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竹简上将原身的身份介绍得很详细，大到天下大势小到原身去过几次后宫叫了几回水都有记载，这让嫏嬛在到来后不至于误了早朝。
青鸾国的上朝时间向大乾靠齐，卯时就得上朝，而起床时间无疑更早，从这方面来讲，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是狠人，毕竟不是谁都有毅力天天四五点起床的。
这种上朝时间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反人类，所以也不怪历史上长寿的皇帝少之又少了，不过对嫏嬛来说这倒是无所谓，虽然她的修为被封印了，但身体素质毕竟摆在那，所以哪怕一天只睡一个时辰，对嫏嬛来说也无甚影响。
吩咐宫人伺候自己洗漱用膳后，嫏嬛便坐着步舆朝青鸾殿赶去。
宫人对今天皇上竟然会这么积极都有点意外，要知道，以往哪会陛下不是不拖到最后一刻才不情不愿上朝的？仿佛去的不是青鸾殿，而是刑场一般。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毕竟他们只是下人，考虑这些没有意义。
古代的上下尊卑观念是很严苛的，所以嫏嬛并不怕自己的改变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因为下人们会自我脑补，更何况，她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
这个国家几乎被青色给包围了，嫏嬛上朝时都觉得眼睛疼，好在这种颜色并非人人可穿，不然嫏嬛觉得她都要变成色盲了。
底下的臣子恭敬地行着礼，嫏嬛开口道了句平身，看着毫无异色的人群，不知该说他们可悲还是幸福。
无论是原身的贴身近侍还是下面的大臣，都没有一人发现鸾椅上的皇帝换人了，要知道，嫏嬛可是连样貌都没有做过乔装，可他们却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他们以往伺候、接触的陛下。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普通人，所以太虚天监管着小世界的长老能轻易篡改他们所有人的思想，并非抹去了原身的存在，而是让嫏嬛顶替了对方，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她从小到大，其实都是长这样的。
或许等世界灭亡的那一天，他们都不会知道小世界之外的世界，自己的命运更是被掌握在他人手里，身不由己，连记忆都不完全属于自己，在嫏嬛看来，这自然是很可悲的；可无知，某种程度来说也许也算是一种幸福，至少大部分时间内，太虚天都不会干涉小世界的运转，无论他们是被统一了还是在战乱。
甚至如果这个世界因为瘟疫、地震等原因人都要死绝了，太虚天反而会插手干涉，让他们得已继续繁衍，得已延续，从这方面来说，也算是上头有人罩着，说他们是幸福的，也不算睁着眼睛说瞎话。
至少比起那些‘无主’的小世界来说，他们确实要幸运的多。
诸天寰宇内，如九州这般的大世界少之又少，而小世界却多如繁星，这些小世界由于规则不全，如果不在世界的寿命耗尽之前升格，那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不过这一点，小世界的人大多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寰宇内每天都有小世界毁灭，亦有新的世界诞生。
大世界的人，很多也根本不在意小世界的死活，有些修士在自己的大世界唯唯诺诺，在小世界却会重拳出击，把一个小世界当成自己的后花园后宫之类的还算好的，丧心病狂一点的，直接在小世界做灭绝人性的实验，亦或者是血炼整个世界的生命来供养己身的都不是没有。
哪怕是正道，很多也都不怎么管小世界。
毕竟又不是自己世界的人，管他去死？
所以能被大势力选中的小世界，反倒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幸运，至少没有一个大势力费心炼化一个小世界是为了好玩的，都是为了循环利用，在这个基础上，别的不说，至少大半小世界内的生命都不用面临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嫏嬛面上也不由带出了几分漫不经心，青鸾冠冕垂下的流苏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嫏嬛听着朝堂下两个派系的争吵，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瞥了一眼站在人群最前的两人。
如今朝堂上，只有三个派系，以贤王为首的保守派，行事偏向稳妥保守；以德王为首的激进派，天天期盼着大乾打乱，他们好趁势去洗劫比他们还要弱小的国家；再有就是中间派，也就是俗称的墙头草，明面上并没有领军人物，哪边说的有道理对自己有益处就支持哪边，数量不算多。
至于保皇派？他们已经对当今绝望了，目前就指望着把太女教好，生怕她跟着皇上有样学样，真到了那时候，那他们青鸾国还有什么未来？
嫏嬛并没有一开始就大刀阔斧改革的想法，维持着原身的废物人设，无论哪派开口都是‘皇姐说得有道理、皇弟你怎么看、此事容朕与贤王、德王商议后再定’。
一场平平无奇的朝会结束，嫏嬛瞥了眼还不如自己院落豪华的皇宫，对青鸾国的落后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这个国家由于地势原因，土壤质量并不好，因此百姓种的粮食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连皇都里的大臣包括皇帝都得缩衣节食，矿石亦属于稀缺资源，拿来打造铁器都不够用，更不消说是民用了。
至于一些玩乐用的物品，比如烟花，则更是奢侈品种的奢侈品，不到重大场合绝不会燃放，且就算燃放了，也是节俭着用。
这种苦寒的国家，也许每年的创收还不如大乾一个热闹的城市所带来的营收。
舆驾载着嫏嬛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但说是处理，其实能轮到嫏嬛发言的地方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一些请安奏折，真正干实事的问题，则早在青鸾殿上就已经决定好了，根本不用嫏嬛去费心思考政策。
跟被架空了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种局面，却是原身作出来的，一开始时所有奏折还是老老实实呈上来的，只是原身虽然没有处理的一团糟，但疏漏却不少，被大臣和贤王他们点出的多了，原身就干脆每次一遇到事就先问他们，自己连脑子都懒得动了。
身为一个帝王，自己没脑子，自然就不能指望别人再对她抱有多少希望了，要不是还顾忌着原身身为皇帝的颜面，估计那些事就不是拿到青鸾殿说，而是直接呈给贤王他们处理了。
也亏得贤王在文官中颇有声望，德王又手握军队，不然以原身毫无建树的政治能力和脑子，这个国家没准早就被改名换姓了。
也是有贤王跟德王压着，青鸾国至今还维持着一个稳定的局面。
毕竟三角形，历来都是最稳固的。
嫏嬛模仿着原身的笔迹批阅着奏折，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听见掌事宫女的声音响起：“陛下，太女殿下过来请安了。”
“让她进来。”
嫏嬛将笔搁在一边，脑海中浮现出了太女的资料。
原身只有这一个孩子，由于生她的时候折腾了一天一夜，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苦的原身说什么也不想再生第二个了，因此在这之后哪怕对男女之事心痒痒，也不涉足后宫半步，生怕自己怀上了。
药物在青鸾国也是稀缺的东西，绝不会用到避孕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所以青鸾国的每任女帝对后宫都不热衷，毕竟生孩子的不是后宫男妃而是她们自己，又不能避孕，这换谁谁乐意去啊？！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国家以青鸾建国，就单凭需要怀孕生子这一点，帝位就轮不到帝姬来坐，毕竟古代生产几乎九死一生，哪怕青鸾国对此已经很有经验了，也不是没有过死在生产中的皇帝和生下死胎伤了身体只能过继孩子的女帝。
不过青鸾建国的特殊性，导致了青鸾国一直都没有想过抹消这项古制，在大乾统一小世界之前，帝位历来都是不看男女，只看能力，大乾崛起后，由于最后的位置得大乾的皇帝去选，夺嫡之争便几乎形同虚设，毕竟最后谁能登上皇位，全在大乾手里，那他们还争个什么劲？
原身的孩子如今才不过十二，由于吃得好，整个人都显得比较壮实，脸也肉嘟嘟的，看上去还是比较可爱的，跟原身长得很神似，站在一起绝对没有人怀疑她们不是亲生的。
嗯，原身也是长得比较富态。
“儿臣拜见母上。”太女裴婧恭敬的朝嫏嬛行了个大礼。
大乾自诩以孝治天下，他麾下的附属国自也有样学样，对孝道极为推崇，因此臣民平常见了皇帝不用行大礼，太女每次见到皇帝却需要，而如果大臣被指不孝，那她就算侥幸留在了朝堂内，也得不到重用。
青鸾国的大礼，单从表面上看，是有些滑稽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屁-股却高高翘起，嫏嬛恶趣味的想，这个姿势也许是为了方便父母伸腿踹还不用受累，毕竟这种姿势本来就不稳定，轻轻一踹身体就会失衡，孩子要是因此在顺势滚到一边，看上去狼狈兮兮的，气也就顺势消了一半了。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嫏嬛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起来吧。”
第72章
太女听到嫏嬛的声音，身体蓦的晃动了一下，像是害怕，又像是单纯起来得太急，没能维持好仪态。
“给太女赐座。”
嫏嬛话音刚落，立马便有宫人将裴婧领到了嫏嬛御座之旁的位置上，裴婧跪坐下来。
椅子这种东西，并不是谁都能坐的，家有老人便老人坐，没有便是一家之主坐，总之，不论如何位置都只有一个，余者只能跪坐，仰望坐于椅子上的人。
青鸾国皇帝与太子太女间的关系并不亲密，跟嫏嬛前世历史上的汉朝有些相似，正式场合太子向皇帝问安都得由官宦一层层报上去，然后再由官宦将皇帝的话传达回去，要想面见皇帝，还得皇帝准许才醒。
而非储君的皇子皇女，却完全不用遵守这种规矩，只要不是直接闯进了朝堂，或在皇帝跟大臣商量要事时强闯，平常时去见皇帝根本不用打报告。
这是青鸾国建国以后便有的传统，因为储君一立，便是国本，自然不能以普通皇子皇女的方针去教育，他们既是血脉至今，也是君臣。
所以私底下有些规矩可以选择性无视，但在公开场合，却是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嫏嬛觉得，要不是青鸾国的国君每代子嗣都没丰过，单凭这种疏远的关系，太子被废了又立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毕竟皇家间的父女、父子关系，一向都是很复杂的，可惜青鸾国每任国君孩子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就算对自己立的太子太女不满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裴婧跪坐下来后，便恭谨垂首在原地，尽管看上去胖乎乎的，但仪态却挑不出一点错来。
“婧儿来得正好，”嫏嬛瞥了一眼手里的奏折，“过来。”
原身对这些请安折没什么兴趣，所以如果裴婧来请安时正好撞上了原身在批阅奏折的话，她就会将这些玩意儿都扔给裴婧，嫏嬛恰好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刚好扔给这个便宜女儿。
对此，大臣们也心知肚明。
事实上，这种事放在别的帝王身上无疑是很荒唐的，哪怕只是普通的请安折，也不该交予储君批阅，除非这个皇帝已经打算退位，或身体有恙，开始为储君铺路了。
不过当今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大家都清楚，所以这事，也没人跳出来管。
裴婧闻言却又是一抖，匍匐在地应喏了一声后才起身，走到了嫏嬛右侧，跪坐在宫人刚刚挪过来的垫子上。
嫏嬛将手边的奏折都给推到了裴婧面前，大约是凑得太近，裴婧身体不由僵硬了起来，动作都不如刚进来时那样流畅自然。
这个小世界中，白纸已经被生产出来了，不过对青鸾国这些偏远小国来说，纸依旧是奢侈品，因此奏折都是写在木简上的，记载不了多少东西，但看上去却很壮观。
嫏嬛记得，白纸想要制造出来并不难，不过这个东西，只能在她掌权后才能弄出来，不然到时候鬼知道是为谁做了嫁衣。
她看了一眼战战兢兢批阅奏折的裴婧，略微眯了眯眼。
原身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因此跟原身的关系比历代的帝王都要好得多，不然嫏嬛刚刚就该按程序叫裴婧太女，而不是直接称呼她为婧儿了。
嫏嬛拿到的资料中也有记载，裴婧跟原身的相处是亲情大过君臣的，在这个前提下，裴婧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胆小？
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惹了什么祸事？
裴婧自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女，这种优越身份，自然不能指望她表现得乖巧，不能说天天惹祸，但
一年到头，却总能折腾点事来。
青鸾国历史上，甚至还出过不小心一把火把自己东宫给烧了的太子。
能出现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归根结底，还是青鸾国的制度问题。
治国如治家，储君的东宫，说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堂也不为过，哪方面的人才都有，里头事皇帝也只会看，但不会管，全由储君自行管理，因此东宫基本就成为了储君的实验田，什么政策都敢在里头试一试，没效果还好，一旦有效果，储君上位后立马就会实行。
这充分培养了储君的能力，让他不至于在上位后再摸石头过河，毕竟上位后可没有容错率，但相应的，因此闹出来的事自也不少，有些储君解决不了的，就只能找皇帝了。
不过免不得挨一顿骂，受责罚。
毕竟，连个东宫都处理不好，还能指望你监国？
在嫏嬛看来，青鸾国的储君在东宫的岁月无疑是最苦逼的一段时光，先不说朝堂上那么多人盯着储君的一举一动，在里头试验的东西，没成果还好说，一旦有了，便有很大可能被皇帝和大臣们摘桃子。
政客们的节操，从来都不值得被高估，尤其是皇帝，摘了桃子大多数时候连补偿都不会给，毕竟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地位是我给的，我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这一点，给了嫏嬛很大的启发，至于什么启发，大家都懂，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在嫏嬛的视线下，裴婧表现得更加不自在了，堪称度日如年，原本规矩的字体都变得有些潦草起来。
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桌上终于没有木简被呈上来了，裴婧心下松了口气，不敢去揉酸痛的手腕，放下笔后恭敬的匍匐在地：“母上，儿臣已经处理好了，若无其它吩咐，儿臣就先退下了。”
说实话，便宜女儿的称呼听得嫏嬛有些不自在，毕竟论真实年龄她也就比对方大上几岁，更别提这个称呼还很别扭了。
但青鸾国以‘上’为尊，皇子皇女们称呼皇帝皆是父上母上，太子太女则被称为家上，奴才称呼主子则称呼为主上，总之，就是跟上这个字杠上了就对了。
“不急，孤有话问你。”
宫人们听到这话，下意识便以为这是皇上打算私底下考教太女，这些信息不是他们能听的，立马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
空荡的大地，让裴婧更为不安，她甚至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触碰着冰凉地面的额头却没能给她带来一丝凉意，汗珠反而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去。
在嫏嬛开口后，裴婧便起身跪在了御座前，这是后辈在聆听长辈训导时的正常仪态，不这么做，便会被攻击不孝。
哪怕是原身不怎么管事，这种考教的情况也极为常见，裴婧在此之前并不紧张，因为母上问的问题还不如老师给她出的难题，但唯独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以嫏嬛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头上戴的冕旒和乌黑的发顶，但光洁的地面上出现的水渍，却让嫏嬛清晰的了解到了对方的心理状态。
她托着腮看着裴婧，伸出一只脚来托起她的下巴，翘头履将她的下巴顶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这是个带有些侮辱性的动作，裴婧却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垂眸以示恭谨，只脸上的汗，让她显得有些狼狈。
失了真气，嫏嬛的很多能力都无法动用，所以她直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如惊雷一般在裴婧耳畔响起，骇得她终于维持不住原本恭谨的表情了，本来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冗长的沉默。
嫏嬛也不急，脚腕扭动了一下，左右打量着她的脸。
虽然失了真气，但有些能力并不完全依托于真气存在，比如嫏嬛所学的星命术。
星命术虽只能用于自身，却不代表着它就完全不能用来看别人了，毕竟相命之术是有共通之处的，只能说拿来看别人星命术还不如普通相术而已。
从面相上来看，嫏嬛看不出裴婧有什么特殊之术，仅仅因为是储君的缘故，面相显贵而已，而就这一点，却还能看出虚浮之相，显然未来这个储君之位都可能坐不稳。
可裴婧的表现，无疑说明了她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的肢体语言无法详细的表露出她内心的想法，但大致却还是能看出来的。
到底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并不能很好的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裴婧这个太女，至少要当个十几年，才有可能当上皇帝，再加上青鸾国的特殊性，女子二十才算成年，因此裴婧如今要学的东西不算多，每天反而还有闲暇留给自己玩乐，加之危机感又不重，自然而然的，城府也就不算深了。
在九州，这个年纪的天才已经可以接管家族了，毕竟他们早慧，出生就能说话的不在少数，但放在一个普通的世界里，裴婧这种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表现，而嫏嬛这种，大约一出生就会被当成妖怪给弄死。
嫏嬛高高在上带着些漫不经心地态度给裴婧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是了，她也确实不用担心自己被识破了。
因为只有她发现了，而平常伺候母上的近侍，竟无一人觉得不对，哪怕裴婧现在跳出来说她不是自己的母上，被除掉的也不会是她，所以对方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裴婧几次张嘴，都不知该如何述说，半晌，才闷声道：“看到了神仙娘娘。”
嫏嬛一怔，顿时惊异地打量了裴婧一番，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第73章
嫏嬛不难猜测裴婧内心是怎么看她的，不是当成妖怪就是鬼怪，总之，绝对跟正面形象搭不上边。可就是如此，她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选择讨好她，既没打听娘亲的下落，也没有身体力行的抗拒她的靠近。
明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发现异常了，但依然按照原本对待原身的行为模式跟她相处，如果说这还能解释为她被吓懵了或者单纯害怕，不想被嫏嬛发现所以维持原状的话，但刚刚的说辞，却足以证明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成算了。
该说不愧是被当成储君培养的孩子吗？虽然演技还不到家，但心术却已经算是入门了。
当然，裴婧的话术还不够漂亮，不过这嫏嬛也能理解，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且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别人奉承她，而不是她奉承别人，因此拍马屁的技术不够高明，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嫏嬛轻轻笑了一下，这一声笑，立马就笑得裴婧忐忑不安起来，相处的太短，她根本没摸清楚对方的大致性格，万一要是刚好冒犯到她了，裴婧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嫏嬛收回脚，裴婧立马便重新匍匐了下去，一个能悄无声息置换了她的母上，却无人察觉的妖怪，显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裴婧希望对方看在她这么知情识趣的份上，能放她一条生路。
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只有自己看破了她的伪装，但如果可以，裴婧宁愿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被蒙在鼓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嫏嬛伸手敲击着椅子扶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她是完全没料到裴婧竟然能看破伪装的，要知道，这可不是幻术，而是大能以无上伟力篡改了所有人关于原身的记忆，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一切，可裴婧却不受影响。
嫏嬛不觉得这是大能故意把她给漏下了。
这只能说明，裴婧在精神或者灵魂一道上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天赋，不如此，也足以抵挡住一个大能的记忆篡改。
哪怕大能同时篡改几百上千人必然会无法让大能事无巨细的知道每个人的情况，可术法施展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大能却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这项技术被运用多年，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
浅水难养蛟龙，嫏嬛没想到，自己才刚来小世界，这个世界就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嫏嬛撑着下巴想了想才说道：“孤对这个国度没有什么兴趣，你可以当作……神仙下凡历劫。”
以小世界的眼光来看，把她当成神仙也没什么毛病。
裴婧应诺了一声，看上去是信了，不信也没办法，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前，她就算不信又能如何。
“别趴着了，起来吧。”嫏嬛不是很喜欢这个国家的某些礼仪，对有些人来说，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低三下四心里可能会得到巨大的满足，嫏嬛对此却是无感，不过她并没有干涉这种礼仪的想法。
说白了，反正这么低三下四的又不会是她。
裴婧应了一声，才直起身跪坐在了地上，见嫏嬛还算是讲道理的样子，裴婧犹豫了一下，才按捺不住开口：“敢问上仙，不知我母上……”
嫏嬛：“你可以看作她是去天上享福了。”她看了裴婧一眼，道，“如果不是她愿意跟我换，我也来不成这里。”
嫏嬛在太虚天时只说了要求，但没强求自己得出现在哪个地域上，太虚天当时也找了好几个备选人，青鸾国只是其中之一，太虚天是一个个问过去的，不过只有青鸾国的这个国主答应了下来。
相比于未知，还是抓在手里的更让人觉得安心，帝王的多疑，让他们本能不信任太虚天的人，可能他们其中有些只是想讨价还价而已，但太虚天却懒得给第二次机会，拒绝了就立马找下一个。
嫏嬛的回答，听得裴婧满脸荒谬。
由于原身只有裴婧一个孩子的缘故，母女俩关系还是很亲厚的，可尽管如此，裴婧也无法理解母上的做法。
她把这个国家当成什么了？随随便便就交换出去，青鸾国的子民怎么办？她有没有想过万一跟她交易的是妖魔，会毁了这个国家？！
连她这个黄口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她会不知道？
裴婧内心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寒意，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从未认清过母上。
看人变脸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嫏嬛打量着裴婧变来变去的脸色，却始终没有怀疑过嫏嬛的回答，不由挑眉：“你信了？”
裴婧苦笑了一下：“尽管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裴婧连母上都不愿意叫了，静默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嫏嬛：“敢问上仙之后打算做什么？”
想到朝堂里有些官员对那位曾经的亲慢，还有长姐如母，期待那位成才，时不时恨铁不成钢指着那位阴阳怪气的贤王，裴婧突然觉得不止是自己随时有可能小命不保，大半个朝臣，都可能项上人头不保。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嫏嬛随意道：“打几场仗，看看能不能整个世界霸主当当。”
裴婧当场脸就吓白了，身为太女，她是知道如今天下乱象已显，但这跟她们这个小国委实没有关系，每次朝议商量的无非就是究竟哪个国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她们是提前投诚还是当个墙头草。
至于争霸？
她们配吗？
不过神仙手段非常人能理解，裴婧虽然一开始被吓到了，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毕竟妖怪法力通天，该怕的不可能会是青鸾国，而该是其它没有妖魔的国度才是。
想到这，裴婧就松了一口气，心思活络开来：“敢问上仙，不知我平常可否跟在您身边开开眼界？”
嫏嬛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毕竟只是这个国家的过客，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嫏嬛是不介意教教这个青鸾国未来的储君了，反正她不开口，能学成什么样全看裴婧自己怎么理解，结果是好是坏也跟她无关。
裴婧顿时大喜，连忙磕起头来，嫏嬛坦然受了，不打算再跟对方多说什么，便让对方退下。
从早朝开始折腾到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尽管嫏嬛不饿，而是开口叫了人摆膳。
不得不说，很难吃。
古代的调味剂可不比现代，花椒之类的都是从外国传进来的，青鸾国一个小国，连国主都没办法天天吃肉，好不好吃更是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野生动物都没有多少，以至于国主偶尔想打打牙祭，都得看运气。
贫穷与落后，就是这个国家的代名词。
只要不是国外中世纪那种遍地都是翔的环境，这种事嫏嬛都还能忍，用完餐后便在皇宫的御花园走动消食。
尽管青鸾国已经穷成这样了，但也有御花园这个东西，不过里头种的可不是花，而是农作物。
在这个国家，哪怕是国君对农事都很精通，宫人们在干完活后，都会去干农活，不是他们喜欢干，而是实在穷得没办法了，不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国主，谁会天天去干这种泥腿子才会干的事？！
嫏嬛长这么大，还没干过农活，见宫人怎么做的，便有样学样，只是动作很生疏，对此倒没人觉得奇怪，因为原身干农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是动作娴熟那才是怪事。
嫏嬛一边拔着杂草，一边想着该先把什么弄出来。
纸？化肥？水泥？
整个下午，嫏嬛都没能想出结果来，不过再去帝王私库里走了一通后，嫏嬛就知道该先弄什么。
这私库干净得老鼠都懒得来！
青鸾国的国库倒是比较丰盈，因为每任国主勤俭持家，像是仓鼠一般兢兢业业的往里头添东西，就怕遇上天灾人祸的时候没办法解决这个国家就直接亡了。
国库里的东西，哪怕是国君想要取用，也得登记造册，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拿不出东西来。
可干什么都得用到钱，毕竟人家不可能给你白打工，就算是白打工，你事后也得赏赐点什么东西给人家吧？
嫏嬛想到原身还带着补丁的常服，完全不认为原身能有东西赏给别人。
而该怎么来快钱？
嫏嬛思索良久，觉得抄家最合适。
不过抄家也得选对象，这点嫏嬛有经验，最好选那种家道中落，但却没有危机意识，欺男霸女，还活在祖上荣光里的人。
但以青鸾国的贫穷来看，貌似没有纨绔生存的土壤，如果实在找不出这种人来的话，那就选个忠厚老实，就算被皇帝敲诈勒索了，也不会心怀怨恨，反而会反思自己的老实人……
老实人嘛，最好欺负，如果实在找不到人薅羊毛，就只能找这种人了，大不了事后给点补偿，帮他们家提升点地位。
毕竟权力大的嫏嬛目前也惹不起，挣快钱的同时也得亮爪子给青鸾国的勋贵们看看，这自然就得指着软柿子捏了，不然爪子没亮出来，反而威严扫地，这是嫏嬛不能允许的。
第74章
于是第二天上朝，嫏嬛就开始观察起来拿谁开刀比较合适了。
首先保皇派肯定是不能在这个范围内的，就算他们家有这种欺男霸女的纨绔，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嫏嬛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人才挤挤还是有的，忠心却不是挤挤就能有的。
所以这个人选最好是某个曾经得罪过原身、家世不高、脑子不好使交友不广泛的。
对付这种人，说实话，嫏嬛很有经验，因为在九州为了客栈筹资缺钱的时候，她就这么干过。
不过钓鱼执法的事干多了，纨绔们也都有经验了，至少不敢在太虚城里当街纵马强抢民女了，基本只在家里横，只要不是自己知道详细资料的人，宁愿丢面子也不乱来，以至于太虚城一时间治安竟然到了夜不关门的程度，让嫏嬛深以为憾。
嫏嬛冕旒遮挡下视线左右移动着，在武官身上转了一圈，又移回了文官身上。
武官靠打仗发财，和平年代有钱的大多数都是文官，更何况，她还指望着武官带兵打仗呢，还是先不从武官身上下手了。
有文化的人贪-污起来才更可怕，哪怕青鸾国很穷，但嫏嬛半点不怀疑底下的大臣们绝对有贪-污起来毫不手软的。
官僚的道德底线，嫏嬛从来就没指望过。
毕竟这个年代，贫民是根本读不起书的，所以这年头认识字的，最差家里也有几亩良田，有两三个下人伺候，非是如此，他们根本连个能借书给他们看的人都联系不上。
这种人，你自然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大的觉悟，哪怕嘴里说着以民为本，心里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嫏嬛很快就圈定了几个人选，原身不管事，因此以原身为基础得到资料的嫏嬛对青鸾国的情况自是不太了解，还得找人去探查一下，以免出错。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天，嫏嬛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然后安排自己最近笼络来的宫侍外出去帮自己设仙人跳。
说起来，原身这个皇帝当得确实不合格，以至于连宫里的下人都未必是她的人，还得嫏嬛重新去笼络。
好在，这个时候人心还是很淳朴的，嫏嬛光靠画大饼就能笼络住人，不然嫏嬛的路还要更难走一些。
第二日，青鸾国的百姓，俱都被同一件事给吸引了过来。
陈员外家的府邸中，就在今日，其嫡子迎娶了尚书家的庶女过门。
由于是大婚之日，府内下人自也忙得出奇，因此有了疏漏，一不过十三岁的女童趁机躲过看守从府邸中跑了出来，在众人面前细数其嫡子罪状，然后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当场撞死在了陈员外家门口，血溅三尺，一时间，看客哗然。
该女乃是其嫡子春游时路过某个村庄看上的，于是便吩咐人掳了回去，像该女这样年纪的女子，府上还有很多，为了怕她们私相授受，她们都被关在了狭窄的笼子里，只有少数知情识趣的，才被允许可以走动。同时，为了避免嫡妻进门前有人怀孕，这些女子中，大多数都被灌下了避子药，长期服用，据说很多人都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然后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这些女子长得好的被转卖给了想玩但不想担责任的权贵，长得一般的，则被高价卖给了普通人。
只这一条，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
要知道，越穷的国家，反而越需要人口，所以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帝权贵，家族妻妾都是命令禁止打胎避子的，且经过多年的研究和教训，青鸾国发现女子十几岁时生产有大半都抗不过生产之痛而逝世，因此婚嫁年龄一改再改，到了现在二十岁才能嫁娶。
而很多权贵，甚至会专门娶结过婚，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当妻子，因为这类人容错率会比未经历人事的高得多。
所以可以想见，陈家这种做法究竟有多让人憎恨了，尤其是那些几乎倾家荡产才将人给娶到手的人，更是撕了陈家的心都有了。
毕竟他们舍近求远去娶经过人事怀过孕的女人，为的不就是希望她们能诞下一儿半女吗？结果现在却是这种结果，怎么能不愤怒？
在激起民愤的情况下，哪怕陈员外背后有人，此时也只能保持缄默，甚至反而会抢在别人面前大义灭亲，毕竟在人口稀缺的青鸾国，这个罪名比强抢民女杀人之类的严重多了。
如此民怨四起的情况下，嫏嬛当即跳出来抄家。
并痛心疾首的表示是自己识人不明，才让这等畜生横行无忌啥啥啥的，且在百姓面前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命令侍卫刮地三尺，把能拿的东西都拿走，陈家嫡系尽数斩杀，旁系则削去一切官职，三代以内不能入朝为官。
这个年代的百姓，还是很淳朴的，总之，在他们心里，有错的绝对不会是皇帝，皇帝也只是被大臣们给蒙蔽了，被妖妃妖后给蛊惑了，谁都有错，唯独皇帝不会有。
所以嫏嬛掉了几滴眼泪，就轻而易举的将矛盾转移了，京中百姓立马将枪头调转，还是攻坚当初举荐了陈家，夸赞过这个嫡子的人。
毕竟能与这种人交好的，肯定都是一丘之貉！
而嫏嬛，拿着已经到手的黄金，慢悠悠回了皇宫。
这个陈家，可是嫏嬛精挑细选过的，祖上不是一般的阔，不然一个员外，怎么可能在京中买下这么一套大宅院，奴仆上百？
要知道，嫏嬛的皇宫，刨除侍卫以外，宫人也才不过百人。
事实证明，嫏嬛的选择也没错，陈家历代的积累，几乎瞬间就让嫏嬛的私库丰盈了起来，嫏嬛论功行赏，给了下黑手安排仙人跳的宫人几条金砖，又额外拿出一条金砖去安抚撞死的那家人。
这个家庭，早就支离破碎了，几年前老大被陈员外看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而现在这个姑娘，就是当初那人的童养媳，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因此在宫人找上她时，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姑娘的真实年龄其实比她看上去要大上很多，只是天生一张娃娃脸，加上骨架小又从小营养不良，以至于看着跟小孩子似的，陈家嫡子就好这一口，所以哪怕这个小姑娘姿色一般，也被抢了回去。
其实按照嫏嬛原本的做法，这个姑娘根本不用死的，只是对她来说，这是血海深仇，她本来也不想活了，如今嫏嬛答应赡养父母，自是再无牵挂，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为情郎报仇。
嫏嬛对此无法感同身受，但她尊重这个姑娘的做法，只是这事，确实让她的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过嫏嬛倒是不觉得后悔，这个姑娘就算被强留了下来，活着也是具行尸走肉，死亡于她而言，也许才是解脱。
嫏嬛将抄家得来的金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交给会大乾语言的官员，出使大乾，去买烟花和番薯种子，另一部分则留下来请匠人研究白纸，一旦研究出来了，嫏嬛就会想办法举行小范围的科举，然后开始正式插手朝堂。
青鸾国的土地太过贫瘠，很多农作物种上不是存活不了，就是长得营养不良产量少，可偏偏这个年代的主粮，只有粟米，余者就算种出来了，也没人会去吃，久而久之，番薯之类的哪怕从塞外交易来了，种成之后也是拿来喂给牲畜。
最后一点点钱，则被嫏嬛用于购买百姓家恭桶中的那啥，一文钱一桶。
对百姓来说，这等好事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年代还没有化肥这个概念，大乾可能是有的，但必然是作为机密不让外人窥探，所以青鸾国的粮食的产量一直都是看天吃饭。
要想行兵打仗，粮食是绝对得管够的，青鸾国土地是贫瘠，但也不是没有改善方法。
虽然嫏嬛只是纸上谈兵，但也总好过他们把这些玩意全都倒河里要好。
没错，这个年代的粪便处理方法，就是本着就近原则，随便选一条河倒了了事，所以风景远看山清水秀，近看就跟林升一样，被熏得直把杭州作汴州。
当然，这些玩意儿肯定是不能放在皇宫里的，不然嫏嬛还怎么住。
她让宫人们在背风的一座山脚下堆肥，等过个七八天后，再拿来混进土壤里。
嫏嬛在九州时，曾试过种田，但那会儿她哪知道堆肥这种事，直接就往菜上倒，结果菜都死了，也是在这之后，嫏嬛才知道刚到的新鲜粪便是不能往上浇的，得堆肥。
不过嫏嬛做的这事，在大臣们看来实在是有些恶心，嫏嬛解释自己在某本残破古籍上看到了增产的方法，所以打算拿自己的地去试一试，若是成了，就全国推广，就是不成，反正损失的也不是他们的地。
大臣们这才作罢，嫏嬛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民间传出皇帝喜欢玩屎的传言来，实在是这个年代对信息管制并不严格，皇宫中的宫人更是各个大嘴巴子，青鸾国只管官员们的嘴，却不会管老
百姓的，就是老百姓指着皇帝鼻子骂，他们都能装瞎。
不过嫏嬛还是派人去控制了一下舆论，把自己描述成一心为民，为了百姓甘愿以身涉险的英雄型人物。
大臣们自然没几个信的，但下层却基本上没有怀疑。
第75章
这时候，大臣们还没有发现嫏嬛的险恶用心。
嫏嬛把自己在民间的形象塑造得跟个圣人一样，那到时候倒霉的会是谁？
更何况，青鸾国就这么大点地方，京中跟老百姓沾亲带故的大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的政令被联合否决了，嫏嬛就可以煽动民心，这时哪怕他们不情愿，也得慎重考虑嫏嬛的提议。
他们看不起泥腿子，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忌惮泥腿子了。
要知道，青鸾国地方小人也少，几乎全民皆兵，真碰上事了，七八岁的孩子都得拿着武器上战场，所以真把他们惹怒了，直接就能提着家里的管制刀具去大臣府里砍人。
自己的命多金贵啊！所以他们平常敢剥削他们，却不敢真的让他们狗急跳墙。
这事之后，嫏嬛便没再做多激进的事，只是招募了些墨家的子弟，帮自己研究白纸水车等物，至于轰天雷，只等派去出使的使臣回来便用不了多久就能研制出来。
在这方面，嫏嬛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专家，毕竟在九州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着手研究了，不用靠墨家，嫏嬛自己便能捣鼓出来。
在青鸾国，墨家并不受欢迎，毕竟一个穷得连国王每次吃饭桌上都只能摆上两三道菜的国家，哪会有心思去管那些奇技淫巧？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就没有墨家生存的土壤。
不过青鸾国却并不是没有墨家的人在，恰恰相反，肯千里迢迢来到青鸾国的墨家子弟一直不少。
因为墨家主张兼爱非攻，简单来说，墨家的弟子，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圣母。
这可跟未来那些嘴上圣母不同，墨家是身体力行的贯彻着他们的理念，哪里贫穷落后，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给钱给人还自带干粮，这种人，哪怕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觉得他们脑子被烧坏了，但也不排斥他们的存在，这也是唯一一个无论出自哪个国家，都不会被禁止去其它国家的流派。
这是因为他们的理念主张，致使他们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注定得不到君主的重用，故而在不影响政治的前提下，哪个国家都不排斥他们送温暖。
所以嫏嬛征召他们，墨家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甚至在嫏嬛的画大饼技术和精湛的演技下，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
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群技术人员，嫏嬛也没指望他们在政事上有什么建树，直接分了个青鸾国最贫困的县给他们治理，随便他们撒钱帮这些人干农活。
不过墨家却没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反而觉得自己的理想有了实施的土壤，尤其是嫏嬛顶着巨大压力，以绝食威胁大臣们给他们挣来了这个机会，更让他们感激涕零，几乎不分昼夜的帮嫏嬛研制她想要的东西。
大臣们反对，自然是不出嫏嬛意料的，毕竟他们羞于与一群成日跟泥腿子为伍还从不穿鞋的人为伍，要是原身，这会儿就是不想妥协，也不得不妥协。
毕竟民间没有声望，朝堂之上也没有，她拿什么一意孤行？
可嫏嬛不同，绝食这招一出，被嫏嬛刷满声望的百姓立马就对反对的官员府邸虎视眈眈了，于是这条政令便飞快的被通过了，百姓在此事上得到了巨大的精神满足感，拍拍屁-股又回去种田了，反对的大臣们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人给杀了。
青鸾国并没有终生侍奉主人的奴仆，无论是皇宫还是大臣府里，所征召的奴仆都是国内实在过不下去的百姓们，皇宫和大臣们为他们发放口粮和少许银钱，他们则通过劳动来获得一切，一旦攒够了钱，大多数都会选择‘辞职’，毕竟除非迫不得已，谁愿意给人当奴仆？
这些人，由于曾是青鸾国的百姓，不能随意打杀，跟外头的百姓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一旦他们给百姓放行，亦或者是头脑一热，直接在府里行刺杀之事，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这种奇葩的制度，也只有在青鸾国，才有存在的可能性，毕竟太穷了，想随意打杀一人，都得慎重考虑还买不买得到‘新’的人。
而大臣们的妥协，几乎便昭示着一个新的制度的开启。
先是白纸被研究了出来，虽然只能勉强被用来书写，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嫏嬛见白纸生长出来后，便立即开始举行科举，这个科举，跟后世科举自然是有很大不同的，毕竟这年头能认识字的都得是家底殷实的人家。
且为了科举顺利举行，嫏嬛不得不捏着鼻子将这份蛋糕分出了些许，至少选出的人才中，有三层会是青鸾国皇亲国戚的，闭着眼阅卷都得让他们通过第一阶段的考试，不然这群人面子往哪搁？丢了面子，这群人绝对会找各自理由反对科举。
嫏嬛将科举分为了三个阶段，第一段只考能不能认字，能不能写出一些先贤典籍，卷面是否整洁；第二阶段考数学，毕竟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不是说说而已；第三阶段考的则是政治，遴选出理念跟她相合和能被她的理念影响的。
当然，其中文科特别出众的，嫏嬛也会把对方收入门下，文人的嘴可不是说笑的，通过他们写的诗词歌赋，嫏嬛完全能被塑造成一个天生圣人，对底层和中低层那些觉得自己掌握了天下局势，实则似懂非懂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大杀气。
于是就这样，在青鸾国的第一年，嫏嬛便以积蓄为主，分化、拉拢，让民间基本只认她这个皇帝，高层亦被科举找来的士子不断攻占，军队亦被嫏嬛所掌握，代价则是，德王死了。
对这个在军事上有一定能力的德王，嫏嬛其实还挺想收拢进自己手里的，只是跟被大乾吓破了胆的贤王不同，德王从始至终都对皇位落到了嫏嬛身上而不满，拥兵自重，虽然没想杀死嫏嬛继位，但要说他没打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最关键的，贤王在大乾走了一遭后，只余后怕，而德王走了一遭后，却生出了极大的野心，认为女人就该像大乾那样，在家相夫教子，他在位期间朝堂上的女官，被挤走的不知凡几。
尤其是他几乎没有掩饰对女子轻蔑的态度，早就让许多女官不满，于是德王在一日纵马捕猎时，马受惊之下，将他摔了下去，当场不治身亡。
嫏嬛觉得，德王的想法是很可笑的，举国上下都认为原身这个皇位是靠运气得来的，连原身都这么认为。
但稍微动脑子想一下就清楚，这个皇位，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毕竟，大乾不希望附属国的国王会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先皇教育子女时有没有暗示贤王和德王‘藏拙’嫏嬛不清楚，但当她将原身给一起派出去时，结果便早就注定了。
如果先皇真的没考虑过让原身继位的话，她根本不可能能平安到大乾皇都，她可以在路上病死，可以残疾、可以不能生育，先皇有无数种理由，让她彻底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
不过真相究竟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嫏嬛也并不在意这一点，贤王在看到了轰天雷威力后，便成了一个坚定的主战派。
在大乾险些身亡的经历，让她此后数年虽钦慕于大乾的繁华，却不再踏进大乾半步，谁都知道她胆气已失，但身为曾经青鸾国政坛上最活跃的大皇女，她从不缺乏野心和报复心。
没可能报复的时候，她自然是能缩就缩，但一旦有可能报复回去，她就会变成一头饿狼。
尤其是在见识过大乾的繁华后，她几乎日夜憧憬着自己能住在那样的地方，吃着青鸾国几乎一辈子都不能吃上几回的珍馐。
贤王的这种心态，也让嫏嬛觉得大乾即将灭国绝对是大势所驱，毕竟你丫把别人国家打服了，竟然不知道教化他们？
等他们说着大乾的语言、穿着大乾的衣服、以自己是大乾人为豪的时候，谁还会在意自己国家曾经的屈辱史？恐怕到那时，反而会怨先辈不懂事，没有第一时间投入大乾吧。
然而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只每年让附属国朝贡，安插了人手去监视，却没有教化，也许是觉得那些文化知识只有大乾人才配学习？
嫏嬛不知道大乾的国君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大乾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估计得有一大半国家‘不忘国耻’，养的全是一群白眼狼，哪怕是一直都是别人附属国的青鸾国，都一直被耳提面命的教导着，一旦有机会，就得立马自立。
毕竟给人当走狗，哪有自己当主人来得爽？子民也不用看到大乾子民，就自觉低上一头了。
事实上也不出嫏嬛所料，国君由于勤政缺乏锻炼，身体在上位后便迅速衰败了下去，没有子嗣的缘故，也导致了他地位不稳，在今年更是因不慎脚滑，险些丧命。
几个兄弟的子嗣，借此发生了政变，虽没能成功，但也让国内人心浮动了起来。
趁此机会，几个归顺于大乾的战败国揭竿而起，气得国君有吐了几口血，直接被气死了。
第76章
数百年的安逸生活，让大乾的绝大多数人都失了危机感，认为随随便便派出一支军队便能镇压反叛，依然专注于内斗，将重心放在谁能最后登上皇位上。
却不知那些野心勃勃的战败国，为了这一天究竟筹谋了多久。
于是短短一月了，战败国便连连传来捷报，其它附属国一看大乾此时几乎犹如拔了牙的老虎一般，立马便也跳了出来，少数按兵不动的，心下也蠢蠢欲动，只是谨慎作祟，还打算再观望些时日再跳出来罢了。
趁着大部分国家的视线都被大乾吸引时，嫏嬛便毫不犹豫出手吞并了平常有所摩擦的邻国，然后让文官出动，开始宣扬他们青鸾国和他们三百年前是一家，将入侵打成兄弟间挣家产，如今他们只是回归了大哥的怀抱而已。
文官的嘴，骗人的鬼，高层对这套说辞是半点不信的，但对没开智的百姓来说，却是立马就信了，毕竟连皇室人员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实际上，皇室人员只是为了自己日后还能过酒肉池林的生活睁着眼睛把国家给卖了罢了。
这些专门为了游说、教化而生的文官，可是嫏嬛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别的能力没有，但嘴皮子绝对利索，在这之前，他们也就只能靠拍人马屁过活，现在却是有实绩的功臣，可想而知他们为了这事会有多疯魔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想靠拍马屁登上高位的，更何况，被吹捧得多，奸臣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忠臣，哪还会记得自己一开始拍马屁就是为了求财求权？
名利，是大多数人都无法逃脱的幻想乡。
精神方面的镇压，绝对是比身体上的镇压更要来得让人不知反抗为何物，嫏嬛前世生活的世界，有一句话叫做‘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穿着、礼仪、语言这些都是一个国家的文化传承，如果他们穿着另一个国家的衣服，用着这个国家的礼仪、说着这个国家的语言，三代之后，基本就能成为‘不肖子孙’，把自己的先辈给忘个干净，再也没有反叛的意识。
只要精神上认同了一个国家，那这个战败国基本很难再反叛回去，就算背叛了，也有很大可能依然遵从着这个国家的制度，而不会费心去恢复‘祖制’。
所以嫏嬛在青鸾国里除了屯兵以外，养了一大堆能言善辩的书生，为的就是攻下别的国家后，靠他们的洗-脑包镇压其它国家的百姓。
青鸾国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就算把其余国家给打下来了，怎么让国家不时时想着反叛，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就需要靠文人这张嘴了。
附近的国度，就说他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将战争化为内斗，削减百姓的抗拒情绪，当然，这种说法也就只能对周围的几个国家有用，再远些，就没人信了。
毕竟周围的几个国家离得近，互相之间有沟通，因此民俗差别不大，长相穿着差别也不大，国内读书人也少，忽悠起来自然也就容易一些。
而离得远些，嫏嬛就开始扯起神权天授的旗帜来，将自己描述成一个不忍百姓受苦刻意下凡转世投胎的上神。
什么一出生就有青鸾投怀，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五岁射虎……总之怎么牛逼怎么吹，反正吹牛也不用上税。
至于大乾，则抹黑成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毕竟此时大乾还是名义上的诸国共主，所以哪里发生了天灾，都能往它头上扣屎盆子。
要知道，古代皇帝管的可是很多的，连天什么时候下雨都要管，所以一旦国内出现了什么天灾，都能跟皇帝联系上，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老天降下责罚。
当然，仅只是造势还是不够了，嫏嬛还找了闻名诸国的神棍，有些‘据说’为她看了相之后眼睛就瞎了，或者自己身亡，死前曾言‘贵不可言，非我等卑贱之人可相之’。
该怎么造势，嫏嬛还是很清楚的，每到一个国家，就安排‘水军’开始瞎吹，又找出几个识趣的高层背书，被忽悠住的基本不少。
古代的高层，其实大多都是不信这些的，必要是完全能拿漫天诸神为自己谋利，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极迷信。
至少吹得多了，还真有些人心里打鼓，怕针对嫏嬛真的就是得罪了神仙，毕竟嫏嬛掌握的轰天雷，对他们来说实在骇人，实非凡俗所有，被不少人视为神物。
嫏嬛也清楚这等杀伤力武器的作用，因此每个制作的匠人都被牢牢保护着，确保不会被人得知具体制作过程，当然了，他们本身确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嫏嬛采用的是流水线工程，每一个部门只负责一小部分，怎么制作成成品的，他们自己也是懵的。
也正是因为轰天雷，嫏嬛才能如此顺利的拿下许多城池，毕竟要抗争的对象是个神仙，换谁谁上战场不慌，因此嫏嬛对面的敌军，往往士气都算不上高，甚至有些城池在嫏嬛到了之后，就主动大开城门投降。
因此短短一年，嫏嬛便几乎快打上了大乾的国都。
不过嫏嬛并没有急着打上去，而是开始消化战果，几乎百战百胜的战绩，造就了嫏嬛的神话，但同时也让这支队伍的构成变得极其复杂，不过只要军队不乱，其余也就无所谓了。
嫏嬛的军队，采用的是军事化的管理，每日早晨都会让军队念口号，如此将别国军队打乱加洗-脑，他们就如投入海中的水滴一般，思想被其余人所同化，再加上嫏嬛时不时阅兵、宣传，哪怕青鸾国本身人少，也并未因为嫏嬛的急功近利导致这支庞大的队伍分崩离析。
军队一直都是听令行事，嫏嬛实行军事化管理后服从更是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嫏嬛的洗-脑展开得不可谓不顺利，但在文人中就不一样了。
拉拢一批，打压了一批，杀了一批后，这些文人倒是勉强老实了下来，嫏嬛选择军队在大乾外休整，也是为了彻底镇压他们，让他们之后不至于拖后腿。
易服、改变语言、遵从青鸾国的习俗，如此连削带打之下，文人间明面上的反抗之声便很弱了。
当然，也确实有刚烈不屈宁愿死都不愿意背宗忘祖的，不过历史一向由胜利者书写，对方死后嫏嬛立马就开始抹黑他，说什么他要拉着整个国家陪葬，对嫏嬛破口大骂，嫏嬛恼怒之下要血洗全国云云。
总之，什么屎盆子都开始往他身上扣，就如同对付大乾一样，身前身后名都没了。
但许多文人，为的便是身前身后名，嫏嬛这种做法，足以让他们恐惧，他们不怕死，但无疑是怕遗臭万年的，嫏嬛立了一个典型后，便立马安分了下来。
主要是，不安分的不是远离了政治中心，就是被嫏嬛杀了。
任何一个国度的崛起，都是充满血腥的，嫏嬛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然，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也是很多文人们，对嫏嬛身上的传言也是将信将疑。
毕竟对于一个封建国度来说，嫏嬛的很多行为确实充满了神秘气息，更何况，这片土地在大乾‘获罪于天’后，确实是充满了乱相。
蝗虫、地震、洪水、暴雨，据说甚至有雷劈倒了皇宫内的一棵古树。
而嫏嬛这边，却发明了有利于文人的白纸，让骑兵能自由弛聘的马蹄铁，甚至嫏嬛本人还梦到了地龙翻身，提前拯救了一座城的百姓。
更有传闻，她曾去过一个爆发了瘟疫的小镇，结果她坐镇一周后，瘟疫便不药而愈，这怎能让人不将她当作神仙下凡，天生圣人？
种种神迹之下，信嫏嬛是神仙的人早就占据了人群的大多数了。
对此，嫏嬛倒不意外。
信息碾压，她又用了那么多手段，这种情况下要是还不能成事，嫏嬛都得怀疑人生了。
不过有些事，也确实是巧合，每逢朝代更迭，必有天灾相伴，这是世界本能不想天地动荡产生的反制措施，所以这些天灾，可以扣到大乾头上，其实也能扣到反叛国头上。
但论及对舆论的处理，这些人哪里比得上嫏嬛？所以哪怕大乾之后反应了过来，宣称这是因为他们反叛才引得老天不满，信得人也少。
至于地震，这点观察城内的动物，和嫏嬛自己的星命术就能看得出来，古代的相师并非全无本事，还是能预测出一些事的，毕竟虽然小世界内没有修行者，但那只是因为规则不全的缘故，基本法则还是跟九州差不离的。
当然，嫏嬛也清楚，这其中必然也有太虚天的手笔在，身为太虚天掌握的小世界，他们基本上都会遏制王朝更迭带来的大天灾，免得死得人太多不够用，而这次，对方也许是想卖个好，并没有遏制天灾的发生。
而一直压制带来的反弹，足以让这个世界变得千疮百孔，每到这种时候，便是各种教派起势之时，嫏嬛自然也就让成了许多人的救命稻草。
毕竟比起光凭一张嘴皮子瞎吹的教派，嫏嬛好歹是出过实绩的。
第77章
这两年的亲身经历，也让嫏嬛更加坚定了攀登道途的决心。
生命被掌握在他人手里的身不由己，实在看得嫏嬛不寒而栗，哪怕他们并没有被人刻意针对，可这对他们来说，依然是致命的。
越是沉迷于争霸之中，嫏嬛反而越是清醒。
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嫏嬛甚至没想起过修行之事，专心夺权争利，但嫏嬛凭此，反倒模糊的感知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表现在外，却非让她看起来更加神圣，反而有些内敛，比起最初给人的那种更像‘仙’的疏离感，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拥有雄才大略的当权者。
但这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件更让人感到恐怖的事。
当一个仙彻底了解了人间的规则，那无疑是件很可怕的事。
试问，当她彻底了解人间的规则后，还能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其实有的，不仅有，还很多。
虽然嫏嬛光环加身，看上去如同天命所归一般，两年多就打到了皇都脚下，但事实上她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
在前进的路途中，被她所打败的国家，大大小小发生的叛乱其实不少，在高层眼里，她是有意纵容，借此清洗掉不能光明正大杀掉的人。
但实际上嫏嬛却并非有他们想得那么足智多谋，嫏嬛虽然还算聪明，但毕竟经验浅薄，哪怕到了现在，也依然时不时会做下错误的决策。
而之所以在别人眼里看来一切都有惊无险，仿佛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纯粹是因为嫏嬛想得比较多，未谋胜先谋败，光失败后的后路都想了将近十几条，这种情况下，哪怕嫏嬛的决策确实失误了，她也能从容去收拾烂摊子。
对此，嫏嬛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常规意义上的强求，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小心思，都拥有极端强大的自信，一路走来所向披靡，反倒是他们的对手，因为想得太多而瞻前顾后，因此错失战机而死亡得不在少数。
嫏嬛不知道，现在的顺利，会不会让她更加‘多想’，以至于彻底缺少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要知道，有些事，是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有那么多条退路供她选择。
不过嫏嬛也没有在这点上多纠结，处理好文官集团后，便悍然对大乾皇都发起了冲击。
这是个拿人命去填的战争。
因为皇都身为大乾数百年用心经营的中心，内里百姓的忠诚度远不是其余地区可以比拟的，哪怕嫏嬛名头响亮，但说实话，皇都中的百姓由于离皇宫太近，时不时便有皇族施以恩惠，根本无法与皇都外的人感同身受。
毕竟是数百年积攒下的忠诚，远不是几句嘴炮舆论就能动摇得了的。
所以这事场拿人命去填的消耗战。
城墙上烧开的沸水、滚石乃至粪汁火把，不断的从城墙上落下来，让攀登的将士们死于非命，尸体堆积在城墙下，鲜血将脚下这片土地都染成了赤红，几里外浓郁的血腥味都依然清晰如近在眼前。
嫏嬛拿着望远镜看着这惨烈的一目，不由蹙眉。
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除非是变态，不然大多数人都会因此感到心情沉重。
尤其是，这些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因自己而死，心情就更加难以言喻了。
毕竟，命令是她下的。
但历来战争，哪有可能不死人的，嫏嬛能做的，也就是把这些打头阵的先锋兵换成跟自己疏远的军队，毕竟，反正都是死，死得自然不能是她的死忠了。
正好还能借此消灭掉一堆不稳定因素。
哀鸿遍野。
嫏嬛甚至能看到，滚烫的沸水浇灌在士兵身上，士兵哀嚎着坠落，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沸水的浇灌而变得腐烂，露出里头鲜血淋漓的骨肉。
残忍而震撼。
嫏嬛却蓦的笑了一下，颊边的梨涡趁着如血的残阳，让人不受控制的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来。
我，
果然是个反派。
嫏嬛在心中自语。
她仅仅只是假惺惺的同情了一下，连伪圣母都算不上，内心真正想的，竟然是双方就这样消耗下去，待她登上皇位，地位无疑会更稳固。
因为不服从她的，都只能在地下反抗了。
同情心，她有；怜悯心，她亦有。但当这些影响到了她的利益时，连出现在眼里，她都觉得碍眼。
她这种人，要么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么，就只能在棺材里躺着，被人反复鞭尸唾骂了。
但，那又如何？
自私的基因，是刻在人骨子里的，她会继续前进，虽然，她并不清楚未来自己会是何种下场，但她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她只会一条道走到黑，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条路是错误的，但对她来说，这是最让她满意，且不认为有错的路！
她将望远镜收了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青色的旗帜见此立马动了起来，将消息传入最前方，将领见此，立马吩咐手下士兵，将‘神器’抬了出来。
下一刻，‘轰’的一声，让人只能仰望的巨大城墙轰的摇晃起来，血肉飞溅，烟尘四起，巨大的蘑菇云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再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开，再烟消云散。
“她怎么敢？！”
戴着金色冕旒的帝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屹立了数百年的城墙，终究被炸毁，而与之一同毁灭的，是分不出敌我的将士。
寂静，
令人压抑的寂静，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始揉起了双眼，仿佛自己仍在梦中，看错了。
要知道，由于‘神器’的威力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嫏嬛是不会动用的，尤其是在涉及到人命的前提下，每次使用更是慎之又慎，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是直接落在空地上，给予人警告，消耗他们的士气，让官兵们自愿打开城门的。
所以皇都内的百姓，虽然大多数都不觉得他们能抵挡得住这支百战百胜的军队，但也不认为皇都会很快陷落，至少能给他们拖延出一个能从容逃离的时间。
但谁能想到，对方这次的行为竟然会如此激烈？竟是连自己麾下士兵的姓名都不在意了！
嫏嬛并不是杀戮的爱好者，杀戮只是手段，却并不是目的，更不是享受。
对嫏嬛来说，民可使，使之，不能使，杀之。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他们再好，在嫏嬛眼里，也该做个死人，她至多，让他们的身后名变得响亮。
士兵在震撼过后，听从长官的智慧，从破碎的城墙杀了进去，嫏嬛跟在后头，慢慢走了进去，地面犹如刚下了雨一般，积起了红色的血洼，让原本对此行激动万分的人，此时也变成了哑巴，一言不发。
嫏嬛看着皇都的建筑物，残阳、惨叫，让这些古朴的建筑物，蒙上了一层落魄的阴霾。
一步步走向皇宫，嫏嬛觉得，脚下走的仿佛不是路，而是尸山血海。
这却并未动摇她的意志，她来这个世界的目标，终于是达成了，不算高兴，却也不觉得后悔。
……
三天后，嫏嬛登基，头戴天子冕旒，在文武百官的视线下，一步步朝着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走去。
宫内还有未散的血腥味，但官僚们，却再没有刚进来时的沉重，因为接下来的事，足以让他们忽视这一切。
毕竟，皇都既以拿下，陛下登基后，就该论功行赏。
这种激动、兴奋，足以让他们忽视三天前的所见所闻。反正，死的不是他们的人，骂名也不是他们背。
嗯，锅被嫏嬛甩在了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表示他跟大乾有着深仇大恨，现在已经被她下令处死了。
这个操作，嫏嬛做得很熟练，没人信也无所谓，她只需要扯一个理由罢了，反正若干年后，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她坐在鸾座上，透过眼帘看着下首的百官，不由想，这些跪拜的人中，究竟有几个，是真正效忠、听命于她的？
而这些效忠的人中，在享受到了权力之后，又是否会将屠刀指向她这个君主？
帝王的多疑凉薄，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嫏嬛甚至已经思考好了，该如何卸磨杀驴。
但更多的，却是在他们的‘万岁’声中，感受到了一种帝王才能拥有的奇妙感受。
天地尽在她手，万物苍生，世间种种，都能因为她一语而改变，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改变。
从此以后，生杀予夺，随心所欲，理论上，在封建王国，没有任何意志，能束缚住皇帝。
“朕即国家。”
难怪，无数人，会忍不住为了这个位置奋不顾身。
但这样滔天的权势，却依旧让皇帝有种种枷锁加身，不勤政爱民，会有民众举旗造反；不听取大臣意见，会被口诛笔伐，还会有人，将一切记录在册。
更甚者，哪怕他们被称为在世圣人，也依然逃不过生老病死。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对凡人来说，终究只是一个奢望。
权势虽好，却不是她所求。
正如她一直所说的，权谋心计，都只是手段罢了，这种途中的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诱惑，就像许多人宣扬的美好爱情一样，都是在引诱着修行人往别的路上走。
是毒。
第78章
在小世界里，她随便的一句话便有无数人将之奉为真理；她随便下的一道政令，影响的便是无数人；但凡她想要的，无论别人舍不舍得，都会献给她。
这种予取予夺的感觉，无疑是最烈性的精神du品，腐蚀着人的意志。
身在局中，嫏嬛反而越发冷静，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始终独善其身。
官员中的争权夺利、宫人间的明争暗斗，这些芸芸众生，都在想尽办法的攀登，有人在过程中死去，有人最终走到了终点。
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孤家寡人。
并且，没有人会是胜利者。
心中有所求者，求而不得才是常态。
求长生者不得长生、求权势者不得权势、求超脱者陷于泥泞、求理想者半道而崩……刻意追求，却反而离所求的，渐行渐远。
它们既是激励着人向上的动力，同时也是包裹着du药的糖霜。
我，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吗？
嫏嬛扪心自问。
她其实很少思考这种哲学性的问题，因为她觉得这没有意义，毕竟难道你知道了这条路上大部分人都陨落在了途中，你就不会去走了？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自己会是那个陨落在途中的，而会认为自己是那个能走到终点的，嫏嬛亦如此。
所以这个问题，本就没有答案，也没必要去求得一个‘正确答案’，毕竟谁又能知道，这个正确答案，它真的就正确吗？
至人是怎么回事，嫏嬛好像懂了。
她心中不由闪过上辈子无意间在图书馆从别人书上惊鸿一瞥看到的文字：“……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
这句话原句是什么，嫏嬛不知道，她也只记得什么一句，甚至连具体意思，都要连蒙带猜，此时却隐隐有所明悟。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至人，只是常。
嫏嬛为这次突然而至的感悟落下了结束语，脸上露出浅淡地笑意。
在外人眼里，自不知道嫏嬛刚经历了一场问心之路，成功踏入了至人宗师的境界，在他们眼里，嫏嬛此时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一举一动，与周围没有丝毫割裂感，仿佛她本身就属于这个天地的一部分一般。
嫏嬛并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修行进境有了些许增长，虽然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在下小世界的这三年内成就至人宗师，但其实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毕竟修仙这种事，最常见的情况便是求而不得，你想要什么，偏偏就不给你什么。
所以自她进入小世界到现在足足过了两年有余，她却什么感悟都没有，嫏嬛并不觉得意外，身为一个理科生，嫏嬛觉得自己是缺乏想象力的，可偏偏，修仙的世界，讲究的就是玄学，一场领悟，抵得上十年苦功。
勤能补拙这条定理，也不是在什么地方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好在，最后三个月内，还是让嫏嬛领悟到了。
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把路给走窄。
修行这事，不能假他人之手，你领悟了什么，那就是什么，至于你领悟的究竟跟别人有没有偏差，那谁能知道？
不过跟对方领悟的不同，却并不代表这就是错的了，一千个人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就像嫏嬛自创的那本《葵花宝典》，她写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本遗祸无穷的功法，可偏偏，还真就有人以此练出了名堂来，且副作用并不大。
仿佛她这个原作者，
根本就没看懂过这本书一样。
所以嫏嬛对自己领悟的究竟符不符合主流，并不感到忐忑，在她眼里，至人就是常人，至人，有些人理解为极致之人，有些人理解为是从超凡脱俗到‘无我’，有些人以为这是个跟圣人相差不大的词。
嫏嬛在来到小世界之前，查看了很多资料，看到了很多修士对此不同的理解，在这之前，嫏嬛也是认同他们的理解的，但亲自在小世界游历了一番后，嫏嬛却将原本认同的观念完全推翻，得出了只属于自己理解。
至人，不是达到了无我境界的人，不是极致之人，就是常人，是道中的一部分，是与道为一。
……
…………
自己来到小世界的根本目的已经达成了，嫏嬛便筹谋着该如何离去，毕竟凡事有始有终嘛，如果直接就这么走了，那这个刚整合好的天下，必然又重新陷入到战乱当中。
虽然在这之前，随着嫏嬛的命令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但这并不意味着嫏嬛就已经失去了怜悯之心了，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可以不折手段，可现在目的都达成了，她那被踩在脚底下反复碾磨的良心，自然也就被重新安了回去。
所以嫏嬛琢磨了一下，决定将离开的仪式搞得声势浩大一些。
毕竟直接失踪肯定是不行的，病死也不可能，她之前又是吹自己是神仙下凡，又是吹自己是在世圣人的，要是病死失踪之类的，那不是打自己脸吗？与其如此，还是直接‘飞升’算了，飞升时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下任继承人给定下，料在这种神乎其神的情况下，也没人敢反叛，至于对方守不守得住这份基业，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又不是保姆，能保一代已经够了，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去世了，第三代反叛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三代之类，余威犹在，嫏嬛有理由相信，如果她现在去建造陵墓，之后揭竿起义的军队路过她的陵墓没准还得祭拜一番才敢走。
不过继承人该选谁，嫏嬛其实还在犹豫当中，太女裴婧倒是一个好人选，这倒不是说她是天生的雄主，而是她确实肯学，善于发现总结，勤勉自律，有疑问也不会一直憋在心里，确定自己想不出后便会直接问嫏嬛。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嫏嬛是有将她带回太虚天的打算的。
毕竟能看破大能做下的、堪称天-衣无缝的伪装，她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把她带回去悉心培养，嫏嬛相信，她一定能成为自己手里一枚绝佳的好棋子。
甚至，嫏嬛都不会把她交给别人带，而是会让她直接拜自己为师，毕竟她这个能力，对嫏嬛来说还是捏在手里更放心，她甚至都已经想象出了多种用法，只待去试验了。
不过嫏嬛倒没有直接替裴婧做下决定，这倒不是因为她民主，而是有这种天赋的人，想也知道，她自己的记忆必然也容易被别人篡改，洗-脑那些手段可能也派不上用场，直接把她练成傀儡，嫏嬛害怕破坏了她这种特性。
所以思来想去，嫏嬛放弃了强迫的做法。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实在说服了对方，那也就算了，毕竟等把对方培养出来的时候，没准她已经不需要对方了呢？
当然，能得到自然是更好的，不过嫏嬛习惯了先预想失败而已。
她让人将裴婧叫了过来。
嫏嬛并没有改国都的打算，毕竟大乾的国都修的比青鸾国的好多了，所以在打下大乾后，嫏嬛便直接住在了大乾的皇宫当中，并没有换个政治中心的打算。
一炷香后，才见裴婧进了大殿，一如既往的朝嫏嬛行着大礼，听到叫起后，才直起身子来。
“不知陛下唤儿臣过来是有何事？”在被嫏嬛识破后，裴婧的称呼其实是没有任何改变的，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后来则是隐隐抱着拉近关系的想法。
嫏嬛对此是无所谓的，反正被占便宜的也不是她，不过嫏嬛让她在私底下将母上这个称呼给改了，毕竟喜当妈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我要回去了，”嫏嬛从座位上站起来，蹲在裴婧面前，“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裴婧沉默。
她自然清楚，嫏嬛说的回去自然不是回青鸾国，虽然一开始将嫏嬛视为妖怪，但说实话，就以嫏嬛表现出的这些，称她是神仙还是妖怪都没有意义，反正都是他们这些凡人惹不起的。
所以裴婧自然知道，跟嫏嬛回去代表着什么。
那绝对会是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新天地，哪怕嫏嬛不曾透露过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裴婧也能想象。
凡俗世界，哪怕权利再大，到老时也不过一场空，更别提万一运气不好，遇上像嫏嬛这样的人，连反抗都做不到，整个国家就可能分崩离析了。
这样的诱惑，哪怕裴婧尚且年幼，对长生不老不如寿命将近之人那样渴望，也明白这究竟是多大的好处。
这远非一个国家下任继承人可比的。
但是……
裴婧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多谢上仙美意，儿臣也心向往之，只是恕儿臣难以从命。”
嫏嬛有些好奇：“为何？”
“……我是青鸾国的储君，国在前，我在后，”裴婧沉默了许久，才坚定道，“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弃这个国家而不顾。”
跟她的母亲不同，裴婧自出生起接受的就是储君的教育，从小老师的循循教导，这两年跟着嫏嬛征战四方，更亲眼见到过战败国是如何向嫏嬛祈求栖息之地的，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随着嫏嬛离开，这个国家的未来。
贤王不适合这个位置，嫏嬛打下的江山太大了，她压不住那些能臣弄臣，她也没有其它兄弟姊妹可以替代她，靠着嫏嬛的余威，也许继任者能勉强管理好这个国家，但下一任呢？
裴婧不想这个国家，二世而亡。
更不想青鸾国的子民，被反叛者赶尽杀绝！
第79章
裴婧的想法，嫏嬛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嫏嬛却并不认同。
她是一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责任心只会在不会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的情况下才会产生，所以就算处在跟裴婧一样的位置，她也大概率会做出跟她截然不同的选择出来。
并且，她反而会去质疑那个做出跟自己截然不同选择的人。
当然，嫏嬛倒不是觉得跟自己意见相左对方的选择就一定是错误的，也不是质疑她现在做下的决定并不是出自本心，恰恰相反，嫏嬛相信她是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毕竟这种做法相当于放弃了更远大的前途，如果是假的话，她图什么？
但嫏嬛却认为，她日后有很大可能会后悔。
裴婧现在还年轻，又被保护得很好，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并不渴望长生不老，也对强大的力量没有执念，内心的责任感直接压倒了对修行的渴望，可日后呢？
当她垂垂老矣，发现自己走几步路就开始喘气，看到自己原本的华发变为银丝，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嫏嬛习惯性以阴暗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不过此时的想法其实跟阴暗搭不上边，只是纯粹以现实为基础发散思维而已。
君不见，多少英明神武的帝王，在上位后期，莫不沉溺于求仙问道，为此做出荒唐事的不在少数。
譬如始皇帝、譬如刘彻……
人的想法，一直都会随着年龄而变化，甚至完全推翻自己年轻时的想法，所以嫏嬛很好奇，裴婧在执政晚年，是还坚持着自己如今的想法，还是跟那些‘前辈’一样，开始恐惧死亡，用尽各种方法试图长生不死？
结局究竟如何，时间会证明一切，嫏嬛也没有非让裴婧答应自己的打算，所以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虽然有些遗憾裴婧没能落入自己手里，不过对方也不是或不可缺的，因此嫏嬛没想再争取一下，只是在心里加深了一下印象，等出去之后差人留意一下裴婧，等她老年死，她再过来问一问，就知道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见嫏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不满，裴婧心下松了一口气，朝嫏嬛行了一礼后，这才恭敬退下，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
由于不想‘飞升’那天出现什么意外，嫏嬛并没有在做下决定后就立地飞升，而是打算选一个良辰吉日，可惜还没等那个好日子到来，嫏嬛就因为另一件事不得不暂缓离开的脚步。
——青鸾国国内有瘟疫发生，已经有一座小县城，变为了死城，往都城传信的信使，亦感染了瘟疫，一路中不知感染了多少人。
朝堂因为这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哪怕在嫏嬛眼里，这亦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要知道，古代的传染性疫病，大多时候都是人祸，只有少部分是因为天灾。
而最近这几年，虽然发生过一些天灾，但因为并不严重，救治又及时，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而人祸，就更不可能了。
古代的瘟疫，都是随人走的，再精确一点，就是随军队走的。
毕竟每支军队都是行走的造粪机器，每天产生的粪便都是个天文数字，而这些秽物上又带着无数病菌，一旦没有处理好，瘟疫便会发生。
而两支军队打起来时，死去的尸体堆在一起，也是很容易产生瘟疫的。
不过这么久以来，哪怕古人并不懂什么叫科学，但也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传染病，所以每次交战后，双方都会收拢尸体焚烧或是掩埋，因此发生瘟疫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嫏嬛在开始打仗后，也格外注意这一点，毕竟这不是九州，一旦发展成了疫病，那不仅仅是战力折损，而是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
疫病在这种落后的世界里，几乎是无敌的，大部分时候都找不出合适的方子来，只能等高温杀毒和人体的免疫系统全力运转起来，让自己自愈。
故而在嫏嬛看来，这场瘟疫，实在来得很诡异，她带兵两年间，军队间无有瘟疫发生，侵占国都时，无有瘟疫发生，如今天下太平，每天几乎都没死几个人，瘟疫却发生了？
这不是搞笑吗？
不，确切的说是在搞事。
毕竟她一上位就有瘟疫发生，哪怕她之前有诸多光环在身，此时也必然有人心生疑虑，怀疑嫏嬛在弄虚作假。
不然这瘟疫是怎么来的？
皇权时代，天子什么都管，不如此，也称不上天子了。
但这也是把双刃剑，你什么都管，但同样的，如果民间闹起了饥荒、干旱、洪水、瘟疫，那肯定也都是你这个天子做得不对，老天才会降下惩罚。
这种想法，在后世看来是很可笑的，但在这个年代，不仅民间大范围认同这种说法，连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是基本认同的。
所以每逢天灾，皇帝才会火急火燎的去处理，许多反贼，也会趁着这个时机去造反。
不过尽管觉得这场瘟疫针对性十足，嫏嬛内心也偏向于这是一场巧合。
毕竟这个小世界已经算得上是太虚天的后花园之一了，如果在这种地方还能被人暗算到，那太虚天早就该散伙了。
嫏嬛心里对此还是有些不安的，虽然以她的体质而言这种凡俗瘟疫对她根本造不成影响，但她怕治下的百姓因此十不存一，不过尽管心里担忧，但嫏嬛甩锅还是甩得毫不犹豫，得到消息后就立马下了个罪己诏昭告天下。
罪己诏，在皇权时代几乎可以看作是一个大杀器，因为在古代，不论是高层还是底层，内心都认同着一个观念，那就是皇帝是不会出错的。
所以一道罪己诏，便能让百姓归心，因为在百姓看来，这个皇帝竟然会认错，天啦，他一定是个好皇帝！
当然，说是罪己诏，其实通篇都是在推卸责任，其中大部分锅还是甩给了别人，皇帝错就错在御下不严、对坏人抱有怜悯之心、好心办了坏事之类的。
这次的事，便被嫏嬛给定性成了前朝余孽作祟，是他们给县城的水中下了毒，导致整个县城都感染了瘟疫，她不该顾念旧情当初没有对前朝余孽赶尽杀绝，此时自责不已，并一想到死去的百姓，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云云。
在这个罪己诏还未出现的年代，嫏嬛情深意切的此诏一出，顿时忽悠住了不少人，至少是没人把瘟疫往嫏嬛身上扯了，有心想往她身上扯的，面对此大事，也只能闭口不言。
随后，嫏嬛便安排军队将县城周围给围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患病者隔离以防传染，又派遣了医术高绝的御医过去，亦发文寻找民间名医，一旦有人成功研制出了有用的特效药，不仅赏黄金千两，还会加官进爵。
其余细节，嫏嬛则是跟大臣们商量着来做，免得因为有自己忽略的细节而导致死亡人数骤升。
不过古代面对疫情的方法确实不多，因此嫏嬛开始绞尽脑汁回忆上辈子看到过的中药，然后将有用的药材都写上，比如大黄、姜、葱、豉等物，拿给御医去研究剂量究竟放多少才合适。
当然，嫏嬛也做好了使用激进手段的准备。
毕竟古代交通不发达，能传染的地域有限，如果研究不出有效的药方，群体免疫又不行的话，那嫏嬛就只能选择屠-杀和焚烧了。
不过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嫏嬛是不会选择这种做法的。
毕竟他们没挡着自己的路，本不该死。
……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嫏嬛并没有亲自去看的打算，只通过书信和旁人口述知道了这次瘟疫的具体情况。
一开始是高烧不退，第二日开始腹痛如绞，第三日便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眼球外凸，第四日开始呼吸困难，至第五日人便失去了生命体征，第六日身体便开始出现腐烂的症状，第七日身体便会留出脓水，触闻皆会感染。
其来势汹汹，让人闻之色变，畏之如虎。
而进去治病的御医，哪怕做出了种种防范措施，也大半被感染了，《千金方》中总结的传染病里，并没有这等发病迅速几乎不给人准备时间的病症，《瘟疫论》里亦没有，甚至连相似的病例都找不到，这导致许多御医只能从无到有的去摸索，拿自己试药，然而等派去的御医因此死了大半后，也依旧没有试出有用的药方，甚至连稍微遏制一下，延缓病症的药方都没有。
如此骇人的消息，让朝野间的大臣们都坐不住了，顿时便忍不住开始向嫏嬛提议，放弃那块区域内的百姓，直接焚烧以免病情扩散。
这个选择，无疑是相当于放弃了那批人的性命，嫏嬛不知道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是因为怕死才赞同的这条提议，又有多少，是理智的认为牺牲这一小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不管他们内心是自私还是无私，对嫏嬛来说都没有意义，她没有兴趣去解析，也并不赞同这个选择，当场便否决了。
第80章
瘟疫这件事，其实处处透露着诡异。
首先，此时并不是容易滋生瘟疫的季节，其次，天下大乱时没有瘟疫发生，她打上皇都时两军交战血流成河时也没有瘟疫发生，却在几个月后发生了。
当然了，有些病毒的潜伏期确实比较长，在几个月后集体爆发也有可能，但之后的症状，却又说明了这个病毒的潜伏期最多也就一天，症状可以说是十分明显。
在这个前提下，嫏嬛自然不会同意手下这种做法。
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这种手段虽然残忍，却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瘟疫，在迟迟研究不出有效的药方，情况不能再拖延下去的时候，嫏嬛并不会反对他们的做法，可现在不同。
九州有不少修士喜欢拿凡人试药，所以嫏嬛大致能分清楚，普通瘟疫跟掺杂了玄幻因素瘟疫的差别。
这两者间的特征差别其实是很明显的。
九州有不下十种能带来瘟疫的妖族，这类瘟疫的病症大多都是发病极快，几乎没有潜伏期，感染之后的症状有些跟普通瘟疫没什么差别，有些症状却极恐怖，这主要还是看对方究竟是哪种疫兽；
九州另一种常见的瘟疫则是由修士人为制造的，这种瘟疫虽然都是针对修士而研发出来的，但在用到修士身上之前，却基本都会在普通人身上试药。
毕竟哪怕是普通散修，要是死得太多也会引起周围势力的特别关注，很容易就让实验半路夭折，因此这些修士很多都会在削减用量后拿普通人来试药。
偏远地区的普通人城镇，哪怕是发生了瘟疫，也无法及时上报，因此往往等大势力得到消息赶过去后，对方就已经实验完溜走了，比起给修士下药的风险来说，给完全反抗不了的普通人下药无疑是一件既容易，且没什么后患的事。
更何况，这样沾的因果其实也不算多。
普通人的命，是不值钱的，屠杀十个普通人沾染的因果，可能还没有杀死一个修士沾染的因果多，毕竟这两种人，带来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所以对世界的重要性自也不同。
像凡俗界的皇帝、宰相、大儒，哪怕是大能都不愿随意打杀，因为他们的命关系到的不仅仅只有他们的家庭，还有他们治下上万人的性命。
可普通人影响力却有限，因此有些修士才会找他们下手，毕竟这些都是软柿子。
而修士所带来的因果大，则是因为他们从修炼开始吸纳的便是世界的真气，九州大世界以自身供养他们，在他们没有反哺这个世界前，九州都是在做赔本买卖，而你在这之前把欠债的杀了，九州大世界这个债主，自然不会轻拿轻放。
不过哪怕如此，修士间因为各种原因产生的争斗也不算少。
好在，虽然九州的普通人孱弱，随便一个肉身境修士便能杀个七进七出，但许多势力却会自发性的保护百姓，更何况，大多数修士都还是有人性的，所以哪怕发生了争斗，也会下意识避开百姓。
像那种直接拿普通人试药的修士，终究还是少数，这类修士，大多数下场也不怎么好。
九州的因果之说，有人重视，也有些人并不在意，认为无论什么阻碍，自己皆能一力破之。
这种做法，不能说有错，因为确实有这样的人在九州展露头角，甚至这种杀伐果断，大肆屠杀与自己有因果纠缠的修士，在扛过大劫后远比普通修士要强大许多，不过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走上这一条路的人，都因为这种行为而消耗掉了自己的福源气运，短期来看他们反而是走在了前列，但基本都会被人后来居上，而他们自己，大多都因为麻烦缠身，因果纠缠之下，彻底泯然众矣。
不过短视之人，哪里都有，且还不少，因此这种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嫏嬛在得到瘟疫的详细资料时，就忍不住怀疑这事跟修士有关，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可是太虚天的后花园，且这类小世界，被炼化后大多都被安置在了空间夹缝中，极难被找到。
当然，也不排除有内鬼泄露坐标的可能性，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这些小世界来，那自身修为必然不会低，可这种修为的人，想尽办法来到一个小世界下瘟疫病毒，他图什么？
提前杀死门内的天才弟子？知道她在这个世界？
这就更不合理了，甚至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太虚天的弟子中，只要核心弟子没有损失，那其它弟子就是死再多太虚天都不会心痛，至于是得到了消息来截杀嫏嬛，那就更不可能了，这种小世界本来就有大能看守，离太虚天又近，以长辈们在嫏嬛身上种下的印记而言，无论是什么阶位的大能过来，都不可能对她一击必杀，而若是一击不中，太虚天的人便能立马反应过来，到时候陨落的可就是来截杀嫏嬛的人了。
无数个猜测从脑海中涌现出来，又被嫏嬛一个个否决，由于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到了最后，嫏嬛都没想出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猜测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瘟疫绝对不是自然产生的，绝对是跟九州有关。
在这个前提下，嫏嬛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被封禁的修为，在遇到特殊情况的前提下，是可以解开的，甚至哪怕不是碰到特殊情况，也是能解开的，嫏嬛身为一个修行世家的嫡系，知道不下五种能偷偷解开的方法。
不过来这种小世界本来就是为了历练，因此谁也不会解开封禁。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在有修为的前提下，无论是谁内心都不会有紧迫感，心态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变化，因此所获得的收益会比在封禁状态下小很多，在有无数先辈血的教训下，后进弟子在这一关都是老老实实的，基本没有人偷奸耍滑。
封禁一旦解开便不能再重新封上，所以无论来历练的弟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解开的封禁，那都意味着这次历练已经提前步入结束了，这点对嫏嬛来说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来小世界的根本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嫏嬛并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因此思来想去，嫏嬛决定将离开的场面弄得大一点。
先是让人将朝廷打算封锁城镇周围直接火葬一座城的消息给传播了出去，让他们好有个心理准备。
历来瘟疫发生，直接火葬的做法并不少见，因此大部分人对此虽然感到难过，但也没有做出过激行为，也只有城中那些患者的家属，会为此不平，乃至想进去一起陪葬。
而城中的人，有人对此破口大骂，亦有人认命，还有人哭着喊着求医者救他，她不想死。
这种压抑的气氛，比战争开打时还更要让人难受，嫏嬛隐藏身影在其中走了一圈后，便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她清楚，无论是认命的还是反抗的，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都想活着，只是有些人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了，所以对这种做法无所谓，有些人则是想到了城外的亲人，因此哪怕想活，也不会出去。
天灾人祸，无论哪种对普通人来说都是灾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踏上修行之路，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仅仅只是为了像嫏嬛一样，有朝一日，当灾难真的出现时，他们有余力去抵挡，而不是只能被动承受。
重新回到王宫，嫏嬛便听到了内侍上报太女求见。
嫏嬛没多想便允了，裴婧直接对着嫏嬛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恳求她救救青鸾国的百姓。
瘟疫，在凡人眼中如此可怕，对上仙来说，也许便是不值一提。
对一个忧国忧民的太女来说，她无法在明知他们有可能被拯救的前提下，忽视那一条能救他们的出路。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嫏嬛这次倒是没想过卖关子，直接跟裴婧说了自己的打算，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毕竟这时候过去，效果是达不到最好的。
她的善行，在能跟利益挂钩时，一向都会在行善的同时以利益为先。
对此，裴婧自然不是没有不满的，毕竟多等一天，便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场大难下，可她又心知自己是说服不了嫏嬛的，便只能煎熬着，一双原本还算漂亮的眼睛，都因为时常忍不住哭泣而快肿成了一条缝。
嫏嬛想，她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毕竟历史上的很多明君虽然都被称之为爱民如子，但说实话，他们可能还做不到裴婧这种程度，虽然像裴婧这样的，也不好。
不过忧国忧民，本身就不是坏事，没必要抱着谴责的态度。
毕竟你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去瞧不起一个‘圣人’，这得是多大脸才能干出的事？
不过虽然钦佩，但嫏嬛却没想打乱自己的计划。
她的行为跟心理一向都是割裂开来的。
眼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城中百姓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嫏嬛这才站出来安排一切，力排众议率领着三千愿为此行付出生命的将士，来到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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