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去看了烟花,沈霁办事非常高效,a城旅游业发达,总共两个大型游乐场以及数个还在经营的小型主题公园,基本上都有烟花秀覆盖。
到的时候徐晟用“你脑子在想什么”的表情看着沈霁,沈霁手指在方向盘上按一下,最后诚恳道:“得加钱。”
他免费做的好吗。
陆铮年却已经没有心思回话了,腹背受伤的人坐在车上,往窗外看。
徐晟心里暗骂沈霁小气,也不知道让他和陆铮年一人一辆车,到时候陆铮年再去接盛栀,多完美啊!但他知道只是妄想。
半夜的烟花秀实际上只是个意外,这附近没有居民区,不然也是不允许扰民的。现在能放纯粹是因为端午节快到了,附近在筹备庆祝活动。
园方为了喜庆,票都是免费送的,现在已经没什么人逗留。
沈霁提议他们去检查一下纯粹是知道他们老板的德行,但陆铮年声音微低,问的还是:“时间能不能早一点?”
沈霁下巴微绷,本来想说早不了,沉默片刻:“可以调。”
陆铮年居然又笑了,但他不觉得陆铮年开心;“可以,我加钱。”
沈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半夜预约了个急诊科,徐晟看着单子便转圈便怒骂:“严朔他怎么不打你脸!”
陆铮年挽着袖口在配合检查,护士走开去拿药的时候,他侧过头:“看见我被打很开心?”
徐晟冷笑,沈霁取单据回来正听到他毫不客气道:“是啊,开心他放过你连苦肉计都不晓得用的脑子。”
沈霁瞥老板一眼,大老板动作一顿,而后要开口,徐晟,哦,另一位老板,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别告诉她别告诉她,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哦,我忘了,这事儿确实是不好告诉她。”
徐晟拧眉,即便是站在陌生人立场他也是不希望盛栀因为严朔那个王八蛋的消息再惹来许多烦恼的。
可是他想了想,又怀疑:“严朔应该没没品到这种事都往外说吧?”他被打,还是输的那个,他还有脸往外说?还校霸呢,呸!
陆铮年却一顿,率先看向面色凉凉的沈霁。
沈霁:“你们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坐上车的时候徐晟心情还很不好,如果不是沈霁几次目光警告,他能再把那些话翻来覆去拿出来骂严朔三遍。
可是怎么骂,事情也传出去了,徐晟也觉得暴躁:“也怪我,早知道我当时就拦一下。”
沈霁呵呵,都人尽皆知了这老板还觉得参与打架没什么不对呢。
再看陆铮年,第一次彰显下属威严,把他的单子拿过去:“送你回去吧,公司那没什么大事。”徐晟本来该插科打诨一句,但实在没心情。
陆铮年开了别墅的前灯,关车门时副驾驶座旁边的玻璃降下来,徐晟眼睁睁看着一件外套飞出去。
沈霁:“闹事的我给拦下了。”
陆铮年回头,想多问,但没有:“多谢。”
沈霁面不改色地打着方向盘转个弯,徐晟像是为陆铮年找补:“他这次去香港真是为了项目。”
想了想不对,这样说的他好像过去吃干饭的:“我们过去真是为了项目,遇到严朔完全是意外。”这事儿他起初也怀疑,架不住那香港客户找过来知道后直呼他们厉害。
而且陆铮年原本是不喜欢海船的,轮渡也不感兴趣,不是客户邀请他根本不会去。
沈霁却想起盛栀工作室上天蓝色的波浪纹路,她去的应该也是个多海岸的国家,常听说她项目中有种海纳无声的浪漫。
沈霁倏地沉默。徐晟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自己解释这个干嘛,说的口干舌燥,正想问沈霁信没信。
到了红灯,沈霁扔瓶水过来。
徐晟一乐:“做陆铮年秘书挺烦的吧。”
沈霁:“老有人问我烦不烦,其实还好,陆铮年这个人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晟看沈霁一眼,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人大学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但是家道中落,有时候确实挺伤人的,害,好歹总秘还是个高管,没事的时候沈霁自己也有配司机呢。
要到家了,沈霁忽然说:“你真以为他过去是为了香港的项目?”
徐晟一愣,反应过来差点没碰到车顶:“不是,你们真和盛栀合作了都没告诉我啊?”
沈霁无语地看徐晟一眼,就你这迟钝反应还做红娘呢:“你自己好好看看,香港那个项目的赛道上都有谁。”
沈霁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也不是闲着没事干,突然就和严朔搭上线了,徐晟陆铮年和严朔是高中同学,他这个大学同学差着辈呢,不是工资挂钩谁稀罕管?
徐晟也好歹做了这么多年,闻言卧槽一声:“他不是吧?”
倒不是觉得陆铮年睚眦必报,而是心情复杂地想,能一见面就和严朔干起来的人,这几年是忍了多久才没和严氏别上苗头啊。
甚至盛栀回来他都没动手,知道是严朔之后,和香港的合作几乎几天就谈成了,让利公报私仇也不是这么干的。
沈霁淡漠:“你该庆幸陆铮年还算清醒。”
没有拿整个m&g的利益去博弈。
徐晟心情更复杂,到了家都不下,口腔里什么在弥漫:“这项目原本就等了他好几年吧。”
他想对严氏出手,早出了。他甚至可以借此逼盛栀回来。
沈霁却按了按喇叭示意他下车,周遭别墅都亮了一圈,徐晟忍气吞声,关上车门。身后沈霁道:“他不会的,盛栀这些年一直在严氏。”
心里一句脏话,徐晟想,这句话说的他心里酸涩都要漫出来了。
他只是恪守着那一步没有前进吗?不,他是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严氏沉了这条船,他甚至等不到她回头一天。
徐晟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睡觉,死活睡不着,翻朋友圈垂死病中惊坐起,反复确认是陆铮年后没忍住打了个电话。
陆铮年果然也没睡,医生本来让他住院,但听说他有家庭医生,哦,打扰了,开了一堆药让他走了。
陆铮年在自己擦药,接到电话也没有意外:“喂?”
徐晟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岁岁得第一名了?”
陆铮年语气里带了些柔和,仍然是沉静清亮的:“嗯。”
电话那头的徐晟知道陆铮年这是真的在为岁岁开心,唇挪动一下:“所以你发了?她能看到吗?”
“对她不可见,”陆铮年放下棉签,依稀还能感觉到严朔挥拳头时带来的拳风。
严朔从高中起打架就下得了狠手,盛栀却不怕他,所以高二那年他去学了跆拳道,试图压过严朔。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幼稚,但不能再想。陆铮年只觉得隐隐泛起的嫉妒比伤还疼。
但他想起她的答谢,又想起她似乎是几经犹豫,才发来的岁岁领奖的照片,又觉得一切都被熨平,他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好哄,“替她开心一下。”
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心,甚至老同学都说不上,这样不好。
徐晟干巴巴:“至少她特意告诉你了。”
陆铮年这回没回答了。在清江别墅看不到烟花,也看不到月亮。
落地镜前男人解开的衬衫领口下淤青在冷白的月华里像是一层秾艳的阴影,陆铮年突然看着云层,不知道月亮会不会从那面后来,也一直这样看着:“徐晟。我知道公报私仇不好,所以我等着严朔来找我。”
和打架时不同,这时的陆铮年眼里没有戾气,话里也很平和。
他甚至一直在等待着,所以整个人情绪还是淡淡的,但徐晟听着都担心他不冷静:“看看他还有没有种。”
这事儿不算完。
徐晟知道在陆铮年那里,这事儿永远不算完。
**
要陶器的顾客突然打电话来取消订单。
盛栀白做,薛谧虽然生气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些,等逮住一个来闹事的,直接破口大骂。
闹事的人声称是之前办的婚礼不满意,然而她们才开的工作室,不满意的只有那一家。就是严朔那王八蛋指使的。
被打了又回来找她们逞威风来了?
盛栀发觉不对,和保安队长说了几句,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果然接到电话,她垂下眼睫,“嗯”了几声。
工作室帮忙的小助理问:“怎么了?”
盛栀摇了摇头:“没什么。”
托儿所放了假,盛栀就把时间定了下午六点,先和薛谧带岁岁去吃了个饭,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冰激凌。
盛栀手里甚至是小号的。薛谧不满:“你怎么吃小的?看我们岁岁都吃大的。”
盛栀先笑着对岁岁道:“妈妈吃不完。”
然后才小声对薛谧说:“岁岁吃不了那么多,待会儿拿我的换这个。”
薛谧一怔,再吃冰激凌的时候有些食不知味,盛栀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笑:“其实你如果要孩子,真的要考虑好。”
薛谧看着盛栀。
工作室被人打砸,顾客取消订单,做的手工设计白做,她脸上都没有什么困难焦躁的表情,仿佛这样的为难她经历过许多次,早就千帆历尽,薛谧也不禁被她这冷静感染,认真听她说。
“就像我觉得很正常,但是可能有些妈妈,有些女孩子就会觉得,凭什么要受委屈。”
她其实不觉得委屈,可能是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吃冰激凌吧,可有些人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她接受并承担妈妈的责任,可能也因为平和能感受到更多幸福的可能。
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要当妈妈。
薛谧感叹:“我真佩服你。”
盛栀牵着岁岁的手,就当接下这赞美了,到了游乐场,发现无比热闹。
这片大的主题公园很多,她们选了一个评分比较高的,本来人流量就大,加上最近烟花秀无偿展出,就更人山人海了,门口还好,她们就在这躲阴,顺便等等看看哪个项目空些。
盛栀留意着岁岁的状态:“宝宝累不累?”
岁岁本来很喜欢妈妈抱,看见妈妈手里拿着东西,乖乖摇头,笑眯眯:“不累。妈妈,妈妈坐。”
她扯着盛栀去找长凳,薛谧夸:“我们岁岁真乖。”
坐下来才感慨,出来玩真累人,但带着岁岁这么一个小天使,累都消解了。
游乐场有人求婚,岁岁挤不进去,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就在外围好奇地歪头看,然后旁边人鼓掌,她也跟着鼓掌,因为过分可爱才被新人看见。
女生征得岁岁同意之后忍不住充满怜惜地揉揉岁岁的脸:“你好可爱!”
岁岁张开手要抱抱:“姐姐可爱。”
女生笑着抱她,直到要偷亲人家才被盛栀抱回来。
盛栀压低声音:“岁岁,不能偷亲人家。”
岁岁可怜地把脸转回来,低下脑袋,周围的人都在笑,女孩子的男朋友也抓头发,说介意也不好意思,不说介意也不好意思,最后牵着女朋友,不,未婚妻的手道谢后走了。
薛谧在旁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她这肯定是和你学的!”
盛栀:“我什么时候......”看见岁岁好奇地看着自己,又刮她鼻子:“以后不准这样,听到吗?”
岁岁奶声奶气:“哥哥偷亲姐姐。”
陆铮年打开手机,看到摇晃的摄像头里,她抱着孩子,认真地听岁岁说话,而岁岁羞涩地躲在妈妈怀里,双手放在嘴边,装作自己在很小声说。
但其实周遭的人都默契静音,在绽开的烟花声里,盛栀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比星子还要亮。
岁岁:“我是学,学哥哥!”
周遭有人小声笑,掩脸笑,只有她眉眼弯弯,是画面里的唯一鲜活注脚。
发视频的人可能是好意。
但“不要没经过她同意拍摄”这几个字陆铮年还没打完,先听到她说:
“哥哥也是经过姐姐同意的,他们可能嘴上没说,但是因为关系比较亲密,所以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我们宝宝还没有认识姐姐,所以不能乱亲知道吗?”
岁岁咕哝,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些姐姐很喜欢我之类的话,但又害羞地一拱一拱。
陆铮年发了出去,但又不舍得只看一眼。于是看了许多遍。
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又看到那片海,那片没有烟花的星空,还有严朔冷笑着说: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在视频结束的寂静里他近乎残忍地对待自己想,严朔知道,徐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
我们认识了十七年,不是,十七天。
你心照不宣地维持距离,连感谢都是一样的消息,是因为你也希望我心照不宣地保持这种默契。
他让她感受到温度的那团火,她希望能灭就灭了。
陆铮年忽然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为什么不想忍了。他在等,在等极刑。也在等她拒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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