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本来是为了照顾破产的韩先生,才想要高消费回报人家。


    结果自己一分钱没花,韩先生早已岌岌可危的金库却濒临掏空!


    时冬暖总结经验——


    前几次的失败,源于金额都在韩先生的承受范围内。


    既然如此,下一步干脆消费一个韩先生根本买不起的东西!


    电影看完,时冬暖借口爆米花吃太多,想散步消食。


    恰好隔壁有个奢侈品商城,时冬暖趁机主张逛个街。


    韩嘉榆的配合度意外地高,时冬暖提什么,他便答应什么。


    只是进入商场大门后,韩嘉榆就默默戴上了入耳式耳机豆,以隔绝部分噪音。


    时冬暖这才意识到,哪怕是名牌商场这种人少的场合,也可能给韩嘉榆带来听觉的负担。


    心生怜惜之意,时冬暖默默打量起韩嘉榆的侧颜……


    却又再次被对方上了一课,深刻领悟到,为什么塑造斯文败类的戴眼镜角色时,一定要选金丝边框——


    为了搭配这身都市精英感的服装,韩嘉榆选配的耳机,是玫瑰薄金壳。


    浅金色衬得男人皮肤愈发冷白,投下的淡淡阴影与下颌线重叠,使得线条更加清晰。


    英俊、冷艳,又脆弱。


    令人心生怜悯,又勾人心生欲念。


    韩先生的听觉,是出了哪种问题呢?


    幻听?听不清?还是听得过清?


    时冬暖正盯着身边人的侧颜走神,却眼看对方停住脚步,探过身来。


    距离被韩嘉榆突然缩近。


    男人大衣领口处的浓奢旷野香弥漫过来。


    时冬暖屏住呼吸。


    韩嘉榆弯腰低头接近后,才抬眸看过来,启唇。


    低沉的声音导来,震得时冬暖耳根发麻——


    “我没播音乐。你说话,我能听见。”


    韩嘉榆说完这句话,就直起身,继续前进。


    时冬暖则在原地怔愣片刻,半晌才缩了缩脖子,抬手揉着酥麻的耳朵,追了上去。


    韩嘉榆听觉有问题,戴了耳机,判断不清自己的音量,故而靠近。


    但时冬暖听觉没问题,也没戴耳机。


    蓄意贴近的低语,因而清晰得令人心悸。


    两人并肩走在香槟色灯光的白瓷长廊上,两边的奢侈品商店播放着各自浪漫的纯音。


    经过一家gvlgari手表店,时冬暖计上心头:名表动辄五六位数,韩先生总不能这种价位还逞强吧?


    “韩先生,我们去看看手表吧?”时冬暖兴高采烈提议。


    韩嘉榆颔首同意,视线似有若无在少年纤细空荡的手腕扫了一眼。


    店里的柜台小姐姐服务周全,茶水俱全,对新款表的讲解也很到位。


    时冬暖听了几个故事,却不太感兴趣,干脆直白问:“姐姐,请问,给我身边这位先生买的话,你会推荐什么款式?”


    “给我?”韩嘉榆一贯平静的声线,难得因惊讶略显波澜。


    “对啊!”时冬暖回应得理所当然。


    戴着白手套的柜姐取来一款octo意式男腕,在韩嘉榆的手腕比对。


    黑金配色大气百搭,线条设计简约复古,非常衬人气质。


    柜姐看向时冬暖,“好看吗?”


    时冬暖点头,“好看!帮我装起来!”


    “等一下,时冬暖。”


    冷不丁听到韩先生第一次对他直呼全名,时冬暖莫名产生了闯祸的心虚。


    他收敛本愉快的表情,一瞬间走马灯把自己可能犯的错都想了个遍。


    或许是见少年凛下脸色,再次开口时,韩嘉榆的表情柔和了些——


    “你为什么费尽心思给我花钱?”


    韩先生果然察觉到了。


    时冬暖想着,斟酌片刻,老实回答:“想回报韩先生。”


    “回报什么?”


    “最开始,只是想回报昨天的晚餐。”


    “一块手表回报一顿外卖?”


    “还不是因为韩先生今天一直抢着买单。”


    时冬暖头越来越低,声音也因压着嗓子显得含糊。


    真像个犯错的小朋友在自我检讨。


    韩嘉榆微叹一口气,妥协似的,“就算这样,手表还是太贵重了。”


    时冬暖摇头,坚持,“我买得起!而且,时姐说了,以后我们都是家人!家人不必计较贵不贵重。”


    “家人?”韩嘉榆轻声念着这两个字。


    垂睫的细小动作,使韩嘉榆短暂流露过的绵和瞬间消散,气场再度回归让人读不透的玄奥。


    “那……这表……”旁边的柜姐捧着手表犹豫地问。


    韩嘉榆抬眸,“装起来吧。”


    这是同意接受了!


    时冬暖的眼睛亮了起来。


    忙活了一天的时冬暖终于得偿所愿,掏手机成功付了钱。


    近六位数的价格,他却丝毫不觉得肉疼。


    付账后,二人刚走出手表店,韩嘉榆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返回柜台。


    没等时冬暖回神追上去,韩嘉榆重新走出门时,已经戴上了那块手表。


    原本空荡荡的皮肤,箍上了他者挑选的束缚。


    就好像韩嘉榆手腕处那一小截,成了时冬暖的私有领域。


    时冬暖跟在他后面,盯着人的手腕看,心里美滋滋的。


    他莫名就理解了豪门漫画里的金主们,给金丝雀买买买的时候,究竟爽点何在。


    离开商场走回影院前的停车坪时,二人路过了一条商业街。


    一家文化用品店正促销甩卖,门口大喇叭播放着“进口颜料通通八折”的叫卖。


    作为漫画家刻在基因里的冲动,让时冬暖忍不住多看了那些绘画用品几眼。


    就像有些学生明明不缺写字的纸,路过摆着漂亮本子的柜台,还是会驻足挑挑选选。


    “要买吗?”韩嘉榆注意到了,问。


    时冬暖转回头,笑着应:“不用!只是dna动了。”


    “嗯?”


    “大概画画的人总会被文具吸引,可实际上家里已经堆得快装不下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上了车。


    车内空间相对狭窄安静,彼此的声音终于清晰可闻。


    韩嘉榆摘了耳机,对刚才的话题仍感兴趣,继续接话,“所以,你会画画?”


    时冬暖点头,“我会画人呢!”


    “那会画我吗?”韩嘉榆顺口问。


    画韩先生?


    可真是问到点儿上了!


    时冬暖被打开了话匣,“当然会啦!如果你想看我画你,我可以……”


    不!


    你不可以!


    理智强行帮时冬暖刹了车——


    尊敬的九尾福大大。


    你会画的是韩先生吗?不,你不是。


    你清醒一点!你会画的是austin啊!


    时冬暖的话截断得太突兀,听者自然能品出个中含义。


    韩嘉榆看向他,追问:“不能画么?”


    对色彩敏感的时冬暖只见,韩先生的眸色似乎暗了一度。


    对线条敏感的时冬暖看到,韩先生的唇线向下撇了三个像素点!


    非常微小的失落感。


    或许连当事本人都不曾察觉。


    偏偏让时冬暖的心为之一软。


    你连名表都能给他买,一张免费的画给不起吗!


    给!他!画!


    “能画!”时冬暖爽快答应,“我回去就给你画!”


    收到名表都不曾显露喜悦的韩嘉榆,仅因为一张画的承诺,唇角似有若无勾了勾。


    “好。”


    *


    事实证明,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到家后,时冬暖对着屏幕画布反复实践。


    小脸皱起,如临大敌——


    韩先生这张脸……


    怎么画怎么像他的漫画攻austin!


    比如侵略性极强的眼神,下一秒就要将受拆吃入腹的压迫感。


    比如总邪狞勾起的嘴角,唇齿开合间都是溢于纸面的性-张力。


    通俗地说,就是表情太涩了。


    韩先生说想看画自己。


    总不能画个韩先生的涩图送过去吧!


    既然表情太涩,那不如,干脆不画表情?


    时冬暖灵机一动,给面部加了张口罩图层,勉强算是过了关。


    接下来细化躯干,时冬暖脑中勾勒起韩先生的衣着。


    小脸皱起,再次如临大敌——


    楼梯转角俯视,站在客厅浴袍大敞的男人,胸肌饱满。


    不是这幕。


    背面转头视角,身后的男人褪去外衣,肩背肌绷紧。


    不是这幕。


    正面抬头视角,身前的男人单手箍住这边的双腕,肱二头肌隆起。


    也不是这幕。


    时冬暖趴在桌面,欲哭无泪,内心忏悔——


    神啊,请赦免我的罪。


    austin参考了韩先生的那几幕,全都没穿衣服。


    我不会画穿了衣服的韩先生啊啊啊!


    自暴自弃的时冬暖只能先细致勾勒出双开门躯体的肌肉轮廓……


    然后再添个图层给人补上了外衣。


    将成品打印出来,时冬暖定睛一看。


    一时竟分不清这画的究竟是韩先生还是austin。


    坏了!


    austin已经是韩先生的形状了!


    过程虽艰辛,结果还算圆满。


    时冬暖如释重负,给韩嘉榆发了个消息:


    ——“韩先生,我画完啦,现在给你吗?”


    韩嘉榆回得很快:


    ——“好。”


    时冬暖带着那幅画上了三楼。


    阁楼房门大敞,韩嘉榆正坐在窗下书桌前,似乎在看书。


    虽事先打过招呼,时冬暖还是敲门提醒后,才走进屋去。


    递上那幅画时,时冬暖莫名紧张,就像等待老师当面批复作业的学生。


    尤其韩嘉榆表情本就不多,绷着五官阅图时,令时冬暖紧张得咽了好几次口水。


    意外地,韩嘉榆的第一句评价,既不是好看,也不是不好看。


    这人的反应总会让时冬暖琢磨不透,开口居然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嗯?啊!”时冬暖醒悟,“韩先生本来以为是素描吗?”


    韩嘉榆点头,补充,“不是写实画风,但居然能看出是我。你画得很厉害。”


    得到本人夸奖,时冬暖咬了咬下唇,悄悄按捺内心的喜悦。


    “刚好,这个给你。”


    韩嘉榆突然说着,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礼品袋,推到时冬暖手边。


    时冬暖看到手袋上gvlgari的logo,以为是下午给对方买的手表出了问题,接过来取出礼盒打开一看——


    却见盒中绒布里躺着一只意式白金男腕,表带纤细,与他送出的黑金款恰好成一对。


    “这……”时冬暖怔怔看过去,只见自己送出的那只黑金表,还静静盘在韩嘉榆的手腕。


    他当即明白,韩先生下午突然折回手表店内,其实是为了补买这只对应的表。


    “韩先生你怎么!”时冬暖惊喜又沮丧,“你这样,我岂不是还得回礼吗?”


    “这只表是你送我手表的回礼,而这幅画……”韩嘉榆的手指在画纸上轻敲,提醒,“我不会回礼。所以我们扯平了。”


    虽然但是……


    好有道理!


    在韩嘉榆的注视下,时冬暖还是在左手腕试戴上那只白金表。


    少年眼瞳倒映着腕子的白金环链,葱白的手指在表盘抚过。


    精致的腕表削减其书卷气,增添了几丝奢靡的华贵。


    短暂褪去稚气的人,美得带了些摄魄的馥郁。


    韩嘉榆默默垂眸,收起了视线。


    最后时冬暖还是晕晕乎乎收下了这个礼物。


    等出了阁楼,他才回味过来不对劲——


    扯平不了一点!


    昨天的晚饭从头到尾没扯平过!


    不仅让韩先生破费了一天,临了还让人赔了一只名表的钱!


    时冬暖摸着那只白金表,表带冰凉,掌心却莫名微烫。


    更何况,互相为彼此买了能成对的腕表……


    这关系看起来,是不是多少带点儿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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