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玻璃晴朗 > 28、经纪人
    他的确一晚上没睡。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决定来峰北。


    凌晨的车载电台在放孙燕姿的歌,司机调低音量,陈斛说不要紧。


    他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耳边恍然回荡起jessica的话。


    “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私下打赌你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以你挑剔的眼光和糟糕的情商来讲。”


    陈斛知道她指的“我们”是哪些人,他们重合的圈子就只有留学生时期那个。


    “是这样吗,那你到现在还没结婚,莫非是比我还要挑剔?”他保持着礼貌而谨慎的态度,而此刻的言语可以说是展露出锋芒。


    冯倩茜一愣,才反应过来。


    可她那时还不死心。


    厚着脸皮问:“所以呢,所以你和她生活中有共同语言吗?还是说,像我们一样,几句话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


    “不知道你懂不懂‘双标’这个词。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她破坏原则甚至底线,所以我想,你应当是还没遇上这样的人。”


    陈斛最后有些抛却风度了,他淡然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冯倩茜哪里还有不懂,她很快察觉出自己的可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开到服务区的时候,陈斛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


    已是深夜,大抵时值假期尾巴,这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很像在新西兰汽车旅馆度过的那个夜晚。


    司机要去商店买红牛,陈斛解开安全带,说自己也去。


    毕竟是在高速上,没得挑。陈斛喝完速溶咖啡,捏着纸杯,跟司机坐在服务站的公共座椅上暂休。


    平时只有公务才用得上司机,他也没怎么正经和司机攀谈过,寥寥几句问的都是他的家事,显得他像查户口的。


    之前听司机接过电话,陈斛想起件事,便问道:“听说你女儿明年上小学?”


    “嗯,对。”司机有些诧异,他不知道陈斛这样日理万机的总裁怎么会知道这些。


    “考虑过区重点吗?”


    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司机无奈地摇头苦笑:“没户口,大概挤不进去。”


    “到时跟李岩说一声,他会安排。”他起身,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往车的方向走去。


    司机满脸错愕,感激地红了眼眶。


    到峰北市时,天已微微露出曙光。


    陈斛扶了扶宿醉的大脑,保持了七八小时的坐姿无比僵硬,他没让司机开车进小区,边拉开车门边说:“你也找家酒店休息吧,回头找公司报销。”


    司机降下车窗:“什么时候来接您?”


    陈斛想了想:“傍晚吧,如果推迟我会提前说。”


    当初,陈斛给付莘挑这套房子的时候,曾实地探访过,对小区布局多少还算熟悉,很快找到楼号。


    但他没上付莘所在的9楼,而是按了更高一层楼。


    陈斛解了指纹锁,换好鞋直接走进去,一头栽进沙发里。


    终于有了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随即发现身上简直难闻得要命。


    夹杂着酒气、车载香水,还有在服务区蹭上的关东煮泡面的味道。


    一米八五的大个儿在沙发上施展不开,又不能去床上,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才认命地到衣帽间拿了身衣服,进浴室冲澡。


    本来打算自己做早餐的,奈何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好专程去一趟外面打包。


    看着他疲惫的脸庞,脾气不知道怎么就缓和了,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付莘报复性抓乱陈斛的短发,柔顺的发间还带了点潮湿的水汽。


    取代身上檀香的,只有橙子牛奶的沐浴露的清香,跟今天清晨阳光的气味正好相配。


    她放了个抱枕隔在大腿和陈斛脑袋之间,这样或许能睡得舒服些。


    陈斛闭着眼睛却笑了:“你真的好瘦。”


    闻言,付莘愣了半晌,慢慢反应过来:“嫌我硌是吧?”


    “没有,我在自责。”


    “好像要多给你喂点吃的才行。”


    陈斛说完这句,客厅彻底安静下来。


    时钟指向七点二十分,还能再磨蹭一会儿,付莘异常安心地打了个哈欠,随陈斛浅眠半刻。


    不过半小时,付莘警惕的感官逐渐苏醒,被陈斛枕着的大腿有些血液不流通,她咕哝着睁开眼,垂眸看依偎在她怀里的人。


    哪有人睡梦中还会皱着眉头。


    指尖从陈斛眉心滑过,然后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滑过人中处,至上唇唇珠,霍然停滞。


    呼吸扑在她有些颤巍巍的指尖,无端生出一丝令人遐思的暧昧,无故想到昨晚那张照片,付莘赌气地捻了捻他的嘴唇。


    就是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才会那么讨女人喜欢!


    烦人,烦人。


    嘴唇被欺负得泛起红粉色,倒是更让她心烦了。


    “有那么娇气么?”她发出微弱的抗议声,“早知道就不应该跟你结婚。”


    “那你想跟谁结?”陈斛突然开口。


    付莘蓦然和他视线对上,差点跳起来:“吓我一跳你!”


    “嗯?问你呢。”


    “结什么结,我母单、不婚、丁克,我要出家,信女愿此生不再沾染红尘。”


    付莘仍是那副气呼呼的模样,她真的,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愤懑和喜悦从来都是写在脸上,这么想着,陈斛居然生出个大胆的念头——好想惹她生气。


    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他扣住付莘的手腕,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来不及生气,付莘就听见陈斛质问道:“陈眠昨天打我小报告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从我进门开始,你就在气这个?”


    他还敢提!付莘想咬死他,张牙舞爪地挣脱:“什么进门,我气了一晚上!我讨厌死你了!”


    然而付莘没有考虑到沙发坐垫的弹性,腰又被陈斛完完全全掐住,使不上一丁点力气,最后破罐破摔拉着陈斛一起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陈斛的身体温热而坚硬,极具男性力量感和侵占感。心跳加速的注视,使得两张脸越靠越近。


    “你应该不会猜到,我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谁,谁好奇……”


    “想吻你。”他重复了一遍,“很想吻你。”


    被陈斛送到学校的时候,付莘还有种似梦非梦的知觉。


    当然,陈斛最后没有吻她。打扰他们的是门铃声。


    很巧,但付莘很气。


    陈斛去开门的时候,语调开朗地朝咖啡配送员道了谢,还问候了早安。


    让付莘以为,他说想要吻她这件事并不是出自真心。


    “送到这儿就好了。”付莘说。


    两人行至梧桐路,再走五六百米就到学院楼。


    陈斛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好上班。”


    “好。”


    “嗯,那我先走了。”


    “今天就回去?”临离别,付莘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我先回家看看智能饮水吧,你不是说感应有点问题吗?”


    “你能修?”付莘后知后觉反应到他说的“家”是哪里。


    “我们公司研发的,你说呢。”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我有超能力。”


    “什么超能力。”


    “钞票的钞。”


    “……”付莘心里无语,真是浪费时间跟他唧唧歪歪这么久。


    陈斛两手插在兜里,琢磨了会儿:“让技术员远程指导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吧。”


    付莘“……我去上班了。”


    陈斛笑了下,站在原地没动,目光随着付莘的背影跟过去,直至消失。


    付莘刚进工位就被原萱逮着了。


    她把一块沙琪玛怼到付莘面前:“坦白从宽,今天送你来上班那人是谁?”


    和原萱想的不太一样,付莘把咖啡放到桌上,笑纳了她的沙琪玛,淡淡回道:“怎么看见的?”


    “我在楼下蹲着吃早餐的时候。”


    付莘瞪大眼睛:“你堂堂教职工为什么要蹲在楼底下吃早餐!”


    “以前还是学生形成的习惯嘛,一直改不掉,在室内喝豆浆我总觉得某个瞬间会有老师的粉笔头朝我飞来……”原萱敲桌面,“诶,诶。话题跑远了哈,应该是我在拷问你吧。”


    美好的一天从冰美式开始。


    付莘加了两泵原味糖浆,还是被苦涩得皱了眉头,她吐了吐舌头说:“前男友,追我追到校门口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原萱双手环起,哼哼两声:“我就说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对象,我大老远都能看出是个帅哥,有没有照片啊,让我看看呗。”


    “照片还真没有。”


    “好吧。”原萱悻悻而归。


    工位昨天就收拾好了,付莘轻松一大半。


    沉浸在文本材料里,办公室氛围在纸张的翻阅声中逐渐热火朝天起来。


    重点实验室的积极性就是非同一般。


    带付莘的前辈提前一天就给她分配好工作,资料也及时发了过去,还是打包压缩、文件编好号那种。


    付莘昨晚在家粗略过完一遍,要精看的内容她准备花一两天时间整理好,这样就可以尽快进实验室熟悉设备了。


    前辈先前答应过,下午会带她去看实验室观察化合物测试筛选之后的活性情况。


    因此,付莘一上午的效率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高涨。


    依然是在食堂解决午餐,付莘点开陈斛发来的消息,他说是有份文件急着要签名,得先回盛鸣市了。


    意料之中,付莘回:注意安全,到了报平安。


    那边回完她ok,便没有了下文。


    陈斛三两下处理好了饮水吧的问题,又发现付莘常喝的茶包快用完了,冰箱也没什么食材存货,所以特地去了一趟超市。


    大袋小袋回到小区,他注意到楼底停着辆小型货车。


    里头的行李基本是大件,得两个工人一起才扛得进电梯。


    陈斛退出电梯间,让了他们一趟。


    这栋楼一共四个单元,每单元每层只住两户人家,当电梯层数停在“9”时,陈斛心里起了疑虑。


    刚走出九楼电梯,对门门外站了个正在指挥搬运工的女人,看起来像是这家的户主。


    陈斛主动上前问好:“你好,请问原先住这儿的一对夫妇搬走了吗?”


    谁啊……那女人不耐烦地一转头,吓了一跳。


    妈呀,这么帅!


    一看就是演男主角的料,不知道帅哥对我们彗星娱乐有没有兴趣。朱桦清了清嗓子,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是的啊,你是对门邻居吧。”她眼睛一瞬间放了光似的,紧紧黏在陈斛身上,“之前那对夫妻因为工作变动要去外地,把房子转租给我们了,我们这几天可能会产生些噪音,还请你别介意。”


    陈斛欲套话,刻意与朱桦攀谈:“您是一个人住?”


    朱桦斟酌着回答:“那倒不是,我们家孩子住这儿。他是个大四学生,这不快实习了嘛,就在校外给他找了间房子。”


    “还是大学生……”陈斛垂眸自言自语道。


    脸肯定是原生的!朱桦不会看走眼。


    化妆了吧,不然太不科学了。可明显的黑眼圈格外有力地证明了素颜的事实。


    这上唇线!多清晰的m形。浓眉,高眉骨,眼尾自然上翘却不显女气,更有翩翩佳公子的气质。完全是近年稀缺的传统美男形象,该怎么把他绑去演古偶……


    朱桦抵着下巴打量,身材看头貌似也不小。


    标准男模比例,穿了件黑色涂鸦的短袖,手腕上搭的是棕色真皮腕表,很有年轻学院派艺术家的味道,怎么品怎么顺眼。


    朱桦仿佛看到摇钱树。


    自己手头上已经有了陆乔修这号招牌,要是再签下这位,影视综艺、甚至品牌方的邀约必然四面八方来。


    造物主啊真的好偏心,天生吃这碗饭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一送就送两个到她眼前,还算有人性。


    这都不上朱桦简直白在娱乐圈混这么多年。


    她赶紧递出名片:“先生,这是我的名片。虽然有些冒昧,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正经工作……”


    ??


    他看起来像做什么不正经工作的人吗?


    陈斛被打断思路,蹙了蹙眉,接过名片看了眼。


    名片上写着——彗星文化,娱乐经纪人,朱桦。


    他略显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你的整体形象,非常具备当艺人的潜质,不知道你对娱乐圈有没有兴趣?”


    陈斛恍然大悟,难怪方才朱桦一直打量他。


    他还因她过分异样的行为,疑心她的身份。


    此刻仿佛得到了解释。


    即便有些无语,陈斛仍礼貌收下她的名片:“很抱歉,家里有点产业继承,暂时不考虑做其他工作糊口。”


    不过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陈斛继续道:“如果将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原来是富二代啊,那就算了。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算签了约,也不好控制,朱桦隐隐觉得可惜,笑着说:“原来是这样。”


    陈斛又将话题引回去:“那住在这儿的,应该是你带的艺人吧?”


    “对。”朱桦说,“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家孩子很安静,不爱叫同学到家里玩,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想到其他的,朱桦补充:“跟你打个商量行吗,我家孩子要有什么事儿问你帮忙,或者借点什么东西,还请担待些。这样吧我回头送瓶酒过来,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愧是大经纪,人情世故懂得很。


    “太客气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陈斛说。


    “就当是乔迁的见面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斛应下来:“那就谢谢了,我夫人正好是爱酒之人,肯定会喜欢。”


    “你结婚了?”朱桦惊呼。


    陈斛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对,我们夫妻俩一块儿住,爸妈偶尔过来。”


    “原来如此。”朱桦彻底死心。


    “方便说下你家艺人的名字吗?”


    “陆乔修,最近常上热搜,你应该知道?”


    何止,虹盛市场部为新款净化器拟定的代言人就是这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悄悄进行接触了。


    人虽然不是陈斛亲自选的,基本资料他都看过,所以算是知道,他点头答是:“很有名。”


    “唉不瞒你说,有名的代价就是毫无隐私,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帮他找房子了。哦对了,这件事还麻烦你不要跟其他人提起。”


    “你放心。”陈斛微微一颔首,“那你忙,我先进屋了。”


    陈斛关好门,把购置的生活物品分门别类放好,坐在沙发上打了几个电话。


    很快便有人上门,送来一些男性物品,比如男性皮鞋、运动鞋,衬衫之类,尽可能制造出有男主人的生活迹象。


    除此之外,他还让人在大门和房门内多加了一道保险杠,各个摄像头也检修了一遍。


    独居女性很容易露馅,落在藏有坏心的人眼里,极容易引发恶性事件。


    陈斛不得不未雨绸缪。


    付莘忙了一整天,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


    打开门外的内嵌鞋柜,她看见里头摆着好几双男士皮鞋。


    不应该啊,陈斛的吗?怎么没跟她说一声。


    反复校对了数次门牌号,她依然迟迟不敢打开家门。


    又僵持了两分钟,付莘下定决心,小心翼翼推开门,拎起放在玄关墙角的棒球棍防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她强行装作若无其事地警告道,尾音却抖的不成样子。


    当然,回应她的只有回音。


    原本以为鞋柜就够离谱了,走进客厅居然更夸张——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和陈斛的婚纱照会挂在客厅正中间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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