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泫一番心理活动十分顺畅,然独独忘了一个自己的心思。
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他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先前自己那番话还是起了一番作用,魏泫瞧见昭兰又去挑了几身其他颜色的衣裳,不过大多还是艳色的,除却两身低调些的玄色,其他都张扬得刺眼。
自己要成花孔雀了。
“姑娘要什么料子?”
一旁有个一直跟随在侧的女伙计,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在昭兰挑选的时候没有过分殷勤地在旁打扰,只是看她选好了衣裳才出声。
“要最好的,就云锦和软缎。”
选料子,昭兰更不带犹豫的,反正她又不缺钱,只管往最好的料子上选。
因着华裳阁是定制衣裳,加上昭兰选得也不少,华裳阁也得赶制几日才能出货,便先付定金。
还没等昭兰让芙蓉去付定金,那厢扭头就瞧见定金已然被付完了。
那是一块扎实的金锭,足有十两重,别说是定金,将这些衣裳全买了都绰绰有余。
“一次结清,不必搞定金那么麻烦了”
少年声音懒懒的,姿态也很随意,但态度十分明确。
“你怎么自己付了?”
昭兰想着,既是自己要拉人过来买衣裳,便是自己掏钱,且看着陈郎也不像是个富贵的。
然现在看来还是她想错了。
“我看着像是吃软饭的吗?”
那话像是从鼻孔重冷嗤出来的,满满的不屑。
昭兰再不好说什么了,还是个要面子的小郎君。
掌柜接了十两金,眉开眼笑道:“二位客人稍待三日,三日后衣裳定给客人制出,不知这衣裳要送往何处,我们华裳阁……”
华裳阁可以给客人递送上门,掌柜便想问问地址,然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小郎君一句不必拦了下来。
“这是?”
掌柜不明所以,诧异地左看看再右看看。
昭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对方有些没来由的急切。
“不必送,三日后我来取便是。”
隔着轻纱,昭兰有些看不清小郎君的神色,但可以感觉到对方有些异常。
然衣裳是他的,随他怎么去了。
出了华裳阁的门,昭兰想起那十两金,好奇地打探道:“陈郎家中是做什么的,瞧着颇为富裕……”
魏泫眸光闪了闪,半遮半掩解释道:“我是军户出身,家中三代都是军户,多少也积攒了些银钱。”
昭兰离开了华裳阁,将闷人的幕篱拿开,便听到这番话。
她将军户二字听到耳朵里,眸中泛着了然。
“军户出身,怪不得陈郎如此矫健,我算是捡到宝了。”
“陈郎是哪州的军户?”
一双眼眸笑成弯月状,昭兰继续问道。
本就是打算逛街,二人没有乘车,只是悠闲地走在熙熙攘攘地街道上。
少年似乎是沉吟了几息,才答道:“越州。”
谨慎如魏泫,还是打着遮掩的心思,随口说了个金陵城周边的州县。
“甚好!”
昭兰一听是隔壁越州,心中稳妥了大半。
她是不想远嫁的,最好未来的夫婿能是金陵人,但如果对方是陈郎,越州也凑合,她可以将陈郎一嫁都迁过来,落户金陵,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魏泫被这姑娘的情绪给感染了,扭头道:“什么甚好?”
昭兰刚跟人认识了几日,不会急功近利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总要先培养培养感情才是。
“没什么,我说今日天气甚好嘿嘿~”
轻车熟路地抱住了少年肌肉紧实的胳膊,这回同上一回不同,人只是在自己挨上的那一瞬紧绷了一瞬,渐渐便放松了下来。
昭兰偷偷瞄了一眼,见人嘴角都是难为情地抿着的,不禁笑出声。
魏泫直觉昭兰在笑他,有些生气地瞪她,但对上的是少女立即正色起来的脸,他有些憋屈。
芙蓉走在后面,看着那仿佛一日千里的男女,心里纠结得要命。
月娘叮嘱她定要看顾好殿下,不能被野男人欺负了,但看着殿下如此开心,她又觉得顺着殿下也挺好的。
何况那陈郎君倒也没有对殿下无礼过,反倒是殿下……
芙蓉垂下了眸子,不好意思去想了。
然天有不测风云,昭兰还没畅快一会,一抬头便瞧见前方的金玉铺子里出来了一个丰神俊逸的郎君,大约二十多岁,锦衣玉带,广袖长袍,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
人刚从铺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大约里头装的是簪子一类的。
昭兰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谁,下意识就想扭头,但那公子就像是哪哪都长了眼睛,还没等她扭头,隔着老远便一眼锁定了她。
诧异、疑惑、还有一丝期盼。
瞧那步伐,一副要过来的架势。
眼看着身份就要被识破,昭兰急得团团转。
“陈郎,我们快走~”
灵机一动,昭兰拉着人扭头就跑,将魏泫弄得整个人都懵了,但还是跟着她跑了。
两人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撒欢奔了许久,跑到昭兰喘得像个漏气的鸭子,觉得安全了才在街角停下。
相比于昭兰喘得破风的嗓子,身旁的少年倒是气息平稳,丝毫不乱,衬得她十分狼狈。
“你、你都不累的吗?”
歇了几息,昭兰累得蹲在地上,身后是同样气喘吁吁的芙蓉,她抬头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年,神色惊叹道。
好歹也喘两声,不愧是军户子弟。
“我又不是姑娘,弱鸡成这样。”
少年就这么站在昭兰的斜前方,挡住了她头顶的日光,也让抬头仰望的昭兰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还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贱兮兮。
昭兰想反驳他,自己的身子骨在姑娘家里已经很强健了,但疲惫让她懒得回嘴。
“方才那男子你认识?怎的见了人就跑?”
魏泫不是好糊弄的,他将一切都瞧见了,包括那个相貌不俗的公子与少女的眼神交涉。
昭兰见陈郎如预料中的盘问起了她,眼眸忽闪道:“陈郎不知道,那是个总爱纠缠我的无赖,仗着我们两家是世交,见了我就要缠着,我可不得避着点。”
这是昭兰提前想好的说辞,可谓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不出所料,魏泫相信了,只是脸色有些臭,看着昭兰道:“既是如此,你就不该跑,有我在,他要是敢过来,我收拾死他。”
少年话语轻快,但里头蕴含的劲气不小,颇有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方面,昭兰冒着星星眼心中熨帖,另一方面,她庆幸将人拉走了。
要不然以前姐夫那个文弱公子的身板,可经不住军户出身的陈郎几拳头。
当然,昭兰更怕的是被顾昀揭穿老底,甚至会多嘴去父皇那里打小报告,那才是真糟了。
回头还是得顾昀谈谈,且叫他不能害了自己。
“算了,跑都跑了,还是别费那力气了。”
不动声色地将人安抚下来,昭兰歇过气,也到了晌午,想着该用午食了。
“肚子饿了咱们去月满楼用饭吧。”
魏泫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应声虫,好像对这姑娘没什么不依的。
昭兰欲起身,然她忘了蹲久了腿会麻,头也会晕,刚起一半,一张漂亮的脸蛋疼得扭在了一起,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少年身上靠着。
反正是自己未来的夫婿,靠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方也很有眼力劲地没有闪开,而是伸手扶住了她。
胳膊下的那只手宽厚有力,将她拖得稳稳的。
“还说你不是弱鸡。”
面对少年的风凉话,昭兰懒得同他计较,待缓过来劲,瞅准时机飞快踩了他一脚,蹦着跳着往前跑了。
魏泫看着自己被踩脏了的黑靴,似是怒极反笑,一溜烟追了上去。
昭兰哪里能跑得过一个自小练武的儿郎,很快被人逮住了,二人一路笑闹着到了月满楼。
闻着月满楼里飘出来的阵阵饭香,昭兰肚子都跟着咕咕叫了几下,索性声音不大,要不然陈郎又要笑话她了。
然就在要进去的那一瞬,月满楼来了一贵客,豪奴开道,侍卫林立,派头极大。
在这天子脚下,能有这般做派的也不少,昭兰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豪奴簇拥着的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她那个成日乱点鸳鸯谱的父皇!
父皇出宫了?
父皇出宫做什么?
不会是来捉她的吧?
昭兰下意识便往这方面想,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父皇的脸就要朝向她这边,昭兰猛地扭头往人怀里一扎。
“我头忽然好晕,怕是用不了午食了……”
昭兰被父皇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脸色难免有些发白,再配合这话,倒是十分有可信度。
魏泫看着扎进自己怀里的姑娘,两手虚虚扶在那一对纤细柔软的肩头,有些慌神。
刚想说什么,抬头忽地对上了豪奴中陛下身边的父亲,两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和他怀里的姑娘。
饶是魏泫是个心性坚毅果敢的,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那便不吃了,我们去别处歇歇。”
就这样,魏泫虚揽着怀里的姑娘,两个一个比一个心虚的人迅速离开了月满楼前。
芙蓉也认出了月满楼前是自家陛下,早早将自己藏在了人群中,恨不得自己会隐身。
昭兰转身一霎,余光瞥到父皇好似正紧紧盯着自己,知道事情开始往不好的方向走了,得尽快回宫才是。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先遇前姐夫那晦气的,又遇到父皇,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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