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换了衣服,理了理发髻,就同弘历出去了。


    先看了书房,然后就去了园子。


    “你如今不好多走路,不如带你坐个船?”弘历贴心道。


    船就在前方不远。


    温晚点头:“好。”


    一行人去坐了小船,跟着伺候弘历的已经变成了李玉,温晚认出了他,对他微微一笑,李玉赶紧躬身回了个礼。


    温晚这边陪着的是含珠。


    船不大,一船装了六个人,其中两个侍卫是划船的。


    温晚还暗搓搓的瞥了眼两个侍卫,有些遗憾——哎,并非帅哥。


    宫妃与御前侍卫,为爱痴狂的副本是不大可能了。


    宝亲王府的花园,居然修了完整的水路,坐着船,可以路过几乎所有的景儿,景儿倒是寻常,就是些亭子,假山,房子,布局多少有些类似她前世看过的北海公园,那本就是一座皇家园林,只是大上许多。


    转了一圈后,船停在了五鹤亭处,这里离着蔚兰苑只隔着一座长长曲折的白玉桥。


    “还是要走路。”温晚小小的抱怨。


    弘历笑着哄她:“不走路,我陪你在这里用晚膳。”


    温晚一喜,点头。


    岂料他又道:“用过晚膳再走路!”


    温晚的笑容僵住,敢怒不敢言的微微低头。


    弘历再次笑出声。


    “用过晚膳,我陪你赏月,今儿是十三,月色可看。”


    “赏月后再走路。”温晚接话。


    弘历突然低头,凑近她的耳朵:“真不想走路?”


    “爷抱你回去就是了。”


    温晚退后一步,有骨气的抬头:“不!”


    弘历笑着,“说着不走,不是还退了一步?”


    他往前一步,温晚果然又退了一步,然后警惕的看着他,像个受惊的小鹿。


    弘历迈出一只脚,却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但温晚已经白白又后退了一步。


    弘历大笑起来。


    温晚气了,往后退了三步,又跑了过来,与弘历近在咫尺,小脸微抬,一声冷哼:“我逗你玩呢,你果然笑了,莫要谢我了!”


    弘历止住笑,低头看她:“果真是逗我玩?”


    温晚倔强点头。


    “那…”弘历慢慢低头。


    温晚身子都颤抖了,还倔强的站着不动。


    “真不退了?”弘历心跳陡然快了许多,温晚隐隐都能听到声音了。


    就在弘历的脸快要贴近她的耳朵处时,她猛的往后退了三步。


    “不退是小狗!”


    弘历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不过都快习惯了,倒没有很影响心情。


    还是笑了起来:“好好好,你不是小狗。”


    “不过,要不要养只小狗?”


    “或是小鹿?”


    温晚冷哼:“如我一般的小鹿?”


    “你怎么知道?”弘历略惊讶。


    “您写脸上了!”温晚指了指自己的脸。


    弘历恍然,却更开心了:“你呀,睚眦必报。”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温晚接口道。


    “我却不觉得。”弘历坐下,又示意她也坐下来。


    “我觉得,你太好养了。”


    温晚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其实吃的甚少。”


    “是。做一份清水白菜,也就是用三只鸡,一斤鲍鱼,一斤海参…”


    温晚始料未及的怔了怔:“这么多?”


    “我知道汤底定然不易,但没想到这么多…”她犹豫了。


    弘历赶紧补救:“高汤听着吓人,但同一种汤,熬了一次,不知做多少菜去。”


    “如此分摊,你那一片白菜,倒称得上节俭了。”


    温晚果然信了。


    又欢喜的抬头:“我很好养的。”


    这种不设防的信任,让弘历心痒难耐。


    他笑:“是!你最好养了。”


    “温晚,其实你可以难养一点儿。”他声音开始低沉缠绵。


    “这样,我便会更勤勉一些。”


    “江山如画,方配得上你的笑。”


    温晚差点脱口而出:这种虎狼之词,听着就不吉利!阁下大可不必啊!


    她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虽然经历了末世,但从头至尾都是个普通的小人物。


    出生普通的小城,上着普通的本科,没打算考研,考虑过教师资格证,买了书还没努力,就末世了…


    末世觉醒了异能,但也中规中矩,甚至进不了任何一个城池,只能混迹外面打野的小队…


    所以,她尽管不杵穿越,不杵宫斗,思□□定,但还是很难适应跟江山相提并论的地位。


    这不是什么奴性使然,更像是一种普通的被迫害妄想症。


    灰姑娘跟王子怎么可能幸福一生?


    童话从来不写婚后不是么?


    有一篇写过的,却是杀妻无数的蓝胡子——童年噩梦有没有!


    如今温晚只能安慰自己,江山如画需要美人儿点缀,想想穿越文里那些驰骋天下改朝换代的人物儿…


    只是当个宠妃,普普通通啦!


    退一步说,自己分配的系统都是个小废物,可见这个世界等级之低,没准下一个世界是统治一个星球呢?!


    格局要放开!


    自我pua结束的温晚,正要说话,就听到了翠翠的声音。


    “我一个小格格,怎配与您看江山如画?您骗我一次我就差点丢了命,那也不过是侧福晋之位,江山之重,我怕不是要三生三世来抵?”


    温晚??!!


    这是三句话吧?!


    小废物要发威?那也不能坑队友啊!


    这孩子还是得教育!


    不过眼下是顾不上了。


    温晚起身,行礼,熟练的她自己都心疼了。


    必须要宠妃!要位分!


    才不用整天行礼!


    “王爷,您吓到我了。”她道。


    没有楚楚可怜,却是又周身拢着一股草木皆兵的不安感。


    弘历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起身要拉起她,温晚身子一抖,没有躲开。


    见状弘历也不敢抱她,只能软着声音哄她:“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温晚不怕,好不好?”


    他温柔的像在哄一个孩子。


    可他其实并没有这么哄过他的孩子。


    “王爷,我一个小格格,怎配与您看江山如画?您骗我一次我就差点丢了命,那也不过是侧福晋之位,江山之重,我怕不是要三生三世来抵?”


    “王爷。”


    “我命都给您一次了,您若还要,那换个法子可好?一道白绫,或是一瓶毒药,都好过那同样的法子。”


    “前尘往事我虽忘了,可午夜梦回,惊醒后,仍莫名心痛不止。”


    “实在,太疼了。”


    温晚说完,便整个人萧索起来。


    弘历心疼达到了极点。


    他再顾不得,只想抱着她。


    这一刻,他恨不得把世间所有都捧给她。


    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但他的动作却十分轻而缓慢。


    稀世珍宝都不及她。


    他慢慢的抱住她,她没有发抖,让他舒了口气。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只敢轻轻抱住,声音缠绵温柔:“温晚,是我不好。”


    温晚怔怔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一滴又一滴。


    他继续道:“侧福晋之位,我会给你的,我保证不出十日——”


    温晚突然回神一般,猛的推开他。


    他本来就抱的不紧,怕惊了她,也怕弄疼她。


    所以她轻而易举的挣脱,因为力气太大,差点摔倒。


    他赶紧去扶,她却哭着后退。


    无声无息的眼泪终于变得汹涌。


    “你别过来!”


    温晚微微侧身,他只能看到她的睫毛,挂满了泪水,如珍珠一般。


    “你果然是这样想的,钮祜禄温晚,为了一个侧福晋之位,才去死了一回。”


    “你知道吗?从我醒来,从我知道了前因后果,这点都是我最痛苦的。”


    “我想不通,她怎么会?怎么会为一个名分就命都不要了?”


    “她们都说,我还保留着以前无意识的习惯,那么,为什么,我觉得,我绝不会为一个名分,就要死要活?”


    “我居然是一个这么肤浅势利的女人?!”


    “呵。”


    “我想到这点,就会厌恶自己。”


    “我不能因为自己忘记了,就当它不存在了。”


    “所以,王爷,余生,请让我自生自灭——”


    “好吗?”温晚最后一句,已经气若游丝一般。


    绝望,又悲凉。


    弘历几乎以为她想起来了,但他知道,她没有。


    那双眼睛是愤怒,是困惑,是委屈,是茫然,是厌倦…


    唯独没有痴情。


    如她所说,那个全心爱慕他的温晚,死了。


    弘历一瞬间又痛又怒。


    他多久没有这样剧烈的情绪了?


    从他在兄弟里出类拔萃,没有对手开始,他就已经气定神闲。


    他偶尔的愤怒甚至是伪装的,他不想让人知道真实的自己。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情绪波动,有些失控了。


    他重新,用了点力的将温晚禁锢在怀里。


    其实也没用力,因为温晚没有反抗,她似乎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摇摇欲坠。


    但她仍旧撑着,不肯倒下。


    哪怕在他的怀里,她也要自己撑住自己一般。


    弘历头一回这么手足无措。


    只能尝试着哄她:“温晚,我说要给你侧福晋之位,实在是因为,不知如何珍重你才好。”


    “你不知,我从未对哪个有如此心意。”


    “故而着实不知该如何。”


    “只想着把所有好的,都给你。”


    “我岂能不知你当初的心意?若是你只为着侧福晋之位,即便死一百次,我也不会如此心疼,更不会像现在这般想着,百倍千倍补偿你。”


    “我说了无人及你。”


    “无论是你对我的心意,还是我对你的心意。”


    “谁都比不了。”


    弘历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话本子,一顿输出。


    温晚依旧不为所动。


    泪痕未干,清冷疏离。


    弘历怕她站累了,轻轻将她扶到早就铺好软垫的亭子边,自己坐在一边,只敢虚虚的揽着她。


    一声叹息后,又继续道:“温晚。”


    “你想知道的,我额娘不会告诉你,且她也只是一知半解,你额娘阿玛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除了我,无人知晓。”


    “今日,我便告诉你。”


    这句话让温晚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不过依旧不看他。


    “你就是你,不记得了,本性本能尚在,你没有理解错,也没有想错,你不是因为我无法兑现侧福晋之位才如此绝望的。”


    “是我与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将我们的情谊,说的同旁人一般,并无特别…”


    弘历说不下去了。


    他后悔了。


    那时候温晚只是以为自己极度宠爱高氏,所以很是不安,这才有些失控,若是自己没有面子上挂不住,软下来哄哄她,或许就——


    等等?!


    弘历突然皱眉,自己宠爱高氏,温晚一直知道,可怎么会突然反应那么大?


    温晚不是在自己告诉她侧福晋之位要给高氏之后才闹的!


    当时她只是笑笑,还宽慰他,不要皱眉不要为难,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够了。


    可是过了一日,她便闹了起来。


    她怎么说的?是说自己骗她,说自己心里最重的其实是高氏?


    所以,那一天,她是听到了什么?!


    因为一天间隔时间太短,所以,他才以为她是心有怨怼,自己越想越气罢了——


    弘历的眼神冰凉。


    他的温晚,竟是白白受了大罪!


    怀里的温晚不安的动了动,让他回过神来,眼神再次温柔缠绵。


    他道:“是我不好,你一腔真心,只想同我共度一生,是我碍于面子——我如今很多事做不得主,我何尝不痛苦,可又不想被揭穿,所以才恼羞成怒,伤了你。”


    温晚倒是没想到,他肯说出这样的话。


    承认自己的无能,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把尊严都放下了。


    可即便要哄她,也大可不必。


    所以,他是不是想掩盖什么?


    温晚的死,难道有什么阴谋?


    总不会是温晚偷听到了什么秘密,被他杀人灭口吧?


    含珠是他的人…


    那他现在的痴情,是什么意思?


    一旦发现她想起来,会不会立刻掐死?


    温晚后背发凉。


    狗血虐恋八点档剧情终于进展成了悬疑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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