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已经过了饭点,和对街的小酒吧相比,餐馆里显得冷清。
唯一的客人是刚刚结束排练的“break”的五人,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点了几盘简单的炒菜和啤酒,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聊天话题也恰好告一段落,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温诉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三瓶啤酒下去,脸有些微红。
星夜在他对面:“反正就是这样,我和累哥虽然小吵了一架,但现在已经和好了,大家不用担心!今天这顿饭我请,就当给昨天我俩迟到的事赔不是。耽误团里的进度了。”
零青笑道:“这次演出又没新曲,上去赚个吆喝而已。”
他率先站起身:“反正你和累自己解决了就行,多的我们也不问了。远子哥,你要不送送累?我看他像喝醉了。”
星夜还没来得及说那个“别”字,坐在温诉身边的年轻男人就点头,起身对温诉伸出手。
温诉扶着额头挥了挥手:“没醉,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嗓子好多了,就是喝了酒,带着些慵懒的味道。
一桌子人就起身准备离开。
说来好笑,“break”的五个人虽然共事一年,但还从没有在工作完后去哪里吃过饭。
真论起来,可能比温诉公司那些同事还要塑料。
今天是因为星夜想和大家解释昨天的事,顺带道个歉,才说请大家聚餐。
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见到彼此,五个人都有点不习惯。
零青知道温诉和远比较熟,安排了他俩几句,就和其他人打车走了。
星夜是留下来要等卫松寒来的,他看看时间又看看执意要送温诉一段路的远,欲言又止,止欲又言。
“那个,远子哥,要不我送累哥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还要排练吗。”
说着就疯狂跟温诉使眼神,温诉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心情不好,神情恹恹,看都没看他。
星夜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自己计划翻车,正想再找点理由,旁边传来一道冰冰冷冷的男声:“……rei?”
星夜回头一看,眼睛亮了。
卫松寒今天穿得很张扬,一身黑色冲锋衣,脚上一双深蓝色的aj,就站在三人的不远处。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压在眼皮底下,视线微不可察地落在年轻男人抓住温诉的那只手上。
“卫先生。”星夜变脸飞快道,“你怎么在这?真是巧了。咱们刚聚完餐,累哥喝醉了,远子哥正要送他回去呢。”
他尽量把所有信息整合成一句话,笑脸背后都是一个意思:别太感谢我,我都懂。
卫松寒:“。”
卫松寒不知道他懂了什么,倒是被温诉的目光一扫,莫名有点做贼心虚,咳了声沉道:“我就住这附近,出来散步而已。”
这次换成搀着温诉的年轻男人朝他看了过来。
男人是很英俊的长相,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相当正统挂的帅哥。
粉丝喜欢叫他“远王子”——那位常年占据break人气排名第一名的男人:yuan。
卫松寒想起团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
“卫先生,之前承蒙关照了。”远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卫松寒跟他半句话都没说过,也不知道他在承哪门子关照,倒是他现在看他那只手很不爽。
“你们这是准备打车回去?”
星夜忙道:“对,其实我送累哥就好了。正好还想和累哥聊聊。”
远有些犹豫,一直没吭声的温诉道:“我让星夜送我就行。辛苦了,你先走吧。”
说完干脆抽回了手臂。远才道:“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等人走后,卫松寒才往温诉那边靠近了几步。
他视力很好,所以轻易就能看清温诉微红的脸,还没来得及卸妆所以贴在眼睫上有些闪闪的亮片。
星夜夸张地说:“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忘锁门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累哥,你、你——”
前面演得挺好,谁想这小子半路开始掉链子,“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
“你去吧。”温诉打断他道。
星夜赶紧点点头,再次给卫松寒使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跑走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这条宽敞的街道上终于只剩下温诉和卫松寒两个人。
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一个站得离另一个有一点点远。
卫松寒没了刚才那股戾气,神色有些局促,好一阵才道:“……好巧。”
“这个刚才说过了。”
卫松寒抿唇,又憋出几个字。
“我,散步过来的。”
“这个也说过了。”
卫松寒就把下颌埋进冲锋衣的高领里,不吭声了。
零下三度的室外,因为紧张而吐出的一点点呼吸都化成白白的雾气。
卫松寒盯着地面上自己和对方的影子。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温诉又问。
卫松寒确实是有,不然按星夜那臭小子不清不楚的谜语态度,他才懒得搭理。
摸了摸鼻子,他稍微抬起一点视线:“但我们这样,算私联吗?我……那个,并没有……”
他慢吞吞了半天原来是在介意这个。
温诉道:“这次就不算你是吧。”
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卫松寒又把头低回去:“那好。我想说的话还挺多的。”他停顿了一秒,“第一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我听星夜说了很多rei你的事……虽然你们好像已经谈好了。”
温诉道:“他说我不配做这一行的事?”
卫松寒没想到他这都知道,口吻有点不服:“他胡说八道。”
“也不算。”温诉道,“我的确没认真当过地偶。”
卫松寒愣了下,温诉接着道:“所以他对我有意见、论坛说我只会媚粉,都很正常。”
“我不觉得。”卫松寒下意识反驳,说完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又放慢声音,“你在舞台上明明挺开心的。”
温诉道:“所以那条私信果然是卫先生发给我的啊。”
卫松寒大概没想到地偶真会看粉丝私信,一顿,抿紧唇的同时一双耳朵腾一下就红了。
他张张嘴,半天才找回言语:“算是……”
“可卫先生喜欢我什么?”温诉把目光移到了卫松寒身上。
温诉的眼睛是浅金色的,在灯影下透出一点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像是单纯的询问,又像含着某种深意。
卫松寒不禁被他的眼睛吸引了注意。
“脸?还是声音?”rei的声音柔和而低沉,“我有点好奇。”
有那么瞬间,卫松寒想起昨天温诉好像也说过一句“只是有点好奇”,但他现在没空细想这些。
“都有。唱歌很好听,跳舞也。”
他还想说主要你在舞台上对我笑的时候很好看。
但这话有点太那什么,男人对男人说也很怪,卫松寒就没吭声。
“这个你那次在电话里也说过了。”温诉道。
于是青年的耳朵骤然变得更红了。
不知为何,温诉烦躁了一天心情就在这时突然有些变好了。
昨晚,星夜在练舞室和他道歉,说自己会努力超过他,然后问了他一句:“累哥为什么要做地下偶像?”
温诉那时没有回答。
这大概就是温诉的本性。再如何化干戈为玉帛的场面,再怎么冰释前嫌、真诚相待,温诉始终都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骨子里有股疏离感,不相信人,也不相信喜欢,更不在乎讨厌。
他不会对人有什么特别的好意,也不会对什么人报以厌恶感。
所以他才会好奇。
好奇那些对自己投来的喜欢以及厌恶。
“那rei你为什么要做地下偶像?”卫松寒问道。
温诉一愣,然后轻轻地翘起嘴角说。
“……等我和你关系再好一点就告诉你。”
——卫松寒最后连道别离开时整张脸都是爆红的,因为跑得太快,差点一头撞到路边的电线杆。
温诉在后面笑意吟吟,萎靡的酒气从他的眉眼间散了。
温诉的公寓距离这里很远,半夜一点时他才总算到家。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在死寂的黑暗里,单调的嗡嗡震动声有些刺耳,让人心慌。
温诉本来想拉黑这个陌生号码,被冻得有点发抖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明明没开免提,那头的大吼却歇斯底里地穿透了听筒——
“温诉,你他妈昨天敢不接我电话?我告诉你,这个月必须再给我三万——”
哔。
温诉挂断电话,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
屋里没开灯,看不清温诉的表情,只知道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电能的机械,僵硬地抬起手,再次点亮了手机屏幕。
这才看见工作软件上,卫松寒给他发过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中午12点50分——“你生的什么病?”
第二条是半小时前——“?姓温的,人呢,没事吧,你不会住进icu了吧?”
屏幕光把温诉的脸照得苍白削痩,他盯着那两行字好一会,在寒冷寂寥的房间里,噗嗤地低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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