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我……给斯诺拍的照片。”林雪翎从桌上拿了相框,一脸怀念,“这张照片放了很久了。”
他说完,发现没人搭理。
一抬头,齐燎站在墙边,低头睨着四处,目光停在另一张照片上。
左边墙上挂了很多猫咪和林雪翎的照片。
他注意到中间那张,只有七八岁的林雪翎抱着一只三花。
“这是我小时候养的猫哦,她叫妮妮。”
齐燎看的不是猫,而是那时候的林雪翎。
一进门就能注意到这些相片。
他的屋子非常简洁,看得出来是独居,黑沙发和米白地毯,桌子也是黑白拼色,一处猫爬架立在墙边,剑麻已经被挠得七零八落,地上还有些猫窝、快递箱。
被挠破的纸箱……很像那天篮球比赛他抱着的箱子。
仔细一看,上面还沾着几缕白猫毛。
“斯诺经常来你这儿?”
齐燎问他。
“只是偶尔。”林雪翎说,“你想他了可以来我这里看。”
“……嗯。”
私下见面已经很暧昧,更别说到彼此家里做客了。
少年抬起头,兴致勃勃向他展示吊篮猫窝:“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在外面找了树枝绑起来……”
“猫喜欢吗?”
齐燎也仰头看。
“当然,这个做了很久了,你看这张照片里有,都是几年前的。”
这面照片墙能看到他从小到大的轨迹。
齐燎凝视他的影像,这里是非常私人的领域,林雪翎却毫无顾忌展示给他。
……来自男同的热烈的爱?
齐燎又看了看照片墙。
林雪翎的照片里没有年长的亲属,他似乎都是一个人住。
……
跑车缓缓从楼下驶出,林雪翎在窗边目送他离开,倏然生了些奇妙的想法——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们很有缘分。
原来齐燎也没有忘记养过的那只猫。
既然如此,明天再去见他好了。
l:[早点睡觉。]
milk:[嗯嗯]
l:[你每次发这个嗯都很敷衍]
milk:[0.0我怎么会敷衍你呢哥哥!]
l:[呵。]
milk:[晚安~]
l:[嗯。]
l:[对了,明天下大雪。]
等到第二天林雪翎起床一看,外面果真下了一层白雪,鹅毛簌簌往下飘,窗户都雾蒙蒙的。
好冷,不想出门……
群里叮叮作响在说这周的课。
不能翘课。
叹气。
说起来,这两天也得忙着抓猫。
一大早去上课,整个班都萎靡不振。林雪翎惦记着解剖实验,到了下课时间还是困了,他跟着程明维出去吹了一下风,顿时清醒了。
程明维:“你这阵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有吗。”
“你们社团是不是准备抓猫?我昨天下楼看到一只黑的,之前没见过。”
“是的,这几天打算把他抓了。”
那只黑猫像是有人刻意丢弃在学校里的,养得膘肥体壮,之前从来没来过。
还经常吼我,真讨厌!
林雪翎皱眉头。
下午还得去兼职,他上完实验课就火急火燎回宿舍变成了猫,按老办法在学校里找黑猫。
我闻——
“斯诺!”
“你来啦?好久不见。”
“今天下雪了哦,冷不冷?”
“摸摸尾巴……”
雪地上渐渐多了一串猫咪脚印。
黑白毛绒绒猫咪在雪地里到处闻闻嗅嗅,惹来了一群前来尾随的女大男大。
一抬头,又是好几双戴手套的大手朝他伸来——
走开~
猫咪冷冰冰的爪子,冷酷地挡下了人类的手。
“唉,别走啊——”
“斯诺你好像爆毛了,毛绒绒好厚啊。”
“身上落雪了我来帮你拍拍——”
才不要。
猫咪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走着,直到被一双手突然抱住。
熟悉的人类气味。
“宝宝在找什么?”
“喵?”
奶牛猫整个身体悬空,被齐燎抱起来晃了晃。
他拍了拍猫咪身上沾着的雪花,又捏捏它的白手套爪子。
“宝宝,你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
冬天踩雪当然冷了。
齐燎知道斯诺不喜欢被人类抱着,又把猫放在了石狮子头上。
石狮子头上也沾了雪块,被猫咪不耐烦地几脚踹飞。
它蹲下来舔了舔爪子。
唔,是有点冷。
男人的手摸到了猫咪下巴,轻轻挠了几下。
奶牛猫眯起蓝眼睛,微微抬头。
齐燎心下感叹,这只猫是真的长得很漂亮,圆圆脸蛋,蓝眼睛有神又清澈,每次看它,都觉得它的围脖、手套干净得像洗过一样白。
就是脾气坏,不让摸。
才挠下巴几秒,猫咪突然警觉,白手套拳头飞了过来,邦邦打在他手上。
“斯诺,你是我养过的那只小猫吗?”
“……喵。”
唔,可惜我不能说。
“如果是就好了。”
男人低声说。
话音刚落,猫咪探头探脑地凑近了些,忽然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意思?
“喵~”
“你在安慰我?”
他笑了。
猫能感觉到人类的心情?
“宝宝,你是首大最可爱机灵的猫咪。”
齐燎轻轻摸了一下猫爪。
男大女大们进了教学楼,桥上稍微安静了些。
奶牛猫从狮子头上跳下来,继续在雪里找那只黑猫。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猫不理他,埋头扒拉雪堆,半晌,又疑惑地蹲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天气冷了,猫咪看起来比以前更蓬松,背对着人类蹲在那里,简直像个黑白皮草包,皮毛油光水滑。
“宝宝……你没脖子。”
齐燎轻轻戳了一下猫的后背,被狠狠打了一拳。
“喵!”
少打扰我了!
一阵寒风呼呼吹过。
……冻脚。
猫咪甩了甩沾了雪的白手套爪子,又慢悠悠往树林里走。
林子里的雪厚一些。
好冷……
大雪几乎掩盖了气味,到这里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黑猫躲在林子里边吗?
“走了?”
齐燎问他。
猫咪一脸沉思,忽然转头就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抱起来拍掉了身上的雪屑。
“天气冷,别到处跑了,找个教室蹭暖气。”
“喵。”
“还是你想来我宿舍?”
“……”
嗯?
宿舍……应该不至于被关住?
研究生宿舍区颇远,齐燎进了车里,把猫放在驾驶座上吹暖气。
猫咪肉垫被暖气烘得暖融融的,只是捏一下就被狠狠打一拳,齐燎低下头想摸猫肚皮,差点被猫咪飞踹。
“你打得很爽对不对?”
“喵?”
奶牛猫一脸无辜,低头舔舔爪子。
夹子音叫起来娇滴滴的,打人却不含糊。
是跟林雪翎学的拳击?
果然猫像主人……
齐燎发出了邀请:“你晚上可以在我宿舍住。”
我自己有宿舍哦。
林雪翎心想。
宿舍这学期只住了齐燎一个,另一张床是空的,室友几乎不回来。他原本想着把那张床收拾一下做成猫床,一回头发现猫咪已经在他床上打滚,呼噜声宛如摩托启动。
“你掉了好多猫毛,宝宝。”
“?”
胡说,也没有很多。
黑色床单沾上猫毛,齐燎只得去翻胶带等下去粘一粘。
之后的半小时,他在宿舍回邮件,猫咪就躺在他床上呼噜睡觉。
唔。
……我怎么睡着了?
在床上做了个伸展运动,猫咪抓了抓沙发,跳到了桌上。
这个平板笔好碍眼……为什么插在这里?
先啃几下。
“斯诺。”
“喵?”
猫的后颈被揪住,顿时丧失了战斗力。
可恶……
我出拳!
人类的手想抓住他,他灵巧地翻了个身跳到沙发上。
恰好看见了数字时钟,十二点半。
到时间得走了。
“去哪?”
齐燎问他。
猫咪挠了挠门,人类自觉地开门送了他出去。
一只干干净净的奶牛猫在走廊闲逛,蓝眼睛望着外面飘散的雪,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隔壁的同学哇了声,伸了手想摸猫,就见齐燎低头把猫抱走了。
“它很凶,不能摸。”
男同学不听,还是把伸了手,这会儿奶牛猫趴在齐燎怀里,一扭头见到陌生人的手,顿时冲他炸毛哈气,露出两颗尖牙。
走开!
“吓死我了……这是你的猫?”
“是。”
齐燎笑了。
你确定我是你的猫?
林雪翎也懒得拆穿他,趴在他肩上看头顶的雪花。
又是一个冬天。
到了楼下,齐燎把猫放下了,认真说:“下雪天可以来宿舍找我,或者你去找林雪翎,别在外面冻感冒了。”
猫咪在他脚边转了两圈,偶尔抬头看看被风吹得晃动的树叶,过了一会儿才踱步走了。
走之前不忘用爪子拍拍他的膝盖。
这是猫的道别仪式?
齐燎捏了它的耳朵尖,说:“再见。”
-
下午是兼职时间。
除了咖啡店,林雪翎还有个模特兼职,之前因为课多推了不少,这阵子闲下来,他又被找过去了。
猫的眼睛对光线很敏感,到傍晚棚拍了几套照片下来,闪光灯的亮光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搭档的模特问他:“戴的美瞳不舒服吗?我都让他们别买那个牌子。”
“不是美瞳……”
妆还没卸掉,不好揉眼睛,林雪翎只好等到拍摄结束。
他不得不黏着另一个模特下楼,出了大厦,模特准备打车走了,见他站在路边发呆,担忧道:“你生病了?”
“有一点,没事。”
林雪翎郁闷。
眼睛里有光斑……
太讨厌了。
猫的一部分特征,在变成人形之后依然存在,他的眼睛有时候无法习惯闪光灯的刺激。
“有人来接你吗?”
“我自己回去。”
“我陪你?”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
他微微皱着眉,只消心情不佳,他的神情语气就很有些冷酷的意味,与这张纯情少年面孔的反差颇大。
模特也不生气,嘱咐他到家记得回消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走到网约车打车点,视力状况仍然不好,有了越来越看不清的迹象。
之前有过一次这种情况,回去睡一觉会好得多。
林雪翎火速在通讯里轰炸了程明维。
[1111111来接我]
程明维:[我在老师这儿呢(跪地)]
程明维:[怎么了,你在哪?]
milk:[好吧,没事。]
往下一滑,[l]映入眼帘。
!
他之前说要对我百依百顺?
很好,很妙。
milk:[0.0哥哥,有件事找你。]
l:[?]
milk:[(定位)]
milk:[来接我。]
l:[你是霸总?]
milk:[0.0我不是。]
l:[你怎么在对面?……让我去接你?]
milk:[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l:[就这?]
milk:[(流泪猫猫抱头)]
milk:[0.0哥哥哥哥帮帮我,等下可能回不去]
齐燎奇怪,林雪翎为什么在市中心叫人接他?这定位分明是在对面的商业大厦,打不到车?
l:[你那边没车?]
milk:[有吧]
l:[你不打车反而找我?]
milk:[算了你忙吧]
l:[?]
林雪翎见过不少冷漠人类,齐燎的反应也不出奇,毕竟大家只是陌生校友。
他闭上眼默默休息了几分钟,再打开手机,已经看不清楚字。
勉强捣鼓了半晌打开了打车页面。
下……单……
中途有人来搭讪,他只觉得烦。
我是猫,不是人!搭讪是没有用的。
又收到了几条新信息,林雪翎只能放大页面,眯着眼艰难地在光斑里凑几个字看清楚。
他低头看手机,远处,有人一眼看见他。
很难注意不到林雪翎,黑发,蓝眼,过于优越的长相,一眼看去就是从杂志画报里走出来的美人,即便一脸烦躁,也有男生瞄了他好一会,凑过去与他搭讪。
“林雪翎。”
身后陡然传出了一道男声。
林雪翎循声看过去,隐约一个穿大衣的年轻男人朝他走近。
“眼睛怎么了?”
男人的手抬起他的脸,他对上视线,但看不清楚,认出来是齐燎。
“……你生病了?”
“哥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少年湿漉漉的蓝眼睛,几乎没什么焦距,像个盲人。
因为看不清,他抓住齐燎的衣角,跟在身边往外走,垂着眼皮,乍一看去十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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