嘴似的,他惊得右眼皮突突乱跳,即便知道里头有人,暂时并无凶险,仍然踌躇着不敢迈进去。
听到陈琮的声音,他应声往前走了两步:“陈琮?里头没有石虫子吗?”
台阶下的神棍听到了,没好气地回了句:“没有!你们‘人石会’的,自己的事还搞不清楚吗?石碑上刻得那么明白,没有魇女,进来了才有血光之灾,魇女在,半只石虫子都没有,对吧,小结子?”
说着,自然而然看向几步外坐着的肖芥子。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半跪着往前探身:“小结子?”
禄爷于神棍的回答听得不太真切,还想再问时,陈琮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禄爷,快,救人!有人被‘点香’了!”
他连推带搡,把不明状况的禄爷拉到台阶底下,挤开正挨过来的神棍:“快,禄爷,就是她。她刚被‘点香’了,时间不久,来得及的。”
禄爷俯下身子,只瞧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魇神庙的入口,被人扔了根绿色的照明棒,肖芥子坐在台阶下,面上带笑,映着莹莹的绿光。
但在禄爷看来,她瞳孔散大,笑的那几处肌理发僵,分明是已经死了。
陈琮浑然不觉,他满心欢喜,只记得肖芥子忽然脱力坐倒,自己一拳干翻了戴天南,再然后,“人石会”的人就到了,有救了!
他俯身抱起肖芥子:“是不是要找宽敞的地方?我记得我那时候,是躺在床上的,是吧?”
要躺着,对,找一块平整的地方。
陈琮四下看看,紧走几步,在一处相对平坦的所在放下肖芥子,又回头催促禄爷:“禄爷,快啊,点香的发作很快的!”
这反应,禄爷不免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是刚刚光线太暗,自己看错了?
他回头招呼牛坦途,让他把背包给拿过来、需要用到里头的家伙事儿。
“人石会”到了,总算是能消停点了,花猴过来扶起神棍,就见神棍面色有点不大对,胳膊略略发颤。
花猴顿觉不妙:“沈先生,怎么了?”
神棍嘴唇嗫嚅着,紧拽花猴:“快,快过去看看。”
他不敢说,但他总觉得当时、他探身去看肖芥子的时候,她的面色……很不对劲。
***
颜如玉一步步走下台阶,看陈天海在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发疯般寻摸。
找吧,慢慢找,这里这么大,够你找一阵子的了。
最后一步没迈下去:戴天南痛哼着坐在台阶下,下巴有点错位,好像骨头还碎了一块,摸上去怪怪的。他滑稽似地半张着嘴,仰着头,唇边挂着口水。
颜如玉正待绕过她,肩上一沉,他略偏了头看,是春十六。
春十六面色发白:“我们的石头呢?”
她刚去问过晓川了,晓川带着哭腔告诉她,那些要带出去的宝玉石,全被颜如玉给搜走了。
颜如玉眼皮略掀,伸手指陈天海:“我都扔了,你没见他在找吗,想要石头,你自己去找啊。”
春十六声音都变调了:“你不是只扔了他的吗?”
颜如玉笑起来:“后来都扔了,左一块右一块的,我记得有碧玺,还有玉髓,都扔在这了,你们人多,打着灯仔细找,总能找到的。”
他嫌弃似地掸落春十六的手,继续朝陈天海走去。
走了一段之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碧玺,弹石子一般,哧溜一声,就把碧玺给弹出去了。
……
禄爷请花猴和牛坦途帮忙打灯,灯光罩过去,肖芥子的面色惨白,笑意越发瘆人。
花猴和牛坦途几乎是齐齐打了个寒噤,话到嘴边,没敢说。
陈琮也看到了,他愣了几秒,迅速俯身、贴近肖芥子口唇,然后抬头:“有气,还有气,我感觉到了,温热的,禄爷,你赶紧。”
这怎么可能还有气啊,禄爷喉头发干,他伸出手指,试了试肖芥子的鼻端:“陈琮,这……没气了啊。”
陈琮太阳穴两边鼓胀得难受,脑子里嗡响,说话都没条理了:“不是,禄爷,你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蜈蚣,现实中是没蜈蚣的,那她受伤,只是以为自己受伤,不会没气的,你知道吗?就像姜红烛的蛇吞了方天芝,蜈蚣就是那块石头,李二钻的那块石头……”
他边说边仰起头,想指给禄爷看洞顶那个透明的、胎儿似的包体形象。
自己都愣了一下,咦,那个包体呢?
什么时候消失的?
又茫然地看向远处,那条蜈蚣呢,应该在那附近挣扎的,也不见了。只看见春焰的人,到处打灯,四处寻摸;还看见梁婵和常昊也过来了,一脸的关切和质询。
禄爷叫他:“陈琮?”
陈琮回过神来,语气很肯定:“禄爷,你先救,就算没气,也只是暂时的,救得回来,你相信我。”
禄爷一声长叹。
他只会救治“点香”,没气这种,实在帮不上忙。他拍了拍陈琮的肩膀,正待起身,陈琮大力又把他薅坐了下来:“快啊,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干呢?”
禄爷想说什么,面色却陡然变了,他嘴唇翕动了两下,声音都发颤了:“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嘁嘁喳喳,嘁嘁喳喳,像水流声,从四壁的高处、看不见的暗里,慢慢泄下。
这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渐渐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坐着的人慢慢站起,每个人都仰头往上看,还有人瑟缩着把手电举高。
石壁上,一线一线,像石纹在游动,粗看以为连成线,细看就知道不是,那是密密麻麻,一颗一颗,和石壁的颜色一模一样,点聚成线,线汇成片,蔚为壮观,居高临下,恍恍逼近,如山体大幅蜕皮。
禄爷大吼了句:“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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