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莲看着满炕上的钱,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忧。
眼下大家的工资一个月也就几十块，自己儿子一下子挣了这么多钱,那要是传出去，不得叫人眼热啊。
这两年严打归严打,可小偷小摸那是从来没断过。
没办法，实在是回城的人太多了,城里面工作机会又就那么些，这养不活自己了，人可不就只能偷偷摸摸。
大杂院这边的情况都算好的，至少各家各户都能糊口，而且小孩子想挣点儿买糖钱还可以捡废品，捡煤核,有顾金水在,他们卖废品都能卖多点儿钱。
“妈，我打算去买房。”
顾金水满脸通红，压不住内心地兴奋说道。
“买那种四合院,您觉得怎么样？”
“四合院，就蓝伯伯他们家那种？”顾银星立刻来劲了，拍手道：“好啊好啊，哥我绝对支持你,到时候你给我留一间房。”
顾优思更是罕见地拍拍她爹的手,竖起肉乎乎的小手指：“买、买！”
看不出她爹这么有远见啊。
这四合院可得买。
现在这七万值钱，能买得起四合院，可要是往后十几年,这点儿钱买个四合院的茅房都够呛。
“那买吧。”何春莲没犹豫就答应了。
于是全家一致通过买房的决定。
顾金水是行动派，立刻决定第二天打电话联系房改局那大姐，但早上的时候他出了门去看老爷子，临走的时候还带了个搪瓷杯，在老爷子家附近买了豆角油条烧饼。
老爷子最近就爱烧饼夹油条这一套，还别说，这么着真是有一番滋味。
席老爷子开了门，瞧瞧徒弟手里的早餐，点了下头手背在身后进去了。
顾金水端着东西跟着老爷子进了屋。
他把东西放下，伺候老爷子吃了早饭，又笑眯眯道：“师父，我这昨天没来，您这屋里也没人打扫，我给您扫扫地吧。”
席老爷子瞥他，“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无事献殷勤。”
顾金水一点也不尴尬，见老爷子要看报，还赶紧去拿了老花眼镜过来，“哎呦，还是您老人家明白我，是这么着，我听那陈叔说西安那边最近挺热闹哈。”
老爷子打开报纸，接过眼镜，“是热闹，外国人跟华侨那些跑那边去了，买古董。”
顾金水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外国人跟华侨有钱啊，这么些人过去，就跟大水鱼掉进池子里一样，那不得吸引不少人逐利过去。
而国内前些年呢可以说是没人敢买卖什么古董，就是家里有古董也得找地方藏，免得被批斗被打砸。
眼下这些有钱人来，那些家里有古董的自然蠢蠢欲动，如此一来，就跟农村赶大集似的，人越多越热闹，越热闹人越多。
“师父，那……”
顾金水嘿嘿一笑，过去给老爷子捏肩。
席老爷子淡淡道：“你来晚了，那些人已经去了。”
“去了？”顾金水心里早有猜测，也没有太失望，只是问道：“那他们住哪里，师父您知不知道？”
老爷子抬眼看他，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你啊你，我说什么好，你这人真是……”
他越说越觉得好笑，摇摇头，从旁边桌子上堆着的书上面拿了一张纸条给顾金水，“他们打过电话来，就住这个招待所，你要是想去，就去吧，多的我也不说了，横竖你这么大个人该知道的都知道。”
“谢谢师父。”
顾金水这还哪里不知老头子是嘴硬心软，分明是故意记下对方的地址留给自己。
他琢磨着回头去西安那边给老爷子淘点儿好东西回来，老爷子这人现在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倒是喜欢那些古籍。
就说这收购站吧，就特地腾出个小屋子，看似里面堆着是报纸书籍，实际上是偷偷藏了老爷子这些年私底下收的好些孤本。
“哎呦喂，大姐，您怎么还在外面等，这日头多晒啊。”
瞧见大姐在门口站着，顾金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那大姐还怕他不来呢，脸上露出笑容，“这有什么，我也才刚出来，你别说今儿个还真是个好日头，这天气看房好啊，明亮的什么都能看清楚。”
“那是那是。”
顾金水附和道，他把手里捎带的水果递给大姐，“大姐，我这一点儿心意，您带回家跟孩子们甜甜嘴。”
大姐早瞧见东西了，眉眼都笑开了花，“这怎么好意思，这是香蕉吧，这东西可贵了，你拿回家给孩子吃。”
“嗨，我们家孩子有呢，这是给您家孩子的，就这点儿东西您还跟我客气，您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顾金水说道。
大姐一听这话，不好推拒下去，便收了，先拿回去放下，这才领着顾金水区看房。
还是那套靠着清华的房子，顾金水上回看得匆匆，这回看得可仔细了，两进院，前面倒座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花草茂郁，时不时还有鸟掠空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怎么样？这院子好吧？”
大姐边走边说，“别说你喜欢，就是我啊也喜欢，可我这不是买不起吗？要不然这么好的房子，一家子一起住，那多舒服啊，这片地拿来种菜，一家子一年都不必去买什么菜了。”
大姐拿手比划那槐树旁边的空地。
这地方现在长得是野花，估计搁在以前是个花圃，因为四周围都有那种砖瓦围起来。
“好是好，就是六万不能在便宜点儿？”
顾金水试探问道。
大姐看他，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要愿意，咱们出去打个电话我问问人家。”
这当然更好，顾金水点点头。
大姐出去找了个电话亭打了电话，电话那边不知怎么说的，总之大姐挂断电话
后就说道：“小顾，咱们在这里等着，这家房主等会儿就来。”
顾金水招呼大姐去附近茶店喝茶等着，没一会儿，那房主就来了，是个三十四岁戴眼镜的男人，样子看着斯斯文文，但手上却满是那种劳动留下的茧子。
“这位是顾同志吧？”那房主瞧见顾金水的时候，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人这么年轻。
顾金水也对他有些意外，点点头，“就是我，您怎么称呼？”
“我姓章，你叫我老章就行。”老章扶了扶眼镜，他这人说话不多，说几句就咳嗽一声，身体显然是有些问题的。
老章一来，大姐就招呼两人过去四合院那边，茶店这边人多眼杂，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章那人也很随和，去了地方后，他看了下四周，眼神复杂，然后道：“你说这房子想便宜点儿，你想便宜多少？”
“便宜个两千怎么样？”顾金水试探问道。
老章没说话，想了想却是突然问起一件事：“我听大姐说，先前你们买房的时候帮那房主赶走过一个无赖，你在北京这地头有点儿名声？”
顾金水立刻看向大姐。
大姐尴尬不已，她忙解释道：“小章啊，不是这么容易，人小顾是助人为乐，不是欺负人。”
“这我知道。”
老章点点头，“我是想问我们家还有一套四合院，你瞧过没？”
“就那套被人占了后院的房子？”
顾金水有印象，那房子可比这房子大，就是地段差，加上这事，所以顾金水想买房的时候压根不带考虑。
“对。”
提起这事，老章脸上露出愤怒神色，“那套房要是你能帮我们解决掉那一家人，这两套房我们卖给你八万，要是不行，单就这套房的话，顶多给你便宜一千。”
大姐连忙冲顾金水使眼色。
可别掺和这事！
老章也瞧见大姐的眼神了，他露出一点儿笑意，道：“你们可以去商量商量，我不勉强人，成就成，不行就算了。”
大姐赶紧拦着顾金水到一旁去，道：“小顾，你可别冲动，这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大姐，听您的话，那套房子最近是不出什么事了？”
顾金水没急着做决定，而是先打听情况。
那套房本来值二万八，两套加起来得八万八才对，那老章却一下给他省了八千，这么一笔钱拿来吃喝玩乐怎么着都得四五年才能花完。
这要是里面没猫腻，那才有鬼了。
天上是会掉馅饼，但绝对是有毒的馅饼。
“这事你不知道，上个月我带人过去看房子，那边真是哎哟不能瞧了，那后院的喊他家亲戚把前面两院子都住了，还不让看房，要是有人去看房就一群人盯着看，你说，这谁敢买啊。”
大姐说起这事都头疼。
碰上这种事吧，那是真恶心人，那群人占便宜没够，占了人家后院也就算了，前面也占。
这一般人哪里敢买这种房子啊，这么些个无赖要是在你家赖着不走，这房子等于买了送别人住了。
怪不得便宜八千呢。
估计这老章心里也攒着一股火气，又听说他有点儿名声，所以就想利用他。
这人倒也是坦诚，没瞒着，就让你自己做决定，是愿意吃这个鱼饵，还是不愿意都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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