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民政局办手续。
其实下过雪的第二天陈斛就催付莘去了,省得他夜长梦多。
可付莘哪是什么大闲人,大学老师要监考的啊,期末周什么事都撞在一起,忙的嘞,就找各种借口拖延。
再拖就过年了,民政局哪儿还有人上班?
这下陈斛成了急急国王。
只有不快的斧,没有劈不开的柴;只有想不到的人,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勇敢的总裁,没有娶不到的老婆。
于是这位总裁直接把车开到学院楼底下堵人。
干坐着自然是不可能,工作狂会一边听李岩主持会议,一边等前妻监考出来。
会议进行到一半,学生从大门鱼贯而出,陈斛看了眼时间,两小时过得好快。
他皱起眉,很轻地啧了声。
两个小时了居然还没汇报完,近来工作效率怎么这么低,看来要找空档回盛鸣市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彼时,虹盛总部会议室,众经理听到这声不耐烦的鼻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完了,哪句话又得罪这位哥了……
然后他们就听见陈斛问:“应该快到下班时间了吧?”
李岩:“是的董事长。”
是的,陈斛已经是董事长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收购莱美集团之后,他在董事会的威信算是正式立下,而后趁热打铁把废物和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收拾了。当然,人走可以,股份只能让陈家人吃掉,否则下场就跟莱美那群管理层一样——拿了钱还要灰头土脸润出国外。
陈眠的经营理念很西式,想通过引进资本把物芯的科研成果输送到国外,这样就能打开销路,提高市场地位,扩大全球影响力。
毕竟现在国际局势乱得很,国内的企业只要走出去,立刻就被制裁,而虹盛只要抓住欧美国家递来的橄榄枝,将来必定站在行业金字塔尖的位置。
别说陈斛了,这跟虹盛的初心使命都完全相悖。
董事会三天两头批判她,民族企业是这么搞的?还有良心吗?
一群退休老头老太假都不度了,赶紧回盛鸣市先把陈眠制裁了。
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她那边是陈斛在兜底,两兄妹通了气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能怎么办,最后还不是得哭着求着陈斛回去。
他说辞多得很,动不动就是“莘莘在这边,我真是不放心啊”,或者“董事会当初为了收购莱美的事情把我降职,自然是有他们的考量,我就这样回去,他们不会生气吧”……
茶言茶语,气死人不偿命。
最后怎么办?能怎么办,只能哄喽,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陈眠老老实实演了半年剧本,陈斛一回来她吊着的心也松懈下来。
整改一通之后,风向算是正回来了,然而整个公司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这特么还怎么玩儿,不姓陈还有活路可走吗”的恐慌之中,对陈斛真是怕极了。
这是陈斛班师回虹盛的第一场会议,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却还是把人惹毛了,视频会议两端皆死一般寂静。
陈斛心理活动没他们那么丰富。
他刚到楼下的时候就发消息跟付莘说了来接她的事。
大概是监考不能拿手机,她一分钟前才回他一个ok的表情包,然后又说自己快饿死了。
[肚肚,饿饿,肉肉。]
这该死的嘴角。
幸好这边摄像头没开,不然下属都要以为他有好几种人格。
手头上的文件早就盖上了,目光转移到屏幕上,他收敛嘴角,气势汹汹地将文件往副驾一甩,说:“还没报告的部门给我发ppt和文字稿。还有,今天好几个人不在状态,我就不点名了,心里有数的话,私我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
“啊?”胆子大一点的直接问出来了,“董事长我们没你微信。”
“那就——”
车门被人拉开,冷气一下全跑进来。
谁胆子这么大!
陈斛侧目看过去,住了口,甚至殷勤地将座位上的文件夹拿走。
他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付莘就开始用撒娇语气埋怨。
“外边好冷,还好你没下车。”付莘一上车就搓搓手,下过雪的峰北完全是翻脸不认人,冻手冻脚,风也刺挠,呼口气都能结冰。
车门一打开,温暖的气息立刻裹满全身,妥帖极了。
陈斛来峰北这么长时间,单单讲座那次穿了西装,其他时候不是大衣短袄,就是羊毛衫棒球外套,怎么看怎么乖巧。
今天也是如此。
头发柔软光亮,跟身上的扎染貂毛毛衣相得益彰的毛茸茸,坐那儿就跟块小蛋糕似的,付莘刚上车就忍不住将掌心按伏,揉乱他发顶。
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乖好乖,等主人下班的狗狗是好狗!”
董事长夫人一句话硬控会议室五秒。
陈斛脸上郁色被瞬间扫光,为了方便付莘蹂躏,默默垂首接受。
会议室的各位有多震惊自是不需多提。
这期间最忙的人还是李岩。
他一秒八百个假动作,一时不知是关掉连线更合适,还是假装咳嗽打破此刻缱绻的氛围比较自然。
倒是付莘先发现支架上的pad:“你刚才在开会吗?”
“嗯。”
付莘慌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挂断……”
“嗯。”
好好好,这才是真的社死,付莘锤了陈斛胸口一下:“你干嘛不早说!”
这一拳力度不小,伴随陈斛的闷哼,整个车厢回荡着“啪嗒”的击打声。
救命,他们听到了什么,陈斛在家居然是这种地位吗?
偏偏陈斛也没有争对错的想法,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解释道:“你动作太快了……”
他有什么办法,她一上来就摁住他的头,换谁谁不懵啊。
李岩终于回过神,努力清嗓子打破僵局:“付小姐好。”
于是接二连三的“付小姐好”也从听筒里蹦出来。
“……你们好,没打扰到你们吧。”付莘老实下来,尬笑了一声,以一种自以为很知性文静的声音客气道。
搞得陈斛侧目,观察她表情。
他们就一群打工仔怎么敢,就差手脚并用说没有没有了。
李岩适时问道:“董事长,要散会吗?”
“嗯,文书和幻灯片也不用发了,都到点下班吧。”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大赦天下的仁心君主,众人皆松下一口气,随后不禁感念:这也太双标了,老婆一来完全变了个人,他刚刚那句话,肯定是笑着说的!会议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陈斛说完散会便退出会议室。
付莘看着还在车上,实际上已经走了走一会儿了。
她脑袋里盘旋了好多有的没的念头:传出去不会变成她在跟陈斛玩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趣吧。
完了,她还是大学老师,又要被网暴了……
付莘得了互联网后遗症。
每天都有新的被害妄想切入点。
“你在乱想什么?”
“没乱想,你今天来接我是有什么事?”
“哦,复婚。”
“复婚?现在?”
付莘望着陈斛认真的表情,不似有假。
“哎呦,我户口本没带出来。”
“我带了。”
“但我身份证前几天过期了,还没去办新的呢。”
“……”陈斛一脸不信,“你不会根本没想着跟我复婚吧?”
“怎么可能!你这么不信我?”
“你这人,有前科。”
“什么前科?”
“跟我吵完架就没心没肺飞去新西兰旅行,你要是后悔答应我复婚,假期一来又跑了怎么办?”
“你这么没安全感啊?”
“非常没有。”他换了个诚恳的语气,“我想叫你老婆,我想名正言顺跟你同居,我想你做布丁妈咪……”
“我不一直可以这样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想说。”
他赌气地挪开视线。
完了,从毛茸茸变成气鼓鼓了。
放在方向盘上的两只手都只露出指尖,指甲逐渐圆润齐整,袖口偏大所以手缩在衣服里面,付莘看着他扣车标生闷气,然后又把头埋在方向盘上交叉堆叠的两只手臂里,胸膛的起伏变大带动脊背的振动,很明显的不开心。
虽然是这样,付莘心里被萌得滋哇乱叫,但表面依旧不苟言笑。
“我帮你说。”她说,“你也得担心被人拆穿对不对,表面上的恩爱夫妻其实早已感情破裂,毫无瓜葛。”
陈斛好不容易分给她一个眼神,剩下半张脸还在手臂里藏着,但付莘能很清楚看见他眼睛里的怨气和一丁点火气。
“终于肯抬头看我了呀,一定要惹你生气才行?”
“你太过分了。”
“嗯嗯,我过分。”付莘一鼓作气地倾身过去:“要亲。”
“在这里?”陈斛吓得立刻坐起来。
外面还有些学生走来走去,他有些迟疑。
来峰北以后,他的车低调很多,黑色大众,停在路边很不起眼。
但付莘觉得好,耐造,没人会停下来拍照,窥探隐私。
她不是真的想跟陈斛接吻,就是想给他一点安全感,想告诉他,她只会跟他做这些特别的、只有亲密的恋人才会做的事情。
就像有时候她会拉着他去操场散步,一人抱着一杯热可可谈天说地,羡煞旁人。
跟普通男性朋友才不会这样做吧?
就连何聿周都看不下去,怎么我每次去踢球都能看见你们……不是故意的吧。
谁知道呢。
下雪那天,付莘从实验室出来,看见同事脸红扑扑的,站在窗户边欢声笑语,她跟着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下雪了。
几条未读消息躺在手机里很久,付莘终于点开。
陈斛:[太灵验了吧,居然真的下雪了。]
紧随其后的是张雪景照,是在半醒烘焙店里拍摄的,透过橱窗望出去:洋洋洒洒的雪花、极致的白,烘焙店里却是热气腾腾、暖光氤氲。
付莘给他打电话。
他说他在操场。
她就换好衣服,提着伞去给他送围巾。
然后看到他跟布丁在打雪仗的场景,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布丁是辛德瑞拉。
陈斛也发现了她,一个雪团砸到她小腿上,招招手让她过去。
温度低到能把热泪冻结,付莘手忙脚乱擦掉,揉了揉眼睛,赶紧跑去给他系围巾。
结果布丁冲过来扑她,她刚把围巾挂到陈斛脖子上,一个没站好,两人一齐跌进雪地里。
晚餐时间一过,操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多,随即他们注意到付莘陈斛也在,于是群起而攻之。
陈斛也没护着付莘,看着她们玩儿,偶尔拍张照,录条小视频,跟寻常丈夫没什么区别。
陈斛最近频频出现在新闻上,不认识他的人都该认识了,没几个人敢开玩笑到他身上。
特别是他当着电视台的面说,把科研所迁移到峰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让人非常好奇原因。
他一脸自信地答:“百分之一考虑到成本,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夫人在这里。”
二十分钟采访,一半都在讲夫人,谁还相信他不是恋爱脑啊(¬??¬)
付莘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举白旗:ok我认输,期末试卷改松一点,你们放过我吧。哦还有,我刚才看到何聿周老师了,就在c区看台那里拍照。
他们欢呼雀跃,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会儿的功夫,布丁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陈斛说被店员牵回去喂口粮了。
他有点吃醋:“你关心它干嘛,带你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去不去?”
“做什么?”
然后这个男人就拉着她跑到无人的一角索吻去了。
雪花落在他鼻尖,直到融化。
思绪回笼,付莘听到自己说:“那就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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