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嵩在一旁偷偷瞄了一眼赵青岚的神情,他倒是惊讶,这个沈大夫话里话外好像别有深意。
赵青岚挥了挥手,让胡嵩退下。
等胡嵩关上了门,又看着沈娆,对她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的侍从让我来的。”
沈娆低着头,将那药方写好后,怕被风吹掉,又用一旁的茶杯压着。
赵青岚摇摇头,“我说的是,你怎么会在梧桐县。”
沈娆挽了挽衣袖,不小心将一滴墨滴到了袖口,那素青的衣服凭空多出一点墨迹,她没在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赵青岚。
“路过,正好碰上瘟疫,便留了下来。”
沈娆三言两句地带过,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想细说,但赵青岚却没有要就这样放过她的意思。
“是吗?就这么巧。”
赵青岚还是一副没有波澜的神情,却让沈娆凭空火大,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被人冤枉,说她与李松岩勾结,说她贪慕名利,说她趋炎附势,现在好了,又一副好像好批判她的样子。
沈娆扯了扯嘴角,“世子不信便不信吧,就是这么巧,与其在这想我为什么会在这,倒不如想想怎么治理好这瘟疫,好给陛下交差,世子总不会想一直待在这梧桐县吧。”
赵青岚挑了挑眉,难得见沈娆话说夹枪带棒的。
“沈姑娘是吃火药了吗?说话怎的这般冲。”
沈娆抿了抿嘴,随即冷笑,“世子说笑了,像我这般爱慕虚荣的人,哪里敢对世子说话冲啊,讨好都来不及呢。”
“噢?既然沈大夫要讨好我,那现在给我更衣吧,我要出门。”
“?!”沈娆眼底的惊讶被赵青岚尽收眼底,而赵青岚却又道:“怎么?不愿意?”
沈娆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儿时父母虽对自己管教不严,但却总说要有风度,不能失了礼数,否则沈娆都不知道自己想骂些什么话。
“自然愿意,不过世子怎的不再休息一下?”
“不必了,不过是水土不服,还有要事。”
赵青岚掀开被子,起身,而沈娆不太情愿地将外衣拎起他的外衣,有些笨拙地给他穿上。
“一会麻烦沈大夫跟我一起去李大夫的药坊吧。”
沈娆点点头,“是。”
这些天,李大夫的药坊都被砸了个遍,招牌都摔了下来,四分五裂的,但也难以平民愤。
他们刚推开门,正要踏进去,便见那药童神色慌张,看见赵青岚和沈娆后更是抖了抖。
赵青岚敏锐地察觉到,走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为何神色慌张。”
赵青岚身上的威压,让本就胆小怕事的药童说话都结巴了,“回……回大人的话,李大夫不久前回来过。”
沈娆怔了怔,“回来过?那他现在在哪呢?”
药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好像拿了什么,然后就走了。”
赵青岚负手,那黑压压的眼眸打量着药童。
“为何你不去衙门说起此事?”
药童努了努嘴,沈娆瞥了一眼赵青岚,轻轻笑了笑,“劝你乖乖说实话,不然啊我们这位赵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赵青岚听罢,挑了挑眉,对沈娆的话不置可否。
那药童也是没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随口一句威胁,便什么都说了。
“我说我说,李大夫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替他保密。”
药童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像怕赵青岚将他当成李大夫同党一般处理。
一旁的沈娆静静地听着,她离赵青岚的距离可以放得下两张书桌了,赵青岚注意到,朝她招了招手,“沈大夫,过来。”
沈娆“噢”了一声,缓缓走过去,赵青岚对她道:“你对这李大夫了解多少?”
沈娆轻轻皱了皱眉头,“大人,这药童怎么也比我熟吧,您怎么不问问他呢?”
药童听到他们把话转到他身上,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打杂的呀,对李大夫了解不多的。”
赵青岚扬了扬头,“你看,人都说了了解不多,麻烦沈大夫配合一下。”
沈娆见状,只好将刘大夫所说过的告诉他。
“李大夫好像是江南名医,具体是哪里人士我就不清楚了,对瘟疫也颇多见解,之前那人参解毒散的方子,就是他解译的。”
李大夫此时正躲在一处柴房,那屋子里暗无天日,密不透风,微潮的空气熏得李大夫掩了掩鼻子,靠在一块没劈好的木头上。
不一会,门被打开,微风吹拂,李大夫才感觉到一丝凉意,他喘了口气,抬起头来。
面前那人,大拇指戴着一个翡翠玉扳指,一身蜀锦长袍,额角梳的齐整,看着倒是通身气派,一双眼睛也是柔和。
李大夫嘴巴干的起皮,见来人,扭捏着爬了几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太守大人,我这何时才能出去啊,这根本就住不了人,待着也太憋屈了。”
那人脸上挂着笑,慈眉善目,“哈哈哈哈,李大夫别着急,本官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稍安勿躁,若是此时你出去了,那梧桐县的百姓还有陶深能放过你吗?”
李大夫叹了口气,路是他自己选的,现在想回头也来不及了,还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这薛枫薛太守,位高权重,听闻背靠京城大家族,若是能够帮他逃过此劫,那他的好日子可就在后头了。
“薛太守,道理我都懂,但是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厢房啊,这柴房根本住不了人。”
薛太守缓缓摇摇头,拍了拍李大夫的肩膀,“李大夫,不是本官不想给你安排啊,你帮我办了件大事,我自然是不能亏待了你,只不过我这人多嘴杂的,就柴房最为僻静。”
李大夫见薛枫一副为难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罢了,那就多谢薛太守了。”
“哈哈哈哈,李大夫客气了。”
一出门,薛枫便换了一副面孔,转了转自己那昂贵的玉扳指,随手招来自己的侍从,对他道:“看好里面那人,别让他跑了。”
“是。”
落日霞光,余晖透过梧桐县那百年大榕树,撒下点点斑驳,树叶沙沙作响。
赵青岚和沈娆一前一后地穿过巷口,若不是这是沈娆回家的必经之路,她一定不会和赵青岚一道。
她低着头,但视线却不自觉地往前瞟。
而赵青岚的背后却仿佛长了一双眼睛一般,“想看就看,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沈娆被戳破后,脸有些烧,嘴犟地说道:“世子误会了,我不过在欣赏落日罢了。”
“噢?我有说你在看什么吗?沈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沈娆顿了顿,不再开口,罢了,人家位高权重的,她惹不起。
赵青岚见沈娆吃瘪后便不再开口,转过身去,问她,“不知道沈姑娘来梧桐县这些时间,可曾见过薛太守薛枫。”
沈娆摇摇头,“不曾。”
“薛太守可是李相的人啊,沈姑娘竟然不曾见过?这倒是让我意外。”
赵青岚的语调凭生让沈娆觉得他在嘲讽她,冷哼了一句,随即轻扯嘴角,“噢?是嘛,这么巧,那说来与我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改日我可得上门拜访拜访。”
赵青岚挑了挑眉,“你当真的与李相没有关系嘛?”
沈娆心道,当然有关系了,血海深仇罢了。
但她没有说出来,反正在赵青岚心中,自己与李相就是一路人,她也懒得解释,快步走上前,“世子,你既然心中早已认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赵青岚说不出什么话,他曾经确实是觉得就是沈娆将消息透露给李相,自己也曾因那说不出的情愫而感到羞愤,但冷静下来后,沈娆却已经离开了国公府,自己也没法再查清真相。
再见沈娆,自己也总是忍不住试探,可沈娆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样。
沈娆见赵青岚不开口,怔了怔,“是我失言了,得罪世子了。”
赵青岚摇摇头,仿佛一个没事人一般,自然地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侍女呢?”
沈娆想到云烟,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眼底升起一丝忧愁,低着头,“不知道,若是幸运的,可能已经到岭南了。”
赵青岚一愣,“岭南?你们……真打算去岭南?”
“嗯。”
沈娆点了点头,有些沉默。
赵青岚看见眼前这人,比之前更消瘦了,那脸颊都不见肉,细细尖尖,一身麻衣,虽难掩姿容,但却看得出她在这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
两个姑娘家,即便是一个武功还不错,但路途遥远,路途艰辛,饶是他这样自小习武的人,来到都会水土不服。
何况沈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日子,瘟疫病人这么多,她的侍女也不在身边伺候着,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到这多半还要自己洗衣做饭,也不知道沈娆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沈娆,你可否告诉我,那日乌图约你见面,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他又为何要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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